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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信任

    夜,依旧燥热。

    月亮像镰刀一样高高的挂在天上,普照着山间万物,只是此刻万物沉睡,山中寂静无声,似乎连蝉虫都懒得鸣叫。

    山腰一处亭阁之中,白天在这里可以清晰地看见山脚下的风景。

    亭阁之中,用石头简单修砌而成的桌凳,应是途径歇脚的人多了,导致石桌石凳光滑透亮,微弱的月光下,亦能看清石桌上发出的光芒。

    此时一个身穿白衣的老者正站在亭阁中,眺望着远处,四周都是无边无际的黑暗,老者一直望着山脚,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只是忽然,他瞳孔微微放大,而后很快又恢复正常,最后又索性闭上了眼睛。

    李献君拜过师父后,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他,当然有些无关重要的事情并未提及。

    在李献君提到灵须子时,老者微眯的眼睛才睁开,他眼神明亮,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原来是画仙灵须子门下弟子,献君你方可安心,他们乃価(si)州山修仙派,看来你的仙缘不浅啊。”

    修仙派,难道茹烟她真的是神仙?李献君疑惑道:“画仙派?师父,这是何派,为何在江湖上从未听说过。”

    “这虽是你的机缘,却也是你命中一劫,实乃天机,命中注定。”白衣老者慢慢地走到石凳边坐下,有些许叹息。

    劫难?难道与茹烟有关!

    “师父,几月前沐风来找过我,他说现在整个江湖各门各派都在寻找百纸画卷,就连朝廷都蠢蠢欲动。不知画仙派是否与百纸画卷有关?”

    “画仙派一向不过问凡间之事,但你的想法也不无可能,日后你可暗中观察。”老者见他有些心不在焉,又道:“对了,你父母的事,为师也已知晓,只是为师却也无能为力,真是苦了你了。”

    李献君听到父母,这才回过神来,忙道:“谢师父关心,我不怕苦,只要我拿到了黑灵芝,他们便会没事了。”

    “传说黑灵芝长在西灵山最险峻之地,更有神兽守护,凶险万分呐。”

    李献君见师父有些担心,可即便前方的路在艰难险阻,荆棘载途,他也一定要去闯一闯。

    白衣老者是看着他从孩童般成长,从他的纯真无邪,无知少年,青涩懵懂,到如今的善良决断,坚定自信,这一切仿佛就在昨天。

    此时夜深,飞禽走兽开始慢慢出来觅食,山中渐渐热闹起来。

    白衣老者叮咛他此去西灵山定要注意安全,并且日后也不用每月前来相见,只要他好好利用引魂修炼,虽说不会像神仙那般神通广大,但对付那些山怪妖神却也不成问题。

    次日夜晚!

    “师父。”冷慕言冰冷的声音里透露着沙哑。

    师父是她从小到大唯一的亲人,虽然自小对她百般严厉,可这是她第一次几个月未曾见到师父了。原来这便是与亲人的分别之苦,更是见到亲人后的温暖幸福的感觉,她第一次感受到了。

    可她心里却有一丝莫名的慌乱,她有些分不清,不知是因为想念师父,还是想念心底的那个人。

    不,不是的,她在心里告诫自己,肯定不是因为他,也绝不允许是他!

    师父依旧有些驼着背,依然侧面而站,背对着本就模糊的月光,更加看不清那张布满年华的脸了。

    “幕言,你可是有心事?”

    冷慕言见师父一语中的,更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她有一些慌乱,顿了顿后,语气依旧冷淡道:“幕言不敢欺骗师父,此次下山,除了斩杀妖魔外,我并未发现百纸画卷的线索。”

    师父并未急着问话,黑夜中的他微微抬手,捋了捋胡须,过了好一会儿,才慢慢说道:“那画仙族呢,可有打听出他们的线索。”声音又慢又小,可在寂静的夜晚却犹如惊雷灌耳。冷慕言也说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但她只觉得心中一颤,她知道师父脾气不是很好,可却也从未这般让她害怕过。

    冷慕言又细细想来,倘若江湖中的那些传言是真的,如果真叫那些邪魔歪道得到了百纸画卷,好则整顿三界,坏则毁天灭地。所以她不敢隐瞒,也从未打算隐瞒,不过她承认方才确实是想试探师父的反应。

    随后她才将这段时间所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师父。

    “好!如此说来,连画仙族也下凡寻找那剩下的三卷了。”

    冷慕言见师父的声音忽然变大了些,甚至还能感觉到一丝的激动,不过她未想太多,只是问道:“三卷,师父,百纸画卷不是有四卷吗。”

    “日后你就知道了,这便是百纸画卷的神奇之处了,得到一卷便如同得到了全天下,可上天入地,变幻无常。”

