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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九十七章 拔剑

    阿加莎快步走下楼梯,她穿过圣堂的大门,踏过大厅中央的长廊,直至圣堂深处的圣库前、径自推门而入。

    沿途的诸位当值修士、教会骑士们无不惊讶于这位殿下的突然现身,他们纷纷短暂地停下了脚步,下意识地向阿加莎行礼致意、并向她致以问候。

    而阿加莎虽没有停下脚步,但也在每一个人的面前稍稍放缓了脚步,微笑着回以相同的问候。

    众人都看出了阿加莎显然是有要事处理,便在致以问候后识趣地继续自己的任务,当然,跟在阿加莎身后的主教自然承担了身为解答的角色,他召集位于圣堂内的众位修士,为他们解答当前的大致状况,并为他们安排相应的收尾工作——

    虽然这场异象的出现毫无征兆,其结束也因阿加莎的存在而毫无预兆,看上去也没有造成什么难以处理的大麻烦,但这并不意味着一切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结束了,身为抚慰人心的修士,平息因此而起的诸多骚乱正是他们的本职,同样马虎不得。

    坎特伯雷主教区身为信经派的教区之首,理应主动承担起表率各教区的作用,老人已执掌主教之位十数年,对此自然也是心知肚明,安排起来也颇为得心应手,并没有因此花费多少时间。

    不多时,除了原本便被安排在圣堂值守的修士和教会骑士外,余下众人纷纷离开圣堂,向其他修士传达主教的指令、并完成自己的任务,坎特伯雷主教也与诸位修士话别,快步走进圣堂深处的圣库内:

    “让您久等了,殿下。”

    话虽如此,其实主教也只不过花费了几分钟的时间用于布置相关事宜,这也是他与阿加莎交流时的常规开场句,按照一般的套路,阿加莎也会借此客套上简单的三两句,二人便以此为切入点将话题引入正题。

    但这一次,老人并没有等来阿加莎的回答,她只是侧立着,将右手放在玻璃上,默默地注视着保存在圣柜中的两柄直剑。

    作为昔日圣子与圣徒贴身携带的佩剑,这两柄形制与卡俄基亚帝国制式直剑无二的武器,是圣主教内仅次于圣子、圣徒之圣骸的最顶级圣物——当然,这不仅体现在其所拥有的宗教意义上,更在于其所拥有的超凡本质:

    这两柄圣剑是拥有其“意志”的,遍观近五百年的王国历史、乃至于达西亚建国前那漫长的蛮荒岁月中,除却圣子提图斯与圣徒卡门,只有两个人能够让圣剑出鞘,也就是活跃于开国岁月与古王国中后期的二位圣女。

    但没有人知道让圣剑出鞘的标准是什么,即便是那二位圣女,当她们在建立起足以封圣的功绩、并切实地获得“圣女”之名前,这二人也不曾让圣剑出鞘!

    所以历代信经派学者只能推测,是否成为圣女,才是令圣剑出鞘的唯一标准。

    可这终究只是一种揣度,因为达西亚的文化与西洛里亚大陆的主流文化不同,由于困苦环境的磨砺,这片土地的文化向来推崇的是极致的务实,而在此基础上演化而来的信经派,对于“封圣”一事的态度同样与教廷的祝圣派截然不同:

    相较于祝圣派广封圣人、侧重关注“人”的地位,信经派对于“圣性”的考量极为严苛,只有当一个人极有能力、且为这片土地上的人们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同时广受时人与后人的赞誉,信经派的主教区联席会议才会同意封其为圣。

    但也正因如此,往往只有在当事人去世后,他才会被王国国教追封为圣人,前代洛斯侯杰勒米就是如此。

    古往今来,即便算上阿加莎,圣女也只有三人,因而这也只能是一个猜测——而阿加莎本人又一直拒绝拔剑,直至今日。

    “殿下?”

    直到老主教再一次出声呼唤,阿加莎这才下意识地抬起头,望向面前的老人,语气中若有所思:

    “主教阁下,我记得……上次我和布兰达离开圣堂后,就和您说过,圣子佩剑的状态不是很好,应加强养护措施吧?”

