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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抗生素的时尚风

    “兄弟们,看看这环境,山清水秀的,死得其所啊。”

    萧瑟秋风中,一辆皮卡碾着满地黄叶驶入医院,几条大汉喊着号子,将一个奄奄一息的大胖子抬下车。

    几个主播跟在后面,镜头到处乱怼。

    “行不行啊这医院,破破烂烂的。”

    “我知道这医院,私立的,年年亏本,欠了一屁股债,有本事的医生都跑光了,就剩下一些混子、大聪明。”

    “我说你们就这样对待兄弟的?把他丢这里会不会死得更快?”

    直播间内,粉丝们纷纷吐槽。

    一个主播叫屈:“市里大医院都说没救了,医生私下里劝我们带胖子回家,我们能有什么办法?”

    “临终关怀懂吗?能让兄弟走得舒服一点,少受些罪。其实花钱也不少,光预付就要一万。”

    一个艺术气质的长发主播解释:“院长我同学,靠谱,有他照应,咱兄弟不会受罪。诶他来了。”

    几个白大褂迎来,为首的是一个20多岁的年轻人,长发主播拉住他殷切叮嘱:“晨翔,病人是我兄弟,你可得帮我照顾好了。”

    曹晨翔满口答应:“那必须的,你放一百个心。”

    他扭头看向身后几个白大褂:“来,告诉客户,我们的理念是什么?”

    白大褂们一看就训练有素,整齐地吼道:

    “病人就是亲人!”

    “病人痛苦我痛苦,病人快乐我快乐!”

    “临终关怀,减轻痛苦,守护尊严!”

    主播们集体一哆嗦。

    说得真好真整齐,但这一幕咋这么熟悉哩?

    KTV、洗脚城……甚至还有船销,很多行业都爱这么喊,很有爱,很热血,很沸腾。

    但医生们这么喊,为什么我心里就直发毛?

    “那就麻烦晨翔你了。”

    长发主播干笑一声,递上病历:“我这兄弟父母走得早,老婆跟人跑了,现在自己又这样子,唉,我这做兄弟的,也只能尽力让他走得不那么受罪了。”

    “放心吧,你兄弟就是我兄弟,”曹晨翔接过病历,扫了几眼:“癌症晚期、治不好的细菌感染、马上就要爆裂的腹主动脉瘤……”

    “难怪市里劝你们放弃,哎,我兄弟遭罪了啊,”曹晨翔同情万分,对长发主播说道:“全是绝症、危急重症,一万不够,得加钱。”

    长发主播一愣,旋即点头:“没问题。”

    曹晨翔笑容灿烂:“来来来,抬进去抬进去。”

    安顿好大胖子,主播们在这空荡荡的破医院里胡乱拍了一圈,上车走人。

    粉丝们吐槽不断,长发主播拿出收据:“看看,预付三万,今后随时续缴,这是没良心?”

    其他主播也各自辩解:

    “癌症晚期啊兄弟们,神仙也救不了。”

    “曹院长怎么就不靠谱了?我跟你们说,敢要钱的才是有本事的,没本事的只会让我们回家。”

    医院里,几乎所有病床都空着,仅剩的几个医生护士全都集中到抢救室,围着大胖子忙忙碌碌。

    曹晨翔身先士卒,给大胖子来了个全身检查,认真细致面面俱到,就差拿手术刀切成片看了。

    其他医生也跟着查,越查,心越凉。

    虽说是临终关怀,死了没关系,但是病情太严重的话,很难让患者死得有尊严,更别说死得舒服了。

    上了最基础的通用措施后,众人回到医生办公室。

    还没坐下,岁数最大的张主任就摇头:

    “曹院长,这病人不该接啊。”

    “各系统都近乎崩溃,所有指标都异常,危在旦夕,无从下手。”

    “目前最麻烦的是细菌耐药,市里把先进抗生素用遍了,一点效果没有。”

    “如果是在三甲医院,妥妥地进ICU,别说三万,花三十万都找不回尊严。”

    曹晨翔一挥手:“三甲不行,我们仁爱医院行。”

    挥手之间,曹晨翔悄咪咪开启刚得不久的能力。

    【集思广益、兼听则明】

    霎时间,曹晨翔感觉自己思维如电,凡是他人言语,皆可体察入微、举一反三。

    越是荒谬愚蠢的言语,越能从中提炼出闪光点。

    【身在言先,言出法随】

    身在言先:找出他人言语的闪光点后,便能获得一定点数的执行力。

    执行力非常有用,加在剖腹产上,就能大幅提升剖腹产手术能力;加在读片上,就能大幅提升读片能力。

    加在……上,这位夫人,是不是舒服到飞起?

    (纯洁如我,说的当然是头部按摩)

    言出法随:如果凭借能力救死扶伤成功,还有机会获得超越当前的“法”,比如某种疾病的特效药制作方法,又比如某种器械材料的跨时代突破。

    “为什么我敢说比三甲强?”

    曹晨翔满脸欣赏地环视众人:“因为有你们这些人才——哪怕给我三甲医院主任医师,我都坚决不换的人才!”

    “常言道:卧龙凤雏,得一可得天下。我们仁爱医院何止卧龙凤雏,凭什么不能得医疗天下?”

    “开动脑筋,你们一定能找到细菌耐药的对策!”

