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孩子被塞进车里，经过漫长而颠簸的旅途后被带上一条渔船出海。
几天后渔船抵达一个破旧的码头，最后他们被带到一个仓库里。
这个仓库就是他现在身处的黑暗仓库。
一群西装墨镜男簇拥着一个男人来到仓库门前，混混老大一脸讨好之意快步小跑到男人身旁鞠躬，说道：“朴先生，这批羊到货了。”
这个被混混老大称为朴先生的人并没有说话，缓缓把手抬起来，混混老大会意，伏低身体向朴先生身边一个男人鞠躬，那个男人带着几名手下跟着混混老大进入仓库。
仓库中，一群孩子、几个女人正慌乱哭喊。
混混老大介绍：“崔助理，这批羊货色很不错。”
崔助理说道：“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痴呆的小羊占比太多吧？上次送来的货朴先生非常不满意。”
混混老大把身体伏的更低，满脸堆笑：“不会！绝对不会！请崔助理放心！上次朴先生说过后，我回去很花了一番心思为朴先生寻找货源。”
“请看，这次送来的一百七十三只小羊中，痴呆的只有五只。大羊这次虽然少了点只有五只，但其中有四只都是在校大学生，质量相当高。”
混混老大一脸谄笑：“为了能让朴先生满意，我可是动用了很多关系。”
崔助理点头向混混老大说道：“该给你的不会少，但你要记得：质量一定要高，别再拿痴呆的凑数。”
混混老大点头哈腰连连说是，崔助理抬手示意，一群人簇拥着崔助理转身离开仓库。
仓库门口，一名西装墨镜男递给混混老大一个公文包，打开公文包，里面塞满花花绿绿的钞票，混混老大一脸喜悦。
崔助理对混混老大说道：“朴先生对这批货还算满意，特意嘱咐给你多加五十万，要不要当面清点一下？”
混混老大脸上笑意更盛：“哪里用的着数？正元星上谁不知道朴先生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
崔助理对混混老大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为朴先生做事要多用心，朴先生也从不会亏待实心做事的人，明白吗？”
混混老大再次弯腰鞠躬：“为朴先生做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只是连续运货已经引起了警方注意，下一批货估计会晚一点。”
朴先生缓缓开口：“为黑暗议会做事，你会得到所有的保护和资源，尽管放手去做，其它的事自有黑暗议会替你摆平。”
混混老大：“能为黑暗议会做事是我的荣幸，请朴先生放心。”
朴先生点头，崔助理招呼一群黑衣墨镜男簇拥着朴先生转身离开，混混老大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为朴先生送行。
刚走出没多远，朴先生忽然停下脚步，歪着头，鼻子不停抽动，像狗一样不停的嗅着什么。
一群黑衣墨镜男都被朴先生的举动惊到。
他们印象中，朴先生做任何事都是不疾不徐，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现在像狗一样用鼻子不停的嗅又算是怎么回事？
朴先生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依然不停嗅着。
朴先生慢慢转身，这次好像嗅到了什么，脚步急促回到混混老大面前。
混混老大仍然保持鞠躬，眼角余光看到朴先生急匆匆走过来有些发慌：这次交易算是完美，并没有出什么纰漏，朴先生这是怎么了？
心中正惴惴不安，朴先生的话音传入耳中：“不对，味道不在这，快打开仓库。”
混混老大慌忙跑到仓库前打开大门，还没等仓库门完全打开，朴先生就迫不及待侧身挤进仓库，崔助理也反应过来，招呼几名手下跟着朴先生冲进仓库。
混混老大迷茫的看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为旁观者的刘三军心中突然一动：这件事好像和自己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仓库内传出小孩、女人的惊叫声，之后是哭喊声，混杂着男人们的呼喝声。
过了一会，仓库内传出的只剩下哭声。
朴先生率先走出仓库，崔助理和几名手下带着两个孩子紧随朴先生走出仓库。
一名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怀中抱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两个孩子在崔助理和几名手下包围中走出仓库。
刘三军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瞪大眼睛看那个小女孩，然后失望的摇了摇头。
女孩不是果果。
这两个孩子刘三军都没见过，但心中预感却越来越强烈：这两个孩子一定和自己有莫大关系。
男孩安慰着怀中的小女孩，警惕的看着四周。
朴先生一改之前的淡定从容，看向两个孩子的目光大多是贪婪，小部分是喜悦，隐约还有一丝丝的羡慕、嫉妒。
“这种体质原来真的存在啊…能完美与我族灵魂契合的体质…如果我附身时能遇到这种体质，那该多好…”朴先生语气中带着浓重的酸意。
朴先生压低声音向崔助理说了几句话，崔助理低着头，身体抖动显得有些害怕。
“我的命令，你不打算听了吗？”朴先生语气变的阴冷。
崔助理抬头看着朴先生，小声说道：“议会对拥有降临者体质的人类该如何分配早就有过决议，朴先生。”
朴先生身体微微前倾，在崔助理耳边淡淡说道：“你的主人，一军团流星大人是亲王，六军团炎阳大人就不是亲王了？每一位亲王都有优先权，不是吗？”
崔助理有些慌乱：“是，炎阳大人身为亲王同样享有优先权。但，朴先生，降临者太难得了，目前正元星上只找到这两个孩子拥有这种体质，另外那些大人们如果知道了…后果您清楚的。”
崔助理看着朴先生，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您承担不起另外几位大人的怒火，请您三思。”
朴先生盯着崔助理，语气更加阴冷：“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讲规矩。”
“一名皈依者竟然妄图插手神明的家事，不要以为自己是议会派来的助理就有免死护身符。”
“既然被议会派到我身边，你效忠的对象只能是我，懂了吗？”
崔助理抬起头看着朴先生，喉头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对朴先生深深鞠躬：“是，朴先生，我会永远效忠与您。”
崔助理：“但这两个孩子的事知情人太多，该怎么处理保证不走漏消息是问题关键。”
