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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世事无常

    “你说阿姐生病了,只能活十年?”真儿不相信的打断他。

    沈书礼看着真儿,重重的点了点头:“我也是那日送她回家时才知晓的,这也是她为何拒绝啊壮的原因。”

    “若你说的是真的,那阿姐喜欢的人一直都是啊壮哥。为何你又说,阿姐的死,跟你有关系?”

    沈书礼轻笑了一声,满眼的心疼,思绪又回到了几年前。

    那晚沈书礼回去后,想了很多,他不知该不该将此事告诉啊壮,可是阿姐清醒过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嘱咐他千万不要告诉啊壮,否则按照啊壮那个牛脾气,一定会跟娟儿退婚来找她的。

    沈书礼闻言后更加觉得要去找啊壮说清楚,可是又遭到阿姐的拒绝和责骂,反正那晚他们非但没有谈好,还小吵了一架。

    经过一夜的思考,他觉得阿姐的病,并非是什么不治之症,无非就是身体太差容易晕倒罢了,倒也没有什么其他的症状了。所以,他认为只要及时得到医治,一定可以痊愈的。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他便去阿姐家里找她,此时她已像个没事儿人一样,正要上山拾柴呢。沈书礼上前夺下她手中的背篓和柴刀,说是跟她一起去,还说要带她去另一个没去过的地方捡柴,那里是他无意间发现的一个地方,有一窝刚出生不久的小兔子。

    绣梅知道,他这是在为昨日的争吵与她和解呢,她笑着敲打着他的头道:“阿姐原谅傻阿弟了。”

    沈书礼也笑了,只是却没有说话。

    走到半路时,他们遇到了张荭翎,还有一行下人,自然还有她的爹爹和管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沈书礼的家里来了亲戚呢。

    沈书礼说到这里的时候,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明显不愿回想这段记忆。他只简单道了几句:“那日他们来我家,一是为了谢恩,二是求亲。只是后来我才知,张老爷是万般不愿的,可他又十分疼爱荭翎,所以才答应了这桩门不当户不对,一切尽在他步步为营掌握中的婚事。虽然我对荭翎一见钟情,可是我自知与她注定今生无缘,又深知配不上她,便不顾她意,当着众人拒绝了此事。”

    “那她一定很生气吧。”

    “是,她很生气,只不过她并不是生我的气。她觉得是张老爷太过严肃和冷漠,误以为是把我吓到了,所以我才会拒绝这门婚事的。”

    “那后来呢,你为何又答应了,是因为她以性命要挟你的吗?”

    “荭翎是张老爷的独女,从小娇生惯养、玉食锦衣,性子自然顽劣任性,可唯独在我面前格外的乖巧怜人。后来阿姐告诉我,一见钟情的两情相悦本就难能可贵,更何况,我也能借此离开山里了。”

    “阿姐,真是这样对你说的?”

    “阿姐都是为了我着想,可我那时并没有深想,我唯一想的就是,我可以去外面学到很多东西了,最重要的是,我能救阿姐了。所以,我便应下了这门婚事。虽是入赘,遭到不少人的耻笑,但......又算得了什么呢。我走后,他们很快就会把我忘记,继而像没我这个人一样,照常过他们自己的日子。”

    “可十年未到,阿姐还是死了。”

    沈书礼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穴,摇头哀叹道:“我不知道。我在张府根本就没有......在用不了多久,我就学会了医术,到时候我就能回去亲自医治阿姐了,可是,直到前段时间,我才知,阿姐原来已经死了。”

    听到这里,白沐风基本上已经知道了整件事情的缘由了。

    绣梅在几年前就已经因晕倒而深度昏迷过,而,这种症状一带有了先列,日后定会不断的晕倒昏迷,只是她却没将其中的严重性告诉过沈书礼,或者说是除了她以外的任何人都不曾得知。

    所以她几年前的失足落崖,并非是因相思,而是因为忽然头晕导致的。

    白沐风看真儿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他又解释道,如若沈书礼真是如另外两个女子所说的那样是个负心汉的话,又或者是做了对不起绣梅的事,那当初绣梅和她的父母应该就会想法阻止他和张府的亲事,毕竟名节对女孩子来说很重要,若真是如此,就算绣梅的父母是个老实人,哑巴吃黄连忍了此事,可是另外两个女子和他们父母难道也忍得了吗。

    自古,纸是保不住火的。邻州山和倾惶山就这么大,人也就这么多,若真有此事,那张荭翎岂非会看上他,爱女如宝的张老老爷又怎会答应这门婚事。

    最重要的是,在沈父沈母去世以后,绣梅的父母是又出钱又出力的为他们料理后事,如果沈书礼真是负心之人,他们又岂会对伤害他们女儿的负心人的父母那么好呢。这其中定是有人黑白颠倒,指鹿为马,陷害了沈书礼。

