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与她的过往
夜。
“风花。”
海咲野心开口。
“嗯，怎么了，心？”
宫泽风花正坐在木屋的门口擦着头发。
屋内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茶色的长发上，泛着红茶似的淡淡的橙黄色。
翠绿的眸子望着围墙，似乎夹杂着一点点想念和幸福。
“今天来找你的林原信，你们的关系应该非常好吧。”
“嗯，我们从国中三年级开始就是同桌了，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那你们的故事应该很多才对吧，介意给我讲讲吗？”海咲野心躺在铺好的地铺上玩弄着辫子。
“嗯…好啊，如果心想听的话我就来讲讲好了，要从哪里开始呢……”
宫泽风花想了想，把目光投向远方，轻轻开口。
……
一晃就到了十二月末，离圣诞节也没几天了，气温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
现在早到班里就会感觉到明显的冷意。
林原信关好窗户，坐在座位上出神。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就已经一个月了。
认识了不少人，了解到了很多事情呢。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日常，却感觉异常充实。
是因为咖啡店的打工？还是因为和中村晓晖探讨的计划？
抑或是有时和宫泽风花出去玩的关系？
都是些蛮宝贵的回忆。
比起以前坐在书桌前麻木地刷题不知轻松了多少。
不过如果没有那些刷过的题，也绝不可能虚度如此轻松的日常吧。
啊，有些困了。
还有一段时间才上课，先睡一会儿好了。
……
“早…”
宫泽风花的早安戛然而止，轻轻把书包放在座位上。
坐在座位上，少女托腮看着少年的睡颜。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如果是正常坐着的话大概会遮住眼睛吧。
朋友啊……他是怎么想的呢？也会把我当作很好的朋友吗？
说起来，信和别人不一样呢。
放学会邀请我出去玩，周末会找我聊天……都是以前的朋友没有做过的事。
是因为他也和我一样没什么朋友吗？
真可惜啊，中学就要毕业了，等上高中以后就很难再像现在一样了吧……
如果没有被选中出道，我大概就要回岩手了吧。
少女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即使是再弱气的角色也总会有不想放手的东西啊。
贪恋这份友情也罢，喜欢这段时间也罢……总之还不想离开信呢……
好！既然有了目标，就先努力下去被选作正式成员吧！
至少要先留在东京才行！
宫泽风花给自己打了打气。
……
“信，要上课了哦，该起来了…”
宫泽风花轻轻拍了拍林原信的肩膀。
见他没有反应，又加大了一点力度。
但其实还是软绵绵的。
不过因为只是有一点困，睡眠并不算深，林原信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啊…早，宫泽同学。”他伸了个懒腰。
“早，信。”
果然还是没有变过来啊……是因为在他心里我只是普通朋友吗？
莫名地有些失落呢。
拍了拍脸颊，宫泽风花不再想这些事情，专心投入课堂中。
林原信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窗外。
果然还是窗户外面比较有吸引力一些。
悠闲地看着中庭，伴随着数学老师的催眠曲，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那么这个问题我们找一位同学来回答…林原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
没有反应。
“信？信！醒醒！”宫泽风花推了推他。
“诶…怎么了吗？”林原信睁开眼睛。
“问题，问题啦，书上的第四题。”
但是林原信的课本根本就不在讲的那一页。
宫泽风花把自己的课本推到他的面前，指了指要他回答的问题。
“噢，很简单，先证明三角形ANC与三角形BND全等……”
林原信扫了一眼那道题，很快给出了答案。
“很好，完全正确，但是还是请你下次不要在课上睡觉，请坐吧。”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
“谢谢。”林原信把课本还给宫泽风花。
“真是的，就算成绩再好上课睡觉也不行哦。”宫泽风花有些无奈。
“没问题没问题啦～这不是还有宫泽同学提醒我吗？”
他又把头转向窗外。
中庭里种的那颗大树上还有些枯黄的叶子没有掉落。
一阵风吹过，又有几片脱离了树枝的控制，打着旋坠向地面。
“落叶飘零，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追求？”
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就小声地念了出来。
当然是中文。
“嗯？那是什么意思啊？”
“落ち葉が散る、木の引き留めない、それとも風の追求か？”
用日语翻译了一遍。
“欸？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宫泽风花愣了愣，“信今天好奇怪…”
平时早上都不会来睡觉的信今天却反常的补了觉，在上课时睡着了，还说出那种不标准的绯句。
“是哪里不舒服吗？发烧了吗？”
发烧了的话是会说些胡话……大概是最近气温降得有些快造成的？
“不，并没有，我好得很。”
“真的吗…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注意点哦。”宫泽风花半信半疑，“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啊。”
一早上很快就过去了，林原信在数学课之后也没有再睡着。
所以说根本就是针对数学吧喂！
午餐时间。
“今天早上炸了猪排~”林原信打开便当盒。
“说起来最近的气温降得真快呢，今天早上甚至是冷得受不了被冻醒的来着…”
“我去接杯热水冲一下味增汤~”
这么说着，他起身离开座位。
“真的没问题吗…”宫泽风花有点担心。
一般来说受凉是发烧很常见的前提条件吧……信有说是被冻醒的，总感觉有些不妙呢。
接过水，林原信回到教室。
“真是倒霉，一下子没注意水接多了…搞得满手都是油…”
烦死了，这也滑过头了吧……
他换了只手拿着杯子。
“抱歉抱歉让一下让一下。”
一个同学快步从林原信身边穿过，一不小心碰到了林原信拿杯子的手。
本来就一直在向下滑落的杯子这么一下直接脱手而出。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那个同学很不好意思地挠头。
明明只是很轻地撞到了啊，怎么会把杯子撞掉呢……奇怪。
“没事，是我没有拿稳，麻烦你去拿一下拖把吧。”
啧……虽然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不过真正发生了还是会觉得倒霉。
半夜把被子踢到地上去。
因为熬夜起晚了所以只好做最简单的炸猪排，和在便利店买的冲泡的袋装味增汤作为午餐。
又因为没有睡够早上只好来补觉。
但是众所周知，早上起床后去班里补觉的效果真的很差。
所以中午精神不济接多了水导致油流了一手。
然后又把汤撒了。
我是什么上条当麻吗……你那无聊的幻想就由我来摧毁……应该这么说着先把自己的幻想摧毁掉才对。
如果我用幻想杀手摸了幻想杀手会不会把幻想杀手摧毁掉呢？
这问题有点意思，但是并不重要。
“我回来了…”
“没事吧，信？”宫泽风花看到了全部过程。
明明那个同学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是手没有力气吗……
“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没事，是因为水接的有些多，油流出来了而已啦。”林原信擦着手不在意道。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绝对要告诉我才行。”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你是我妈妈吗？”
林原信拿起筷子。
就算把热汤撒出来了还是会有点困啊……
……
“信，起来啦，已经上课了。”
宫泽风花推了推林原信，见他悠悠转醒，轻轻皱起眉。
“啊…中午竟然睡着了啊…”
“那个…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她又问了一遍。
“没有啦，好烦。”同一个问题被问三遍是谁都会觉得烦了。
总觉得是在逞强呢……不行，还是要赶快去看看才行。
“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宫泽风花担心道。
“不不不，去医务室就算了吧，都说了我好得很啊。”
欸……信似乎不太愿意去看呢……是因为顾及面子吗？但是不去看的话可能会变得严重呢……
不行，我们是朋友吧，一定要去看一下才行！
宫泽风花下定决心，举手道，“老师，林原同学好像有点发烧，可以去医务室看看吗？”
林原信傻眼了。
大概是刚睡起来的关系，他的脸确实看着有些不正常的红。
老师看了一眼，“嗯，去吧，如果真是发烧了要赶快去医院才行。”
“谢谢老师。”宫泽风花拉了拉林原信的袖子，“走吧。”
事情都发展到这份上了，我还怎么可能说“我才没有发烧”那种话，大概也没人会相信的吧……
二人走出教室。
“都说了我没事啊…”林原信无奈。
“不行，你说了不算，要去医务室看看才行！”
宫泽风花难得强硬起来。
她认真的性格绝对不允许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如果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想法的话可是会被讨厌的哦~”
林原信开玩笑道。
少女闻言全身一僵。
认真的宫泽风花并没有听出他语调里调侃的意思。
会……会被讨厌的吗？
要不然放弃算了……她这么想着。
好不容易才可以有一个朋友，这么快就又要失去了吗？
不行！
就算是失去，也不能够这么放弃！
现在还是朋友吧！
还是朋友的话就要认真地为他负责到底啊！
“那…那也不行，林原君你是我的朋友，就算被讨厌也要带你去看看才行！”
林原信被她拉着走，根本看不到少女噙满泪水的眼睛。
也没有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
路过中庭的大树。
林原信又想起了那句话。
“我觉得啊，落叶飘零，既不是树的不挽留也不是风的追求。”
“而是树叶自己的选择啊。”
“你想啊，如果想留在树的身边的话，认真想办法是可以留下的吧。”
“如果是想离开的话，不管树怎么挽留当然都没有用啊。”
信……林原同学是在暗示什么吗？他已经开始觉得我烦了吗……
少女开始胡思乱想。
把他当作朋友果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吧。
我就像是那棵树，有关心每片树叶，希望它们都留下啊。
不过就算树叶留在树枝上再久也最终会落下。
顺着风，飘到远离那棵树的地方。
就算树拼尽全力地挽留了也没有用。
最终还是风的追求更有魅力一些吧……
宫泽风花回忆起这大半个月的点点滴滴。
第一天就被邀请去打工的店，周末在训练休息时收到的问候，放学后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其实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被这样温柔的人讨厌，果然是我还不够格啊。
宫泽风花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风无影无踪。
突然……突然就觉得失去动力了……
林原信见她没有搭话，也就没有继续讲下去。
二人安静地穿过中庭，来到医务室的门口。