朴先生示意崔助理跟他走，两人离开人群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朴先生压低声音告诉崔助理：“全部抹去即可。嗯，对了，留着那个送货人。他运气不错，能找到两个，就能找到三个、四个。”
崔助理：“送货人这次还带着他老婆、孩子和几名手下，这些人在一公里外的码头等着。送货人在开元国有家人，朋友，邻居，还有很多认识他的人。他老婆也有自己的社会关系。杀一个人很容易，想要彻底抹去他存在的痕迹…真的很难。”
“留着他很容易出纰漏的，朴先生。”
朴先生不屑说道：“送货人我亲自出手解决，先把送货人带来的人全部抓过来。”
“这批货嘛…取消挂牌交易，全部就地处理干净就是。”
崔助理心中一惊，低头说道：“朴先生，这批货数目太大，全处理干净的话损失会是天文数字。那些老板也早就付过订金，违约我们要十倍赔偿的。”
朴先生：“理由嘛，船沉了。至于订金，该赔多少赔多少，黑暗议会最不缺的就是钱。黑暗议会既然赔付，付过订金的那批人又怎么敢得罪我们？他们都等着我们给他们续命呢。”
崔助理头埋的更低：“先生…我带来的手下该怎么处理。”
朴先生有些不耐烦：“不是告诉你船沉了吗？先让他们去抓送货人带来的人，船沉之前该干的活还是要干，抚恤金照例给三倍就是。”
崔助理声音有些颤抖：“朴先生，能留一个吗？我堂弟也在里面。”
朴先生在崔助理耳边低语：“你说呢，崔助理？把家人、孩子和自己的一切都献给神的皈依者有多少，你应该很清楚。”
“你，到底是信奉神，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神，做一名虔诚的皈依者，还是想做一个打着神的旗号为自己获取利益的伪信者？我亲爱的崔助理？”
崔助理头埋的更低，声音有些颤抖：“是，先生。您的意志必将实现。我现在就去安排。”
朴先生点点头：“去吧。”
崔助理回到手下面前，在一名黑衣墨镜男耳边交代了几句，那名黑衣墨镜男点头，招呼另外几名同伴跟他一起乘车离去。
崔助理又向其他手下发布命令，手下纷纷动了起来。
半小时后，一艘货轮驶向码头装载区。
混混老大一直偷瞄着朴先生和崔助理，心中越来越忐忑。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妙。
此时三部车从远处驶来，在仓库前停下。其中一部车门打开，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走下车。
混混老大一声惊呼，回头看向不远的朴先生，终究还是没敢质问朴先生，跑到崔助理面前，声音有些嘶哑：“崔助理，这是什么意思？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把我老婆孩子抓来？朴先生对这次交易不是很满意吗？”
崔助理淡淡说了一句：“朴先生会告诉你到底为了什么。”
混混老大再次转头看向朴先生，朴先生面无表情。
混混老大没有勇气走近朴先生质问，远远叫着：“为什么？我对朴先生您忠心耿耿，一直为您尽心尽力做事。我是您的人呀朴先生，这是为什么…”
正在抱怨，混混头目耳边传来崔助理的声音：“手下？不，朴先生和你只是交易，每次朴先生都付了钱的。”
混混老大心中大事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和朴先生争论，他不敢。
和崔助理争论，他争不过。
无助的混混老大跑到女人身边抱住女人。
女人一脸惊恐，在丈夫怀中瑟瑟发抖。
“春林，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把我们也抓来了？”。
混混老大捧着女人的脸，声音很温柔：“别急，这一定是哪里出了误会，我…现在去和朴先生说，千万别吓着孩子。”
对孩子、家人的关心还是让混混头目战胜了对朴先生的恐惧。
混混老大跌跌撞撞来到朴先生身前，弯腰鞠躬，态度谦卑，满脸都是笑：“朴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一直都是实心办事，并没有做过任何违抗您意志的事。”
朴先生自然的伸出手，混混老大会意，熟练的把身体伏低，让朴先生把手按在自己头上。
“你叫什么名字？”
“朴先生，我叫刘春林。”
“那个女人是你老婆吗？”
“是！朴先生，她是我老婆。”
“哦，你们结婚多久了？”
“朴先生，我们结婚有一年半了。”
“你和你老婆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比如父母、兄弟、姐妹？”
混混老大浑身战栗，身体伏的更低：“朴先生，我和我老婆都是孤儿，没有家人。这到底是怎么了？朴先生，求求您告诉我。”
朴先生笑了起来，声音很柔和：“我就这么让你害怕？你这次做的很好，找到两个很特殊的孩子，我很高兴。”
“你办事得力，我想亲自给你敬杯酒，这是你应得的犒赏。”
“你俩结婚的时候我没到场，就在这给你们俩补办一场酒席，以后你就算我的人了。”
朴先生一番话让混混老大脑中一片混乱，机械回答道：“我们两个都没家人，领个证就算结婚了。酒席也没办，就是叫上几个小兄弟在家里聚了一下。”
他话声还未落地，朴先生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能听出心情很是不错。
混混老大心中不安稍微平复了一点。
“你那几个小兄弟都在这吗？”
混混老大：“朴先生，他们都在这，就在车旁边。”
朴先生脸上笑意更盛：“你叫什么来着？对了，刘春林。春林啊，准备好做我手下了吗？我最信任的下属。”
混混老大心中乱成一团麻，下意识点头。
“你的职责是继续为我送货，并守住这间仓库，能做到吗？”
混混老大又点称是。
朴先生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朴先生的瞳仁变为竖立，颜色是黄色，看起来更像一只蛇的眼睛。
手轻轻在混混老大头上抚摸着，朴先生轻声说道：“成为我最忠诚的下属吧。”
混混老大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像是在拼命挣扎，他嘴巴张的很大拼命喊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朴先生放下手，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这具身体还是…和灵魂匹配度差的太远，才控制几个人都这么勉强。”
说完朴先生回头看着那两名孩子，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我降临时如果能遇到这种体质该多好。”
“不过，就算那时有大概我也轮不到我。…算了，找到总比找不到强。把这两个孩子送给炎阳大人后，其他人又拿什么跟我争？”
