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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07故人

    青年男子正是酬家独子酬乐天,为人谦逊有礼,平易近人,颇有些权贵背景和人格魅力,在EJNQ威望不小。他和叛逆小姐站在一起,不论是外在形象还是谈吐气质都是天差地别,但是那宠溺的眼神和语气,又仿佛是一对亲兄妹。

    酬乐天简单的眼神示意,叛逆小姐便撤回手电筒,收起跃跃欲试的假动作,怵怵站在一边,听酬乐天阴森道:“你还想削死谁?越发的口无遮拦了。跟你说过多少次,法治社会,要以理服人。做错了,还不赶紧道歉?”

    撒不多也顾不得那人说啥了,低头就走。本以为时隔一年,就算当初有些情谊,也该和恨意抵消殆尽了。岂料那不争气的情谊,非但没有减弱,反而像陈年老醋一样越发的醇厚,心都快酸透了。复杂的情绪喷涌而出,哪还能淡定的绷在那里,听什么歉或不歉的狗屁话?

    有人发话,叛逆小姐虽不情愿,却不得不甩着两个花膀子,扭扭捏捏,没个正形的敷衍道:“我错了~对不起。”没有反抗,很是自然,一看就是常规操作。

    倒也不是没有度量,而是这嘴皮子像被密封胶水粘上了一样,抽抽搐搐半天,愣是没有张开。撒不多本不想这么快出现在故人面前,却不想“我不招人人招我”,阴差阳错就碰上了,还差点大打出手。僵硬片刻,沙哑道:“没~事。”

    接下来等着的便是索命连环问。首先:“不知姑娘来此有何贵干?是找东西,还是找人?”

    事到如今,来这的人,肯定都是想找霸威龙,至于东西?有什么好找的,很值钱吗?撒不多太熟悉这种言外之意。不明示,不表态,话里话外暗藏玄机,让人捉摸不透,这种深不可测的心机和城府她已经领教过无数次,每次都有一种不寒而栗的冷漠感。尤其是在彼此扶持,共同经历人生磨难之后,这种没有人情味的疏离感更让人无语和心寒。若生来如此,可以把它理解为“水瓶座的孤独”。

    见撒不多迟迟不语,酬乐天话锋一转,持续发力道:“姑娘认识我?”

    渐渐靠近,步步紧逼。突然,远处雄性荷尔蒙低音炮强势来袭:“何止认识?圆圆还经常在我面前提起~“酬总”大名。”

    酬乐天神色微变,官方寒暄:“小方总~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

    方澄径直走来,不紧不慢替撒不多披上外套,一改往日冷冰冰的样子,满眼温柔,尽显关切询问道:“圆圆,累了吧,我来接你回家。”

    夜色下的方澄,肩披点点星光,更显俊雅和绅士,即便是一如既往的肢体僵硬,动作刻板,也掩不住那扑面而来的男性魅力,让人心生波澜。最主要是他从内而外,从头到脚,都比那没有感情,深沉的骨子里的酬乐天强多了。撒不多心里忍不住蹦出两个字“长脸”。

    真真是长脸。当初撒不多被打击的有多狠,伤的又多深,离开的有多狼狈,活脱脱像是在人间炼狱死过一回。换血归来,必须得狠狠反弹。

    对面的酬乐天略显惊讶,目不斜视,看着极为出挑的竞争对手,寒酸道:“小方总不愧是人人标榜的“国民老公”,怎么到哪都有美女相识?”

    如他们这般身份级别的富家子弟,个个都上过“俊才青年”榜,声名在外,却唯独方澄是一个例外。他从不轻易出席公开发布会,接受记者采访,也不会为了噱头搞娱乐八卦,上鼎鼎有名的杂志周刊,却依然被相熟之人口耳相传,成为千万少女的梦中情郎。不论是外表还是品行,都完美到无可挑剔,所以被大家戏称为“初代国民老公”。至于为什么是“初代”,大抵是因为他所有的产业和赞誉,都是自己挣来的,丝毫没有依靠母亲方元卿的扶持,个中缘由,他也从未向外人提过。

    照顾完撒不多,方澄这才理会道:“酬总不也想与圆圆相识?”

    酬乐天冷冷道:“随口一问罢了,难不成连个说话的机会也不给?”

    方澄懒得来回扯皮,视线对准叛逆小姐,道:“芳猷小姐,威龙欠债不止一家,所有债权人都有公平分配剩余财产的权利。可是芳猷小姐雇佣几十个保镖打手全场围堵,昼夜排查,还企图搬空整栋商场,是否过于大张旗鼓,蛮横霸道了些?”

    芳猷冷冷道:“我这可不是小债。再说了,只是人手多而已,是其他人自行离开,跟我有什么关系……”

    未等说完,酬乐天皱了皱眉,先前的婉转没有了,干脆道:“小方总,这话什么意思,我酬家小妹还轮不到你来管教,未免有些多管闲事了。”

    温柔是表象,霸道才是本质。酬家行事向来如此,强者姿态,不许旁人指摘。这一点,有撒不多的推波助澜,同时她也反受其害。能让深沉之人放弃表象,一定是因为触及要害。若再步步深究……这点事,心知肚明也就罢了,没必要揪住不放。方澄道:“酬总不必动怒,只此一次,只要芳猷小姐不再对圆圆无礼,我便视而不见。”

    酬乐天还未开口,就见“黑衣保镖”胡庆兵走过来,一脸犹疑,小声道:“刚才,趁咱们的人聚集此处,有人挪走了“滚动红尘”。”

    酬乐天横了一眼方澄,心中的不悦早已恶狠狠充斥在两腮的肥肉上,咬牙道:“挪走多少台?”