宫泽风花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眼泪，轻轻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请进”。
“老师，他好像有些发烧，可以帮他测一下体温吗？”
宫泽风花等林原信进来以后关好门，轻轻道。
因为风有些大的关系，少女的脸红扑扑的。
医务室里没有开灯，外面的天气也有些昏暗，没有人发现宫泽风花刚刚哭过。
“哦，那你过来吧。”
穿着白大褂的女老师招了招手，从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支体温计消过毒递给林原信。
“五分钟，自己看表。”
林原信应了一声，把体温计夹在腋下，走到一边看起挂着的人体结构图。
宫泽风花低头看着脚尖。
女老师则自顾自地玩手机。
医务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女老师悄悄抬起头。
看了看宫泽风花，又看了看林原信。
轻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五分钟时间一晃而过，林原信从腋下拿出体温计，看了看后递给老师。
“嗯，三十六度七，体温稍微有一点点高，没什么大问题。”
女老师甩了甩体温计，装回柜子里，“要是想休息一会儿就在这里坐一会儿，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回教室上课去吧。”
“林原君还是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宫泽风花找老师要了一个一次性水杯，拿着走出医务室。
林原信没来得及阻止，但想了想也没什么所谓，反正课听不听都一样。
女老师又从兜里把手机摸出来。
看似不经意道，“你们的关系很好？”
“还好吧，普通的朋友。”林原信想了想道。
“真是…嘛，好好珍惜吧，以后可就碰不到这么纯粹的朋友了。”
女老师撇撇嘴。
林原信“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自己在脑子里想着中村晓晖的软件。
很快，宫泽风花端着一杯热水回到医务室。
“林原君，给。”她把水递给林原信，“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又走出医务室。
身体晃了晃，宫泽风花靠着墙缓缓蹲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今天往后，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圣诞节后的那场选拔，他也不会去了吧。
仔细想想……留在东京只是一个梦啊。
以我的水平，选拔怎么可能会通过呢？
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努力结果却迎来了最坏的结果……
这就是梦想的结局了吧。
宫泽风花擦了擦眼泪，起身朝教室走去。
一片落叶悄悄离开枝头，在风里翻滚着落向地面。
奇怪的是，明明风是吹向校门的。
那片落叶却打着旋靠近了树根。
与它躺在一起。
……
宫泽风花的故事在这停了下来。
海咲野心当然知道故事还没有讲完，也没有催促。
面前的这个女孩经历了很多，她是知道的。
在宫泽风花的母亲找上门之后，她慢慢变的开朗，笑容越来越多。
宫泽风花是喜欢大海的。
她看得出来。
水族馆对她来说是一个避风港。
一个在梦想破灭之后的避风港。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远远不够。
她已经把自己当做这个避风港中的一员了。
水族馆的经营状况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得上的风中残烛。
这并不是什么可以用打牌解决一切争端的世界。
“风中残烛”也没有什么规则性的力量。
几乎已经算得上是绝路了。
“所以风花的加入绝对算得上是好事。”林原信斟酌了一下用词。
“可能说这样的话有些冒犯，但是坦白来讲，我并不希望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工作…尤其是还没有什么未来。”
虽然其中的“人”很有趣，但是单作为水族馆看……
是相当差劲的状态。
仲村棹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完全没有办法争辩的事实。
戛玛水族馆的营业额日渐低落，即将面临破产。
“你能明白就好…说实话我其实挺害怕你过来‘邦邦’给我两拳的。”林原信笑道。
“你说的并没有问题，我不会那么做的。”仲村棹也笑了。
但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好了好了，先不想那么多了，既然没什么事做，我就给你讲讲我和风花的故事吧。”
……
“姐姐，我晚上不回来吃晚餐，所以你最好出去自己买点。”
“你要是想自己做也行…但是小心点别把厨房点着了。”
“聒噪，要走就快走。”
终于到了[YONAPRO]挑选正式成员的那天。
既然已经和宫泽风花约好了去看她的表演，那就不能食言。
虽然这几天发消息都压根就没有被读过。
但是转念一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近在咫尺，没有空闲也情有可原。
来到指定的剧场。
“请问您的这张票是从哪里获取的呢？”检票员在查验过林原信的门票后问道。
“凭借这张票您可以进入休息室探望选手。”
“是宫泽风花给我的，我是她的同学。”
“了解了，请您稍等，我会找人带您去休息室。”
检票员在对讲机上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带着他前往休息室。
“这里就是宫泽风花的休息室了，请您在正式表演开始前十五分钟离开。”
“我知道了。”
目送工作人员离开，林原信转身敲了敲门。
“请进。”
宫泽风花已经化好了淡妆，正坐在椅子上平复心情。
“宫泽同学。”林原信走进去。
“欸？欸！？”
本以为是工作人员的，没想到进来的人是林原信。
“林…林原君，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林原信露出疑惑的表情。
挥了挥手中的票。
“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那我走？”
“不！请别离开！”
宫泽风花猛地站起身。
身后的椅子因为受力不均倒在了地上。
林原信被吓了一跳，“你别激动，我不走，不走。”
大概是觉得有些失礼了，少女一言不发地把椅子扶起，面对他坐下来。
“特意给你做了冰糖雪梨水，拿去润润嗓子。”林原信从包里拎出来一个保温壶递给宫泽风花。
少女没有接。
一下子就说出来了……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干嘛还要贪恋这份温柔？
不行啊！不可以再陷下去了！
“嗯？怎么了吗？拿着吧，我煮了好长时间的。”
“林……林原君……”
无力到苍白的声音填满了休息室，夹杂着啜泣，甚至听上去还有些沙哑。
少女用力想张开嘴，但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像是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楼的旅人。
那种希望破灭后的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宫泽风花。
走啊，不要来了！
她想这么对林原信喊道，但是却始终狠不下心。
“那个…宫泽同学是不太舒服吗？”林原信把保温壶放在梳妆台上，“要不然你还是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嗯…”
“那我就先离开了。”
望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宫泽风花却怎么也没办法再鼓起勇气喊出“请别离开”这样的话。
她低着头，慢慢把双脚缩上椅子。
歪过头看着那个保温壶。
似乎可以看见林原信坐在厨房里等待梨水煮好的样子。
如此温柔的林原君，好想让时间永远，永远地停留在此刻啊。
拿起自己的杯子，想了想，又把它放了回去。
拧开保温壶的盖子，热气在宫泽风花的面前爆开。
温暖的蒸汽裹挟着淡淡的甜味涌进鼻腔，拍打在泛着不健康潮红色的脸颊上，很快就凝结了成小水珠。
有些苍白的樱色嘴唇缓缓贴近保温壶。
轻轻抿一口。
好甜啊……
水珠落下。
……
“竟然还是第一排啊……想想也是，毕竟能拿到票的人都和选手有些关系吧。”
林原信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玩起手机。
因为来的还算早，所以剧场里没有什么人。
拿到内部票的都在陪自己的朋友，自己买票的还没有到入场时间。
玩了没多久，林原信又兴致缺缺地放下手机，打量起面前的舞台。
大概是为了保护表演者的隐私，第一排座位与舞台间还有大概五六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小剧场，舞台上方只有两个聚光灯，深色的木质地板不知道已经承载过多少少年少女的梦想，见证过多少梦想破灭。
她的未来……
林原信拿出那张门票，看着上面金色的大字总感觉莫名的讽刺。
“她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开始？也可能会是结束吧。
虽然已经说好了不一定会投票给宫泽风花，但是也就是说说而已。
再怎么说也是朋友，林原信又不是特别关注偶像这个群体，好不好看好不好听的全凭主观意识。
是一点技巧都没有。
与其投给不认识的人，倒不如投给宫泽风花。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过，剧场里逐渐变得喧嚣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林原信周围一两个位置都是空的。
似乎是因为分给宫泽风花的票都没有发出去。
好惨。
“上台之后不要紧张，向观众展现你们最好的一面。”
育成所的老师又在说着已经反复强调过一万次的事。
宫泽风花低头看着脚尖开小差。
林原君他还在吗？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他的保温壶要怎么还给他才好啊。
冰糖雪梨水只被喝了一口，端着它的少女就发起了呆。
直到保温壶里的水不再散发热气了才反应过来。
稍有些心疼地盖好保温壶的盖，宫泽风花拍了拍脸颊，用剩下的时间写了一封信，压在保温壶下面。
“宫泽！做好准备，下一个上场！”
宫泽风花回过神来，检查了一下衣服，又开始担心起要是林原信在台下，会不会满意她的表演。
等再回过神来，前一位选手的歌曲已经步入了尾声。
深吸了一口气，宫泽风花朝她的梦想踏出第一步。
……
缓缓睁开眼睛，林原信打了个哈欠。
他平时不怎么听歌，对于跳舞更是两眼一抹黑。
听着身后海潮般的呼喊，他有些疑惑。
明明只有一百来人，大多数还都是肥宅，是怎么喊的这么大声的。
一来一回就有些困。
结果就伴着一个比较和缓的歌曲不小心睡着了。
刚一睁开眼睛，就刚好看到宫泽风花站在台上，似乎正找着什么。
二人目光对视的一刹。
翠绿色眸子的光彩鲜亮起来，原先营业式的笑容也柔和了不少。
如果说前面几个选手都是在朝着“太阳”的方向而努力的话，宫泽风花就更像是“路灯”。
暖黄色的光在日光下绝不会被注意，但入夜时，总能让人觉得……
“幸好有那个一直守望着我的你。”
少女念出歌名。
这是首平淡的歌。
恰好演唱它的也是位平凡的女孩。
林原信撑着脑袋，露出老父亲般的笑容。
这不是很不错嘛。
歌里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小姑娘。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
那是相当恩爱啊。
前半段大概就是讲日常。
后半段画风突变。