看着面前仍伏低身体的混混老大，朴先生开口说道：“刘春林，去问崔助理下一步该做什么。”
混混老大口中称“是”，快步跑到崔助理身旁，崔助理向他交代几句，混混老大立刻动了起来。
仓库中的孩子和女人们被压解着排队走上货轮，哭喊声不时响起。
孩子和女人们都上船后，轮到了混混老大的带来的人。
小混混们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都向混混老大拼命喊着，哀求着。
混混老大只是默默看着，像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雕像。
哀求声变成了愤怒的叫骂声。
队伍中，女人抱着婴儿一步一回头看着混混老大。
她喊了很多次“春林”，嗓子都喊哑了。可那个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丈夫像是变成一个陌生人，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看着自己，没为自己说一句话。
队伍越走越远，女人突然冲了出来。
一名黑衣墨镜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女人，紧接着另一名黑衣墨镜男也抓住女人。
瘦弱的女人就像一只为保护幼崽疯狂的母狮。
她疯狂踢着，疯狂撞着，疯狂咬着，两名身高体壮的男人硬是被一个瘦小女人挣脱。
女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冲到混混老大面前，哭着向他递出手中婴儿。
“孩子！春林！”
混混老大身体剧烈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挣扎，想要爬出来。
眼中流露出的也不再是那种漠视一切的目光。
脸扭曲着，表情狰狞。
女人用尽所有力气大喊：“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春林，这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
混混老大浑身抖的更剧烈，像是恢复了一点神智，缓缓伸手从女人手中接过婴儿，轻轻抱在怀中。
两名黑衣墨镜男也在此时追上来，一把抓住女人向后拖去。
刚才还像一只暴怒母狮的女人此刻却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被两个男人轻易拖走。
女人像是认命了。
她没再挣扎，反而在笑，满脸都是笑意。
“我没事的春林，随便怎么样都没事。从跟着你那天起我就知道咱俩不会有好下场，咱俩做的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迟早会有报应…”
女人大声向丈夫喊着：“但这不关孩子的事，照顾好孩子。”
黑衣墨镜男拖着女人越来越远，声音也随着距离拉远越来越小，只能勉强听到：“春林！照顾好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
混混老大抱着婴儿，身体不停抖动着，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即将钻出来。
他缓缓抬起脚，像是要朝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只手突然出现，按在混混老大头顶。
很快，混混老大平静下来。朴先生睁开眼，神情更加疲惫。
“有意思…一个凡人竟然能挣脱我设下的精神牢笼，这股力量源自哪里？是这个孩子？父母对孩子的爱？”
“人类直到现在还是用胎生这种落后方式繁衍后代，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朴先生感慨着：“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爱，又算得了什么。”
朴先生摇摇头，转身对崔助理说道：“把这孩子也送到船上。”
崔助理走到混混老大面前伸出手，混混头目顺从的手捧婴儿递出。
崔助理接过婴儿，迟疑着向朴先生说道：“这孩子才几个月大，送到船上是极大的浪费啊朴先生。不如先养起来，大一点会有人要的。”
“先生，我们这次损失很大，能挽回一点是一点。不管谁的孩子，只要是孩子，总会有老板需要的。”
朴先生点点头：“有道理。也好，先带回去养着吧。”
“船的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千万不能留下活口。记得要录下视频当做证据，别给议会里某些人留下话柄。”
“这个刘春林从今天起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他之前的记忆已被我全部抹去，如何做事应该都忘了。”
“这边事了后，你和他一起去一趟开元国，手把手教他一次，所有的关系和接头人让他再熟悉一遍。”
“他和他老婆都是孤儿，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结婚除了几个小弟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身上不会再出纰漏，你注意别在其它地方走漏风声。”
“希望这个刘春林还能为我们找到更多拥有特殊体质的孩子。”
崔助理鞠躬：“是，先生。”
两小时后，公海。
货轮慢慢倾斜、沉没，传出哭喊声、叫声，拍打舱门声。
一群黑衣墨镜男愤怒的叫骂声格外刺耳。
货轮没能撑多久。
海面上还有几名黑衣人在徒劳挣扎，冰冷的海水很快就让他们耗尽体力，变成一具具浮尸。
一艘快艇上，崔助理肩扛录像机记录画面，混混老大站在他身旁。
一切需要录下当做证据的都录完后，崔助理放下摄像机坐下来，混混老大跟着坐下。
“那孩子就跟着我吧，毕竟我身边也缺人手，还是这种看着长大的孩子让人放心，不会背叛。”
崔助理像是自言自语，他身旁的混混老大身体却轻轻动了一下。
混混老大的记忆回放从这一刻停顿，没有新的场景和画面出现。
一直旁观的刘三军知道记忆片段只能看到这里了，朴先生说的很明白：混混老大之前的记忆已被全部抹去。
既然这样也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刘三军决定离开这个让他恶心的精神世界。
刘三军松开按在混混老大头顶的手，弯腰拄膝大口喘着粗气。
混混老大身体瘫软，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口中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刘三军隐约听到混混老大说的是什么，翻来覆去就两个字“报应”。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刘三军心中暗叹。
