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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仇得报扶南归天地 感真情罗汉动凡心

    听到“歧缘障”这三个字,青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腔深情,对越鸟来说却如同隔靴搔痒,难怪他屡屡失手!眼下他二人好不容易才通了心意,万一有这东西挡着,越鸟来日权衡起来,为入雷音寺挥剑斩情丝,那可如何是好?

    “尊者快为越儿破障!”青华心急如火,把金雕从凳子上生生地拉了起来。

    “为什么?!”金雕连忙甩开——这青华帝君可见是恢复如初了,好大的蛮力!

    “尊者看那佛言如何?”青华连忙拿如来佛做了挡箭牌,总不能让他在金雕面前露出私心来吧?他和越鸟两情相悦,他不惧生死,肯为越鸟挡去天灾,一心所求无非是与越鸟相伴百年。无奈命数难料,天庭冰冷无情,灵山更是不闻不问,世间多苦,最苦的就是让他和越鸟不得相伴一生。

    金雕捧着那佛言直琢磨——从前满天仙佛将这越鸟和青华拆做一僧一道,生怕他俩再凑在一起。可是如今佛祖让越鸟入妙严宫在先,又赐下这十六字真言在后。写的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又是破镜重圆,又是灵童转世,倒好像真的是要青华与越鸟再续前缘!如此惊变,实在难解,若非金雕认得观音莲笺,他定要以为这佛言是青华自己胡编的。

    “可这……这只是字面上的意思,未必就是佛祖的本意吧?你看这雀翎生花一句,不就已经落空了?眼下雀翎都没了,如何生花?”

    金雕不甘心,越鸟能活到今天全凭雷音寺的护佑和佛母的关怀,事到如今,要他相信一切都回到了原点谈何容易?既然是孽缘,哪里有重续的道理?既然注定世世两伤,又何必非要凑在一起?

    “这雀羚枯萎千年,此刻化作了越儿的脊骨,通血生脉,也算是死而复生了吧?”

    到头来青华还是只能自己猜那如来老儿的意图,金雕是佛祖的护法,日日在佛祖身边,青华原还指望他能指教一二,岂料他竟半点不懂如来的心思,实在是没用!

    可金雕听得青华那不像话的解释,心里更疑惑了:“你这解的也太牵强了吧!”

    “如来不赐也就罢了,既然赐诘,若非直言提醒,难道还能是故意误导吗?”青华气鼓鼓地反驳道。

    青华气话而已,可金雕却听进了心里——青华所言有理,他与如来虽然无交无情,但也无冤无仇,如来不帮就算了,既然有意出手帮忙,又何必故弄玄虚?青华帝君并非佛门中人,如来佛祖没必要为难他,更不会故意跟他打哑谜。如来赐下佛偈,青华解对了也好,解错了也罢,一切只看他与佛祖的缘分,无需金雕多思。

    至于这“歧缘障”,灵山既然没有交代,一切就全在金雕许与不许之间,然而金雕心里有他自己的计较——事已至此,恐怕越鸟和青华就算是破镜重圆也是枉然。情咒难解,他俩既然命中注定世世不得善终,自然是不生情则已,一旦生情就少不了要受苦受难,不得两存。来日若青华谨守诺言,为越鸟挡去天灾,那他必然要落得身死。等他死了,情咒就破了,越鸟便可从此无碍。可越鸟若是破了歧缘障,万一真的对青华动了情,来日只怕她舍不得让青华以身相护。更有甚者,若是越鸟情到深处,眼看青华死了,生无可恋,做出什么傻事来如何是好?

    在青华和越鸟之间,金雕选择越鸟,所以他不顾青华所请,只管插科打诨。

    “……你这案上的双剑,是扶南阴阳剑吗?”

    青华原本心急如火,可金雕的这一问惹的他看了那扶南阴阳剑一眼,他不看不要紧,一看竟是大吃一惊——只见扶南阴阳剑上萦绕千年不散的妖气,半日之间居然尽数消散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

    青华说着便将二剑握在手中细看细查——只见那阳剑上的一道血印,原本红如妖血,如今竟然化成了一线闪闪的金光;而那阴剑原本是赤如龙舌,眼下却是通身寒闪闪的银光。二剑剑气依旧呼啸如龙,可那原本环绕在剑身上的黑色妖灵,竟是一丝都没剩下。

    “你……你莫非是用这扶南阴阳剑破脊柱而出的吗?”金雕眯着眼问道。

    “不瞒尊者,本座今日被那万尸窟破了金身,失了法术,正是借了越儿的阴阳剑。”

    青华不顾露怯,直言相告,话音刚落,他心里就明白了——越鸟四处降妖除魔,一生磊落,从无私心,唯独是怒杀了这个扶南。眼看扶南妖气不散,越鸟心中一直内疚不安。偏偏今日他与越鸟一番奇遇,夫妻变母子,妖龙斩孔雀,这才让扶南也破了越鸟的脊柱,也饮了越鸟的血。