哗一下，小姑娘死了。
接下来就是她做为一个灵魂看着青梅竹马为她悲痛。
心里很过意不去啊。
想了个办法让青梅竹马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最后慢慢消散在天地间。
一曲终了。
宫泽风花站在台上微微喘着气。
台下掌声雷动。
林原信看着她的眼睛。
它还在啊，那道光。
那道就连聚光灯也没办法掩盖住的希望。
他收回目光。
这样就好。
少女环顾剧院。
再看向林原信时已带着几分不舍。
太好了，他有看到呢。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再过不久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吧……
这么想着，她黯然神伤，浑浑噩噩地走下舞台，甚至忘了行礼。
“做的不错……宫泽？你不舒服吗？”育成所的老师刚想开口赞赏，就看见宫泽风花晃了晃，扶着墙才能支撑住身体。
“没…没事，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找个人来扶…怎么这么烫！？”
育成所的老师扶住宫泽风花，从她手上传来的温度明显不太对劲。
摸了摸她的额头，老师皱眉，“太胡来了，这样的状态怎么可以上场…宫泽？宫泽？”
“要赶快送到医院才行，快点！”
“好，好的！”问声而来的工作人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喊了一声以后才急匆匆地跑去安排车。
老师把宫泽风花放在走廊的沙发上，拿出手机给她的家人打电话。
没有人接听。
“啧，她有什么朋友今天来了吗？去通知他们。”
“好！”领着林原信去休息室的工作人员跑开。
老师蹲下来轻轻揉着她有些烫的手。
女孩很难受地皱着眉，紧紧抱着身体。
“是想证明自己吧…太乱来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育成所老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拼命的人。
“放心，他们在台下都看到了哦，你表现得很好。”
宫泽风花像是听到了一样，表情放松了一些。
“车安排好了！”
“嗯，告诉宫泽的朋友，我们去医院。”
……
好好的圣诞节假期一下子就变得离谱起来了。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林原信听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起身离开剧场。
在休息室里似乎有看到她的脸有些红的不太正常……但是林原信并没有在意。
太差劲了……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明明被当做唯一的朋友，却连这点事都没有注意到。
明明宫泽风花都做出“即使失去唯一的朋友”也要把他带去医务室检查一下的决定了。
他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先去医院再说吧。”
……
“烧的有些厉害，晚上留人照看一下吧。”医生推了推眼镜，严肃道。
“怎么能等到现在才送来医院！不要小看发烧，尤其还是个不大的孩子。”
“事态发展到昏迷才送来就医，那如果没有昏迷，是不是要一直拖着啊！？”
“很抱歉，医生。”
“你不是要和我道歉，你应该和这个孩子道歉，做为成年人连基本的看护都做不到…算了，说再多也没用，要记住这次教训，引以为戒！”
医生摇了摇头走出病房。
育成所的老师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宫泽风花有些苍白的面庞。
她本来就是属于偏柔弱的类型，现在姣好的脸上血色全无，禁闭着双眼，颇有种“睡美人”的感觉。
看着病榻上的宫泽风花，老师突然对即使拼上昏迷也要证明给他看的人有些好奇。
一般来说，来育成所培训的大多都是为了自己，说大点就是家人。
但是据她所知，宫泽风花的家人都在岩手县，并没有听说他们要来。
那就是朋友咯？是有怎样的魅力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啊。
正这么想着，病房的门被敲了敲。
“请问这里是宫泽风花的病房吗？”
“是的，请进。”
“打扰了…”
林原信推门进入。
老师看了看他，一点特点都没有啊，本来以为会特别帅或者很阳光之类的。
什么都没有，普通到令人发指。
并不是说普通有什么不好，只是说总感觉故事的男主角应该有点什么独特的魅力才对。
“温度降下来一点了，医生说…抱歉，我接个电话。”老师走到一边。
“老师，这边有人受伤！请快回来！”
“可是…”
“宫泽的朋友已经去了吧，让他在那里就好了！请尽快赶回来！事态很紧急！”
哭声，混乱的脚步声伴着焦急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
“我明白了，立刻就回去。”老师挂断电话。
“这位…”
“林原信。”
“林原同学，就请你照顾好宫泽了，剧场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只能先回去。”
林原信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感谢您对宫泽同学的照顾，您去忙您的事吧。”
“对了，这是给你的信，是在宫泽休息室的保温壶下压着的。”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那我就先离开了。”
她匆匆推门返回剧场。
病房里只剩下了宫泽风花沉重的呼吸声。
“对不起啊，宫泽同学。”林原信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
“没有注意到你的状况。”
他轻轻把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移开。
月光照进病房里，映在她的身上。
肤若凝脂，手似柔荑。
仔细看看，宫泽风花也是个美人呢。
茶色的长发留至腰间，现在则散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
樱粉的嘴唇因为缺水的充血而红润，搭上没有血色的的脸，反而更显圣洁。
白色的长裙搭在门边椅子的靠背上。
在林原信的记忆里，她似乎永远都穿着淡色的长裙。
也许是雪的洁白，也许是天的淡蓝，最多也不超过嫩芽的新绿。
翡翠色的眸子里不论何时都存着一湾柔情，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弱气和不自信。
不知是不是因为训练过，她的身体中像是一直存着一个春天，每每开口，声音便如春风，让人难以割舍。
能歌善舞，成绩还算得上优异。
林原信突然愣住。
除了永远，不论何时，一直之外，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词来形容她了。
他似乎和她的关系还不赖，但是其实了解也就仅止于表面。
不是林原信有多好，而是他恰好出现在了宫泽风花进行重要抉择的时候。
而且这个抉择还可以去现场观看。
那个舞台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即使是走下舞台，她也绝对可以继续闪耀。
而这一切，与现在的他，与从前的她们都没什么关系。
舞台是她的，闪耀是她的，相信即使是从前失败后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也是独属于她的。
但是未来呢？
既然已经摘到了田里最大最甜的瓜，那干嘛还要再换一个呢？
这不是很蠢吗？
林原信拿出相机，留下绝美的瞬间。
树影斑驳，或在地面上摇曳，或挂在床边。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房间的墙壁上。
少女躺在床上沉沉睡着。
如果忽略苍白的环境和蓝白的病号服，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睡颜图。
但偏偏是这些称不上健康的东西，为睡颜添了一点柔弱，为环境恰到好处地加了一抹静谧。
她的故事现在才要开始呢。
林原信看了看手机上老师传来的“宫泽同学顺利通过了，是第一名”。
突然感觉有些落寞，觉得不应该用名次和“通过”这种词来衡量她拼上一切想要实现的梦想。
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为她高兴。
你拼上一切的梦想被大家认可了哦。
手机振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你…”
对方压根没给林原信询问的机会，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询问。
“风花现在在哪！她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阿姨您先别急。”林原信苦笑，“宫泽同学已经退烧了，她昏倒之后立刻就送来了医院，现在已经睡熟了。”
“呼…那就好…不好意思，刚才的确有些急躁了。”宫泽风花的母亲情绪这才平复下来。
“请别在意，我能理解您的。”
“我是林原信，宫泽同学的同桌，之前收到了宫泽同学送的门票，所以恰好在现场。”
“说来惭愧，我在表演开始之前还去休息室见过宫泽同学，那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这次的事我也有责任。十分抱歉，让您担心了。”
宫泽绘里对林原信的好感度一下子涨了一大截。
遇事冷静，懂得安慰别人，还有责任心。
再试探试探好了。
“我知道你，林原同学，风花和我通话的时候经常提到你。不用自责，这完全就是风花她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连照顾自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也没办法继续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东京了。”
“啊…我觉得唯有这件事还请您多考虑一下。”
这么快就出招了吗……
“哦？”
“说实话，之前我是怀着‘因为是朋友’的心情来观看表演的。但是宫泽同学在舞台上的闪闪发光已经完全超出了我对她的认识。”
“她是个弱气的女孩，平时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但今晚却足以媲美…太阳…”
“你夸大其词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宫泽绘里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她的梦想已经开始有人认可了啊。
“不，唯有这一点我十分确认。”林原信斩钉截铁道，“正因为此，全场的观众才可以放心地把票投给宫泽同学，才能让她通过选拔。”
“但是无论怎么说，她都已经忽视了她的身体，我作为她的母亲，第一要务是保证她的安全和健康，而非梦想。”
“您说的没错，但是如果失去了追逐梦想的希望，我认为宫泽同学也绝不可能健康，至少心理上一定会出现缺憾。”
“我对此持否定意见，我认为如果有人在她的身边照顾她，是绝对不可能出现今天的状况的。”
混小子，我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吧。
对于宫泽绘里来说，林原信这个名字绝对称不上陌生。
宫泽风花每周末都会给家里打电话，这个名字也在近一个月里频繁出现。
虽然很可能有“朋友滤镜”，但是总的来说，宫泽风花每次提到“信”时都是欣喜的。
女儿虽然说有些弱气，但并不傻。
宫泽绘里能看得出来女儿很喜欢林原信，甚至有点依赖他。
至少目前来看是值得相信的人。
“我明白了。”
图穷匕见了…不，这么说也不对，是对方愿意给我一个替宫泽风花挽回的机会。
亏我还一直在试探，原来根本就没想着把她捞回去，浪费我的脑细胞。