恶心、呕吐感消散，刘三军看着瘫坐地上的混混老大犹豫起来。
朴先生已经抹去了他所有记忆。自己能不能帮他找回记忆且不说，就算能找到，自己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和时间？这笔账不好算。
朴先生，刘三军是一定会去找的，他所有想知道的，比如果果的消息在朴先生那里都能得到答案。
现在这种局面还不如直接去找朴先生。
现在摆在刘三军面前有一个难题：这个混混老大，刘春林，自己该拿他怎么办？
抹去他的灵魂，刘三军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像朴先生这种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一定很难找，自己又没有任何信息，要不要留下刘春林带路？
刚才看到的记忆回放中，朴先生在黑暗议会中的地位并不算最高阶层，亲王就比他等级更高。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这点超能力能斗得过这个庞大组织吗？
自己的精神力到底属于什么层次，刘三军也一无所知。
观察者曾告诉他：四级精神力者有资格掌管一个行星，五级精神力者就是“神”。
根据观察者话里的意思：只要自己能晋级为四级精神力者，就有了和黑暗议会一决高下的力量。
还有那些孩子，自己承诺会帮他们找到家、找到爸爸妈妈，该如何去做现在还是没有头绪。
现在抹去刘春林，他精神世界中的孩子和女人会不会随着精神世界一起消散？
刘三军长叹一口气，心想：“为什么拥有超能力后还是这么难…和自己想像中一路平推、大杀四方完全不一样。”
此时混混老大还呆坐在地上，口中翻来覆去说着“报应”两个字。
刘三军不想浪费时间，问道：“让无数父母失去孩子，让那些无依无靠、可怜的孤儿们堕入恐怖地狱，让那些花季女孩失去人生。你该怎么弥补，刘春林？”
刘春林听到这句话后抬起头，双目逐渐恢复神采，身体向前一扑改坐为跪，手足并用爬到刘三军面前抱住他的双腿痛哭流涕：“我该死，我活该，我罪有应得。”
刘三军叹口气：“你死一万次都不够赎罪。如果不是你老婆孩子经历了那些，你会悔改吗？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刘春林向他哀求：“我不是人，我是畜牲。这是报应…报应。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刘三军：“你想要什么机会？”
刘春林：“我想报仇，我想亲手杀了朴先生。我的孩子如果还活着就找到他，给孩子准备好后路后，我任你处置。”
刘三军：“你要怎么报仇？凭你自己吗？”
刘春林放开刘三军的腿，跪伏在地不停磕头，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求求你，只有你有能力和朴先生对抗，也只有你能帮我，求求你。”
刘三军看着刘春林，从灵魂波动中他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毕竟灵魂的交流不存在欺骗。
刘三军：“这个仓库又是怎么回事？这些被拐卖的孩子和女人们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刘春林摇摇头。
刘三军思索着，黑暗仓库应该并不是刘春林自己的精神世界，只是一个精神牢笼，这一点朴先生话中意思说的很清楚。
如果贸然打破这个精神牢笼，这些孩子和女人们怎么办？
真让人头疼。
思虑再三无从下手，刘三军告诉刘春林：“先起来，出去再说。”
然后他转身向还在乖乖等着他的两个孩子走去。
小男孩、小女孩抬头看着他，眼中全是期盼。
看着两个孩子，刘三军有些犹豫：该怎么告诉他们，自己现在没能力帮他们？
两个孩子很乖巧，并没有开口问什么。
刘三军蹲下，抱起两个孩子，语声温柔：“叔叔现在做不到，不能带你们回家。你们相信叔叔吗？叔叔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嗯”小女孩点头，在刘三军脸上亲了一口。
“嗯，叔叔。”小男孩也在刘三军脸上亲了一口，向刘三军伸出小手指，眼中满是期盼、崇拜和信任。
刘三军心中一阵难受，伸出小手指勾住小男孩的手指，示意小女孩也加入，小女孩一脸惊喜，伸出小手指勾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孩子们稚嫩的童音响起。
刘三军紧紧抱住两个孩子，伏在孩子们耳边轻声说道：“叔叔一定能做到，叔叔不会变，一百年都不会变，相信叔叔。”
再不舍也终有分别的时候，刘三军在两个孩子额头狠狠亲了一口。站起身，向周围人群喊道：“等着我，等我回来。”
“谢谢你，谢谢叔叔。”人群中响起声音，刘三军向人群挥手，闭眼，彻底切断和混混老大的精神链接，回到了现实世界。
还是进入精神世界时的场景：自己坐在凳子上，刘春林还是斜靠在对面沙发上。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脸上满是泪痕。
刘春林还没有醒来，刘三军厌恶的看着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空酒杯向他砸了过去。
刘春林被惊醒，睁开了眼。
看清面前是谁，刘春林马上从沙发上起身跪在刘三军面前。
刘三军：“别浪费时间，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刘春林想了一会说道：“崔助理昨天就已经从宇宙国出发，今天晚上会亲自来接我。”
“是那个一直跟在朴先生身边的崔助理吗？”
刘春林点头：“对，就是那个崔助理。”
刘三军想了想告诉他：“不行，你不能去宇宙国。现在我的实力还不够面对朴先生，更别提朴先生还有一大群手下。”
“你身上精神牢笼被打破的一瞬间，朴先生应该就知道出问题了。”
“还有其它的藏身地吗？”
刘春林：“还有两个隐蔽的地方。”
“我走后你也走，换个地方。”
刘三军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记在心里。”
“记住了吗？”
刘春林点头，刘三军把纸条撕碎塞进兜里。
“仔细回忆每一个被你送去宇宙国的孩子、女人来自哪里，在哪被拐骗，家在什么地方。”
“能想起多少算多少，完整记下来交给我。想赎罪，就从这里开始吧。”
