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刺（5）

    吴介上任不久，可寻常跟许多同僚还算给过照面，虽然他本人并不喜欢这种客套，可师娘不厌其烦地叮嘱他平日里要多打点人脉，不知不觉间他也习惯了在人前带上一副面具——可无论如何搓揉，他始终做不到像骆九一样在不同秉性的人中间如鱼得水，淡定自若。

    不过打点人脉总是好的，至少现在就派上了用处——他自己不认识周富，可他诏狱里少有的交心朋友李鸠肯定认识。

    不同于吴介，李鸠是正儿八经的京城人，家里做的是布匹生意，可谓家底殷实，本来以他的家境老老实实考个功名，然后在京城各府谋个差位不算难，但老父亲非要他去找个角落呆着——

    李鸠从小也算锦衣玉食，性子却颇烈，你不是要我找个闲职吗？好，我就去诏狱混！

    老父亲气的暴跳如雷，立马给了他三个巴掌，从此李鸠少了颗门牙，却多了个诨号——李漏风。

    当差的同行都叫他李漏风，他面色平淡甚至笑脸相迎，可吴介冷眼旁观，明白李鸠内心厌恶，所以从来不戳他痛处，这着实给李鸠留了个好印象——

    再加上像李鸠这样从小长在四合院里的小孩对吴介那些走南闯北的经历最感兴趣，一来二去，两人对彼此观感都不错——诏狱黑暗，有个共享火炬的朋友是必须的。

    也算无心插柳，李鸠从小混迹商海，交际能力极强，没过多久便做了诏狱一层的人事掌簿——成了蔡氏口中的倚仗，至此，平级的依旧死不改口，而当了下级的纷纷管叫他李漏风为李掌簿。

    吴介记得这件事让他感慨了好久，就换了把椅子，诨号怎就变成雅号了呢？

    也正因如此，李鸠面上不张扬，私下却真把吴介当自己人了。

    吴介回忆了下诏狱的人事排班，知道今天李鸠没有轮值，多半在家里——他家确实富足，可由于家主不愿跟官府搭上关系的缘故，院子买在了外城，离此地并不算远。

    吴介特意挑了‘闻汀巷’赶路。

    好处是隐蔽而且快捷——

    坏处是这条胡同分岔极多，如非这片街的老住户，莫说半夜，就是白昼时分也不敢深入，生怕被堵在巷子里——

    巷里都是泼皮破落户，要么就是醉死的尸体或者被打断腿当乞丐的赌客，巷子内没有一块砖和石板是平整的，全都旧的开裂，有的已经化作了烂泥和臭水搅在一块。

    可这对于吴介来说却反而是天大的好处，因为不可能有人能轻易跟踪——他熟稔地通过一处处岔口，无需多久，转眼便到了外城最为繁华的市坊——楚南井。

    街上人烟如织，车水马龙，似乎外城的半壁繁华全部收拢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