连“媲美太阳”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啊……
“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啊…但是我可以相信你吗，林原同学？”
“您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那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了，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没有办法离开岩手，今晚就先当做试用期吧，林原同学。”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那我就期待与您的见面了。”
“嗯，麻烦你了，林原同学，晚安。”
“晚安。”个屁咯。
宫泽风花这样的情况要我怎么睡啊！
看着两边好像和和气气的，实际上林原信已经陷入了极其严重的被动局面。
宫泽绘里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她知道林原信绝对不会这么看着宫泽风花追梦的路破灭。
退一步讲，如果林原信真的坐视不理的话，那至少也证明了他不值得相信。
既然林原信接下了这份工作，那就需要检验成果。
试用期嘛，总要开除或者转正的对吧？
如果问宫泽风花的话，她一定会向着自己的朋友，所以宫泽绘里决定亲自来审查林原信的工作。
不但答应了要照顾好宫泽风花，还要准备好应对宫泽绘里的突击检查……
烦死了，为什么偏偏是我不可啊。
噢，是因为她只有我一个朋友吧。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林原信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展开那张纸。
“致林原君。”
“很感谢你在这几周对我的关照，我可能没办法再回报你了。”
“对我来说，林原君是个特别的存在，不只是同桌而已。”
“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对谁都很温柔。”
“但是……所以只能祝福你了。”
这段中间有一片水渍，墨水完全晕开了，看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
“再次感谢你，林原君，大概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再见了。”
……
“嗯~”
宫泽风花轻吟一声，睁开眼睛。
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眼睛还是好酸啊……好困……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地打量四周。
病房里没有人。
唔……这里是医院吧。
噢，对了，昨天晚上下台以后突然觉得好难受，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前几天有一点点发烧，本来以为会好起来的，就只是吃了些药。
结果下台就一下子严重起来了。
是老师把我送来的吧……再过不久就要回岩手了，要找时间要去感谢一下老师才行。
在那之前先把保温壶还给林原君，虽然不是朋友了，但是也要好好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关照。
她完全把信的事情忘记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哈啊…困死我了…欸，宫泽同学你醒了啊。”
林原信打着哈欠走进病房，手上提着两个袋子。
“林，林原君怎么会在这里…”
“好失礼，昨天可是我一直在照顾你，半夜又突然发烧，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觉…”
本来看宫泽风花已经退烧，就打算坐在椅子上睡一会儿的，结果还没睡着就感觉她在床上开始挣扎。
一摸额头，又开始有点烫手了。
连忙去前台要来一个冰袋给她敷上，又去接了一盆冷水开始帮她擦起身体。
说擦身体其实也就是胳膊，脸和膝盖以下的部分。
就这么来来回回忙了大半个晚上，光是冰袋就去换了四次，等宫泽风花再次退烧的时候窗外已经开始亮起来了。
想了想，也没有再睡觉，干脆看过两集新番后出去买了早餐。
“对不起…”
“醒了的话就去洗漱，需要我扶你吗？”
“不…不用了。”
宫泽风花小声应道。
少女心里面想着事情，摇摇晃晃地走进病房里的卫生间。
早餐是在医院食堂买的白米粥和炒青菜。
退烧还没有多久，先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放好东西后，林原信靠在椅背上玩起手机。
玩着玩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一看表，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宫泽风花却还没有出来。
“宫泽同学，你还没好吗？早餐要凉了哦。”
“好了…我这就出来…”
卫生间里传来慌乱的收拾声。
糟了，一不小心就想入神了，林原君会不会等烦了啊…
“还以为你掉到厕所里了，快来吧。”林原信架好病床上的小桌子，“医生说中午之前要是没有再发烧的话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宫泽风花回到床上坐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还是不舒服吗？不会又开始烧了吧。”林原信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说着就要凑上来摸她的额头。
“没有，没有烧了。”她向后仰了仰。
“那好吧，测一下体温。”
见她不乐意，也没有强求，拿出一只体温计甩了甩后递给她。
因为一整夜都没有睡，林原信困到实在没有心思吃早餐，就没有给自己买，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玩手机。
不过因为不用再担心宫泽风花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其他事要做，很快就又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宫泽风花吃完早餐收好小桌子，扭头看林原信。
仔细想想，其实林原君还是很好看的啊。
稍长的黑色头发盖过眉毛，安静地搭在眼睛上。
记忆里，林原君好像一直穿着什么特点都没有的黑色衣服呢。
不像是班里其他的同学总要有些特别的图案花纹，他的一身行头都是纯色，毫无特点可言。
像他本人一样，可以包容住所有的热闹，又好像永远独立于热闹之外。
朝阳照在他的身上，浑身上下都好像闪着耀眼的金光。
稳重的黑色眼睛会源源不断的提供安全感，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淡定自若。
非要说的话，林原信的声音就像是初秋的风，有些冷，但如果仔细品品就会发现，那抹来自夏季的暖意其实也还没有消散。
除此之外呢？
宫泽风花仔细想了想，却发现再也说不出别的了，一时有些泄气。
果然，我完全不了解他呢。
可惜我马上就要回岩手，没办法再继续了解你了。
那在这之前……
“咔嚓”
少女将这个瞬间与自己的梦想一起保存在相册里。
收起手机，宫泽风花悄悄把手伸出去。
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见林原信没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覆住他的手。
林原君的手暖暖的呢~
大概是靠着有些不舒服，林原信稍稍移了移位置。
宫泽风花一惊，连忙收回手，红着脸扭过头。
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他再有别的动作，偷偷转过来看了看。
睡得很熟呢，那再过分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少女轻轻抬起少年的手，将柔荑送进它与病床的间隙中，轻轻握住。
嘿嘿~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吧~
困意上涌，她把体温计拿出来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缓缓躺下。
有些困了呢……林原君应该不会那么快就醒来吧……
这么想着，她闭上眼睛。
……
年轻医生敲了敲门，走进病房。
一进门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这些小情侣……
他哭笑不得地推了推林原信，“早上有给她测体温吗？”
林原信惊醒，刚想伸手揉揉眼睛就发现不对劲。
怎么还拉着我的手啊……又不是小孩子……还真是没有安全感……
颇有些无语地抽出自己的手，拿起床头的体温计看了看。
“测过了，还挺正常的。”
“那就好，下午可以回家了，平时你要多照顾她一点，下次记得早点送来医院。”医生又叮嘱了几句，摇头离开了病房。
真是的，就连十五岁的小孩子都能这么恩爱，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另一半啊……
林原信看了看宫泽风花，还是没把她叫醒。
大概睡了四个小时，脖子好痛……
替她收拾好东西，林原信又坐回那个椅子上玩起手机。
这次没睡着。
也睡不着了。
……
再次睁开眼睛，宫泽风花下意识地握拳。
手中什么都没有。
就连温度都没有留下一点。
像心里一样。
“醒了啊，醒了就回家吧。”
“林原君…”
她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见他看过来，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让这段时间再久点，再久一点吧。
收拾好东西，二人一起乘电车回家。
因为才刚刚过完圣诞节，电车上的人很多。
“昨天晚上宫泽阿姨给我打电话了。”林原信突然开口。
“欸？妈妈有说什么吗？”
“她想让你回岩手。”
“嗯…我知道了…”
尽管已经想过无数次这个结果，但等到真正面对它的时候，果然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电车到站了。
从电车站走到宫泽风花租住的公寓要经过一个公园。
那里有一条林荫道。
“落叶飘零，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追求？”
无论说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我去，好帅”。
“记得我说过‘落叶飘零，既不是树的不挽留也不是风的追求’对吧。”
“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想离开吗？”
我吗……但我是怎么想的根本就不重要吧……
“我…还不想离开…不管是林原君还是梦想都还不想放弃…”
林原信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谁问我了？我就一提问题的，怎么还牵扯上我了？
没见过哪期非诚勿扰有人给孟非亮灯的啊？
“可是…无论如何都要放弃了吧。”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枝头，宫泽风花落寞地笑着，泪水夺眶而出，消散在风中。
“林原君也好…东京也好…都没有接纳我呢。”
“这次回到岩手，就再也不会出来了吧…真的好不甘心啊…”
“还想要再多了解林原君一点！还想要再多站在舞台上几次！”
宫泽风花想起了自己刚到东京时买的那双红色高跟鞋。
只是试过一次后就放在了角落。
