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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疯老魔

    很快,吴介便知晓了他口中的有趣是什么了,在刘廷桧地牵引下,足足过了两道铁门和当差把持的数个关口,又慢慢走过一条螺旋楼梯,众人才抵达诏狱最底层。

    原来那不是什么好奇,而是某种预感——自己近来常梦到师父骆九教导他时严肃的脸庞,又不时梦到他交代遗言时瞳孔里的不甘和懊悔,每每梦醒,差服都被冷汗淋湿。

    刚才的偶遇却透露着宿命的纠缠——吴介,终有一天会见识到第四层的,不管他以何种心态面对,好奇或者恐惧,结果都是不可逃避。

    它似乎在等着他,犹如一条盘踞的毒蛇,伸出红芯勾引他,揣测他,又抓捕他。

    “这里便通向第四层的大牢,诏狱总共有四层,除了接待各部官员的第一层,二三四层都有着独有的称号,第二层被称为等活地狱,犯人多是血肉竭尽而亡,第三层则叫众合地狱,关押者骨肉皆碎,至于最后一层吗……”

    刘廷桧泰然自若地说着异常残忍的酷刑,甚至卖了个关子。

    吴介眼看着身边同行的小当差脸色愈发苍白,身子不住颤抖,遮掩下体的差服隐隐发湿,他刚要伸手表示安慰,小当差还是没能克制住,绝望地尖叫一声,转身便逃。

    队伍后跟着的老当差想要阻止,“阿元,别……”

    已经来不及了——

    幽暗的隧道里,在冰冷的火光中,一道鲜红温热的血线被挑至空中,泼洒在坚硬的灰墙上,从阴影里默默走出一个人,身着黑色薄甲,手中握着寒光乍现的雁翎刀,脸部被狰狞的铁灰色面具覆盖。

    吴介回头一望,身后不知何时已经站满了黑甲人,狭窄的隧道里全是兽形面具和待在腰侧的寒刀,一双双看似空洞的眼睛里跳动着贪婪——

    对肉的贪婪。

    北镇抚司司长,诏狱的当权者竟然咽了口唾沫。

    “哎呀,‘无间道’里的血又往前了。”中年人依旧在笑。

    火光一照,吴介这才发现大大小小的血迹印在墙的各处,由红至黑,或深或浅,漫向隧道深处。

    他的心头猛地一跳,冷汗开始狂流,怎么没有血腥味?

    “我猜各位肯定在好奇怎么闻不到味道——”中年人眯着眼,动了动鲜艳的红唇,声音尖细

    “这第四层吗,被叫做阿鼻地狱,犯人受的是极刑,在这整座大牢中都被施了毒阵,至于解药吗……”

    吴介和一伙当差的身后传来一阵毛骨悚然的啃食声,没有一个人敢回头——不少当差的已经被吓得面目呆滞。吴介在此时终于确定了,自己来诏狱是个错误,是笔不该接受的买卖。

    中年人环视众人一周,似乎在欣赏猎物们得知自己的处境时的惶恐绝望,突然,他哈哈一笑,“瞧瞧你们,一群没用的东西,就凭你们有什么资格呆在这阿鼻地狱中,要知道,这些‘烛龙卫’乃是家父的御用刀客,无一不是武功绝顶的高手……至于你们……”

    他晃了晃手中莫名出现的木盒,“这是解药,待会自会发给你们……毕竟今天情况特殊……”

    普天之下,敢用“御用”二字的,除了皇帝,就只有大阉魏忌良,结合家父二字,吴介终于肯定了这位红袍四品的身份——魏阉义子。

    之前他就有所猜测,诏狱头子刘廷桧明显是阉党的人,能让他叫个四品中年人为少爷的,天下又有几人?

    但这无助于缓解他内心的焦虑——他甚至可以确定自己看不到明天的太阳了,魏阉的隐秘力量都让你给见了,你还想活?吴介根本不觉得那会是解药,就算是,也必然揣着别的恶意。

    他惊讶得发现自己没有发慌,就像从前还是个刀客那样,在等待着雇主的未知任务,只是这回的报酬不再是金钱,而是自己的命。

    几个老当差显然也深知处境,脸上并没有丝毫喜色,除了几个愣头青,大伙一片沉寂。

    魏义子没有理会,顾自前行。

    “阿鼻地狱里关押的,都是身负重大秘密或者曾经在江湖上为所欲为的魔头,而‘烛龙卫’则是朝廷下一些犯事的高手,哈哈,把他们放在一起……有趣……三日内活下来的,便成为了御用刀手,囚犯吗,反正本来就要死……”

    吴介和当差们紧跟着,慢慢深入了大牢深处。

    漆黑的牢笼里关押着的不是人,而是一头头野兽,他们身上只披了一件已经被鲜血染的猩红的囚衣,有的甚至赤身裸体,毛发野蛮生长,宛若荆棘;指甲锋利,藏污纳垢——有的蜷缩在角落,有的趴伏在地上,精瘦粗悍的躯体被锁链缠住,手脚加以镣铐。

    他们的眼中只剩兽欲,见到活人便发出低低而凶厉的吼声。

    魏义子突然停了下来,转身道:“这位是当代三清道观观主的三师弟,张以慎,我想大伙对另一个名号会熟悉点——‘疯老魔’

    吴介心头一动,‘疯老魔’?失踪一年多的老魔头竟然在这里?他望过去,在这片黑暗的丛林里居然有这样干净的囚衣,雪白雪白,犹如处女的皮肤。

    他看到一个长发灰白的老头,紧闭双眼,面无表情地盘坐在监牢正中心,双手拢在白袖里,除了颈上套着的拇指厚度的铁环,仿佛一个正常的老人——

    这是最为诡异的。

    吴介借住火光细看,惊恐的发现‘疯老魔’周围一圈全是干涸的暗红血迹,扇子似的剥开,这得杀了多少人!

    “张道长,您老要的材料已经送来了,望您满意,三日后我会再来,到时您老若有什么想说的话,尽管向贤侄倾诉……”魏义子高呼,身影忽地出现在了队伍后方。

    刘廷桧笑咪咪地看着吴介一伙,“解药三日后少爷自会送来,希望各位在老魔前多撑几日,莫要丢了朝廷和正道人士的面子。”

    当差的疯狂地逃向后方,两扇更大的铁门从黑暗里跃出,死死地扣住,一下变作了生死的天堑。

    吴介虽然早就深知此行凶险,仍然低估了阉党手段的恶心。

    “嗞啦”,关押‘疯老魔’的牢门放开一条缝隙,铁锁分成两半掉落,中间是平滑光整的切口。

    ‘疯老魔’依旧无声无息地坐着,四周无刀无剑,吴介背脊发冷,他仿佛看到一只恶鬼疯狂地从无间道里爬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