“还有，今天我看过你六个小弟的记忆，他们都没有拐卖人口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刘春林：“所有拐卖人口的行动一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其他人不参与。”
刘三军：“原来如此。你老婆孩子的事发生在多久前知道吗。”
刘春林努力回忆着，过了好一会才犹豫说道：“只知道自己干这行有二十年了，但前十五年的事没一点印象，只有这四五年的记忆。”
刘三军：“那件事应该发生在四五年前。”
“尽力赎罪，仇就有机会报。还记得快艇上崔助理在你耳边低语的那句话吗？孩子很可能还活着。”
刘春林：“求你救救孩子，他没罪，有罪的是我。”
刘三军：“你六名手下都被我抹去灵魂，已经无法再次转生。如果你真心赎罪，我会考虑给你留一个转生的机会。至于孩子，能救我会救下来的。”
刘春林：“是，一切都是我活该。我不奢求能活下去，只要能报仇就行。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现在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做不出什么恶事，求你带他远离罪恶做一个普通人。”
“真心赎罪的话，我答应你。”刘三军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前。
打开门，回头深深看了刘春林一眼，刘春林伏低身体。
“我该怎么称呼您？”
刘三军没有说话。
“那双血红双眸真让人印象深刻，称呼您血眸行吗？”
刘三军想了想：“血眸吗？太吓人了…还是叫血红吧。”
“是，血红先生。”
刘三军叹口气，悠悠说道：“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和你老婆都是孤儿出身，失去父母的孩子有多苦你们俩再清楚不过。”
“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这行？大部分都是孩子呀，你怎么狠的下心？”
“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你送去的孩子中有孤儿。”
“面对那些孤儿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春林身体伏低，头重重磕在地上，看起来很恭谨，却始终没有说话。
刘三军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多说，径直走出房间。
几天后渔船抵达一个破旧的码头，最后他们被带到一个仓库里。
这个仓库就是他现在身处的黑暗仓库。
一群西装墨镜男簇拥着一个男人来到仓库门前，混混老大一脸讨好之意快步小跑到男人身旁鞠躬，说道：“朴先生，这批羊到货了。”
这个被混混老大称为朴先生的人并没有说话，缓缓把手抬起来，混混老大会意，伏低身体向朴先生身边一个男人鞠躬，那个男人带着几名手下跟着混混老大进入仓库。
仓库中，一群孩子、几个女人正慌乱哭喊。
混混老大介绍：“崔助理，这批羊货色很不错。”
崔助理说道：“这次不会像上次那样，痴呆的小羊占比太多吧？上次送来的货朴先生非常不满意。”
混混老大把身体伏的更低，满脸堆笑：“不会！绝对不会！请崔助理放心！上次朴先生说过后，我回去很花了一番心思为朴先生寻找货源。”
“请看，这次送来的一百七十三只小羊中，痴呆的只有五只。大羊这次虽然少了点只有五只，但其中有四只都是在校大学生，质量相当高。”
混混老大一脸谄笑：“为了能让朴先生满意，我可是动用了很多关系。”
崔助理点头向混混老大说道：“该给你的不会少，但你要记得：质量一定要高，别再拿痴呆的凑数。”
混混老大点头哈腰连连说是，崔助理抬手示意，一群人簇拥着崔助理转身离开仓库。
仓库门口，一名西装墨镜男递给混混老大一个公文包，打开公文包，里面塞满花花绿绿的钞票，混混老大一脸喜悦。
崔助理对混混老大说道：“朴先生对这批货还算满意，特意嘱咐给你多加五十万，要不要当面清点一下？”
混混老大脸上笑意更盛：“哪里用的着数？正元星上谁不知道朴先生的名字就是金字招牌？”
崔助理对混混老大的态度很满意，点点头拍着他的肩膀说道：“为朴先生做事要多用心，朴先生也从不会亏待实心做事的人，明白吗？”
混混老大再次弯腰鞠躬：“为朴先生做事，我一定会尽心尽力。”
“只是连续运货已经引起了警方注意，下一批货估计会晚一点。”
朴先生缓缓开口：“为黑暗议会做事，你会得到所有的保护和资源，尽管放手去做，其它的事自有黑暗议会替你摆平。”
混混老大：“能为黑暗议会做事是我的荣幸，请朴先生放心。”
朴先生点头，崔助理招呼一群黑衣墨镜男簇拥着朴先生转身离开，混混老大一直保持着鞠躬的姿势为朴先生送行。
刚走出没多远，朴先生忽然停下脚步，歪着头，鼻子不停抽动，像狗一样不停的嗅着什么。
一群黑衣墨镜男都被朴先生的举动惊到。
他们印象中，朴先生做任何事都是不疾不徐，从来都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现在像狗一样用鼻子不停的嗅又算是怎么回事？
朴先生没有理会周围人的异样眼光，依然不停嗅着。
朴先生慢慢转身，这次好像嗅到了什么，脚步急促回到混混老大面前。
混混老大仍然保持鞠躬，眼角余光看到朴先生急匆匆走过来有些发慌：这次交易算是完美，并没有出什么纰漏，朴先生这是怎么了？
心中正惴惴不安，朴先生的话音传入耳中：“不对，味道不在这，快打开仓库。”
混混老大慌忙跑到仓库前打开大门，还没等仓库门完全打开，朴先生就迫不及待侧身挤进仓库，崔助理也反应过来，招呼几名手下跟着朴先生冲进仓库。
混混老大迷茫的看着，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身为旁观者的刘三军心中突然一动：这件事好像和自己有非常紧密的联系。
仓库内传出小孩、女人的惊叫声，之后是哭喊声，混杂着男人们的呼喝声。
过了一会，仓库内传出的只剩下哭声。
朴先生率先走出仓库，崔助理和几名手下带着两个孩子紧随朴先生走出仓库。
一名大概十四、五岁的男孩怀中抱着一个大约五、六岁的小女孩，两个孩子在崔助理和几名手下包围中走出仓库。
刘三军心一下提到嗓子眼，瞪大眼睛看那个小女孩，然后失望的摇了摇头。
女孩不是果果。
这两个孩子刘三军都没见过，但心中预感却越来越强烈：这两个孩子一定和自己有莫大关系。
男孩安慰着怀中的小女孩，警惕的看着四周。
朴先生一改之前的淡定从容，看向两个孩子的目光大多是贪婪，小部分是喜悦，隐约还有一丝丝的羡慕、嫉妒。
“这种体质原来真的存在啊…能完美与我族灵魂契合的体质…如果我附身时能遇到这种体质，那该多好…”朴先生语气中带着浓重的酸意。
朴先生压低声音向崔助理说了几句话，崔助理低着头，身体抖动显得有些害怕。