像是她自己一样。
本来是想在舞台上穿的……但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它没有机会多去了解一下那双脚，就像她没有机会多去了解一下那个人。
它再也没有机会上一次舞台，就像她再也没有机会留在东京。
“等…等一下，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要离开了一样…不要说出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啊。”
“那封信也是…莫名其妙的。”
林原信无奈开口。
大概是觉得肯定无法通过选拔，外加宫泽阿姨想让她回岩手，导致产生了这种想法吧。
“给我好好把话听完再发表看法啊你这家伙…”
“欸？”
“宫泽阿姨是想让你回岩手啦，但是我帮你挡下来了。”
“欸！？”
“还有你的选拔，以高票数通过了，恭喜。”
“……”
宫泽风花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真…真的吗？”
拿出手机给她展示育成所老师发来的图片。
写着“宫泽风花”名字的柱形在整个统计图中遥遥领先。
当事人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缓缓蹲下。
这种“只有当事人被蒙在鼓里”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太好了…不过，林原君…还是没办法再继续陪我了呢…”
声音越来越小，林原信差点都没听到。
“说的好像我要死掉了一样…你以为宫泽阿姨怎么会放心让你留在东京啊。”
“还不是多亏了我！”
什么啊，当事人已经不是“被蒙在鼓里”的级别了。
这根本就是还在事件之外吧！
就好像是小智的皮卡丘用小智的宝可梦把丹帝打爆了以后发现小智还没起床一样离谱……
所以说我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欸？但是…但是林原君不是说过…会讨厌我的吗…”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认真的性格也是种障碍。
还是相当大的障碍。
“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也压根就想不起来我到底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但是我能够百分之一千地确定那只是开玩笑的而已。”
“原…原来只是开玩笑的吗…”
宫泽风花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糟了……像是做梦一样……
“像是做梦一样呢。”
那是你的心里话吧……
“我倒觉得还蛮真实的哦。”林原信沉吟两秒。
其实我早都明白了吧，从信出现在剧场的那一刻开始。
只是因为极大的不自信而否定了这一点。
我为什么可以通过呢……明明比我强的人有那么多……
“宫泽同学在想为什么自己可以通过选拔吧。”
一语道就破了宫泽风花的内心。
“是因为你绝对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不管是宫泽阿姨还是育成所的老师，她们都相信你可以做到，自始至终觉得你做不到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
宫泽风花沉默不语。
“所以请有点自信吧，[YONAPRO]的宫泽风花。”
“嗯，我明白了！”
“我会试着不辜负你们的期待的！”
宫泽风花放松下来，但随即又开始扭捏。
“既然我们还是朋友，就请信也称呼我的名字吧…”
“在未来，我还想更多，更多地了解信！”
“噢…没问题啊，风花。”
“是！我在，信！”
她笑了起来。
大概来东京之后的第一次吧。
可以这样子开怀。
在少女的轻笑声中，一片落叶悄悄离开枝头，在风里翻滚着落向地面。
奇怪的是，明明风是吹向公园门口的。
那片落叶却打着旋靠近了树根。
与他躺在一起。
……
“大概就是这样了。”林原信讲完了故事。
“原来如此，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啊，王子和公主在经历重重磨难后最终走在一起的那种。”
仲村棹撑在身后，抬头仰望星河。
“啊…说来也不怕你笑，其实我很喜欢心。”
林原信点头。
“看得出来啊，我又不傻。”
“欸…欸！？有这么明显吗！？”
“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海咲野馆长还看不出来吧…从某个角度来讲你们还真搭。”
“……”
虽然乌小冬有经常撮合……但是心却完全没有在意，久而久之就以为只有乌小冬看得出来了。
“真是的…我就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好了，我可是连续凑成已经不知道多少对校园情侣的月老级角色了！”
林原信从脑海深处挖出自己的某个人设。
“如果维基百科上有我的页面，一定会有‘以单身贵族的身份促成很多对情侣’的检索项哦！”
“好厉害…不过，信，我有个问题。”
“嗯？既然已经是顾客了，就随便问吧。”
“你们还不是情侣吗？”
“……”
宫泽风花沉默不语。
“喂喂喂，明明在提到他的时候会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却还不是情侣吗？！”
海咲野心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不行的啦…现在告白会影响到信考大学的…”
“但是你明明就已经说过他已经保送到东京大学去了。”
“这个…”
“最多到暑假结束他就会回东京去了，在那之前，举办一个告白晚会吧！”
“欸？可是…”
“你是喜欢他的吧。”
“嗯…是的。”
“他也是喜欢你的吧。”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啊…”
海咲野心乐了。
这辈子第一次见对“恋爱话题”这么绝缘的人。
“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干嘛要为你做那么多事啊，一定是喜欢你的！”
“所以说要把握好啊！就这么决定了！我去联系乌小冬！”
海咲野心这么说着，起身跑到院子里去给照屋月美打电话。
“喜欢…信他也会喜欢我吗…”
少女有些担心。
但是已经没有空再犹豫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再是过往了。
“风花。”
海咲野心开口。
“嗯，怎么了，心？”
宫泽风花正坐在木屋的门口擦着头发。
屋内暖黄的灯光照在她茶色的长发上，泛着红茶似的淡淡的橙黄色。
翠绿的眸子望着围墙，似乎夹杂着一点点想念和幸福。
“今天来找你的林原信，你们的关系应该非常好吧。”
“嗯，我们从国中三年级开始就是同桌了，他是我的第一个朋友……”
“那你们的故事应该很多才对吧，介意给我讲讲吗？”海咲野心躺在铺好的地铺上玩弄着辫子。
“嗯…好啊，如果心想听的话我就来讲讲好了，要从哪里开始呢……”
宫泽风花想了想，把目光投向远方，轻轻开口。
……
一晃就到了十二月末，离圣诞节也没几天了，气温已经有了明显的下降。
现在早到班里就会感觉到明显的冷意。
林原信关好窗户，坐在座位上出神。
时间过得真快啊……转眼间就已经一个月了。
认识了不少人，了解到了很多事情呢。
明明只是很普通的日常，却感觉异常充实。
是因为咖啡店的打工？还是因为和中村晓晖探讨的计划？
抑或是有时和宫泽风花出去玩的关系？
都是些蛮宝贵的回忆。
比起以前坐在书桌前麻木地刷题不知轻松了多少。
不过如果没有那些刷过的题，也绝不可能虚度如此轻松的日常吧。
啊，有些困了。
还有一段时间才上课，先睡一会儿好了。
……
“早…”
宫泽风花的早安戛然而止，轻轻把书包放在座位上。
坐在座位上，少女托腮看着少年的睡颜。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如果是正常坐着的话大概会遮住眼睛吧。
朋友啊……他是怎么想的呢？也会把我当作很好的朋友吗？
说起来，信和别人不一样呢。
放学会邀请我出去玩，周末会找我聊天……都是以前的朋友没有做过的事。
是因为他也和我一样没什么朋友吗？
真可惜啊，中学就要毕业了，等上高中以后就很难再像现在一样了吧……
如果没有被选中出道，我大概就要回岩手了吧。
少女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即使是再弱气的角色也总会有不想放手的东西啊。
贪恋这份友情也罢，喜欢这段时间也罢……总之还不想离开信呢……
好！既然有了目标，就先努力下去被选作正式成员吧！
至少要先留在东京才行！
宫泽风花给自己打了打气。
……
“信，要上课了哦，该起来了…”
宫泽风花轻轻拍了拍林原信的肩膀。
见他没有反应，又加大了一点力度。
但其实还是软绵绵的。
不过因为只是有一点困，睡眠并不算深，林原信很快就清醒了过来。
“啊…早，宫泽同学。”他伸了个懒腰。
“早，信。”
果然还是没有变过来啊……是因为在他心里我只是普通朋友吗？
莫名地有些失落呢。
拍了拍脸颊，宫泽风花不再想这些事情，专心投入课堂中。
林原信看了看老师，又看了看窗外。
果然还是窗户外面比较有吸引力一些。
悠闲地看着中庭，伴随着数学老师的催眠曲，很快就又进入了梦乡。
“那么这个问题我们找一位同学来回答…林原同学，请你来回答一下。”
没有反应。
“信？信！醒醒！”宫泽风花推了推他。
“诶…怎么了吗？”林原信睁开眼睛。
“问题，问题啦，书上的第四题。”
但是林原信的课本根本就不在讲的那一页。
宫泽风花把自己的课本推到他的面前，指了指要他回答的问题。
“噢，很简单，先证明三角形ANC与三角形BND全等……”
林原信扫了一眼那道题，很快给出了答案。
“很好，完全正确，但是还是请你下次不要在课上睡觉，请坐吧。”
数学老师点了点头。
“谢谢。”林原信把课本还给宫泽风花。
“真是的，就算成绩再好上课睡觉也不行哦。”宫泽风花有些无奈。
“没问题没问题啦～这不是还有宫泽同学提醒我吗？”
他又把头转向窗外。
中庭里种的那颗大树上还有些枯黄的叶子没有掉落。
一阵风吹过，又有几片脱离了树枝的控制，打着旋坠向地面。
“落叶飘零，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追求？”
突然想到了这句话，就小声地念了出来。
当然是中文。
“嗯？那是什么意思啊？”
“落ち葉が散る、木の引き留めない、それとも風の追求か？”
用日语翻译了一遍。
“欸？怎么突然说这种话？”
宫泽风花愣了愣，“信今天好奇怪…”
平时早上都不会来睡觉的信今天却反常的补了觉，在上课时睡着了，还说出那种不标准的绯句。
“是哪里不舒服吗？发烧了吗？”
发烧了的话是会说些胡话……大概是最近气温降得有些快造成的？
“不，并没有，我好得很。”
“真的吗…自己的身体自己要注意点哦。”宫泽风花半信半疑，“如果有不舒服一定要和我说啊。”
一早上很快就过去了，林原信在数学课之后也没有再睡着。
所以说根本就是针对数学吧喂！
午餐时间。
“今天早上炸了猪排~”林原信打开便当盒。
“说起来最近的气温降得真快呢，今天早上甚至是冷得受不了被冻醒的来着…”
“我去接杯热水冲一下味增汤~”
这么说着，他起身离开座位。
“真的没问题吗…”宫泽风花有点担心。
一般来说受凉是发烧很常见的前提条件吧……信有说是被冻醒的，总感觉有些不妙呢。
接过水，林原信回到教室。
“真是倒霉，一下子没注意水接多了…搞得满手都是油…”
烦死了，这也滑过头了吧……
他换了只手拿着杯子。
“抱歉抱歉让一下让一下。”
一个同学快步从林原信身边穿过，一不小心碰到了林原信拿杯子的手。
本来就一直在向下滑落的杯子这么一下直接脱手而出。
“啊，对不起对不起！我帮你收拾一下吧…”
那个同学很不好意思地挠头。
明明只是很轻地撞到了啊，怎么会把杯子撞掉呢……奇怪。
“没事，是我没有拿稳，麻烦你去拿一下拖把吧。”
啧……虽然已经猜到会有这样的情况，不过真正发生了还是会觉得倒霉。
半夜把被子踢到地上去。
