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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往事(1)

    怀旧——尽管絮絮叨叨乃至于遭人厌恶——却是一种通常只有垂暮的老人才能享受的特权。在这个时代,年轻人特别是这个国家的年轻人尚且有一种满怀希望的自信,也或许是自大。我们知道许多年后连十几岁的孩子都开始怀旧,不过这并非这段回忆的主题。

    总而言之,那些历史中晦涩阴暗的细节,以及并不格外著名的名人轶事,往往都借助于这一特权而得以流传后世,比如我此刻正在撰写的回忆录。

    时值1921年的一个盛夏,我带着刚入学不久的中国学生路明非去拜访一位老朋友。约翰博士——当年还在校内的时候——在考古系担任系主任,他常年不修边幅,衣着邋遢,这一情况在他退休后显得更加严重。

    比起这些,约翰博士在学术上有着斐然的成就,他对世界史和考古学格外精通,抛开他组织的去往缅甸的考古队被不明生物袭击这个意外,大多数时候有他在学生和教师都会格外安心。此次拜访一方面是给老友带些违禁品,另一方面也是想介绍明非给他认识。

    说到明非,就不得不再用一些篇幅讲述这位学生了。远渡重洋来到此处留学的路明非按理应该是那个古老国度最优秀的一批人才,不过第一次见到他时我的印象却只有平凡。这个东方男孩有些内向,不善言谈,英语勉勉强强,成绩也常年在低谷徘徊。

    之所以最后成为了我的学生,一方面是两个国家间交流微不足道的一个环节,另一方面则是他在考古领域的卓越才能——恕我直言并非是智慧或者经验——而是一种异于常人的幸运,对他本人而言则更接近于不幸。

    总之略过那些故事般的事迹,在路明非被数学系教授从那群淡蓝色皮肤的“猎犬”口中救下后,密大的神秘学和考古学教授们大多明白了他这种卓越才能的来源。我们并非第一次遇见这种外乡人,基于维护时空结构的稳定和避免出现各种悖论的考量,路明非成为了我的学生兼助理。

    我们并不常谈论外乡的事情,这当然是为了避免出现更多意外,也有我不愿知晓禁忌知识并因而担负某种并不实际存在的责任感的因素影响。

    这种事在密大并不常见,也难称得上罕见,随着时间的流逝,路明非也算有了长进,总归在一些项目中能够起到助理应该起到的作用。

    有些扯远了,回到这一天吧。我和明非来到了约翰博士的住所前,这是一座有些简陋的房屋。门前的花草在盛夏呈现出衰败的迹象,有些腐朽的木门则让人觉得住在此处的应当是一位邪恶的巫师。

    我对此当然习以为常,明非则看起来有些震惊,他面向我,眼睛微微睁大“额教授,您的朋友确定是住在这里?”按我浅薄的处事经验来看,明非心里的话应该更加夸张一些,不过他总算学会了为人处世时正常一些的态度,我还是有些欣慰乃至于作为教师的自豪的。

    “没错,我想凭借外物来评价一个人很难称得上全面,尤其对方在学术领域有着众人皆知的成就,对吗?”这种奇妙的心理让我忍不住继续这种类似于说教的言论。

    “哦,当然,当然古德里安教授,我来敲门?”明非没有继续展开这个话题,我摇摇头,踏前一步主动敲响了这扇门,上面陈旧的泥土气味还是别让我的学生消受了。

    “约翰博士?您要的违禁品已经送货上门了,还是你终于打算戒掉这该死的物质了?”

    门内很久才有了回应“哦古德里安教授,当然,我是说当然需要,昨天可能小酌的有点多,我有点短时的失忆现象,我看看,对门应该是这么开的。”

    又过了一阵子,木门被打开了,露出了约翰博士那张有些肿大的脸,他戴着一顶毛茸茸的假发,尽管其与他的脸型和头部大小称不上匹配。身上穿着一件满是目前已经被列为违禁品的酒精气味的睡衣,微微发黄,细看甚至有干涸的血迹,大抵又是被酒瓶划到了哪里。

    “哦老天,你需要立刻洗一个澡约翰,该死的你是有多久没出过门了,这样下去邻居不会以为你死了去找警察收尸吗?”在闻到从禁酒令起很久没见的气味后,我忍不住抱怨道,本是客厅的地方现在成了酒瓶的放置架,难以想象约翰最近的精神状态。

    “啊会去的,我会去的,额酒你拿来了吗?”约翰看起来不是很在乎老朋友的意见。

    明非主动探出了头“额在我这里,约翰教授,但是或许您应该过一段时间再继续?”他的语气有些迟疑,又带着一丝诚恳。

    约翰瞪大了眼睛“哦,哦我的老天,该死的古德里安,你没跟我说过你已经有了孩子,你这样太不朋友了。”

    在明非说出什么让局势更糟糕的话之前,我捂住额头“首先我信里跟你说过明非的事了,其次显然他是我的学生兼助理,不是天杀的所谓儿子,还是你觉得我们两个之间相似度很高?”

    约翰又开始挠头,他看起来在努力回忆什么,不过我扫到了被当成抹布擦酒渍的信封,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行了这次你一滴也别想喝到亲爱的约翰,你得看看你现在已经成什么样了,教授可以不修边幅,但也不能成为酒鬼啊。”

    “喔瞧你说的,我已经退休了,而且我也并不称职,孩子把这箱美妙的天使之泪放厨房吧,对那个看起来是杂物间的地方就是厨房。”明非眼神有些幽怨——这个汉语词汇还是他之前教会我的。我捂脸点头,明非就抱着这箱封装好的酒精制品进到了那个无处下脚的小地方。

    我收回目光,找到一处不那么过分的位置坐下。“我知道你对那些学生一直很愧疚约翰,但这不是你堕落至此的理由,按你的逻辑这个国家刚上任没几个月的总统早该自尽了。”

    “哦这不重要,不重要了古德里安,你来找我还有什么事吗?说客的任务你已经试过不少次了,没必要专程再来一趟吧。”约翰一屁股坐在酒瓶上,我想睡衣上的血迹就那么些实在是不可思议。

    “好吧好吧,真服了你了狗娘养的,这次来还想当面介绍路明非给你认识,没错就是那个正在厨房努力放下那箱该死的酒的孩子。”我压下自己对朋友如今处境的复杂心情,把话题放到正题上“他是外乡人约翰,我不是说那个古老的国度,是时间意义上的。”

    约翰麻木的脸总算有了些变化,只是可能很久没有过表情,看起来更像是某种神经抽搐的疾病,他调整了一下坐姿把酒瓶努力拱走,语气有些复杂“哦,学校又在自作多情,所以这跟我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