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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一:游子雨中迷乱,亭中初遇郭芳

    袁法圆睁的双目里布满血丝,他心中没有了任何思考,只有盯着那几行字迹;那刀劈斧凿的字迹是如此的不甘,透露出逆天不成之恨意。

    知天易,撼天难。

    凝视让他逐渐伸直了双腿,直到撑直了双臂,然后挺起了腰身;人,终于站起来了。

    周身旋舞的波涛在庆贺,然后功成身退。

    石柱受力,冲击着洞庭顶端,大柱自上而下的不断碎裂,传开嘎啦声,然后大块大块的坠入水波中。袁法感到丹田肿胀的呼之欲出,充盈它的力量越来越小,直到面前的,阻挡住视线的那一层字迹,也一并碎裂了。

    他的动作早已僵硬,迟迟无法落下手臂,面前那满怀恨意的字迹碎裂后,从头顶的窟窿上,投下了一缕月光,那月醉卧在阴云里,散发出清冷。

    许久,袁法竭力,瘫软平躺,在这宽敞的平台上,胸脯起伏着,明月为他覆上了一层铅色的盖纱。

    他闭目,呼吸着久违之风……

    终于等到了雨落,冰雨催促他起身,迈向下一个搏命后的重生。

    袁法起身,内视观察着修为提升之后的身体,他竟然丝毫感受不到力量的磅礴,因为伴随力量得到的,是更加沉重的责任。

    这和小说里不同,唯我独尊和肆意妄为是不存在的,因为人不会凭空得到谋划天地的力量;力量,道德,灵性,学识,审美等几个方面是同行者,就像是木桶,每块围拢的木片不能太长或太短,只有共同成长才会承载更多。

    想到这里,袁法无暇自视,满面的冰雨让凄凉常驻,他是修士,不会感到太多寒冷,但是世间的苦难他见过太多,自己就是黑暗中诞生的恨意,世人深陷在这互相啃食的苦难旋涡中太久太久。

    种种的思绪塞满了头颅,让袁法只能放下焦躁不去想。

    他一跃,冲出了暗无天日的洞庭,

    冬日里长青的周遭让他知道这里没有离蜀地太远,便又走了十多里路,雨夜里兜兜转转的绕过了几座青山。

    “脚力没有很大进步……”

    袁法气喘着喃喃,他是奋全力赶路的,妄图测试现在身体的能耐。可是修为大步提升后,自己的脚力却很不匹配,要知道高阶灵修可是会飘飞的。

    正想着,他猛的跳起,约莫两三丈高,一瞬的滞空让他欣喜,然后猛的忽扇着双臂,模仿飞鸟的身法,结果一个不稳扑在地上,沾了一身泥水。

    “修为太浅么?”

    他只能想到这个原因,因为那一瞬的滞空,如果能长久维持,不就是飞吗,只是仅凭现在的灵能无法维持。

    袁法压下了懊恼,掸了掸浑身泥水,继续顶着雨前进,他不知道自己的目的地在哪,那力量和责任感让他感到了些许迷茫;只求能遇见个夜行的旅人问问是何地界。

    又是三五里路,月亮早已隐匿,卯时不见天亮,也不见雨停。

    巴蜀地区多雨,通常下一整日,这并不稀奇,让袁法稀奇的,是前方那矮山上的小小的亭子。

    他出入蜀山多次,从来没见过这稀罕物,那亭子消瘦孤寂的立于山顶,在烟雨色中摇晃,时间把它打的残破,透露出物哀之美,也应该是能短暂存身的地方。

    袁法不由得提膝加快脚步,转眼登上山顶,脚边的匾额上有着字迹,隐约能看的清楚:《对弈亭》。

    他见不得好书好字掉在地上,便弯腰拾起牌额,依靠在木柱上,自顾的走进对弈亭,这亭子破烂,只能遮住一半的雨水,四块石凳有两块都要被雨淋到。

    一片外圆内方的石台映入眼帘,上方的棋局看起来还没有走完,雨水点滴在四方的棋局上,把那棋子浸润,发出淡淡的光芒。

    奇异的是,那棋子不是传统的黑白双子,而是青黄两色,看起来青色的压力很大,深黄色的棋子争相嵌入青棋的范围内,青色被压缩到四角。

    更加奇异的是,袁法还未仔细的研究残局,那棋子便消散为白雾,好似没有来过这个世界一样,那灵气散发出的气息让他觉得有些熟悉。

    “修士之间的对弈么?”