因为熬夜起晚了所以只好做最简单的炸猪排，和在便利店买的冲泡的袋装味增汤作为午餐。
又因为没有睡够早上只好来补觉。
但是众所周知，早上起床后去班里补觉的效果真的很差。
所以中午精神不济接多了水导致油流了一手。
然后又把汤撒了。
我是什么上条当麻吗……你那无聊的幻想就由我来摧毁……应该这么说着先把自己的幻想摧毁掉才对。
如果我用幻想杀手摸了幻想杀手会不会把幻想杀手摧毁掉呢？
这问题有点意思，但是并不重要。
“我回来了…”
“没事吧，信？”宫泽风花看到了全部过程。
明明那个同学只是轻轻碰了一下……是手没有力气吗……
“真的没有不舒服吗？”
“没事，是因为水接的有些多，油流出来了而已啦。”林原信擦着手不在意道。
“如果有哪里不舒服一定…绝对要告诉我才行。”
“知道啦知道啦，真是的，你是我妈妈吗？”
林原信拿起筷子。
就算把热汤撒出来了还是会有点困啊……
……
“信，起来啦，已经上课了。”
宫泽风花推了推林原信，见他悠悠转醒，轻轻皱起眉。
“啊…中午竟然睡着了啊…”
“那个…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她又问了一遍。
“没有啦，好烦。”同一个问题被问三遍是谁都会觉得烦了。
总觉得是在逞强呢……不行，还是要赶快去看看才行。
“我带你去医务室看看吧。”宫泽风花担心道。
“不不不，去医务室就算了吧，都说了我好得很啊。”
欸……信似乎不太愿意去看呢……是因为顾及面子吗？但是不去看的话可能会变得严重呢……
不行，我们是朋友吧，一定要去看一下才行！
宫泽风花下定决心，举手道，“老师，林原同学好像有点发烧，可以去医务室看看吗？”
林原信傻眼了。
大概是刚睡起来的关系，他的脸确实看着有些不正常的红。
老师看了一眼，“嗯，去吧，如果真是发烧了要赶快去医院才行。”
“谢谢老师。”宫泽风花拉了拉林原信的袖子，“走吧。”
事情都发展到这份上了，我还怎么可能说“我才没有发烧”那种话，大概也没人会相信的吧……
二人走出教室。
“都说了我没事啊…”林原信无奈。
“不行，你说了不算，要去医务室看看才行！”
宫泽风花难得强硬起来。
她认真的性格绝对不允许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
“如果一点都不考虑我的想法的话可是会被讨厌的哦~”
林原信开玩笑道。
少女闻言全身一僵。
认真的宫泽风花并没有听出他语调里调侃的意思。
会……会被讨厌的吗？
要不然放弃算了……她这么想着。
好不容易才可以有一个朋友，这么快就又要失去了吗？
不行！
就算是失去，也不能够这么放弃！
现在还是朋友吧！
还是朋友的话就要认真地为他负责到底啊！
“那…那也不行，林原君你是我的朋友，就算被讨厌也要带你去看看才行！”
林原信被她拉着走，根本看不到少女噙满泪水的眼睛。
也没有注意到她称呼的变化。
路过中庭的大树。
林原信又想起了那句话。
“我觉得啊，落叶飘零，既不是树的不挽留也不是风的追求。”
“而是树叶自己的选择啊。”
“你想啊，如果想留在树的身边的话，认真想办法是可以留下的吧。”
“如果是想离开的话，不管树怎么挽留当然都没有用啊。”
信……林原同学是在暗示什么吗？他已经开始觉得我烦了吗……
少女开始胡思乱想。
把他当作朋友果然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吧。
我就像是那棵树，有关心每片树叶，希望它们都留下啊。
不过就算树叶留在树枝上再久也最终会落下。
顺着风，飘到远离那棵树的地方。
就算树拼尽全力地挽留了也没有用。
最终还是风的追求更有魅力一些吧……
宫泽风花回忆起这大半个月的点点滴滴。
第一天就被邀请去打工的店，周末在训练休息时收到的问候，放学后一起去超市买东西……
其实他对所有人都是这样吗？
被这样温柔的人讨厌，果然是我还不够格啊。
宫泽风花鼻子一酸，泪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来，顺着风无影无踪。
突然……突然就觉得失去动力了……
林原信见她没有搭话，也就没有继续讲下去。
二人安静地穿过中庭，来到医务室的门口。
宫泽风花吸了吸鼻子，胡乱抹掉眼泪，轻轻敲响了门。
里面传来一声慵懒的“请进”。
“老师，他好像有些发烧，可以帮他测一下体温吗？”
宫泽风花等林原信进来以后关好门，轻轻道。
因为风有些大的关系，少女的脸红扑扑的。
医务室里没有开灯，外面的天气也有些昏暗，没有人发现宫泽风花刚刚哭过。
“哦，那你过来吧。”
穿着白大褂的女老师招了招手，从手边的柜子里拿出一支体温计消过毒递给林原信。
“五分钟，自己看表。”
林原信应了一声，把体温计夹在腋下，走到一边看起挂着的人体结构图。
宫泽风花低头看着脚尖。
女老师则自顾自地玩手机。
医务室里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沉默。
女老师悄悄抬起头。
看了看宫泽风花，又看了看林原信。
轻笑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
五分钟时间一晃而过，林原信从腋下拿出体温计，看了看后递给老师。
“嗯，三十六度七，体温稍微有一点点高，没什么大问题。”
女老师甩了甩体温计，装回柜子里，“要是想休息一会儿就在这里坐一会儿，要是觉得没问题就回教室上课去吧。”
“林原君还是在这里多休息一会儿吧，我去给你倒杯热水。”
宫泽风花找老师要了一个一次性水杯，拿着走出医务室。
林原信没来得及阻止，但想了想也没什么所谓，反正课听不听都一样。
女老师又从兜里把手机摸出来。
看似不经意道，“你们的关系很好？”
“还好吧，普通的朋友。”林原信想了想道。
“真是…嘛，好好珍惜吧，以后可就碰不到这么纯粹的朋友了。”
女老师撇撇嘴。
林原信“嗯”了一声，没有再接话，自己在脑子里想着中村晓晖的软件。
很快，宫泽风花端着一杯热水回到医务室。
“林原君，给。”她把水递给林原信，“那我就先回去了。”
她转身又走出医务室。
身体晃了晃，宫泽风花靠着墙缓缓蹲下，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今天往后，我们就不再是朋友了……
圣诞节后的那场选拔，他也不会去了吧。
仔细想想……留在东京只是一个梦啊。
以我的水平，选拔怎么可能会通过呢？
不断地努力不断地努力结果却迎来了最坏的结果……
这就是梦想的结局了吧。
宫泽风花擦了擦眼泪，起身朝教室走去。
一片落叶悄悄离开枝头，在风里翻滚着落向地面。
奇怪的是，明明风是吹向校门的。
那片落叶却打着旋靠近了树根。
与它躺在一起。
……
宫泽风花的故事在这停了下来。
海咲野心当然知道故事还没有讲完，也没有催促。
面前的这个女孩经历了很多，她是知道的。
在宫泽风花的母亲找上门之后，她慢慢变的开朗，笑容越来越多。
宫泽风花是喜欢大海的。
她看得出来。
水族馆对她来说是一个避风港。
一个在梦想破灭之后的避风港。
但如果仅仅是这样的话还远远不够。
她已经把自己当做这个避风港中的一员了。
水族馆的经营状况并不乐观，甚至可以说得上的风中残烛。
这并不是什么可以用打牌解决一切争端的世界。
“风中残烛”也没有什么规则性的力量。
几乎已经算得上是绝路了。
“所以风花的加入绝对算得上是好事。”林原信斟酌了一下用词。
“可能说这样的话有些冒犯，但是坦白来讲，我并不希望她在这样恶劣的环境里工作…尤其是还没有什么未来。”
虽然其中的“人”很有趣，但是单作为水族馆看……
是相当差劲的状态。
仲村棹沉默地点了点头。
这是完全没有办法争辩的事实。
戛玛水族馆的营业额日渐低落，即将面临破产。
“你能明白就好…说实话我其实挺害怕你过来‘邦邦’给我两拳的。”林原信笑道。
“你说的并没有问题，我不会那么做的。”仲村棹也笑了。
但是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苦涩。
“好了好了，先不想那么多了，既然没什么事做，我就给你讲讲我和风花的故事吧。”
……
“姐姐，我晚上不回来吃晚餐，所以你最好出去自己买点。”
“你要是想自己做也行…但是小心点别把厨房点着了。”
“聒噪，要走就快走。”
终于到了[YONAPRO]挑选正式成员的那天。
既然已经和宫泽风花约好了去看她的表演，那就不能食言。
虽然这几天发消息都压根就没有被读过。
但是转念一想，这么重要的事情近在咫尺，没有空闲也情有可原。
来到指定的剧场。
“请问您的这张票是从哪里获取的呢？”检票员在查验过林原信的门票后问道。
“凭借这张票您可以进入休息室探望选手。”
“是宫泽风花给我的，我是她的同学。”
“了解了，请您稍等，我会找人带您去休息室。”
检票员在对讲机上说了些什么，很快就有工作人员带着他前往休息室。
“这里就是宫泽风花的休息室了，请您在正式表演开始前十五分钟离开。”
“我知道了。”
目送工作人员离开，林原信转身敲了敲门。
“请进。”
宫泽风花已经化好了淡妆，正坐在椅子上平复心情。
“宫泽同学。”林原信走进去。
“欸？欸！？”
本以为是工作人员的，没想到进来的人是林原信。
“林…林原君，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林原信露出疑惑的表情。
挥了挥手中的票。
“不是你邀请我来的吗？那我走？”
“不！请别离开！”
宫泽风花猛地站起身。
身后的椅子因为受力不均倒在了地上。
林原信被吓了一跳，“你别激动，我不走，不走。”
大概是觉得有些失礼了，少女一言不发地把椅子扶起，面对他坐下来。
“特意给你做了冰糖雪梨水，拿去润润嗓子。”林原信从包里拎出来一个保温壶递给宫泽风花。
少女没有接。
一下子就说出来了……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干嘛还要贪恋这份温柔？
不行啊！不可以再陷下去了！
“嗯？怎么了吗？拿着吧，我煮了好长时间的。”
“林……林原君……”
无力到苍白的声音填满了休息室，夹杂着啜泣，甚至听上去还有些沙哑。
少女用力想张开嘴，但是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像是沙漠中看到海市蜃楼的旅人。
那种希望破灭后的无力感再一次席卷了宫泽风花。
走啊，不要来了！
她想这么对林原信喊道，但是却始终狠不下心。
“那个…宫泽同学是不太舒服吗？”林原信把保温壶放在梳妆台上，“要不然你还是自己休息一会儿吧。”
“嗯…”
“那我就先离开了。”
望着那个离开的背影，宫泽风花却怎么也没办法再鼓起勇气喊出“请别离开”这样的话。
她低着头，慢慢把双脚缩上椅子。
歪过头看着那个保温壶。
似乎可以看见林原信坐在厨房里等待梨水煮好的样子。
如此温柔的林原君，好想让时间永远，永远地停留在此刻啊。
拿起自己的杯子，想了想，又把它放了回去。
拧开保温壶的盖子，热气在宫泽风花的面前爆开。
温暖的蒸汽裹挟着淡淡的甜味涌进鼻腔，拍打在泛着不健康潮红色的脸颊上，很快就凝结了成小水珠。
有些苍白的樱色嘴唇缓缓贴近保温壶。
轻轻抿一口。
好甜啊……
水珠落下。
……
“竟然还是第一排啊……想想也是，毕竟能拿到票的人都和选手有些关系吧。”
林原信找到了自己的座位坐下玩起手机。
因为来的还算早，所以剧场里没有什么人。
拿到内部票的都在陪自己的朋友，自己买票的还没有到入场时间。
玩了没多久，林原信又兴致缺缺地放下手机，打量起面前的舞台。
大概是为了保护表演者的隐私，第一排座位与舞台间还有大概五六米的距离。
这是一个小剧场，舞台上方只有两个聚光灯，深色的木质地板不知道已经承载过多少少年少女的梦想，见证过多少梦想破灭。
她的未来……
林原信拿出那张门票，看着上面金色的大字总感觉莫名的讽刺。
“她们的故事从这里开始。”
开始？也可能会是结束吧。
虽然已经说好了不一定会投票给宫泽风花，但是也就是说说而已。
再怎么说也是朋友，林原信又不是特别关注偶像这个群体，好不好看好不好听的全凭主观意识。
是一点技巧都没有。
与其投给不认识的人，倒不如投给宫泽风花。
肥水不流外人田嘛。
时间就这么静静地流过，剧场里逐渐变得喧嚣起来。
值得一提的是，林原信周围一两个位置都是空的。
似乎是因为分给宫泽风花的票都没有发出去。
好惨。
“上台之后不要紧张，向观众展现你们最好的一面。”
育成所的老师又在说着已经反复强调过一万次的事。
宫泽风花低头看着脚尖开小差。
