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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欢余的往事

    幻影走后,欢余的魂魄回归真身,她站在空荡荡的城楼之上,想到了以前的夜游城是如何的热闹华丽,如今竟变成了一座死城。

    而每当她一人时,便会想起往事,每每忆起,犹如昨日。

    她记得当初大仇得报,她也再次修炼成人,灵须子走后,她选择一个人默默守护着夜游城。就这样她以凡人之身在城中生活了近百年,由于她很少与外界接触,所以根本没人知道她有不老的面容。

    然而,就在这一年,她认识了一个令她后悔此生的男子。

    夜游城虽有鬼城之名,但是过了快百年,记得的人早已死去,后人们虽知晓,却也不像先人们那样害怕。

    时隔半月,便会有少许行人途经此地,有些人选择多耽搁几天绕道而行,可有些商人为了不失信誉,还是坚持从夜游城路过。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路过的人为了寻求平安,一是会在身上贴满平安符,二会在夜游城内的城墙之下撒些散碎的银两来以求心安,更是显示自己并不是为了钱财而来。

    欢余每次看见这种事情,既不会上前阻拦,也不会强加阻拦装鬼吓唬他们。这一切都是他们自己自愿的,只要他们不做坏事,不造杀孽,欢余是不会理会的,她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那些人战战兢兢的来又落荒而逃的去。

    平日里她总会盯着那些人逃走的方向看上许久许久。

    夜游城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冬去春来,她愿意这样生生世世的守护在此。

    大概又过了几个月,正直六月底,天气炎热,可夜游城总有一阵凉意,不得不让人想要靠近避暑。

    夜游城如同往常一样,城门大大方方的敞开着,走近些借着月光一眼便能望见城内沿街的景色。而最为显眼的便是那城门旁满地金光闪闪的银钱珠宝。

    这日便见一行三人来到了此地,其中有两位男子似乎胆子大些,跑着走到城门旁,对身后的男子喊道:“咏莀,快点,快呀。”

    “是呀,赵兄,你莫不是怕了不成,你还是快些过来看看吧。”

    过了好一会儿才见一位男子缓缓走来,他身着浅棕色衣衫,手中还拿了一把白色的扇子,看起来衣冠楚楚,男子长了一双单凤眼,单薄的嘴唇,看起来倒像是个花花公子的样子,随后只听他慢条斯理道:“孟兄、朔文,听说这里被称为鬼城,平日里无人敢来此处游玩,想来这城内定有不干净之物,所以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吧。”

    “哎,赵兄,你一向不信神明,不畏传言,我跟何兄平日也都视你为师,你今日怎会如此忌讳。真是扫兴。”

    赵咏莀道:“孟兄,方才在前方的茶舍,你也听见了那歇脚人说的话了,我也是担心啊。”

    “赵兄,你若是不敢进便直说,我跟何兄是不会笑话你的。”孟公子说完看了一眼旁边的何朔文,只见俩人开始大笑起来。

    赵咏莀见此,轻摇折扇,低头笑道:“孟兄、朔文,你们误会了,这座城除了被人们视为鬼城之外,又有何不同之处,若你们只是想观赏古城风光,我倒想到一个地方,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孟公子当即点点头,但又有些不怀好意的笑道:“赵兄如此说甚好,只是我们既已来了,便还是进去看上一眼再说吧。”说着他便拉着赵咏莀要往城内走去。

    赵咏莀挣脱后,再三问道:“你们二人当真要进去吗?”

    只是他二人并未回话,都紧紧地盯着城门,眼神游离,高兴地大声道:“真的,原来是真的,何兄,你知道吗,我家虽说有点钱,但是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的金银财宝。”

    何朔文也高兴道:“是啊是啊,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金子。”

    赵咏莀见他二人像是魔怔了一般,正准备开口阻止,谁知何朔文竟趁他不注意,一下将他拉了过去。

    “咏莀,你快看,那些金子可是我们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难道你就不心动吗?”

    赵咏莀顿了片刻,知他二人要做行盗之事,立马抓着他二人的手臂往后拉,只是没走几步便被他二人甩开了。

    他二人挣脱以后便又冲跑进去,赵咏莀见状,立马也跟着跑过去,正当要抓住他二人时,不曾想他二人突然停了下来,赵咏莀一个重心不稳的从他二人身体之间的缝隙窜了进去,重重的摔倒在地。

    门外的孟公子见状,满色慌张,脸色更是惨白,颤抖着身体道:“你......你......你怎么可以进去?这这,你快出来,快出来。”

    何朔文也颤颤巍巍,惊道:“是呀咏莀,你快快出来,快......”

    见赵咏莀不说话,何朔文又急着道:“赵咏莀,你听到没有,你......你再不出来,我,我们可就走了。”说完,他和孟公子缩抱成一团,瑟瑟发抖。

    赵咏莀闻言,站了起来,待拍去了衣衫上的灰尘时,这才转过身,对门外的二人道:“你们方才说,为何我可以进来,这是何意?还有......”他突然发觉哪里不对,边说边转过头去,继续道:“你们看起来为何......如此害......怕?”