    “这是患者当前核心问题,解决它,就满盘皆活!”

    仁爱医院败落后,正经医生几乎跑光,留下的全是别处不要的卧龙凤雏。

    听到曹伯乐贴心的话语,一个瘦高如竹竿的医生蹭地站了起来,激动地挥舞着双臂:

    “曹院长说得对,医院最重要的是什么?人才!”

    “我们这么多人才,一定能找到对策。”

    这货名叫常龙,是院内大聪明之首,曹晨翔认真体察他的言语,试图提炼出闪光点。

    最后只提炼出四个字:蜜汁自信。

    常龙越说越自信:“不就细菌耐药嘛,这种药耐药,换一种不就行了?”

    铛!

    曹晨翔脑海一震,灵光乍现。

    与此同时,张主任无奈地摇头:“常龙,细菌耐药就更换抗生素,这是外行都懂的基础知识,就不要说出来浪费时间了。”

    “事实上,市里医院已经换过一圈,最先进最新的抗生素都用过了,此路……不通。”

    除了病假的老主任外,他是唯一留下来的正经医生,对仁爱医院感情深厚,唯恐医院倒在这帮子卧龙凤雏手上。

    常龙不服气地一梗细长脖子:“什么叫基础?那是医疗的基石!诊治的根本!你跟我说基石不重要不值得讨论?”

    张主任捏了捏自己眉心,耐着性子问道:“那你说换什么抗生素?”

    “我哪知道,提出来就是让大家讨论的。”

    常龙理直气壮地一摊手:“我已经提供了一个可行的思路,看病总不能靠我一个人吧?”

    张主任胸中怒火腾地燃起,正要呵斥,忽听“砰”一声大响,曹晨翔一拳擂在桌上,大声喝彩:“好主意!常龙不愧是咱仁爱医院的优秀人才!”

    张主任目瞪口呆。

    “最先进最新的不行,那就上最落后最旧的!”

    “青霉素、链霉素、氯霉素……都可以试试。”

    张主任急怒交加。

    青霉素那是啥?

    最古老的抗生素,耐药的典型!

    链霉素氯霉素一个道理,副作用大、效果差,都是早就被淘汰的玩意。

    然而正经人只有他一个,听了曹晨翔的话,其他人无不击节赞叹。

    一个年轻女医生原本畏畏缩缩,此时陡生信心,发言道:“这个……这个抗生素,说不定跟衣服一样,几十年前落后的款式,拿到现在就时尚了。”

    曹晨翔竖起拇指:“楚凤说得对,时移事易,就是这个理。”

    抗生素耐药……衣服……时尚……张主任捂住心口,感觉自己的心绞痛要发作了。

    你们可真聪明,但你们就没想到最基础的常识吗?

    张主任强撑着做最后努力:“市里肯定会做药物敏感试验,青霉素要是有用,药敏肯定能做出来。”

    “嘎?”

    常龙傻了。

    “啊?”

    楚凤傻了。

    一帮子大聪明全傻了。

    曹晨翔却满脸轻松浑身舒畅。

    提炼出“时移事易”这个闪光点后,他就得到能力反馈,获得了一点执行力。

    既然能获得执行力,那就说明自己的思路是对的!

    曹晨翔摸了摸下巴,随口应付张主任:“我国药敏执行的标准是老美CLSL,并不完善。”

    “比如磺唑氨苄青霉素没在老美上市,就缺乏相应的药敏判定标准,容易漏掉。”

    “再比如体内体外差异、致病菌判断失误或者没检出、药物浓度变化导致假耐药……”

    这次轮到张主任傻眼了,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

    你要说曹院长错了,那绝对不行,因为这些话教科书般地正确。

    但要说他对,似乎也不行,因为是正确的废话。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就青霉素+链霉素,一个对付阳性菌,一个对付阴性菌,完美。”

    反正张主任捂着心口不说话,曹晨翔就当他同意了,直接下令:

    “注意电解质酸碱平衡;加急完善辅助检查,尤其是肾功能;加强监护。”

    “哦,别忘了录制护理视频,咱们的优质服务,一定要让客户看得见。”

    “动起来,GOGOGO!”

    曹晨翔带头,众人士气高昂地冲向各个岗位。

    “等一下。”张主任右手捂住心口,左手无助地伸出,想要阻止他们。

    曹晨翔都跑到门口了,但他向来从善如流,立刻转身问道:“张主任,你还有什么其他办法吗?”

    张主任一呆,左手缓缓垂下,沮丧道:“我没办法。”

    见张主任精神不好,曹晨翔体谅地说道:“你休息一下,去值班室躺一会吧。”

    是得好好休息一下了,这医院,它救不活啊。

    冰冷的值班室里,隐约传来秋风的呜咽,张主任一个人孤零零地躺着,思考仁爱医院的未来。

    附近人口流失严重,没有客源。

    内部人才流失严重,没有实力。

    曹晨翔年轻气盛,刚愎自用。

    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唉,枉我在这付出的半辈子心血啊!

    张主任叹息着进入梦乡。

    一觉醒来,已过中午,张主任隐约听到外边的喧嚣声,心中一惊。

    医院没病人,已经很久没这么吵闹过了,现在这叫声……

    该不会是刚来那大胖子死了吧?

    死得这么快,家属肯定不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