林原君他还在吗？会不会已经离开了？他的保温壶要怎么还给他才好啊。
冰糖雪梨水只被喝了一口，端着它的少女就发起了呆。
直到保温壶里的水不再散发热气了才反应过来。
稍有些心疼地盖好保温壶的盖，宫泽风花拍了拍脸颊，用剩下的时间写了一封信，压在保温壶下面。
“宫泽！做好准备，下一个上场！”
宫泽风花回过神来，检查了一下衣服，又开始担心起要是林原信在台下，会不会满意她的表演。
等再回过神来，前一位选手的歌曲已经步入了尾声。
深吸了一口气，宫泽风花朝她的梦想踏出第一步。
……
缓缓睁开眼睛，林原信打了个哈欠。
他平时不怎么听歌，对于跳舞更是两眼一抹黑。
听着身后海潮般的呼喊，他有些疑惑。
明明只有一百来人，大多数还都是肥宅，是怎么喊的这么大声的。
一来一回就有些困。
结果就伴着一个比较和缓的歌曲不小心睡着了。
刚一睁开眼睛，就刚好看到宫泽风花站在台上，似乎正找着什么。
二人目光对视的一刹。
翠绿色眸子的光彩鲜亮起来，原先营业式的笑容也柔和了不少。
如果说前面几个选手都是在朝着“太阳”的方向而努力的话，宫泽风花就更像是“路灯”。
暖黄色的光在日光下绝不会被注意，但入夜时，总能让人觉得……
“幸好有那个一直守望着我的你。”
少女念出歌名。
这是首平淡的歌。
恰好演唱它的也是位平凡的女孩。
林原信撑着脑袋，露出老父亲般的笑容。
这不是很不错嘛。
歌里故事的主人公是个小姑娘。
她有一个青梅竹马。
那是相当恩爱啊。
前半段大概就是讲日常。
后半段画风突变。
哗一下，小姑娘死了。
接下来就是她做为一个灵魂看着青梅竹马为她悲痛。
心里很过意不去啊。
想了个办法让青梅竹马喜欢上了另一个人。
最后慢慢消散在天地间。
一曲终了。
宫泽风花站在台上微微喘着气。
台下掌声雷动。
林原信看着她的眼睛。
它还在啊，那道光。
那道就连聚光灯也没办法掩盖住的希望。
他收回目光。
这样就好。
少女环顾剧院。
再看向林原信时已带着几分不舍。
太好了，他有看到呢。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再过不久我也要离开这里了吧……
这么想着，她黯然神伤，浑浑噩噩地走下舞台，甚至忘了行礼。
“做的不错……宫泽？你不舒服吗？”育成所的老师刚想开口赞赏，就看见宫泽风花晃了晃，扶着墙才能支撑住身体。
“没…没事，休息一下…休息一下就好了。”
“我找个人来扶…怎么这么烫！？”
育成所的老师扶住宫泽风花，从她手上传来的温度明显不太对劲。
摸了摸她的额头，老师皱眉，“太胡来了，这样的状态怎么可以上场…宫泽？宫泽？”
“要赶快送到医院才行，快点！”
“好，好的！”问声而来的工作人员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被喊了一声以后才急匆匆地跑去安排车。
老师把宫泽风花放在走廊的沙发上，拿出手机给她的家人打电话。
没有人接听。
“啧，她有什么朋友今天来了吗？去通知他们。”
“好！”领着林原信去休息室的工作人员跑开。
老师蹲下来轻轻揉着她有些烫的手。
女孩很难受地皱着眉，紧紧抱着身体。
“是想证明自己吧…太乱来了…”
做了这么多年的育成所老师，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拼命的人。
“放心，他们在台下都看到了哦，你表现得很好。”
宫泽风花像是听到了一样，表情放松了一些。
“车安排好了！”
“嗯，告诉宫泽的朋友，我们去医院。”
……
好好的圣诞节假期一下子就变得离谱起来了。
“明白了，我现在就去。”
林原信听工作人员说明了情况，起身离开剧场。
在休息室里似乎有看到她的脸有些红的不太正常……但是林原信并没有在意。
太差劲了……
他的心情有些沉重。
明明被当做唯一的朋友，却连这点事都没有注意到。
明明宫泽风花都做出“即使失去唯一的朋友”也要把他带去医务室检查一下的决定了。
他却还是没有任何改变。
“先去医院再说吧。”
……
“烧的有些厉害，晚上留人照看一下吧。”医生推了推眼镜，严肃道。
“怎么能等到现在才送来医院！不要小看发烧，尤其还是个不大的孩子。”
“事态发展到昏迷才送来就医，那如果没有昏迷，是不是要一直拖着啊！？”
“很抱歉，医生。”
“你不是要和我道歉，你应该和这个孩子道歉，做为成年人连基本的看护都做不到…算了，说再多也没用，要记住这次教训，引以为戒！”
医生摇了摇头走出病房。
育成所的老师坐在床边，轻轻抚摸着宫泽风花有些苍白的面庞。
她本来就是属于偏柔弱的类型，现在姣好的脸上血色全无，禁闭着双眼，颇有种“睡美人”的感觉。
看着病榻上的宫泽风花，老师突然对即使拼上昏迷也要证明给他看的人有些好奇。
一般来说，来育成所培训的大多都是为了自己，说大点就是家人。
但是据她所知，宫泽风花的家人都在岩手县，并没有听说他们要来。
那就是朋友咯？是有怎样的魅力才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啊。
正这么想着，病房的门被敲了敲。
“请问这里是宫泽风花的病房吗？”
“是的，请进。”
“打扰了…”
林原信推门进入。
老师看了看他，一点特点都没有啊，本来以为会特别帅或者很阳光之类的。
什么都没有，普通到令人发指。
并不是说普通有什么不好，只是说总感觉故事的男主角应该有点什么独特的魅力才对。
“温度降下来一点了，医生说…抱歉，我接个电话。”老师走到一边。
“老师，这边有人受伤！请快回来！”
“可是…”
“宫泽的朋友已经去了吧，让他在那里就好了！请尽快赶回来！事态很紧急！”
哭声，混乱的脚步声伴着焦急的声音通过听筒传过来。
“我明白了，立刻就回去。”老师挂断电话。
“这位…”
“林原信。”
“林原同学，就请你照顾好宫泽了，剧场那边出了点状况，我只能先回去。”
林原信点了点头，“我明白的，感谢您对宫泽同学的照顾，您去忙您的事吧。”
“对了，这是给你的信，是在宫泽休息室的保温壶下压着的。”老师从包里拿出一张叠好的纸，“那我就先离开了。”
她匆匆推门返回剧场。
病房里只剩下了宫泽风花沉重的呼吸声。
“对不起啊，宫泽同学。”林原信调整了一下冰袋的位置。
“没有注意到你的状况。”
他轻轻把她额前被汗水打湿的刘海移开。
月光照进病房里，映在她的身上。
肤若凝脂，手似柔荑。
仔细看看，宫泽风花也是个美人呢。
茶色的长发留至腰间，现在则散在略显苍白的皮肤上。
樱粉的嘴唇因为缺水的充血而红润，搭上没有血色的的脸，反而更显圣洁。
白色的长裙搭在门边椅子的靠背上。
在林原信的记忆里，她似乎永远都穿着淡色的长裙。
也许是雪的洁白，也许是天的淡蓝，最多也不超过嫩芽的新绿。
翡翠色的眸子里不论何时都存着一湾柔情，举手投足间透露着弱气和不自信。
不知是不是因为训练过，她的身体中像是一直存着一个春天，每每开口，声音便如春风，让人难以割舍。
能歌善舞，成绩还算得上优异。
林原信突然愣住。
除了永远，不论何时，一直之外，他似乎再也没有其他的词来形容她了。
他似乎和她的关系还不赖，但是其实了解也就仅止于表面。
不是林原信有多好，而是他恰好出现在了宫泽风花进行重要抉择的时候。
而且这个抉择还可以去现场观看。
那个舞台仿佛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即使是走下舞台，她也绝对可以继续闪耀。
而这一切，与现在的他，与从前的她们都没什么关系。
舞台是她的，闪耀是她的，相信即使是从前失败后躲在被子里默默流泪也是独属于她的。
但是未来呢？
既然已经摘到了田里最大最甜的瓜，那干嘛还要再换一个呢？
这不是很蠢吗？
林原信拿出相机，留下绝美的瞬间。
树影斑驳，或在地面上摇曳，或挂在床边。
月光如水，静静流淌在房间的墙壁上。
少女躺在床上沉沉睡着。
如果忽略苍白的环境和蓝白的病号服，这只是一张普通的睡颜图。
但偏偏是这些称不上健康的东西，为睡颜添了一点柔弱，为环境恰到好处地加了一抹静谧。
她的故事现在才要开始呢。
林原信看了看手机上老师传来的“宫泽同学顺利通过了，是第一名”。
突然感觉有些落寞，觉得不应该用名次和“通过”这种词来衡量她拼上一切想要实现的梦想。
想了想，又觉得应该为她高兴。
你拼上一切的梦想被大家认可了哦。
手机振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你好，请问你…”
对方压根没给林原信询问的机会，一上来就是劈头盖脸的询问。
“风花现在在哪！她怎么样了！退烧了吗！？”
“阿姨您先别急。”林原信苦笑，“宫泽同学已经退烧了，她昏倒之后立刻就送来了医院，现在已经睡熟了。”
“呼…那就好…不好意思，刚才的确有些急躁了。”宫泽风花的母亲情绪这才平复下来。
“请别在意，我能理解您的。”
“我是林原信，宫泽同学的同桌，之前收到了宫泽同学送的门票，所以恰好在现场。”
“说来惭愧，我在表演开始之前还去休息室见过宫泽同学，那时没有发现她的不对劲，这次的事我也有责任。十分抱歉，让您担心了。”
宫泽绘里对林原信的好感度一下子涨了一大截。
遇事冷静，懂得安慰别人，还有责任心。
再试探试探好了。
“我知道你，林原同学，风花和我通话的时候经常提到你。不用自责，这完全就是风花她自己没有照顾好自己，连照顾自己这点小事都做不好，我也没办法继续放心让她一个人留在东京了。”
“啊…我觉得唯有这件事还请您多考虑一下。”
这么快就出招了吗……
“哦？”
“说实话，之前我是怀着‘因为是朋友’的心情来观看表演的。但是宫泽同学在舞台上的闪闪发光已经完全超出了我对她的认识。”
“她是个弱气的女孩，平时就连说话都是轻声细语的，但今晚却足以媲美…太阳…”
“你夸大其词了。”
虽然这么说着，但宫泽绘里脸上的笑容却怎么也抑制不住。
她的梦想已经开始有人认可了啊。
“不，唯有这一点我十分确认。”林原信斩钉截铁道，“正因为此，全场的观众才可以放心地把票投给宫泽同学，才能让她通过选拔。”
“但是无论怎么说，她都已经忽视了她的身体，我作为她的母亲，第一要务是保证她的安全和健康，而非梦想。”
“您说的没错，但是如果失去了追逐梦想的希望，我认为宫泽同学也绝不可能健康，至少心理上一定会出现缺憾。”
“我对此持否定意见，我认为如果有人在她的身边照顾她，是绝对不可能出现今天的状况的。”
混小子，我的暗示已经够明显了吧。
对于宫泽绘里来说，林原信这个名字绝对称不上陌生。
宫泽风花每周末都会给家里打电话，这个名字也在近一个月里频繁出现。
虽然很可能有“朋友滤镜”，但是总的来说，宫泽风花每次提到“信”时都是欣喜的。
女儿虽然说有些弱气，但并不傻。
宫泽绘里能看得出来女儿很喜欢林原信，甚至有点依赖他。
至少目前来看是值得相信的人。
“我明白了。”
图穷匕见了…不，这么说也不对，是对方愿意给我一个替宫泽风花挽回的机会。
亏我还一直在试探，原来根本就没想着把她捞回去，浪费我的脑细胞。
连“媲美太阳”这种话都说出来了，真是想想都觉得尴尬啊……
“我会好好看着她的。”
“啊…但是我可以相信你吗，林原同学？”
“您已经有答案了，不是吗？”
“那今天晚上就麻烦你了，因为工作的原因，我没有办法离开岩手，今晚就先当做试用期吧，林原同学。”
真是个聪明的孩子呢。
“那我就期待与您的见面了。”
“嗯，麻烦你了，林原同学，晚安。”
“晚安。”个屁咯。
宫泽风花这样的情况要我怎么睡啊！
看着两边好像和和气气的，实际上林原信已经陷入了极其严重的被动局面。
宫泽绘里什么都不需要付出，她知道林原信绝对不会这么看着宫泽风花追梦的路破灭。
退一步讲，如果林原信真的坐视不理的话，那至少也证明了他不值得相信。
既然林原信接下了这份工作，那就需要检验成果。
试用期嘛，总要开除或者转正的对吧？
如果问宫泽风花的话，她一定会向着自己的朋友，所以宫泽绘里决定亲自来审查林原信的工作。
不但答应了要照顾好宫泽风花，还要准备好应对宫泽绘里的突击检查……
烦死了，为什么偏偏是我不可啊。
噢，是因为她只有我一个朋友吧。
真是个悲伤的故事。
林原信坐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展开那张纸。
“致林原君。”
“很感谢你在这几周对我的关照，我可能没办法再回报你了。”
“对我来说，林原君是个特别的存在，不只是同桌而已。”
“无论做什么都很厉害，对谁都很温柔。”
“但是……所以只能祝福你了。”
这段中间有一片水渍，墨水完全晕开了，看不清到底写的是什么。
“再次感谢你，林原君，大概以后也没有机会再见了。”
“再见了。”
……
“嗯~”
宫泽风花轻吟一声，睁开眼睛。