    门外的孟公子见赵咏莀有些怪异,小声问道:“你.....怎怎,怎么啦?”

    只见赵咏莀再次沉默,并未说话,眼睛正惊异的看着什么。门外的二人虽然好奇,但却是大气也不敢出一口,就在这时赵咏莀终于又开口说话了,只是这一句彻底吓跑了门外二人。

    赵咏莀慢慢的又有些紧张的说道:“这么晚了,不知姑娘一人在此.....”

    “啊......”

    “啊......”

    赵咏莀:“......”

    等赵咏莀听见尖叫声回过头时,他二人早已跑的不见踪影,而当他转过头时,他方才看见的那位姑娘也不见了。他虽然也害怕,但是他能肯定,那个姑娘应该以为他是坏人,所以才躲了起来。

    欢余见他走后,这才回想起刚刚的事。本以为他与他的两位朋友一样,都是为了城中的钱财而来,不曾想竟看错了他。除了那些不得不路过此地的行人,或是为了活命而留下钱财的商人外,很少有人能见到这么多的钱财而不顾,他的两位朋友便是例子。

    见他为人处事,待人之物的性子,便知他平日里结交的朋友应是与他有共同爱好,性格相宜之人,只是世人终究抵挡不住内心的欲望和世俗的诱惑,可他却不一样。

    欢余既是赎罪,便是对世人放下了警戒,只是为了防止有人再一次的打夜游城的主意,所以她特在城门处设了结界,凡是对城中之物有歹念之人,都无法进入城中。

    想到此,欢余竟浅浅一笑,只是这一笑,她自己都未曾发觉。

    白天的余温终于散去,夜间的夜游城有丝冰凉。

    站在城楼之上的欢余见城下有一个熟悉的黑影,正慢慢悠悠的走近夜游城。

    “姑娘,姑娘,你还在门后吗,姑娘。”

    男子见无人回应,便独自走了进去,突然面前闪过一个影子,待他看清后,男子才拍拍胸口,紧张的有些喘气道:“啊,姑娘,你真的还在这里,还好在下来了。”

    男子见女子并不答话,摇头道:“瞧我,在下这一急,竟忘了介绍自己。在下赵咏莀,哦,昨日才与姑娘见过一面的。”

    女子依然不说话,赵咏莀继续道:“对了,昨日见姑娘身子纤瘦,面容还有些憔悴,在下......在下对姑娘绝无轻薄不恭之意,只是想给姑娘送点吃的过来,再无其他。”

    过了良久,女子才道一句:“你,不怕这里,也不怕我。”

    “原来姑娘会说话,我,对不起,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女子见他一脸的震惊和兴奋,浅笑道:“我叫欢余。你,都带了些什么吃的?”

    二人坐在城楼上,他一边看着欢余吃东西,一边欣赏着繁星细月。之后每隔几天赵咏莀都会过来陪欢余,并且每次都会给她带吃的。

    就这样过了一个多月。

    “咏莀,你今日怎么没有带吃的过来。是忘了,还是烦了。”欢余一本正经问道。

    “我呀求之不得,怎会厌烦。只不过今日我想带你出城,去前面的邻镇逛一逛。”

    “出城?我,我不想出去。”

    “为什么,难道你想一直住在这里吗。你就不想出去......”

    欢余生气的打断道:“你若是觉得这里不好,你以后就不要来了,毕竟,这里本来就是你们嘴里所说的鬼城,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赵咏莀急忙解释道:“欢余你误会我了,你知道吗,其实今日是中秋,也就是家人团聚的日子,所以,所以我只是想带你去个地方,见一个人而已。”

    “你走吧!”

    赵咏莀见她不听解释,也不知自己因何惹了她不高兴,平日里她不会这样无缘无故生气的。但此刻她一脸冷漠,就连声音也有一股冰冷的寒意。

    “欢余,你到底怎么了,可是哪里不舒服,你等着,我现在就去给你请大夫。”赵咏莀见欢余不说话,以为她真的是生病了,于是将她扶进城中的一间房舍后,交代她几句后便匆匆走了。

    到了晚上,赵咏莀才垂头丧气地回来,他来到那间房舍,可是欢余并未出来见他。

    “欢余,对不起,我跑遍了镇上所有的医馆,竟没有一个人愿意来,一个都没有。欢余,你没事吧?你开门呀,欢余。”

    “你还不明白吗,我没有生病,我只是不愿意离开这里,这里就是我的家,是我的一切,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离开的,你知道吗,你走啊,你走。”

    过了许久......

