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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欢余的家

    眼看李献君的命劫已快到了,若是欢余真有办法解了他的命劫,那以后自己也就不在为难她,可若是她是骗自己的,那自己也一定不会让她好过,幻影一边这样想着,一边已经进了李献君的院子了,见他在院中作画,便悄然站在一旁,不忍打扰他。

    桌上放着的还是之前那两副画,一个男子和一个孩子,这两个人都是他记忆碎片中的影子,不过他一直想不起来,所以这两个人至今还没有添上轮廓,但是他却又总觉得这两个人十分的熟悉。

    幻影看到他一大清早就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不免有些担心:“谢黎,你若实在想不起来,便不要想了,我带你去一个地方,那里或许能找到答案。”

    谢黎是幻影在私底下只有他二人时才会叫的名字,因为这是她几百年前第一次遇到李献君的时候的名字,她喜欢这个名字,也习惯叫这个名字。李献君不但没有拒绝,反而随她喜欢,她想叫哪个名字都可以,反正这些人都是他自己。

    李献君向来相信幻影,不管是哪一世,他都是真心将她看作自己最珍惜的朋友,所以这一世的他依然相信她,不过他的内心还是有着自己之前对她冷漠之举的歉意在。

    很快,他就收拾好画卷,跟幻影一起前往夜游城。只是一开始他并不知晓幻影会带他来此,所以看到面前这个熟悉的道场时,他还是有些吃惊。

    幻影知道故地重游的他肯定会回想起之前在这里发生的事,还有在夜游城中他与茹烟成亲的画面,这场景又何尝不会重复的在幻影脑中重现,更何况他呢。

    “谢黎,你还记得当时你被困千幻术的情景吗。”

    李献君回想后,恍然惊道:“原来那日真是你救了我,我还以为是我出现的幻觉呢,为何茹烟只字未提起你。”

    “你别怪她,是我叫她不要说的,因为我怕......”

    “你怕我听了你的名字不高兴,会更加不喜欢你,疏离你。”李献君见幻影点了点头,浅笑道:“从今以后,我不会在向之前那样对你了,我保证。”

    幻影看着李献君一本正经又抬起手要发誓的样子,立即笑着阻止,她这一笑,犹如百花齐展,绚丽耀目,让人挪不开眼。不过这对李献君来说却是个例外,在他的眼中,幻影的笑只是单纯的开心,全然看不到她只为他才会展颜的绝世倾颜的笑容。

    李献君移目走到上次他差点掉下去的血池旁,他看着血池,不过这一次血池毫无动静。

    幻影见此,脸上瞬间挂上了失落,自她与谢黎相认后,一切也都同曾经那样没有什么变化,可她总觉得他俩之间少了些什么。

    幻影上前将他拉了过来,道:“小心这血池,不要靠近它。”

    李献君总觉得这血池有股力量在牵引他,他总是忍不住的想去看,好奇之下他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幻影似乎明白了,怪不得欢余为何会对他这么感兴趣,又为何知道他只能活二十岁的命劫,难道这血池就是为李献君准备的。

    幻影不敢再继续想,正准备拉着李献君走,而这时欢余出现了,她道:“怎么,刚来就要走,妹妹可是不想知道真相了。”

    李献君见是猫妖王,立刻上前一步,道:“前辈,多日未见,近来可还好?”

    “哼,一个被困百年的人,能有什么好,但有幸还能苟且的活着,又有什么不好呢。”欢余冷笑着,但是她对李献君总有一丝的好感,觉得他与旁人不同,所以见他能来看她,心中竟有一丝欢喜,她看着李献君道:“你小子今日怎想起来看我了?”

    “晚辈来此,是想寻找一个答案。”

    “来这里寻找答案,这里能......”欢余话还未说完,就浑身发抖,惊愕的看着他,眼睛慢慢泛起血丝,道:“是你,原来是你,你竟,竟然就是他......”

    李献君一脸茫然的望着欢余,看着她不断的摇头,嘴里一直重读着这几句话,声音也慢慢变得僵硬,眼中的血红更是一层比一层鲜红,似乎随时要喷涌而出。若是那血液能变成火焰,那他和幻影估计早就被燃烧殆尽了,这满眼的恨意,是堆积了多少年的深仇怨念才会如此执着。

    随着欢余的自言自语,李献君有了一丝的推测,可唯一让他想不通的是,前世的事他都想起来了,唯独还留有一世,他的记忆很模糊,怎么也想不起来。可是欢余是被凡人背叛,又害了她的孩子,所以她心中才恨意难消的,如今她却指着自己说是他?可在他的记忆中,每一世的他,都不曾与任何女子成亲,更不要说会爱上猫妖王,还害了她的孩子,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前辈,您口中所指,到底是何意,晚辈可是说错了什么话,又或者做错了什么事,惹您不高兴了,还请前辈子指明相告。”

    欢余并没有回应他,他又重复了一遍,欢余还是一直盯着她,眼中的血液流了出来。幻影见状立刻将李献君护在身后,她眼神阴厉的看着欢余,冷冷道:“你不要乱来,否则就别怪我手下不留情了。”这是幻影第一次见妖流出血泪,只有至深的恨和至深的爱,才会流出血泪,但很显然她的这滴泪是恨,而且是不共戴天、恨之入骨的一种恨,而在这种恨意之中,往往有着常人无法明白的痛,若非亲身经历,谁也无权劝解他人放下这份恨意。