    但唯一能陷害沈书礼的人,应该就是另外那两个喜欢他的女子了。

    “难道真是她俩!”真儿一脸的不可置疑。

    看到白沐风和沈书礼一脸疑问,真儿吞吐着道:“我一开始以为阿姐真像婶婶说的那样,她是因为不小心才摔下山的,直到几个月前,我无意间听得那两位阿姐提起了阿姐和书礼哥哥,我这才追问此事,谁知,她们才道是书礼哥哥负了阿姐还有她们俩,还让我发誓不要告诉任何人,至于你,既去了京城,又怎会记得家中的糟糠。”

    沈书礼闻言后,没有说话,他不怪那两个女子对自己的误解,毕竟当初,他是知道她俩暗恋着自己的,只是她们一直没有说破,所以沈书礼觉得也没必要挑明解释自己对她们俩以及对绣梅都是没有任何意思的,他觉得在过几年,等她们再大些,自然也就明白了。

    山里人本就单纯,绣梅的意外去世让她们误以为是因沈书礼去了京城,长期思念过度,故而导致绣梅神情恍惚时摔山致死的。

    不过这件事,除了真儿说的这般,村里确实没有任何关于沈书礼是个负心之人的闲话,而且村里人对沈父沈母还挺照顾的。

    只是在弄明白了这些事情后,真儿却哭了起来。

    沈书礼有些无措的看着真儿,只是无论他怎样哄,真儿一直在哭,而且越哭越狠,后来他索性就随她哭个痛快再说吧。

    白沐风在一旁看着沈书礼和真儿,心想若是自己是个女子,被他这样哄着,可能早就不会哭了。不过真儿性子率真,有一说一,不会磨磨唧唧,所以就连哭,也是要哭够了再停下。

    白沐风走过去将沈书礼拉了出去,两人在外面走了好几圈回来后,才听闻屋里的哭声没了,两人正要进去,竟听见屋里传来了说话声。

    真儿还带着微微的哭腔道:“你是谁?”

    “我叫魏青,你是何人,何故在此哭泣?”

    “魏青?”真儿摇头道:“你又怎会在此,你是书礼哥哥的什么人?”

    魏青不苟言笑,冷淡的盯着真儿道:“我与他不算相熟,但我在此,自有要事找他,又怎能轻易告知于你。”

    真儿站起来,指着他,微怒道:“你。你这人还真是好笑,谁想知道似的,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一点也不讨喜。”说完便冲出了门,看到院中的白沐风和沈书礼后,这才又停了脚步。

    魏青见她真与沈书礼认识,就连白沐风也向她点头示意了一下,瞬间觉得自己是不是又因去后山练剑而错过了什么。不过他没有说话,只是向白沐风示意了一下后,便又拿着剑朝后山方向走去。

    白沐风看着魏青的背影无奈的轻叹了口气,回头见沈书礼正在看他,便笑了笑,意指他还是先将真儿的事情问清楚。

    沈书礼点了点头,一脸担忧的看着真儿,又及其认真道:“你方才为何忽然哭的那般伤心?”

    真儿闻言后,将目光从魏青的背后收了回来,垂着头,低沉道:“阿姐的死,都怪我。”

    沈书礼闻言后,睁大眼睛,惊道:“真儿,你胡说什么呢。”

    “不,阿哥,此事真儿有很大的责任。现在想来,真儿实在是无法原谅自己。”说着说着,真儿又开始要哭泣了。还好白沐风赶紧打断了她:“真儿,到底怎么了,为何你会说此事与你有关系。”

    真儿看了看他二人,竭力的化悲痛为自责道:“在几月前,我阿娘还有村里的其他村民,皆因误食了七叶莲的根茎而中了毒,此毒难解,不过还好有七叶叔叔还有李哥哥他们在,这才救了我阿娘和村民,否则必死无疑。”

    沈书礼问道:“你说的七叶叔叔还有李哥哥,他们是谁?”

    真儿见沈书礼一脸疑惑,知道他猜到了七叶不是倾惶山之人,就连在邻州山,也从未听过此名讳。至于李哥哥,他自然也是猜不到的,村子姓李之人虽有,但是医术高超的,倒还真是没有。

    难道他走的这几年里,山里来了避世高人?沈书礼这样想着。

    “阿哥,你不用想了,李哥哥只是途经此地而已。至于七叶叔叔,他......他医术高超,是这山中的活神仙。若我早些知道阿姐患了隐疾,定会求得七叶叔叔医治,那阿姐也就不会......”话还未说完,真儿便再也忍不住,又哭了起来。

    沈书礼这次依然没有劝阻,但他知道此时的真儿定是非常自责,她将绣梅看做自己的亲阿姐,自然是异常的心痛,又得知曾经有救她的法子,却生生错过,无论怎样,这个结都将永远的系在她心中了。

    不过,世事无常,缘分虽近,却命该如此。

    而这,就是命!

    后面几天,沈书礼去看了绣梅的父母,给他们拿了一些足够他们安享晚年的银钱,但是却被他们拒绝了。

    绣梅的父母简单的说了一些沈书礼离开后他的父母的一些情况以及绣梅的身体状况。他们心中虽然悲痛,但沈书礼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而且他与绣梅一向是姐弟情深,又都是很听话懂事的孩子,所以即使这几年间,沈书礼未曾回来过,他们也是能够理解的,只是他的父母和绣梅却未能等到他回来。

    看到他们老两口相互搀扶着朝山上走去,那满头银发深深刺痛着沈书礼,他不知道父母是不是在自己走后也长满了白发,是不是脸上的笑容也不见了,是不是时常吃不好睡不好,是不是很后悔放手让自己离开,是不是......所以,他们去世的时候,该是多么的遗憾。

    沈书礼对着那对蹒跚步履的背影,跪了下来,磕了几个头,“日后由我替阿姐为您二老养老送终,等我回来!”