    欢余听见了一阵仓促的脚步声,她知道外面的那个人走了,他一句话也没有留下就离开了这里。

    欢余每日都在期盼着他回来,却又希望他不要回来,她就这样想着盼着,她足足等了一年多都不曾见他回来。不过也怪,自从他离开之后,欢余特别喜欢站在城楼上,有时候一呆就是一整天,甚至她整夜整夜的站在城楼上,看向城外一片黑暗荒芜的夜。

    这一年多,她时常会想起,那晚她说的话是不是太决绝,终是自己伤了他。

    欢余的日子一切又都回到了原点,而这一日,就当她要离开城楼之时,那个熟悉的身影终于又出现了。

    她灵光一闪,立马出现在了城门后面,为的只是他一进城便能看见自己。

    只是当赵咏莀再次出现在她眼前时,她才知道,原来短短的一年时光,竟可以叫一个人变化如此之大,包括她自己。

    当初的那副清秀书生已变得沧桑,就连他眼中的懵懂稚气都变成了历经风霜后的凛冽之气,只是不变的是他看她时的温柔。

    “我回来了,欢余。”

    欢余看着他,看着这个一年前只相处了两月不到,却又一句话不说就离开的男子。一年来,他们彼此的脸上终于都露出了久违的笑颜,只是这笑中却都带着泪。

    欢余后来才知,原来这一年多他去找神医学医术,找武将习刀剑,找厨子练厨艺.....他每日每夜的学,不分昼夜的练,只为了能早日回来见到她。虽然都不精通,却终究都学会了一些皮毛。

    “你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

    赵咏莀见欢余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可她的眼神却是从未见过的忧伤,他知道欢余这是在心疼自己,他不以为然,故做轻松道:“这些都是我自愿的,你不用有压力,也不要多想。”

    他笑着偷瞥了一眼欢余,见她一动不动的看着自己,又道:“这样,你就不会怕遇到坏人没人保护你而一直躲在这里了,也不怕以后会吃不到好吃的饭菜,更不会怕生病请不到大夫了,我呢,以后每天......”

    他还还未说完,欢余便已经紧紧的抱着他,她发间散发出的清香瞬间扑鼻而来,也顿时让他清醒过来,继续道:“我每天去镇上教书赚钱,你呢就负责看守夜游城,每天都开开心心的,可好。”

    “好,我答应你。”

    赵咏莀见欢余爽快的一口应下,愣愣的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欢余害羞的将他推开,他这才不好意思的将头也转向了另一边。随后两人都开心的笑着,这是他们认识以来,彼此都第一次笑得这般畅快,这般舒怡。

    就这样,他们便一直在一起,他们彼此之间没有猜疑,没有误会,没有矛盾,没有一丝丝的问题,可最终欢余还是错信了他,他终将是负了她。

    每每想到此,欢余都又恨又痛。

    而她也只能用冰冷的泪水淹没心中的伤痛。

    ......

    在欢余离开道场之后,幻影却又回到了道场,她见欢余离开城楼后,转身又走到血池旁,她清楚的记得,她掌心的血明明不小心滴了一滴在血池旁,为何消失了。

    这让她想起了,几月之前,李献君与淮桑二人差点落入血池之中,后来在他们苏醒后进了夜游城后,她又回来过,而那时她就已经发现血池旁的血迹消失不见了。

    幻影对道场太过熟悉,这附近除了欢余外,根本就没有其他法术灵力强的人,如今凭欢余的灵力,根本控制不住血池中的邪灵,所以眼下最令人怀疑的便是这血池本身。

    幻影想着便要施法将血池打开,但一想到灵须子所说的,之前就连她自己竟也被千幻术所控,不知是她技不如人,还是血池中的邪灵太强大。只是想到此,她竟满意的笑了笑,似乎这笑更加令她不管如何都要冒险一试。

    她再一次使用了千幻术,而且还是千幻术中最玄幻莫测的永恒咒,虽然只能让时间定格一瞬间,不过却也足够了。

    看着掌中的那一道微弱灵力,她又将自己灵力也输入进去,当两道灵力相融之后,她脸色一惊,立马将那道不明的灵力抛向空中。

    那道微弱的灵力,在空中不断的盘旋,翻滚,慢慢变得血红。

    幻影惊讶的看着那道灵力,直到那血红的灵力又重回血池之中,她才回过神。

    随后幻影召来了灵魄,她见灵魄低头不语,再一次的将血池中的灵力引了出来,只是那灵力刚出来时,灵魄只是有些痛苦,但依然低头而站。随后待那道灵力又一次变成血红色时,只见灵魄被一股强大的力量震慑到了竹林之中。

    幻影见状,脸上终于有了喜色,她立马将灵力放回血池之中。

    许久之后,灵魄才走出竹林中,有些痛苦道:“主人,是引魂。”

    “没错,就是引魂之血。”

    “恭喜主人,有了引魂,即便没有百纸画卷,主人也可以完成大业。”

    “哼,别高兴的太早,这丝引魂之血还远远不够。而且它根本不受我控制,似乎这血池中有东西在吸引着它。”

    “那主人何不直接控制这血池内的东西,这样一来,主人岂不是一举两得。”

    “说的倒是轻巧,只是这血池之中究竟是何物,我还尚未清楚,而且这池中之物邪气甚重,非一般人所能控制。”

    话虽如此,但幻影心中却早已有了打算。她侧过身子,对受伤的灵魄道:“你且好好调息两日,在前往西灵山吧。”

    “多谢主人关心,只是属下......”

    “好了,两日后在出发,下去吧。”

    灵魄再一次感受到了幻影的孤傲和冷漠,可她终究还是有怜悯之心的,至少她刚刚确实是在关心他。

    灵魄走后,幻影回过头一直看着那血池,喃喃道:“有了它,你还会再一次离开我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