“我的命令，你不打算听了吗？”朴先生语气变的阴冷。
崔助理抬头看着朴先生，小声说道：“议会对拥有降临者体质的人类该如何分配早就有过决议，朴先生。”
朴先生身体微微前倾，在崔助理耳边淡淡说道：“你的主人，一军团流星大人是亲王，六军团炎阳大人就不是亲王了？每一位亲王都有优先权，不是吗？”
崔助理有些慌乱：“是，炎阳大人身为亲王同样享有优先权。但，朴先生，降临者太难得了，目前正元星上只找到这两个孩子拥有这种体质，另外那些大人们如果知道了…后果您清楚的。”
崔助理看着朴先生，小心翼翼的说道：“先生，您承担不起另外几位大人的怒火，请您三思。”
朴先生盯着崔助理，语气更加阴冷：“真没看出来，你竟然这么讲规矩。”
“一名皈依者竟然妄图插手神明的家事，不要以为自己是议会派来的助理就有免死护身符。”
“既然被议会派到我身边，你效忠的对象只能是我，懂了吗？”
崔助理抬起头看着朴先生，喉头动了动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对朴先生深深鞠躬：“是，朴先生，我会永远效忠与您。”
崔助理：“但这两个孩子的事知情人太多，该怎么处理保证不走漏消息是问题关键。”
朴先生示意崔助理跟他走，两人离开人群来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朴先生压低声音告诉崔助理：“全部抹去即可。嗯，对了，留着那个送货人。他运气不错，能找到两个，就能找到三个、四个。”
崔助理：“送货人这次还带着他老婆、孩子和几名手下，这些人在一公里外的码头等着。送货人在开元国有家人，朋友，邻居，还有很多认识他的人。他老婆也有自己的社会关系。杀一个人很容易，想要彻底抹去他存在的痕迹…真的很难。”
“留着他很容易出纰漏的，朴先生。”
朴先生不屑说道：“送货人我亲自出手解决，先把送货人带来的人全部抓过来。”
“这批货嘛…取消挂牌交易，全部就地处理干净就是。”
崔助理心中一惊，低头说道：“朴先生，这批货数目太大，全处理干净的话损失会是天文数字。那些老板也早就付过订金，违约我们要十倍赔偿的。”
朴先生：“理由嘛，船沉了。至于订金，该赔多少赔多少，黑暗议会最不缺的就是钱。黑暗议会既然赔付，付过订金的那批人又怎么敢得罪我们？他们都等着我们给他们续命呢。”
崔助理头埋的更低：“先生…我带来的手下该怎么处理。”
朴先生有些不耐烦：“不是告诉你船沉了吗？先让他们去抓送货人带来的人，船沉之前该干的活还是要干，抚恤金照例给三倍就是。”
崔助理声音有些颤抖：“朴先生，能留一个吗？我堂弟也在里面。”
朴先生在崔助理耳边低语：“你说呢，崔助理？把家人、孩子和自己的一切都献给神的皈依者有多少，你应该很清楚。”
“你，到底是信奉神，把自己的一切奉献给神，做一名虔诚的皈依者，还是想做一个打着神的旗号为自己获取利益的伪信者？我亲爱的崔助理？”
崔助理头埋的更低，声音有些颤抖：“是，先生。您的意志必将实现。我现在就去安排。”
朴先生点点头：“去吧。”
崔助理回到手下面前，在一名黑衣墨镜男耳边交代了几句，那名黑衣墨镜男点头，招呼另外几名同伴跟他一起乘车离去。
崔助理又向其他手下发布命令，手下纷纷动了起来。
半小时后，一艘货轮驶向码头装载区。
混混老大一直偷瞄着朴先生和崔助理，心中越来越忐忑。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隐约察觉到有些不妙。
此时三部车从远处驶来，在仓库前停下。其中一部车门打开，一个抱着婴儿的女人走下车。
混混老大一声惊呼，回头看向不远的朴先生，终究还是没敢质问朴先生，跑到崔助理面前，声音有些嘶哑：“崔助理，这是什么意思？我做错什么了？为什么把我老婆孩子抓来？朴先生对这次交易不是很满意吗？”
崔助理淡淡说了一句：“朴先生会告诉你到底为了什么。”
混混老大再次转头看向朴先生，朴先生面无表情。
混混老大没有勇气走近朴先生质问，远远叫着：“为什么？我对朴先生您忠心耿耿，一直为您尽心尽力做事。我是您的人呀朴先生，这是为什么…”
正在抱怨，混混头目耳边传来崔助理的声音：“手下？不，朴先生和你只是交易，每次朴先生都付了钱的。”
混混老大心中大事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和朴先生争论，他不敢。
和崔助理争论，他争不过。
无助的混混老大跑到女人身边抱住女人。
女人一脸惊恐，在丈夫怀中瑟瑟发抖。
“春林，这是怎么了？为什么把我们也抓来了？”。
混混老大捧着女人的脸，声音很温柔：“别急，这一定是哪里出了误会，我…现在去和朴先生说，千万别吓着孩子。”
对孩子、家人的关心还是让混混头目战胜了对朴先生的恐惧。
混混老大跌跌撞撞来到朴先生身前，弯腰鞠躬，态度谦卑，满脸都是笑：“朴先生，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一直都是实心办事，并没有做过任何违抗您意志的事。”
朴先生自然的伸出手，混混老大会意，熟练的把身体伏低，让朴先生把手按在自己头上。
“你叫什么名字？”
“朴先生，我叫刘春林。”
“那个女人是你老婆吗？”
“是！朴先生，她是我老婆。”
“哦，你们结婚多久了？”
“朴先生，我们结婚有一年半了。”
“你和你老婆家里还有其他人吗？比如父母、兄弟、姐妹？”
混混老大浑身战栗，身体伏的更低：“朴先生，我和我老婆都是孤儿，没有家人。这到底是怎么了？朴先生，求求您告诉我。”
朴先生笑了起来，声音很柔和：“我就这么让你害怕？你这次做的很好，找到两个很特殊的孩子，我很高兴。”
“你办事得力，我想亲自给你敬杯酒，这是你应得的犒赏。”
“你俩结婚的时候我没到场，就在这给你们俩补办一场酒席，以后你就算我的人了。”
朴先生一番话让混混老大脑中一片混乱，机械回答道：“我们两个都没家人，领个证就算结婚了。酒席也没办，就是叫上几个小兄弟在家里聚了一下。”
他话声还未落地，朴先生就仰头哈哈大笑起来，能听出心情很是不错。
混混老大心中不安稍微平复了一点。
“你那几个小兄弟都在这吗？”
混混老大：“朴先生，他们都在这，就在车旁边。”
朴先生脸上笑意更盛：“你叫什么来着？对了，刘春林。春林啊，准备好做我手下了吗？我最信任的下属。”
混混老大心中乱成一团麻，下意识点头。
“你的职责是继续为我送货，并守住这间仓库，能做到吗？”
混混老大又点称是。
朴先生满意的拍了拍他的头，闭上眼。
再次睁开眼，朴先生的瞳仁变为竖立，颜色是黄色，看起来更像一只蛇的眼睛。
手轻轻在混混老大头上抚摸着，朴先生轻声说道：“成为我最忠诚的下属吧。”
混混老大身体剧烈抖动起来，像是在拼命挣扎，他嘴巴张的很大拼命喊着，却没发出一点声音。
过了一会，朴先生放下手，神情显得有些疲惫。
“这具身体还是…和灵魂匹配度差的太远，才控制几个人都这么勉强。”