    时间过得很快,一转眼他们已经来倾惶山一个月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沈书礼,没有去找任何人告别,包括真儿。他只留下了一些书册和书信,只是书信中的内容及其简单。

    迢迢千里路难行,回去的路似乎变短了,但是他们知道前方有看不见的万难险阻正在等待着他们。

    “修道者,除了天赋以外,一定要有极好的忍耐性,二者归一,可视为奇才。”

    白沐风不喜绕弯子,问道:“不知沈兄此话何意?”

    “百里之内就我们三人,你我又何必再装。两个多月的时间,白兄的耐性,实在令我佩服。”

    “沈兄又何尝不是呢!”

    沈书礼知道白沐风意指他在张府忍辱一事,于是收起了脸上的笑意,转而变为冷笑,道:“你我本就无仇无怨,只能说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说完他用手指了指天。

    白沐风一直在等沈书礼主动开口,他看了一眼碧蓝的天空,越往南方走,天气愈加冷了,看样子南方已经快要下雪了,他定了定睛,看着沈书礼,郑重其事地道:“冬日里的猎物本就难觅,何况是头狡猾的猛兽,其背后的阴谋,是你我无法预知的恐怖,我们何不联手,看他如何遁地潜逃,而后在顺势追击,一举得知其穴。”

    沈书礼笑了笑,一直打量着白沐风,疑虑道:“白公子当真是如此想的?我看白公子器宇轩昂、一身正气,这等手段,着实与之不配。更何况,我一个任人宰割的小小赘婿,无权无势,何故有能耐与白兄为伍。”

    站在一旁的魏青见白沐风没有说话,便道:“沈公子不必用激将法,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互利共赢罢了,只有这样,你才能顺利报得此仇。”

    白沐风看了魏青一眼,他这才闭了嘴,只是沈书礼的脸色却变得非常难看了,不过他的嘴角却一直带着笑意,“好了,你不用装了,我知道你报仇心切,可是,我不会就这么轻易便让他死的,我们可以合作,不过。”

    “不过什么?”白沐风面无表情道。

    沈书礼仍旧笑意满满,道:“没什么,等回了京城再说吧。时间不早了,还是快些赶路吧。”

    沈书礼才刚进京,便被宫里的人给盯上了,还未入府,就在一个街巷口看到了莲儿。此时的她正示意沈书礼过去一叙,疑有重事相说。

    前几次见面后,莲儿总会对沈书礼进行一番嘲讽,可自打知道他心思缜密,城府极深以后,便收敛了很多,此番见面便开门见山,道:“许久未见,沈公子不仅风采依旧,而且还清瘦俊朗了许多,当真是辛苦了。不过这段时日,莲儿也没闲着,你们不在的这几个月里,我家娘娘又复得圣宠,而且时常寝居御书房内。”

    “我们?哼,宫里人办事果然快,倘若有一日莲儿姑娘想另谋高就,不知可否能给在下一个机会。”

    看到沈书礼眼中闪过的寒意,莲儿背后一凉,咽了一下口水,故作镇定道:“你们这一去便耽搁了四个月,眼看我家娘娘盛宠正欲,机会难得,你们得抓紧时间了。”

    沈书礼见她东张西望的,笑道:“你放心,这条街我经常走,不会有人注意我们的。”

    莲儿用怀疑的眼神看了看沈书礼,还是不相信他的朝四处望去,就好像他们此刻正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怕被人瞧了去。

    沈书礼冷笑两声,又道:“三日之后,来此等我消息。”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大摇大摆地走了。

    很快,莲儿也消失在了那个无人在意,不起眼的街巷了。

    沈书礼看到这条狭小凌乱的街道,才终于觉得在京城有了一种属于他的熟悉的感觉了,这条街巷里的人,都是没有权势身份的普通人,他们每天能做的就只是过好自己的小日子,日子虽苦,但是却很安逸。

    此刻的沈书礼一脸闲散,一身轻松,看着他们都在各自忙碌着自己手里的活路,那种自给自足的满足感,叫人羡慕不已,也只有在这里,他才能感受到片刻的自在。而离开此处后的他,不得不全副武装的包裹着最真实的自己,带上一副新的面具面对张府里的生活。

    曾经的他,将自己的真诚和尊严都奉献出去了,可是他们非但不珍惜,反而百般凌辱他,致使他从此不再拥有原本就不属于他的尊严。

    可以拒绝,但不可欺辱!

    可以伤害,但不可牵连!

    可以离开,但不可背叛!

    经历了这些禁忌和生死别离后,让他看到了人心的善变和可怕,还有人性中不可或缺的脆弱。

    莲儿离开后,叫人送了一封信给白沐风后才回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