    冷慕言听师父说的如此玄妙,而他的声音里再次透露着一种持久的期待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难道师父也想得到百纸画卷!但只是一刹那,这个念头便被冷慕言打消了,师父虽然严厉,有时还不近人情,但是若不是师父的收留,哪有今日的她,于是暗暗骂道自己,日后定不会再无故怀疑师父。

    见师父难得的开心,她又小心翼翼道:“师父,你已有几月未指点幕言的武功了,不如今日看看幕言的功力可有提升。”

    说完正要取下身后的百里弓,忽然听师父说道:“慢着,有人来了。”

    由于长期习武的习惯,一听到脚步声或有未知的危险来临时,总会自然而然的开始戒备,此刻只见她将百里弓紧握在左手,右手则从右肩上越过,指尖放在身后的离山箭上,然后紧紧盯着前方漆黑如墨的夜。

    这里荒无人烟,山下常有野兽出没,此时又是深夜,想必是来这亭中歇脚的人罢了。

    “幕言,以后你的任务便是寻找百纸画卷,还有,日后有事为师自会来寻你。”

    冷慕言知道师父决定的事,她从不会不听,更不会多问,只是她看师父又要走了,立即道:“师父,还有一事,我的......”

    “为师知道你要说什么,好孩子,相信师父,待寻到百纸画卷,你自会知晓一切。”

    在这一刻,冷慕言突然有些怀疑师父是不是只是在利用她,利用她来屠杀山妖邪灵,利用她来寻找遗落凡间的百纸画卷。她看着师父离去的方向,久久未曾回眸,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怕一眨眼,眼中的泪水便会冰冷无情的流下来。

    直到听到远处传来了说话声,她才乘着若水簪离开了。

    山脚下!

    “笛桓,你可曾感觉到了,这前前后后有两道灵力经过此地,不过刚刚这道灵力有些奇怪。”檀棋看着灵力划过的方向,思考着。

    笛桓也一脸的若有所思,问道:“师姐,你可有察觉到哪里奇怪?”

    “似仙非仙,有道凡人的灵力,对了,就好像是有两种灵力混合在一起的感觉。”

    笛桓看着灵力消失的方向,默默道:“嗯,确是如此。”

    “还有,你可曾发觉这座山峰与圊云山一样,到处都布满了结界。”

    早在圊云山上笛桓便发现了,当时他并未在意,却不曾想这里也布有很多结界,不过还好这些结界并非是用来困人的,就连凡人也困不住,所以对他们来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也没有打算仔细研究。虽然好奇,不过应该也只有幻影更了解这些结界的来源。

    此时走在最前面的袁逸轩,正用哀怨的眼神看着檀棋,有些无语的喊道:“我的大小姐呀,我们快些走吧,你不知道这夜间很多飞禽走兽嘛,它们特别凶残,还会食人肉的。我这都快累死了,等到了亭中,你俩在慢慢说也不迟。”

    他说着还往回走过来,一把拉着檀棋的手腕,然后看也不看的拉着她便继续赶路。

    檀棋还未反应过来,便已经跟着他走了,等反应过来时,许多骂他的话到了嘴边,却不知怎地竟说不出来,而且还有些心跳加速,脸颊绯烫的感觉。

    这是为何!

    走在后面的笛桓更是有些莫名其妙,心道他俩什么时候这般好了,怎的他这一路上从未发觉呢?

    袁逸轩边走边说:“姑娘,你说你这一路上问了多少问题,不管见到什么你都觉得好奇,不过我也倒是真的特别好奇,你们这些修仙修道的,难道真的住在天上吗。你居然连池塘里的藕叶莲花都不曾见过,还有那么可爱的鸳鸯,你居然说人家是野鸟,你有见过会游泳的鸟嘛。哦,对了还有......”

    此时的檀棋忍无可忍,将手挣脱出来,一把拧住袁逸轩的耳朵,怒道:“时间长了,胆子肥了啊,不想死就闭嘴,哼。”

    “喂,你放手,檀姑娘,我错了错了......耳朵要掉了。”袁逸轩痛的嗷嗷叫。

    檀棋不予理睬,直到见已到了亭阁,这才不紧不慢的松开了手,双手插在腰间,得意的看着袁逸轩道:“我说,你堂堂一个王爷,怎的如此胆小怯懦,哪里还像个男子。”

    袁逸轩见檀棋又逮到一个机会来讥讽他,倒也不生气,坏坏的回道:“我虽是王爷,毕竟也只是区区凡胎,这比某些愚昧的神仙相比,还相差甚远,实在不值得一提呢。”说完便在亭阁中找了一处干净的倚栏躺了下来,闭上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似乎在等待着一场好戏。

    “你,哼。笛桓,你说我之前怎么就没看出他如此伶牙俐齿,巧言善辩,这简直就是无赖嘛。”

