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远走·其四

    我在沙发上挣扎到快十二点，等我爸又催了我一次，终于把他也熬回房间了。

    他们俩习惯在晚上把手机放在客厅里充电，所以我只要待在客厅，既可以观察到他们手机的动向，也可以看看到底有没有鬼魂进我家。

    为了防止我在沙发上睡着，我开始在客厅里翻来翻去，想找找有没有零食可以吃，结果只在角落里翻到我爸妈买的各种杂粮磨的粉……

    最后我只能冲了一杯杂粮糊糊，想等它凉下来喝掉。

    结果等我再惊醒的时候糊糊都凉透了，看了眼时间，也才十二点刚过，拿起杯子的时候，杯子就像放在冰箱里冻了一晚上，冻得人手疼。

    客厅里安静得出奇，电视机也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声音，难道我刚才睡着压到遥控器了？半夜的电影频道还在放老黑白电影，在没有声音的夜里，多少显得有点瘆人。

    我把电视一关，才发现客厅里的灯已经全都关了，我意识到我还没有在黑暗又无声的夜里审视过这个我居住了十年的地方。

    但实际上，让我在黑暗中审视自己的内心很容易，让我在黑暗中看这些真实存在的东西可没那么容易，我好不容易摸着墙根想回沙发上坐着，沙发缝里突然亮了起来。

    原来是我妈的手机。

    奇怪的是，并没有消息发来，手机却一直亮着，但它没有发出铃声，只是间歇地发出震动，就好像有电话打进来一样。

    电话……我想到我妈说她的梦，两个不同的女声……高佳辰和刘思颖的妈妈。

    为什么以前我见到的鬼甚至都看不到人，这一次却会有这种“鬼来电”的事情发生？

    难道说不仅人当中有各种尝试见鬼的方法，在鬼当中也有一些会尝试联系活人吗？

    不行，我感觉不能接这个电话，接了以后说不定会有什么我应付不了的怪事发生。所以我当即按了两下锁屏键，这应该是挂断电话的快捷键。但我也不知道这方法能挂断“鬼来电”吗？

    按完之后，手机屏幕果然熄灭了，震动的声音也消失了，这下整间客厅恢复了完完全全的寂静和黑暗。

    我就这样坐在寂静和黑暗中，回想这一天以来的经历，早上醒过来的时候我还计划着要跟肖云杰去打篮球，下午得知了高中同学的死讯……半夜就坐在自己家的客厅里等着接“鬼来电”，我想，搞不好见鬼的能力会有什么其他的特殊用法。

    不是很多小说和电视剧里都有那种“通灵神探”设定吗？就是只要在案发现场走一圈，就会看到各种鬼魂留下的线索的那种，比如听到鬼魂说话……

    等等……鬼魂说话，现在是不是就有人在说话？

    我把头转来转去，不知道是我晚上看不见东西的原因，还是晚上太黑也会让人听力下降，我觉得这一阵断断续续的哭声好像既不来自我的身边，也不来自远处。

    当我试着屏住呼吸，侧耳去听的时候，这阵声音好像没有经过任何媒介的传播，直接在我的脑海里响了起来。

    一开始只有低低的哭声，宛转幽咽之中好像还带着一点不可察觉的，像喉咙被扼住一样嘶哑的“嗬——嗬——”的声音，渐渐地，哭声变得越来越高亢、尖锐，嘶哑的气流声夹杂在其中，让人有种天灵盖被掀起来的发毛感觉……

    哭声高了起来反而让人听得更清楚了，这是一个年轻女孩的声音，在显而易见的心理暗示之下，虽然我并没有真的听过高佳辰的哭声，但我总觉得，这就是她的声音。

    忽然，在哭声几乎尖锐得要刺穿耳膜——尽管我觉得这声音的产生好像没有经过我的耳朵——的时候，一个新的声音截住了这个哭声。

    这个声音更加低沉，听起来也比刚才的哭声更加模糊一些，只不过依然和刚才的哭声一样，在说话间有着极其不和谐的气流破嚓声。

    “不要接——那个——嗬，电话——那个，男的——不要接，电话……”

    这个声音听久了让人很不舒服，就像在寒冷的雪天，把整张脸连带着耳朵一起按在堆了雪的玻璃上，用力摩擦，直到把积雪融化，把玻璃擦得一干二净，而融化的雪水就这样顺着耳道一直倒灌进了大脑里……那种冰冷，刺刺啦啦的感受，真让人不好受啊。

    我奋力甩了甩头，像要把大脑里的雪水再顺着耳道甩出去一样，我想，如果通灵神探必须时常经历这种感觉，那我一定会在成为神探之前疯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