    这一刻,幻影忽然有些心疼欢余,但是一想到她要杀了李献君,这份心疼瞬间化为多余的风沙被冷漠的吹散了。

    欢余一直不说话,一时间,李献君和幻影也不知该如何,只能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看她走到血池旁,对着血池说了句:“他回来了。”

    她话音一落,就见血池忽然发出一声怒吼,欢余狠狠地盯了李献君一眼后,又对着血池道:“不,是啊离,不是那个负心人。”

    随之传出来的是振聋发聩的暴吼,这一声竟将压盖着血池的柱子震断了两根,有两个不受重力柱子的端头竟直接掉进了深不见底的血池内。

    李献君和幻影听见她说不是那个负心人时,脸色更是奇怪了,难道除了那个负心人,还有人背叛了她,而李献君难道就是另一个背叛她的人?那她和李献君又是什么关系呢?这一系列的事情,让李献君十分的好奇,只是他无知无措这副模样在欢余眼中却是刺眼的炫耀和嘲笑。

    “哈哈哈,一次又一次的屠城,一次又一次的背叛,换来的却是朋友给我的囚禁。一次次落了烙印的心终究是好不了了。”这句话,欢余带着丝丝哭腔,却又非常的平静。她朝李献君走去,脚步很慢,似乎每走一步,她都是用足了全身的决心和勇气。

    褪去猫妖族本性里的魅惑和狡猾,她的眼神非常的温柔和蔼,眼睛里还散发着幽幽是皎光,好看极了。

    李献君不知不觉的离开了幻影的身后,眼睛却一直看着欢余,他又看了一眼幻影,示意自己并没有被她魅惑住,而且他也想弄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幻影一直跟在李献君的身旁,眼睛死死地盯着欢余,她若真要动手,也是没有一丝机会能伤到李献君。

    欢余看了幻影一眼,终于在还有不到一丈的距离时,停下了脚步,冷笑道:“这就是你的报应吗?”她看了一眼李献君,又看了一眼幻影。

    李献君一头雾水不知她何意,但是幻影却知道欢余这是在暗示李献君倘若喜欢上自己就是他的报应,也是变相在说她是个不值得爱的女人。

    幻影无法在忍下去,她带有怒意道:“是不是报应,又是谁的报应,一切还未可知。”刚说完便挥手就是一道灵力朝欢余飞去。

    李献君本想阻止,却被幻影用灵力将他带到了一旁,困在一处结界里,她道:“你不要出来,这样她就不会伤到你了。”

    李献君看着她俩打了起来,而他却什么也做不了,并且还躲在幻影的庇佑下,他心中感到有些不舒服。

    看着道场被两道激烈的灵光照的通天明亮,他突然看到了那个血池,那血池里的东西似乎跟欢余很熟,所以它肯定知道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献君趁着她二人还在冥打之际,来到了血池旁,探头望着深渊,只是这一眼望去,他竟移不开眼了,因为他看到了在血池底也有一双跟他一模一样的眼睛正凝视着他。

    他吓得连连后退,可却被一旁的柱子不小心绊倒了,他的手不小心刮到了断柱的裂痕,血瞬间染到了柱子上。他还未来得及看,柱子上的血就消失了,但是消失的速度很慢,这却被李献君看在了眼里,他有些不相信,又将自己的血滴在柱子上和地上,都随之慢慢的消失了。

    紧接着,就是一道黑色的邪气,冲天而出,却被一道灵力狠狠的击退了下去,它再一次想要冲出这个圆形的巨坑牢笼,却一次次的被击打了回去。

    它只好盘旋在巨坑之上,看着李献君,想要朝他飞去,但又被一道灵力击了回去,紧接着还有一道灵力也随之朝它飞去,李献君认识后面这道灵力,是幻影的。

    幻影将李献君带到了一旁,而欢余则捂着胸口,吐了一口鲜血后,朝血池走去,面带痛苦的看着李献君,摇头泣道:“真的是你,真的是你。”紧接着她又吐了几口血,对血池道:

    “你不要出来,这件事跟你无关,你不要在管了,你已经被镇压了五百年了,够了。”随之从血池底部又传来一阵阵的嘶吼声,看来它受伤了,就连声音都变得更嘶哑了。

    “你从来都不欠我什么,以前是我太自私了。”欢余说完后,又对着幻影和李献君,准备与之交手,但是幻影突然道:“难道你当真不想知道那个负心人在哪里。”

    欢余没有理会她,只见她分身出好几个她,幻影又道:“你真疯了,你可知,若强行将魂魄带离夜游城,不到一个时辰,便会神灵俱灭,届时谁也救不了你。”

    “哈哈哈,在我的生命中只有屠杀和背叛,何来其他。”她说完不顾幻影的影响,将夜游城中所有的魂魄都引了出来,为此她法力大增,眼角的血红再一次瞬间布满整个眼瞳,她的真身也随之而出,是一只体型巨大、纯体为黑色的猫身,正犀利狠毒的看着他二人,锋利的爪子变得越来越尖、越来越细。

