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殊途无归

    陆涣霎时恍惚，陈绾绾发髻上的翡翠缠枝钗，映衬陈绾绾的清丽和俊俏。

    那时薛云领到官途中的第一份俸禄，回家路上经过杂货铺，相中了一支翡翠珠钗，与陆涣的墨绿棉袄甚是相配，他用荷包里全部的银两卖下。

    这是惊喜，陆涣定会欣喜雀跃，薛云兴奋地猜测着期待着，脚步轻飘飘。

    “啪！”

    陆涣将它掷在地上。

    “你发迹了还是拜相了？咱们本身就不富裕，净买这些没用的玩意！有闲钱还不如去奉承你的主事们。”

    火炉里的灶炭拼尽全力燃烧，寒风几乎要撞碎打满钉子的木窗。

    薛云沉默地捡起珠钗，沾染了点点灰尘，他吹气，珠钗又焕发光泽。

    冷风此刻貌似凝固了。“对不起……是我气急了……”陆涣的眼神里尽是后悔，她能感受到薛云的痛苦，她亦为伤害了他而心痛。

    接过珠钗，插于发丝间。茅屋里竟有如此貌美的女子，熠熠发光，犹如朝阳，立于寒冬。

    但薛云不再看她。

    他语气平缓地问：“你今日上街了？”

    “嗯，我去卖掉绣好的刺绣，拿银子买了你喜欢吃的绿豆糕，又改造一番，加入茶味，做成抹茶蛋糕。”

    说罢，陆涣从灶台上端起一碟草绿的糕点。她像小猫，悄悄地观察薛云的脸色，期望他能消气。陆涣不懂怎样安慰他，毕竟贫贱夫妻百事哀。

    “你做的定是好吃……如今新皇年满十六，已亲自主持朝政。”薛云吞着糕点随意说。

    “向来新官上任三把火，皇帝需要亲信，你是新科进士，或许你有升迁的机会。”

    “嗯，希望皇帝能注意到我。此外皇帝下召选秀，这倒是提醒我了，等攒足银两便娶你。那些富贵人家娶妻的流程，你样样都要有。”

    陆涣一缕碎发散落，遮住了侧脸难辨神情。

    他们都没有亲人。

    薛云父母早逝，仅留下一间茅屋和三两碎银。彼时他十四，大雪纷飞千里冰封，晨时凌冽的西北风吹开屋门，他准备上锁，却屋外有一少女蜷缩着。薛云熬了白粥，为她盖上棉被，烧尽屋中所有的木头，才使得陆涣缓和。

    “我会去金银铺打些首饰，再为你定做几身衣裳，娶亲那天邀请左邻右舍的人吃宴席，然后……”

    薛云知道陆涣埋怨自己的贫穷，所以他要对得起陆涣。

    他滔滔不绝地讲着，却没有瞥见陆涣的神情，掩盖于碎发中的沉默，唯独珠钗左右摆动，正如他们摇摇欲坠的爱情。

    “你走吧。”

    夏日风静止，陆涣背过身说。

    “娘娘？”陈绾绾难以置信地抬头，视线里陆涣的背影那么瘦弱，插满金凤和白玉的发髻又那么沉重。

    “照顾好你父亲，这些年他太不容易。”

    “是，奴婢谨遵娘娘教诲。”陈绾绾使劲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