    笛桓见他俩这一路走一路拌嘴,倒是增添了一番乐趣,所以他本不想掺和进来,可檀棋毕竟是他的师姐,又怎敢不帮呢。

    不过他自知师姐心思单纯,于是灵机一动,笑道:“师姐,他怎可与你相比,你又何必与他一般见识,区区凡人,不识大体罢了,说话自然不似师姐这般妙语连珠。”

    檀棋一听,觉得笛桓说的挺有道理,心想自己何必与他一般见识,这一路上他最爱惹自己生气了,肯定是故意的。

    只是等她走到石凳前坐下来,双手托腮,细细一回想后,突然转过身,对着笛桓骂道:“笛桓,你何时也这般伶牙俐齿了。”

    结果笛桓也如同袁逸轩一般,早已躺下,紧闭双眸,不知是装睡还是早已梦周公去了。

    檀棋见状,只好气气地回过头,双手依然托腮,也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好一会儿,袁逸轩睁开了眼睛,嘴角慵懒的上扬,高挺的鼻梁将双眼衬得格外狭长,懒散静逸的躺在倚栏上静静的看着檀棋,看着她那飘逸柔顺的长发,秀气透白的脸颊,还有托腮导致嘴角有些微微的嘟起,红润的嘴唇看起来竟有些挪不开眼。

    虽然她平日里有些小脾气,爱闹腾,不过安静下来后,却是异常的惹人怜爱。

    过了许久,袁逸轩才有了困意,这才终于舍得收回眼眸,闭上了眼睛,只是嘴角依然露出一丝温暖的微笑。

    待两人都沉沉睡去后,笛桓则起身站在亭阁中,眺望远方。

    次日!

    东方的天空随着繁星渐没,天空的颜色先是灰蒙蒙的,继而由灰变黄、变红、变紫,渐渐地在地平线附近裂开了一条缝隙,一会儿,缝隙变得越来越长,越来越宽,同时也越来越亮,几道霞光射向天空,忽然一弯金黄色的圆弧,冲破晨曦,从地平线上冉冉升起。

    初升的太阳,如同女孩般害羞,温暖。只是虽然温暖,却异常的刺眼。

    笛桓看向那温暖的阳光,仿佛看到了幻影,她也是这般温柔,羞涩,还有些冰冷刺心。可如今她在何方,几时才能见到她。

    笛桓试过忘记对她的感情,可这几个月来,他每天都在想念她,就算把所有的感情封锁住,他也忘不掉,但其实他只求能永远守护她,就够了。

    每每想到这些,总感到痛心。

    此时天已大明,袁逸轩也醒了过来,他看到笛桓脸色不是很好,有些失落后的伤感。

    袁逸轩伸了个懒腰后,走到笛桓身边,看了看他,说道:“这人生在世,图的就是一个潇洒自在,虽说这一路跟着你们去西灵山寻宝挺辛苦的,不过一路上有喜有犹,有苦有甜,想来还挺刺激的,这去不去西灵山或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着沿途的风景,可不能错过了。你看这太阳之下,皆是世人拼命耕种挣钱养家的身影,他们不就是为了几两碎银吃饱活命,能再见到第二天的太阳吗。人的一生很纯碎,很简单,但又很漫长,不过这要看他们想选择什么样的生活罢了。一切皆随心!”

    笛桓如若不是早前跟踪他,知道他除了在王府中以及他与向雨彤见面时就已经瞧见过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否则还真会被眼前这个袁逸轩给吓到,不过还是令人有些吃惊。

    想到这些笛桓又感到一阵的愧疚,不过袁逸轩倒还真不是他初见时那般单纯,反而是个心思缜密,很会察言观色之人。

    细细想来他这算是在开解自己,也是在劝诫自己不要陷得太深,因而忘记了身边人,他难道是误会了,以为檀棋师姐对自己有情,所以是让自己不要辜负了檀棋师姐吗?

    笛桓忽然笑了笑,此话虽有一些道理,可他这一世只想守护站在风景起点的那个人。

    “沿途的风景再美,但终究还是要回去的,不是吗。”

    “解铃还须系铃人,如若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到时候笛桓兄不要后悔才好。”

    笛桓自知幻影对他的心意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他的心意又何尝不是如磐石坚固,所以哪怕会遍体鳞伤,亦不会改变他前行。

    袁逸轩回过头看了看还在沉睡的檀棋,不知为何,他居然怕她会受到伤害。

    “笛桓兄,你不是说你们修仙者听觉一向敏锐,我们这样大声说话,也未曾见檀棋姑娘醒来。”袁逸轩好奇的看着笛桓。

    笛桓也看了一眼仍在熟睡的檀棋,微微一笑,又看了看袁逸轩,然后认真的说道:“因为信任,所以她才会暂时摒弃听觉灵力,让自己好好休息,而我和你就是她相信的人。”

    信任!袁逸轩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两人就这样并肩而站,也不说话,任由太阳照在脸上,阳光下的俩人,更显得格外俊秀不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