    胡庆兵战战兢兢说道:“全部。”

    三百台价值过万的顶尖设备,雇佣高价保镖套上防震膜,小心翼翼搬到后堂,原本打算夜深人静时悄悄装车拉走,没想到却为别人打了下手。钱倒是小事,说出去太丢人。酬乐天只觉一口恶气涌上心头,习惯性的捏搓起大拇指来。这是个危险信号,一旦有此动作,必是酝酿大事。

    然而,捏搓几下,酬乐天便压下心中怒火。公开场合,怎能轻易撕破脸?再者,本就是偷偷摸摸做不合法的事情,在没有十成把握之前,岂敢闹大?只是不知,方澄此举是有意与自己作对,还是另有目的?只能婉转权衡,转头对芳猷愤怒道:“好一个声东击西,既然有人要给你一个教训,那你就记住了,下次切莫再犯。”

    语气嘲讽,有明显的针对之意。只是方澄不屑与之口舌之争。酬乐天话中带刺,接着道:“还杵在这做什么,再不把剩下的东西看牢,只怕你这一天真的就白忙活了。”说完气不打一处,掉头就走。

    芳猷狠狠咬牙道:“若是让本小姐知道哪个不开眼的犊子耍了我,我定会加倍奉还。”

    待他们身影消失,方澄道:“别怕他们。”说完才想起撒不多和酬家的关系,意识到她这哪里是怕,分明就是触景生情。遂接着道:“瞧你惹的好事。”

    撒不多扯了扯衣角,本想惯常撒娇了事,却怎么也开不了口,情绪低沉的问:“你怎么来了?”数秒后才想起那些机器,又直白的问:“是你搬走了的吗?”声音虽小,靠近了才能听清,但是又丧又冷漠,听得人心里发颤。

    方澄心道:“果然是旧情人见面,分外眼红,连说话的语气都懒得伪装了。”虽然心生不悦,但还是据实点头。因为他知道,一年前的撒不多赤诚可爱,一年后的撒不多在外人眼里愤世傲俗,唯独对自己才会撒娇卖萌,这是她仅存的一点天性放纵。所以,他对她的容忍和守护也是独一无二的。

    其实方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撒不多的心事不只来自酬乐天,还有芳猷。实在没想到一年时间,芳猷的声音、性格、妆容打扮会变成这种样子。她若认出芳猷,又怎会嘲讽她是“拿钱砸出来的母夜叉”?任谁都不应该这样骂,又何况是她?难免陷入深深的自责中。

    像是互换身份,这一次方澄主动蹭了过来,扯了扯撒不多的耳朵,笑道:“不是要夜探威龙吗?走,我带你去揭秘。”

    撒不多正思绪万千,陷在旧事中无法自拔。听到此话,瞬间来了精神。见方澄了然一切,胸有成竹的样子,也没多问,便一同而去。

    来到新区一处厂房,撒不多不由放缓了脚步,只听卸货人员抱怨道:“这方家小娘们太霸道了,简直被惯的无法无天。”

    “惯?是缺管教吧。一个小三养的,书都没念过几年,哪来的好德行。”

    “话也不能这么说,是那男人拈花惹草,女人不守妇道,只是可惜了那孩子。”

    “芳榭丽也是惨,给酬复礼做小几十年,还养了个女儿,一朝被爆出来和其他人有染,舆论压力扛不住,生生跳楼了。”

    “要说撒不多也真是狠,听说当初就是用这种隐私密事去要挟马局,逼他亲自出面摆平酬家的闹事风波。事虽解决了,但活生生一条人命啊!”

    “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这就是舆论真相?撒不多早已麻木,站在旷野地上,眼看月上梢头,点点微光映射出似是而非的影子,是多么的扑朔迷离。并非无法承受闲言碎语,毕竟事都做了,还怕人说?只是人非草木,终究不是那冷酷无情之人,也不曾真正想害过谁。她抹了把眼泪,连脚步都变沉重了。

    方澄知道她心底的难过,默默陪同。偶尔会扯扯撒不多的衣袖,见没有任何反应,便就此作罢,悻悻的跟在后面。

    刚才卸货的那群人都在厂房里面,撒不多想进又不想进,在门口徘徊了好几圈。那是个不通电线,结满蛛网,水泥钉子都脱了皮的破败地方。选这么一个地方存放那“人人趋之若鹜的三百台游戏设备”,着实草率了。指定是全城戒严,到哪都有酬家的眼线,实在无法寻觅更好的出路。

    口袋里翻腾半天,翻出的竟然是事先准备好的小手电,灯光这么一打,撒不多的心才算踏实了。比起难过,她更害怕黑。朦胧的月色,在外面看着还好,忽闪忽闪的影子,在里面更容易让人胆颤心惊。

    现如今,所有能找到的“滚动红尘”都在里面,就看有没有可能与“龙纹铜牌”对应上,这才是“声东击西”的真正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