    “是的,我记得这件事,并且在第二天上午,就和当值修士一同前来确认圣子之剑的状况、讨论后续的养护措施。”

    主教回忆着当时的情形,却也是神情古怪地望向圣柜中的两柄剑:

    “可当时呈现在我们面前的,却不是殿下所说得那种濒临破碎的朽坏之剑,恰恰相反,它所表现出的就是我们面前的这副姿态,就好似……一柄刚刚完成淬火的崭新武器,如果不是因为其所表现出的超凡本质,我们根本不敢相信它是圣人的佩剑。

    “在后续的观察,它并没有表现出额外的不同,一如之前——鉴于此,我判断这一事态并未触及到紧急的程度,因此只是在本月的月度报告里进行了汇报,当然,这个月还没有过去,所以您还没有见到它。”

    圣女不可能管理教务的方方面面,而圣物的日常管理本就在主教的职责范围内,他的判断并无任何的问题。

    “原来如此,果然是这样么……”阿加莎认可主教的说法,她只是注视着圣柜,喃喃自语道。

    随之而来的沉默并没有持续太久,她终于下定决心,缓缓地推开了圣柜,逐一解除圣柜中对于圣物的保护措施。

    阿加莎深吸了一口气,将圣徒卡门的星空之剑从圣柜中取出,看向坎特伯雷主教:

    “您还记得我当初被推选为圣女时的事情?”

    “当然是记得的,”老主教不知道阿加莎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件往事,可能是因为对方触景生情了,只是笑着摇了摇头:

    “我们之所以会召开主教区紧急联席会议,商讨殿下是否能够就任圣女的契机,就是源于邦吉民众的集体自发情愿;而王国各公国的民众在得知这一消息后,纷纷自发情愿推选您为圣女,规模之盛,已经容不得我们慢慢来了。

    “当然,无论他人怎么说,也不论您自己是怎么认为的,更不论只会进行政治精算的小人如何非议,在我们所有人看来,这既是一个奇迹,一个民意自发团结的奇迹;同时更是一个必然,一个您通过自己的德行所争取的必然——我希望您能够明白,王国掌管教务,这点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王国可以凭空‘制造’出一个圣女,这是现实中所不可能存在的臆想!”

    “但我本人真的不想当这个圣女啊,主教阁下,我当初之所以要推辞那么多次,恰恰是因为不愿,而非以退为进。”

    阿加莎笑了,眼底却满是无奈,“我之所以做这些,其目的非常的单纯且自私,就是为了在民间积累足够的民望,进而成为一名主教候补、以迂回的方式掌握王国的政治权力——更何况,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一定能够拔出这两柄剑,这不是自大,而是一个客观现实,所以我不曾料想过、也抗拒成为这个圣女。”

    阿加莎生而知之,她自有意识起便拥有诺依于母星时的近乎一切的回忆,自始至终,她都并非“不能”,而是“不愿”拔出卡门的星空之剑,原因有很多,但归根结底只有一点,那就是阿加莎自己的心结。

    “不论您如何贬低自己,我都要驳斥您一句,您错了,殿下,”主教摇了摇头,表现出一副发自内心的不认可:

    “无论是做人还是做事,我们都不可能去计较一个人的内心想法,因为凡事论心不论迹并不现实。

    “更何况,让一个真正自私的人背离本心地去做一件、十件、甚至是百件利他之事,或许可行,但他不能将之一直持续下去而不暴露本性,因为人不能总是背离自己的内心,他的一些下意识的举动一定会暴露自身的真实想法——如果他真的一直坚持下去且不暴露,那只能表明,这个人是发自内心地在行善,他的本性便是善的。

    “殿下,您身为超凡者,拥有强大的实力,这点不假,但这并不意味着您就能甘愿不辞劳苦、日行百善,同样也不意味着您就可以甘愿不计报酬地行善,您或许有狭隘的目的,但那又何妨呢?您帮助了世人,人们同样会因为您的善举而越发向善。

    “您的所作所为证明您就是圣女,民众也是如此认为的,我们亦是如此,便足够了。”

    坎特伯雷主教到底是一位聪慧的智者,他的年岁中刻印着处事的智慧,这位诞生于七王之战时期的老者虽然不是那种聪慧到几乎妖孽的政治天才,但他到底还是明白如何为人、如何做事,阿加莎也因为他的一席话而扫清心中的最后一丝迷惘。

    “没错,从一开始,我的选择便有且只能有一个,这柄剑,我始终都是要让它出鞘的。”

    阿加莎缓缓地呼出郁结在心中的烦闷,她不再踟蹰,将左手的拇指抵在剑鞘口,缓缓拔出这柄剑身已然锈蚀的古剑,灿烂的星海悄然浮现在她周围的空间中,墙壁上的灯光也被无边的虚无所笼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