    袁法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希望不是七门的内门弟子就好,可能是来狩猎自己顺道下了通快棋。冷雨的黏连让他不想妄动,袁法四面望了望,亭子虽然不高,但是也有奇景入目,袁法想起了丫蛋还在安睡,不如放她出来共赏。

    袁法捏灵法催动布袋,把君钦放了出来,解除了笨蛋咒,搂在怀里晃醒。

    “唔……袁法~”

    她眨眨眼,露出一脸的不可思议。

    “还要笨蛋吗?”

    “……不要!”

    “那便好。”

    君钦趴伏在石桌上醒盹,袁法则是静坐,一味的听风观雨不言,一直等到雨落见小,袁法拉起君钦正要起身,竟然看见山下有一个靛蓝色衣袍的道士,默默的向山顶上走来。

    “安静。”

    袁法把君钦按到石凳上坐好嘱咐道,然后伫立在亭门,抚柱观望,散开神识和气场后,也没有任何感应。但是上山那道人脚力迅捷,绝对不是简单的凡子。

    那人转眼就到了对弈亭跟前,仰望着袁法,眉目中满是淡漠,高冠束发,负剑在背,颧骨突出,双目炯炯,浅浅的胡须,生的很有异人之貌,淅淅沥沥的雨水覆在面孔上也遮盖不了几分。

    袁法抱手礼,居高临下道:

    “无量观……”

    那蓝衣的道人回礼笑道:

    “居士慈悲,能否暂借贵地避雨?”

    “但避无妨。”

    言罢,袁法把他请进亭子中,自己也是谨慎的轻轻坐到石凳上。

    君钦好奇的望向道人,眨着大眼很是疑惑。

    那蓝衣道士看清了袁法和君钦的容貌妖异,也是无法掩饰的一惊,压抑下心神,坐在袁法的对位,那眼下的棋局似乎躲不过了。

    “居士真是好雅致,有美景入目,美人相陪,”

    “忙里偷闲,只是胡乱的到处玩耍。”袁法赶忙尴尬摆手道:“来的匆忙,反而缺了几味……”

    “哦,哪几味?”道人的嗓音细软,有种异样的魅力。

    “自然是美食美酒,烟雨虽美,却不能入喉品味。”

    袁法微笑道。

    “我倒是有些粗粮酿的,杂质未滤,不知道能否合意?”

    “拿来便是。”

    袁法嗜酒,月余未饮,自然有些需要。

    “自然自然。”

    那人从随身的小包袱里,摸出一袋皮囊,倒满壶盖送到袁法面前。

    “我要!”

    君钦无法参与交谈,伸手便要去夺,看起来有些不耐烦。

    “不给。”

    袁法迅速接过酒器,捏着水行术探查到酒中没毒,但确实有不少杂质,能感受到是烈酒,所以豪爽的一饮而尽。

    “袁法是笨蛋。”

    “……安静。”袁法有些不耐,面向道士岔开话题道:“道友是从何方云游到此?”

    袁法放下酒器,嘴中品味着余烈。

    “可在酒中品味到一二?”

