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凝宸宫宴（一）

    邰梧萨远远瞧着萧澜归，他正与舒昭媛宁欢歌谈笑，想必不会留意她。

    宫里闷热，邰梧萨悄悄起身，又让贴身侍女留下等候，不准跟随。

    她溜出凝宸宫，漫无目的地散步，走过亭台楼阁，水榭歌台，踏上小桥，桥下溪水潺潺。邰府的花园不输于避暑山庄，但她并不想念邰府。那是不亚于皇宫的压抑，嫡母要求甚严，禁止她晚膳后离开闺阁，父亲也从不当它是女儿，只将她视为联姻的工具，攀附权贵的利器。

    最美好的回忆，大概是她去薛府找陈绾绾，亲眼见过世间还有如此真切的亲情。

    陈绾绾……邰梧萨烦躁地攥紧衣袖。不知陈绾绾眼下怎样了，会不会羡慕她能参加宴席，品尝佳肴，欣赏舞蹈。无边的天空挂着一轮皎月，像宴会上的银盘。

    “皇帝会不会在赏月呢。”此时的陈绾绾已回薛府，她和薛云用完膳后，独自坐着花园里的摇椅，蝉鸣奏成乐曲，银光笼罩花园中的月季，深蓝的天际散落无数星星。走一遭皇宫，像做一场大梦，梦醒后萧澜归龙袍上的檀香依旧停留鼻尖，挥之不去。

    还有邰梧萨，终是将她一人留在皇宫。

    “小姐，老爷唤你去书房。”侍女禀报。

    她不假思索地跳起身。

    跳到书房，薛云正伏案疾书，烛光映衬他的沧桑，几沓文书堆积成小山，见女儿跑来，立刻搁笔。

    “父亲有事吗？”陈绾绾歪着脸，俏皮地问。

    “爹为你选择了几家少爷，女大当嫁，爹也要准备将你嫁出去了。”

    甜腻的脸颊泛起红晕，陈绾绾揉搓着坎肩上的流苏，扭捏地说：“嫁人？父亲真要让女儿嫁人嘛？”

    “你今年已十五，及笄之年，也该考虑婚事了。”

    “可是父亲，太后不会真的放过我。”

    提及陆涣，薛云浓密的眉毛扭成一团麻花。

    “即使是太后，也无权强人所难，若你出嫁，她断不会再令求你入宫。”

    “那……女儿真的要嫁人吗？可是……”若萧澜归知道她离宫回府，会是何等结果呢？这些时日，陈绾绾的脑海里全是对萧澜归的幻想。她不想做宫妃，但抑制不住思念之情。

    “靖安侯的嫡五子，性格温润，喜爱读书，之前便有意与咱家结亲，谁料你被选入宫中。眼下那孩子仍未娶亲，我瞧着这姻缘能续上了。”

    “父亲不是不愿意女儿嫁入高门大户吗？靖安侯是丹书铁券的侯爵，规矩礼仪想来不比皇宫轻松吧。”

    “无妨，靖安侯的季老爷与我交好，他家的情况我也有所听闻，将来承袭爵位的是嫡长子，我相中的只是五子，待日后分家，你们夫妻受侯府的约束便能弱些。而侯爵的嫡子，也是吃穿无忧，一辈子不愁的。”

    听完薛云的良苦用心，陈绾绾低头思索一番：“其实女儿想寻普通人家，没有森严的秩序，没有繁琐的交际。”

    “我的女儿，”薛云整理桌案的文书，“婚姻讲究门当户对，你终究是朝廷要员的独女，有簪缨世族陈家的姓氏，那些寻常人家的生活，你很难习惯的，虽然自由清闲，但不再锦衣玉食，仆人成群，绾绾，你受不住的。”

    “既然父亲有自己的定夺，女儿全听父亲。”陈绾绾心神不宁地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