这里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
眼睛还是好酸啊……好困……
她坐起来，揉了揉眼睛，有些迷茫地打量四周。
病房里没有人。
唔……这里是医院吧。
噢，对了，昨天晚上下台以后突然觉得好难受，不知不觉就睡过去了。
前几天有一点点发烧，本来以为会好起来的，就只是吃了些药。
结果下台就一下子严重起来了。
是老师把我送来的吧……再过不久就要回岩手了，要找时间要去感谢一下老师才行。
在那之前先把保温壶还给林原君，虽然不是朋友了，但是也要好好感谢他这段时间的关照。
她完全把信的事情忘记了。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病房的门被推开了。
“哈啊…困死我了…欸，宫泽同学你醒了啊。”
林原信打着哈欠走进病房，手上提着两个袋子。
“林，林原君怎么会在这里…”
“好失礼，昨天可是我一直在照顾你，半夜又突然发烧，害得我一晚上都没睡觉…”
本来看宫泽风花已经退烧，就打算坐在椅子上睡一会儿的，结果还没睡着就感觉她在床上开始挣扎。
一摸额头，又开始有点烫手了。
连忙去前台要来一个冰袋给她敷上，又去接了一盆冷水开始帮她擦起身体。
说擦身体其实也就是胳膊，脸和膝盖以下的部分。
就这么来来回回忙了大半个晚上，光是冰袋就去换了四次，等宫泽风花再次退烧的时候窗外已经开始亮起来了。
想了想，也没有再睡觉，干脆看过两集新番后出去买了早餐。
“对不起…”
“醒了的话就去洗漱，需要我扶你吗？”
“不…不用了。”
宫泽风花小声应道。
少女心里面想着事情，摇摇晃晃地走进病房里的卫生间。
早餐是在医院食堂买的白米粥和炒青菜。
退烧还没有多久，先吃点清淡的比较好。
放好东西后，林原信靠在椅背上玩起手机。
玩着玩着就不小心睡着了。
再睁开眼睛一看表，已经过去十来分钟了，宫泽风花却还没有出来。
“宫泽同学，你还没好吗？早餐要凉了哦。”
“好了…我这就出来…”
卫生间里传来慌乱的收拾声。
糟了，一不小心就想入神了，林原君会不会等烦了啊…
“还以为你掉到厕所里了，快来吧。”林原信架好病床上的小桌子，“医生说中午之前要是没有再发烧的话就可以回家静养了。”
宫泽风花回到床上坐好，沉默地点了点头。
“还是不舒服吗？不会又开始烧了吧。”林原信注意到了她的反常，说着就要凑上来摸她的额头。
“没有，没有烧了。”她向后仰了仰。
“那好吧，测一下体温。”
见她不乐意，也没有强求，拿出一只体温计甩了甩后递给她。
因为一整夜都没有睡，林原信困到实在没有心思吃早餐，就没有给自己买，安静地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玩手机。
不过因为不用再担心宫泽风花的情况，也没有什么其他事要做，很快就又靠着椅背睡了过去。
宫泽风花吃完早餐收好小桌子，扭头看林原信。
仔细想想，其实林原君还是很好看的啊。
稍长的黑色头发盖过眉毛，安静地搭在眼睛上。
记忆里，林原君好像一直穿着什么特点都没有的黑色衣服呢。
不像是班里其他的同学总要有些特别的图案花纹，他的一身行头都是纯色，毫无特点可言。
像他本人一样，可以包容住所有的热闹，又好像永远独立于热闹之外。
朝阳照在他的身上，浑身上下都好像闪着耀眼的金光。
稳重的黑色眼睛会源源不断的提供安全感，做什么事情都显得淡定自若。
非要说的话，林原信的声音就像是初秋的风，有些冷，但如果仔细品品就会发现，那抹来自夏季的暖意其实也还没有消散。
除此之外呢？
宫泽风花仔细想了想，却发现再也说不出别的了，一时有些泄气。
果然，我完全不了解他呢。
可惜我马上就要回岩手，没办法再继续了解你了。
那在这之前……
“咔嚓”
少女将这个瞬间与自己的梦想一起保存在相册里。
收起手机，宫泽风花悄悄把手伸出去。
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
见林原信没什么反应，这才大着胆子覆住他的手。
林原君的手暖暖的呢~
大概是靠着有些不舒服，林原信稍稍移了移位置。
宫泽风花一惊，连忙收回手，红着脸扭过头。
等了一会儿，没有感觉到他再有别的动作，偷偷转过来看了看。
睡得很熟呢，那再过分一点也没有什么关系吧~
少女轻轻抬起少年的手，将柔荑送进它与病床的间隙中，轻轻握住。
嘿嘿~这是我们第一次牵手吧~
困意上涌，她把体温计拿出来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缓缓躺下。
有些困了呢……林原君应该不会那么快就醒来吧……
这么想着，她闭上眼睛。
……
年轻医生敲了敲门，走进病房。
一进门就看到不该看的东西……这些小情侣……
他哭笑不得地推了推林原信，“早上有给她测体温吗？”
林原信惊醒，刚想伸手揉揉眼睛就发现不对劲。
怎么还拉着我的手啊……又不是小孩子……还真是没有安全感……
颇有些无语地抽出自己的手，拿起床头的体温计看了看。
“测过了，还挺正常的。”
“那就好，下午可以回家了，平时你要多照顾她一点，下次记得早点送来医院。”医生又叮嘱了几句，摇头离开了病房。
真是的，就连十五岁的小孩子都能这么恩爱，我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另一半啊……
林原信看了看宫泽风花，还是没把她叫醒。
大概睡了四个小时，脖子好痛……
替她收拾好东西，林原信又坐回那个椅子上玩起手机。
这次没睡着。
也睡不着了。
……
再次睁开眼睛，宫泽风花下意识地握拳。
手中什么都没有。
就连温度都没有留下一点。
像心里一样。
“醒了啊，醒了就回家吧。”
“林原君…”
她轻轻唤了声他的名字。
见他看过来，却摇了摇头，什么都没有说。
让这段时间再久点，再久一点吧。
收拾好东西，二人一起乘电车回家。
因为才刚刚过完圣诞节，电车上的人很多。
“昨天晚上宫泽阿姨给我打电话了。”林原信突然开口。
“欸？妈妈有说什么吗？”
“她想让你回岩手。”
“嗯…我知道了…”
尽管已经想过无数次这个结果，但等到真正面对它的时候，果然还是觉得有点难以接受。
电车到站了。
从电车站走到宫泽风花租住的公寓要经过一个公园。
那里有一条林荫道。
“落叶飘零，是树的不挽留，还是风的追求？”
无论说多少次，都还是会觉得“我去，好帅”。
“记得我说过‘落叶飘零，既不是树的不挽留也不是风的追求’对吧。”
“你是怎么想的呢？你想离开吗？”
我吗……但我是怎么想的根本就不重要吧……
“我…还不想离开…不管是林原君还是梦想都还不想放弃…”
林原信的神色变得有些古怪。
谁问我了？我就一提问题的，怎么还牵扯上我了？
没见过哪期非诚勿扰有人给孟非亮灯的啊？
“可是…无论如何都要放弃了吧。”
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枝头，宫泽风花落寞地笑着，泪水夺眶而出，消散在风中。
“林原君也好…东京也好…都没有接纳我呢。”
“这次回到岩手，就再也不会出来了吧…真的好不甘心啊…”
“还想要再多了解林原君一点！还想要再多站在舞台上几次！”
宫泽风花想起了自己刚到东京时买的那双红色高跟鞋。
只是试过一次后就放在了角落。
像是她自己一样。
本来是想在舞台上穿的……但是再也没有机会了吧。
它没有机会多去了解一下那双脚，就像她没有机会多去了解一下那个人。
它再也没有机会上一次舞台，就像她再也没有机会留在东京。
“等…等一下，为什么我总觉得你要离开了一样…不要说出那种会让人误会的话啊。”
“那封信也是…莫名其妙的。”
林原信无奈开口。
大概是觉得肯定无法通过选拔，外加宫泽阿姨想让她回岩手，导致产生了这种想法吧。
“给我好好把话听完再发表看法啊你这家伙…”
“欸？”
“宫泽阿姨是想让你回岩手啦，但是我帮你挡下来了。”
“欸！？”
“还有你的选拔，以高票数通过了，恭喜。”
“……”
宫泽风花睁大眼睛不可置信。
“真…真的吗？”
拿出手机给她展示育成所老师发来的图片。
写着“宫泽风花”名字的柱形在整个统计图中遥遥领先。
当事人不可置信地捂住嘴，缓缓蹲下。
这种“只有当事人被蒙在鼓里”的既视感是怎么回事？
“太好了…不过，林原君…还是没办法再继续陪我了呢…”
声音越来越小，林原信差点都没听到。
“说的好像我要死掉了一样…你以为宫泽阿姨怎么会放心让你留在东京啊。”
“还不是多亏了我！”
什么啊，当事人已经不是“被蒙在鼓里”的级别了。
这根本就是还在事件之外吧！
就好像是小智的皮卡丘用小智的宝可梦把丹帝打爆了以后发现小智还没起床一样离谱……
所以说我这么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欸？但是…但是林原君不是说过…会讨厌我的吗…”
不得不承认，有时候认真的性格也是种障碍。
还是相当大的障碍。
“就算你这么说了，我也压根就想不起来我到底什么时候说过那种话了…但是我能够百分之一千地确定那只是开玩笑的而已。”
“原…原来只是开玩笑的吗…”
宫泽风花愣愣地点了点头，随即又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糟了……像是做梦一样……
“像是做梦一样呢。”
那是你的心里话吧……
“我倒觉得还蛮真实的哦。”林原信沉吟两秒。
其实我早都明白了吧，从信出现在剧场的那一刻开始。
只是因为极大的不自信而否定了这一点。
我为什么可以通过呢……明明比我强的人有那么多……
“宫泽同学在想为什么自己可以通过选拔吧。”
一语道就破了宫泽风花的内心。
“是因为你绝对不是你想象的样子…不管是宫泽阿姨还是育成所的老师，她们都相信你可以做到，自始至终觉得你做不到的只有你一个人啊。”
“……”
宫泽风花沉默不语。
“所以请有点自信吧，[YONAPRO]的宫泽风花。”
“嗯，我明白了！”
“我会试着不辜负你们的期待的！”
宫泽风花放松下来，但随即又开始扭捏。
“既然我们还是朋友，就请信也称呼我的名字吧…”
“在未来，我还想更多，更多地了解信！”
“噢…没问题啊，风花。”
“是！我在，信！”
她笑了起来。
大概来东京之后的第一次吧。
可以这样子开怀。
在少女的轻笑声中，一片落叶悄悄离开枝头，在风里翻滚着落向地面。
奇怪的是，明明风是吹向公园门口的。
那片落叶却打着旋靠近了树根。
与他躺在一起。
……
“大概就是这样了。”林原信讲完了故事。
“原来如此，就像是童话故事一样啊，王子和公主在经历重重磨难后最终走在一起的那种。”
仲村棹撑在身后，抬头仰望星河。
“啊…说来也不怕你笑，其实我很喜欢心。”
林原信点头。
“看得出来啊，我又不傻。”
“欸…欸！？有这么明显吗！？”
“这世界上大概也只有海咲野馆长还看不出来吧…从某个角度来讲你们还真搭。”
“……”
虽然乌小冬有经常撮合……但是心却完全没有在意，久而久之就以为只有乌小冬看得出来了。
“真是的…我就来助你们一臂之力好了，我可是连续凑成已经不知道多少对校园情侣的月老级角色了！”
林原信从脑海深处挖出自己的某个人设。
“如果维基百科上有我的页面，一定会有‘以单身贵族的身份促成很多对情侣’的检索项哦！”
“好厉害…不过，信，我有个问题。”
“嗯？既然已经是顾客了，就随便问吧。”
“你们还不是情侣吗？”
“……”
宫泽风花沉默不语。
“喂喂喂，明明在提到他的时候会露出那～么幸福的表情，却还不是情侣吗？！”
海咲野心看热闹不嫌事大。
“不，不行的啦…现在告白会影响到信考大学的…”
“但是你明明就已经说过他已经保送到东京大学去了。”
“这个…”
“最多到暑假结束他就会回东京去了，在那之前，举办一个告白晚会吧！”
“欸？可是…”
“你是喜欢他的吧。”
“嗯…是的。”
“他也是喜欢你的吧。”
“这个我怎么会知道啊…”
海咲野心乐了。
这辈子第一次见对“恋爱话题”这么绝缘的人。
“如果他不喜欢你的话干嘛要为你做那么多事啊，一定是喜欢你的！”
“所以说要把握好啊！就这么决定了！我去联系乌小冬！”
海咲野心这么说着，起身跑到院子里去给照屋月美打电话。
“喜欢…信他也会喜欢我吗…”
少女有些担心。
但是已经没有空再犹豫下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再是过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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