    欢余的真身是一只活了上千年的狸猫,幻影一时之间根本无法抵挡得住,只能用千幻术结界护住李献君,她则独自抵挡欢余。只是欢余早已失了理智,眼中只有绝望和寒凉,出手更是招招毙命,她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一下子所有的委屈和不满全都肆无忌惮的释放出来,竟让她再没活下去的支撑了。

    幻影不小心受了她一掌后,见李献君担忧,便飞身进了结界中,欢余几次冲撞结界未果,便慢慢放弃了。

    李献君本想为幻影疗伤,却被她拒绝了,她道:“她快要不行了。”本来她不想告诉李献君的,但是她太了解谢黎和林双修了还有李献君了,不管是哪一世的他,都不忍看到有人死在他面前,何况,欢余之前还挺欣赏他的,而他更是在之前就为了欢余求过她。

    并且不管是她还是李献君都想知道,前世的李献君和欢余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看欢余一心求死,并不想说,似乎她就只是想再看一眼李献君罢了,难道她五百多年的仇恨,只看一看便可消散心中所有的恨意,这很不可思议,也让幻影更加好奇他们之间的关系了?

    李献君看欢余痛苦的在地上哀嚎,身体也在慢慢的变小,褪去猫身后的她再一次恢复成了人身,她强撑着用最后的灵力爬到血池旁,靠在断裂的柱子上,平视着前方,而刚好可以看到李献君的脸,只是有结界,又离得太远,她看的并不太清楚,但是她眼睛里的柔光还是被李献君看见了。

    不过李献君还是有些不确定,问道:“幻影,你看,她方才是不是在对我笑?我感觉她好像还有话想对我说。”

    幻影也不想在欺骗他,说道:“嗯,我看到了,只是她的魂魄已经在慢慢消散了,而当她再次变回真身时,就真的要魂飞魄散了。”她有意提醒着李献君,想让他自己做决定。

    结果如幻影所料,“那如何才能救她?”李献君话还未说完,就见欢余笑意全消,瞬间变成了一只黑色的狸猫,躺在地上,眼睛微张,正奄奄一息的看着李献君。

    李献君忽然感到心中一阵疼痛,他紧紧的抓住自己心脏的位置,只觉得心中少了一个很重要的东西,甚至,他很想哭。脑中的画面也再一次的浮现出来,一个男子牵着一个小男孩,看不清他们的样子,他俩似乎在急着赶路。接下来的画面,依然是这个男子,但却不见了小男孩,而是又出现了另一个比男子还要高出一个头的男子,这个男子是之前从未出现过的,只是同消失的小男孩一样也看不清样貌。直到后来,两个男子来到城中,遇到了一个女子。看到这里时,李献君的心痛又加深了,因为女子竟将这两个来寻她的男子全都杀了,然而最让李献君震惊的是,脑中画面里的这个女子就是眼前的欢余。

    李献君更加的疑惑了,他也更能确定自己与欢余之间肯定有着不一样的关系。他连忙拉着幻影,急道:“幻影,她好像还有气息,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救她?”

    看到李献君恳求又急切的眼神,幻影实在不忍,道:“谢黎,你别着急,办法倒是有,不知现在还来得及不。”

    李献君急道:“什么办法?”

    幻影道:“有两个办法,一个是将她送回夜游城,她的魂魄本就被一直困在万方结界中,她虽挣脱出来,但是若回去结界里,恢复的可能性要大一些。但是,她已经变回了真身,若此时回去,定是受不了万方结界的法罩,可能会适得其反。”

    “那另一个办法呢?”

    “另一个,就是我试试看用千幻术能否解开万方结界。”

    “那如果解开了呢?”

    “解开了以后,游荡在夜游城中的一方残魂,也会随之回到她的真身,然后在为她渡些

    灵力护住心脉,应该还能醒来。”

    李献君思量了片刻,不敢多耽搁时间,不管是从时间上还是从人情上,他都希望幻影能将夜游城中的万方结界给解了,他认为一个人即使罪过在深,但已经过了五百年,为何不能给她一个悔过的机会呢,况且,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她到底是不是罪孽深重,到底有没有滥杀无辜,也未可知。就算是凡人,杀了人以后,不过短短百年,便可投胎再世为人,虽说没了前世种种的记忆,但是他依然是他,为何凡人可以轻易了结性命,再次轮回,而妖就不可以呢。

    难道五百年的囚困还抵不过凡人头点地换来的再生为人。

    所以他要用第二个办法,不管结果如何,不管欢余心中是痛是恨,若能还她片刻自由,也是对她最好的结果了。幻影看他眼神很坚定,知道他不忍眼睁睁的看着欢余即便是死,也还是逃脱不了这个困了她几百年的地方。

    但是李献君却不知道,夜游城对于欢余来说,哪里是什么牢笼,这里是她的家。是她身为狸猫时的家,是她化身为人的家,更是接连被人背叛,令她心寒至死的家。

    所以就算是死,她也只想死在她最初重生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