说完朴先生回头看着那两名孩子，眼中满是羡慕、嫉妒：“我降临时如果能遇到这种体质该多好。”
“不过，就算那时有大概我也轮不到我。…算了，找到总比找不到强。把这两个孩子送给炎阳大人后，其他人又拿什么跟我争？”
看着面前仍伏低身体的混混老大，朴先生开口说道：“刘春林，去问崔助理下一步该做什么。”
混混老大口中称“是”，快步跑到崔助理身旁，崔助理向他交代几句，混混老大立刻动了起来。
仓库中的孩子和女人们被压解着排队走上货轮，哭喊声不时响起。
孩子和女人们都上船后，轮到了混混老大的带来的人。
小混混们知道接下来自己要面对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都向混混老大拼命喊着，哀求着。
混混老大只是默默看着，像一具没有任何感情的雕像。
哀求声变成了愤怒的叫骂声。
队伍中，女人抱着婴儿一步一回头看着混混老大。
她喊了很多次“春林”，嗓子都喊哑了。可那个平日里最疼爱自己的丈夫像是变成一个陌生人，只是站在那里默默看着自己，没为自己说一句话。
队伍越走越远，女人突然冲了出来。
一名黑衣墨镜男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女人，紧接着另一名黑衣墨镜男也抓住女人。
瘦弱的女人就像一只为保护幼崽疯狂的母狮。
她疯狂踢着，疯狂撞着，疯狂咬着，两名身高体壮的男人硬是被一个瘦小女人挣脱。
女人抱着孩子，跌跌撞撞冲到混混老大面前，哭着向他递出手中婴儿。
“孩子！春林！”
混混老大身体剧烈抖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体里挣扎，想要爬出来。
眼中流露出的也不再是那种漠视一切的目光。
脸扭曲着，表情狰狞。
女人用尽所有力气大喊：“孩子，这是我们的孩子！春林，这是你的孩子！你的孩子！”
混混老大浑身抖的更剧烈，像是恢复了一点神智，缓缓伸手从女人手中接过婴儿，轻轻抱在怀中。
两名黑衣墨镜男也在此时追上来，一把抓住女人向后拖去。
刚才还像一只暴怒母狮的女人此刻却像一只温顺的绵羊，被两个男人轻易拖走。
女人像是认命了。
她没再挣扎，反而在笑，满脸都是笑意。
“我没事的春林，随便怎么样都没事。从跟着你那天起我就知道咱俩不会有好下场，咱俩做的事迟早会有这么一天，迟早会有报应…”
女人大声向丈夫喊着：“但这不关孩子的事，照顾好孩子。”
黑衣墨镜男拖着女人越来越远，声音也随着距离拉远越来越小，只能勉强听到：“春林！照顾好孩子，那是我们的孩子！”
混混老大抱着婴儿，身体不停抖动着，泪水在眼眶中打着转，身体里有什么东西即将钻出来。
他缓缓抬起脚，像是要朝着女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一只手突然出现，按在混混老大头顶。
很快，混混老大平静下来。朴先生睁开眼，神情更加疲惫。
“有意思…一个凡人竟然能挣脱我设下的精神牢笼，这股力量源自哪里？是这个孩子？父母对孩子的爱？”
“人类直到现在还是用胎生这种落后方式繁衍后代，现在看起来好像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
朴先生感慨着：“不过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爱，又算得了什么。”
朴先生摇摇头，转身对崔助理说道：“把这孩子也送到船上。”
崔助理走到混混老大面前伸出手，混混头目顺从的手捧婴儿递出。
崔助理接过婴儿，迟疑着向朴先生说道：“这孩子才几个月大，送到船上是极大的浪费啊朴先生。不如先养起来，大一点会有人要的。”
“先生，我们这次损失很大，能挽回一点是一点。不管谁的孩子，只要是孩子，总会有老板需要的。”
朴先生点点头：“有道理。也好，先带回去养着吧。”
“船的事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做到滴水不漏，千万不能留下活口。记得要录下视频当做证据，别给议会里某些人留下话柄。”
“这个刘春林从今天起就是一个全新的人，他之前的记忆已被我全部抹去，如何做事应该都忘了。”
“这边事了后，你和他一起去一趟开元国，手把手教他一次，所有的关系和接头人让他再熟悉一遍。”
“他和他老婆都是孤儿，没有复杂的社会关系，结婚除了几个小弟其他人都不知道。他身上不会再出纰漏，你注意别在其它地方走漏风声。”
“希望这个刘春林还能为我们找到更多拥有特殊体质的孩子。”
崔助理鞠躬：“是，先生。”
两小时后，公海。
货轮慢慢倾斜、沉没，传出哭喊声、叫声，拍打舱门声。
一群黑衣墨镜男愤怒的叫骂声格外刺耳。
货轮没能撑多久。
海面上还有几名黑衣人在徒劳挣扎，冰冷的海水很快就让他们耗尽体力，变成一具具浮尸。
一艘快艇上，崔助理肩扛录像机记录画面，混混老大站在他身旁。
一切需要录下当做证据的都录完后，崔助理放下摄像机坐下来，混混老大跟着坐下。
“那孩子就跟着我吧，毕竟我身边也缺人手，还是这种看着长大的孩子让人放心，不会背叛。”
崔助理像是自言自语，他身旁的混混老大身体却轻轻动了一下。
混混老大的记忆回放从这一刻停顿，没有新的场景和画面出现。
一直旁观的刘三军知道记忆片段只能看到这里了，朴先生说的很明白：混混老大之前的记忆已被全部抹去。
既然这样也没有再看下去的必要，刘三军决定离开这个让他恶心的精神世界。
刘三军松开按在混混老大头顶的手，弯腰拄膝大口喘着粗气。
混混老大身体瘫软，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口中自言自语说着什么。
刘三军隐约听到混混老大说的是什么，翻来覆去就两个字“报应”。
“善恶终有报，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刘三军心中暗叹。
恶心、呕吐感消散，刘三军看着瘫坐地上的混混老大犹豫起来。
朴先生已经抹去了他所有记忆。自己能不能帮他找回记忆且不说，就算能找到，自己需要花费多少精力和时间？这笔账不好算。
朴先生，刘三军是一定会去找的，他所有想知道的，比如果果的消息在朴先生那里都能得到答案。
现在这种局面还不如直接去找朴先生。
现在摆在刘三军面前有一个难题：这个混混老大，刘春林，自己该拿他怎么办？
抹去他的灵魂，刘三军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
但像朴先生这种生活在黑暗世界的人一定很难找，自己又没有任何信息，要不要留下刘春林带路？
刚才看到的记忆回放中，朴先生在黑暗议会中的地位并不算最高阶层，亲王就比他等级更高。
自己孤家寡人一个，这点超能力能斗得过这个庞大组织吗？
自己的精神力到底属于什么层次，刘三军也一无所知。