    扶南终于大仇得报,而越鸟也还了血债,二剑妖气自散,此间天机,实在是让人叹服。

    青华明白了,金雕自然也明白了——如此说来,越鸟合该有此一劫,虽然凶险,倒未必就是坏事,非但如此,这里面说不定还有一石二鸟之功。

    “你把手给我。”金雕对青华说。

    青华虽然不解,但他眼看金雕面沉如水,颇为郑重,心里也不愿意得罪金雕,随即便伸出了右手。

    金雕搭了搭青华的脉——一切果不出他所料,青华体内的乃穷神冰已经全部化尽。

    金雕恍然大悟,只叹天机深不可测,心里对青华的怨怼也兀自消散了九分。他原以为越鸟今日蒙难的始作俑者是青华,到了此刻,他才终于窥探到天机的十中一二,然而这种觉悟让他恐惧,让他不知道该做什么。

    “佛祖有言,当日帝君在昆仑苦战梼杌七天七夜,身中乃穷神冰寒毒。此毒虽然可以以青焰化解,但要拔除毒根也需要时日。青焰本来就是越鸟的血化的,今日你入她腹、沥她血,眼下你身上的毒根已经被化去了……”

    金雕聪明,青华也不蠢笨,想起扶南的来历和乃穷神冰的厉害,他的心中生出了一片明朗——他和越鸟情根深种,哪里是一个小小的“歧缘障”就能敌的?这些日子以来,他对越鸟喜爱有加,即便越鸟有障蔽目又如何?她依旧是和他两情相悦。想来他二人情深,非一障能敌。而天数难测,他既然不能反抗,那就生死相随,绝不负卿!

    青华恍然大悟,随即不再纠缠金雕,只坐在榻前望着越鸟,轻抚她的一头青丝,眼中尽是款款深情。

    金雕见青华似有所悟,面露真情,心里好生诧异——这青华帝君似是与越鸟有情?既然如此,他前番急着要为越鸟破障也算是情有可原。可更让金雕惊讶的是青华听了那天数之言,居然肯放下执着,随心随性。由此可见,青华绝非轻狂倨傲之辈,非但如此,他竟还有些佛性……

    想到这里,金雕一时头顶发凉,哑然失神——佛祖深思,莫非在此吗?

    此事实在是事关重大,金雕是越想越不敢想,可越不敢想却越是要想,一时间坐立不安,如同受惊。

    “本座不怕以身代受,更不会舍不得这一己孽身,唯有一事——若我不敌那焚风,还请尊者和佛母一定要看紧越儿,开解于她,千万莫让她做出什么傻事来。”

    青华谈起生死,云淡风轻,一如当日——那天他战罢梼杌,将将捡回一条命,在这东极殿里,他也是如此。原来他起身便知是要赴死,却依旧丝毫不惧,甘愿牺牲,心中半分没有自己,这就是青华大帝的底色。

    金雕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心头一颤,可他不愿在青华面前露怯,只腾身而起出了东极殿。立在阿如亭前,金雕百感交集,一时苦叹——今日青华帝君断心脉相救在前,留遗嘱托妻在后,足见他绝非无情之辈。可偏是如此,上天却让他亲手断了越鸟的脊柱,再让他亲眼看着越鸟受换骨之痛,这未免也太残忍了些!

    这对苦命的鸳鸯,真是比黄连还苦,莫说金雕这个个金身的罗汉,就是顽石钢铁见了,只怕也要落泪。

    九灵从白泽那讨了生骨镇痛的仙方,一通狂奔。到了东极殿前,竟看见金雕眼圈发红,眼角带泪,叫他如何不惊?只以为明王已经殁了,吓得脚下都踉跄了起来。

    “尊者哭什么?!”

    “放屁!九重天风大,扑了老子的眼,还不去送药!”金雕一巴掌打在九灵脑后,随即跟着九灵入了东极殿。

    “帝君!白泽神君赐了仙方,一为生骨,一为镇痛,奴儿这便去熬药!”

    九灵眼看青华伤心,心里好难过,直恨自己没本事,帮不了帝君。等他出了殿,金雕对着青华勾了勾手指,让他上前听话。

    今日金雕对青华生出些怜惜敬重来,因此有心要帮他一帮:“越鸟聪明机灵,我俩需得对好说辞。若是越鸟问起她如何得脱此难,你可千万记住了——是你取了心头血,以女娲血脉救了越鸟,你听懂了吗?”

    所谓凡心,岂止男女之情?金雕此刻就是动了凡心——他知道青华无有来日,心生不忍,情愿越鸟与青华破镜重圆。就算是只有百年,就算是终要离散,也总算能寥慰青华一生孤苦。如果越鸟来日情深所致要以身殉情,不如就让他夫妻二人同死罢了,免得他们生死两隔,永受天数折磨。

    这就是凡心,这就是凡尘,凡心苦矣,凡尘苦矣。

    “尊者有意,可我不愿再瞒她。”青华轻声道,他知道金雕是好意,可是他不愿对越鸟再有任何隐瞒了。

    “那你就把嘴闭上!”金雕沉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