    道人依旧淡漠的看向袁法,缓缓问道。

    “敢问是昆仑山上的传承……”

    袁法嘴中的青稞味道久久不散,抬眼和其紧紧对视着,抚摸着眼下的棋盘。

    “居士敏锐。”

    蓝袍道人点点头,微微冷笑,袁法这才反应过来;只因感知到丹田的热浪,那酒是修士饮品,平常人难以区分。

    “还是道友修为深厚……”

    袁法已经尽量收敛,但还是被识破,没有办法,索性大白真相,这就是一场修士间的对位,二人安坐半晌,心中各自犹豫。

    冷雨拍打在亭盖上,传来哗啦的响动。

    “天气尚不明朗,路途泥泞,来场棋局如何?”

    道人见状邀约。

    “也好,雨中对弈,清心可破雾塞。”

    袁法回应道,心中叫苦,手边竟然没有棋子。

    “主人先行。”道人抱手。

    “棋道粗劣,不敢首落。”袁法无奈只能推让。

    “好,本道暂且引首……”

    说着,只见那道士手中一捏,寒光乍现,

    这一闪差点没让袁法一跃而起,右手挽紧君钦准备飞快跑路;但是看那道人摸出一枚白色棋子,缓缓落在中心,传来清脆声响。

    这一瞬,袁法的神识终于窥视到了灵气的波动,那道人手中的雾霭迅速化为实质,凭空变出白棋;这原理他看一遍就马上明悟了,是修为不低的凝灵术法,耗费灵源繁多,不知道自己能否使用就是了。

    “承让。”

    袁法顿了顿,回想起洞庭中那星星点点的凝结,尝试着团聚神识,果然搓了个小小的乌黑团子,用力按在棋盘上。那灵团不稳,让袁法的神识有些费力。

    “哦?”

    道人冷笑,可能是觉得袁法有些不懂事,落子相当靠近,这才低头仔细的对弈,看样子有些认真。

    “敢问道友法号?”

    袁法一边凝灵,一边慢慢询问,对方的数次落子都能让自己思虑繁多,而且相当稳固,看来灵能满溢,道行不低。种种的迹象让袁法察觉到危险,是七门杀令的高手没错了。

    “修为短浅,不敢论什么道名法号,在下是昆仑山的郭芳……”

    “道友寰海有名,今日幸能得见,果真超凡。”

    袁法拧着眉毛奉承,对方虽然嘴中缓慢,但是落子迅速,自己虽然熟悉了凝灵化棋,但现在不管是棋局还是灵能都有些跟不上了,每每抬头时,道人总是诡异的微笑。

    “虚名而已。”

    “天下皆知昆仑山广大,接天连地,横贯东西,是首屈一指的修行宝地,为何要来这粗蛮的下游?”

    作为主人,袁法不由得细问。

    “宗门的杂务,顺道参与方士集会路过此地……”

    蓝衣道人很是轻松,对答如流。

    袁法有些上头,频繁施术,两色棋子在棋盘上闪转腾挪,渐渐铺满了整个棋盘,看样子黑棋有些劣势了。

    “居士为何不再落子?”

    见到袁法憋着一股劲,举棋不动,那蓝袍道人笑道。

    “嗯……”

    袁法摇摆不定,不知道如何回应,自己的棋子不少被白子吃下,现在全无灵气可言,每下出一步都是竭力。

    就在这时,一个滚满雨水的泥点坠落,啪的点在棋盘上,代替了袁法一步,盘活了一些《气》为他谋求不少时间。

    “天赋半子,居士好棋啊。”

    蓝衣道人见状也是一惊,转而微笑道。

    “不敢,在下棋术粗劣,输的应该。”

    袁法扶额叹息,附庸风雅的事情他做的不多,很难比得上每天接触的半仙,而且对于凝灵术的损耗也没有控制在一个很好的范围。

    “哪有,本道只是占了先行的便宜罢了。”

    蓝衣道人嘴上谦虚,面孔却很是得意。

    “道友棋艺超群,领教了。”

    袁法不耐甩手,正要起身。

    “本道尚且不知居士的高名?”

    蓝衣见到袁法的窘迫,更是得意了。

    “不高,秦州府袁法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