观察者曾告诉他：四级精神力者有资格掌管一个行星，五级精神力者就是“神”。
根据观察者话里的意思：只要自己能晋级为四级精神力者，就有了和黑暗议会一决高下的力量。
还有那些孩子，自己承诺会帮他们找到家、找到爸爸妈妈，该如何去做现在还是没有头绪。
现在抹去刘春林，他精神世界中的孩子和女人会不会随着精神世界一起消散？
刘三军长叹一口气，心想：“为什么拥有超能力后还是这么难…和自己想像中一路平推、大杀四方完全不一样。”
此时混混老大还呆坐在地上，口中翻来覆去说着“报应”两个字。
刘三军不想浪费时间，问道：“让无数父母失去孩子，让那些无依无靠、可怜的孤儿们堕入恐怖地狱，让那些花季女孩失去人生。你该怎么弥补，刘春林？”
刘春林听到这句话后抬起头，双目逐渐恢复神采，身体向前一扑改坐为跪，手足并用爬到刘三军面前抱住他的双腿痛哭流涕：“我该死，我活该，我罪有应得。”
刘三军叹口气：“你死一万次都不够赎罪。如果不是你老婆孩子经历了那些，你会悔改吗？刀不砍在自己身上是不知道疼的。”
刘春林向他哀求：“我不是人，我是畜牲。这是报应…报应。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刘三军：“你想要什么机会？”
刘春林：“我想报仇，我想亲手杀了朴先生。我的孩子如果还活着就找到他，给孩子准备好后路后，我任你处置。”
刘三军：“你要怎么报仇？凭你自己吗？”
刘春林放开刘三军的腿，跪伏在地不停磕头，口中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求求你，只有你有能力和朴先生对抗，也只有你能帮我，求求你。”
刘三军看着刘春林，从灵魂波动中他知道这是他的真心话，毕竟灵魂的交流不存在欺骗。
刘三军：“这个仓库又是怎么回事？这些被拐卖的孩子和女人们为什么会留在这里？”
刘春林摇摇头。
刘三军思索着，黑暗仓库应该并不是刘春林自己的精神世界，只是一个精神牢笼，这一点朴先生话中意思说的很清楚。
如果贸然打破这个精神牢笼，这些孩子和女人们怎么办？
真让人头疼。
思虑再三无从下手，刘三军告诉刘春林：“先起来，出去再说。”
然后他转身向还在乖乖等着他的两个孩子走去。
小男孩、小女孩抬头看着他，眼中全是期盼。
看着两个孩子，刘三军有些犹豫：该怎么告诉他们，自己现在没能力帮他们？
两个孩子很乖巧，并没有开口问什么。
刘三军蹲下，抱起两个孩子，语声温柔：“叔叔现在做不到，不能带你们回家。你们相信叔叔吗？叔叔一定会带你们回家。”
“嗯”小女孩点头，在刘三军脸上亲了一口。
“嗯，叔叔。”小男孩也在刘三军脸上亲了一口，向刘三军伸出小手指，眼中满是期盼、崇拜和信任。
刘三军心中一阵难受，伸出小手指勾住小男孩的手指，示意小女孩也加入，小女孩一脸惊喜，伸出小手指勾住。
“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孩子们稚嫩的童音响起。
刘三军紧紧抱住两个孩子，伏在孩子们耳边轻声说道：“叔叔一定能做到，叔叔不会变，一百年都不会变，相信叔叔。”
再不舍也终有分别的时候，刘三军在两个孩子额头狠狠亲了一口。站起身，向周围人群喊道：“等着我，等我回来。”
“谢谢你，谢谢叔叔。”人群中响起声音，刘三军向人群挥手，闭眼，彻底切断和混混老大的精神链接，回到了现实世界。
还是进入精神世界时的场景：自己坐在凳子上，刘春林还是斜靠在对面沙发上。
唯一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脸上满是泪痕。
刘春林还没有醒来，刘三军厌恶的看着他，随手拿起茶几上的空酒杯向他砸了过去。
刘春林被惊醒，睁开了眼。
看清面前是谁，刘春林马上从沙发上起身跪在刘三军面前。
刘三军：“别浪费时间，告诉我你知道的一切。”
刘春林想了一会说道：“崔助理昨天就已经从宇宙国出发，今天晚上会亲自来接我。”
“是那个一直跟在朴先生身边的崔助理吗？”
刘春林点头：“对，就是那个崔助理。”
刘三军想了想告诉他：“不行，你不能去宇宙国。现在我的实力还不够面对朴先生，更别提朴先生还有一大群手下。”
“你身上精神牢笼被打破的一瞬间，朴先生应该就知道出问题了。”
“还有其它的藏身地吗？”
刘春林：“还有两个隐蔽的地方。”
“我走后你也走，换个地方。”
刘三军写下一串数字：“这是我的电话号码，记在心里。”
“记住了吗？”
刘春林点头，刘三军把纸条撕碎塞进兜里。
“仔细回忆每一个被你送去宇宙国的孩子、女人来自哪里，在哪被拐骗，家在什么地方。”
“能想起多少算多少，完整记下来交给我。想赎罪，就从这里开始吧。”
“还有，今天我看过你六个小弟的记忆，他们都没有拐卖人口的记忆，这是怎么回事？”
刘春林：“所有拐卖人口的行动一直都是我自己一个人，其他人不参与。”
刘三军：“原来如此。你老婆孩子的事发生在多久前知道吗。”
刘春林努力回忆着，过了好一会才犹豫说道：“只知道自己干这行有二十年了，但前十五年的事没一点印象，只有这四五年的记忆。”
刘三军：“那件事应该发生在四五年前。”
“尽力赎罪，仇就有机会报。还记得快艇上崔助理在你耳边低语的那句话吗？孩子很可能还活着。”
刘春林：“求你救救孩子，他没罪，有罪的是我。”
刘三军：“你六名手下都被我抹去灵魂，已经无法再次转生。如果你真心赎罪，我会考虑给你留一个转生的机会。至于孩子，能救我会救下来的。”
刘春林：“是，一切都是我活该。我不奢求能活下去，只要能报仇就行。如果我的孩子还活着，现在也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做不出什么恶事，求你带他远离罪恶做一个普通人。”
“真心赎罪的话，我答应你。”刘三军说完站起身走到门前。
打开门，回头深深看了刘春林一眼，刘春林伏低身体。
“我该怎么称呼您？”
刘三军没有说话。
“那双血红双眸真让人印象深刻，称呼您血眸行吗？”
刘三军想了想：“血眸吗？太吓人了…还是叫血红吧。”
“是，血红先生。”
刘三军叹口气，悠悠说道：“有一件事我想问问你：你和你老婆都是孤儿出身，失去父母的孩子有多苦你们俩再清楚不过。”
“干什么不好，为什么要做这行？大部分都是孩子呀，你怎么狠的下心？”
“最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你送去的孩子中有孤儿。”
“面对那些孤儿时，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刘春林身体伏低，头重重磕在地上，看起来很恭谨，却始终没有说话。
刘三军心中有了计较，也不多说，径直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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