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玻璃大炮（3）
一把反射着不详光泽的狙击枪。这是北予默之前在电话里听到的，“凌音”说的那一把吗？
见到凌音和她的枪，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当北予默意识到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那个对自己开枪的梦魇吧。
面前的凌音仍是一句话都不说，拖着那把不详的反坦克武器慢慢地朝自己走来。
而这一次，北予默全身都没力气再跑了。
两人的距离不过数十米，但是“凌音”僵硬且缓慢的动作将原本一下子就能接近的时间拉得无比漫长，看着她的动作，连北予默自己都觉得有点太慢了。
自己仿佛是在等待处决，毕竟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后面仍然是那个安全通道，就算能跑，也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就到这里了吗？
无趣的人生就要结束了。
这下是不是也能算是一种解脱呢？
但是妹妹该怎么办？我死掉的话算工伤吗？莉莉安雅有给我买保险吗？妹妹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着我生存的，如果我不在了，她能自己活下去吗？早知道应该先把银行卡的账户和密码告诉她的，至少水电费还能交个几个月……
北予默此时已经无心思考自己的处境了，宛如人生走马灯一般的各种问题如喷泉一般从脑海里涌了出来——但大多是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怎么回事，“凌音”怎么还没动手？是觉得我这样闭着眼睛等死很滑稽吗？
北予默睁开眼，发现“凌音”的确是朝着自己这里走来的，但是动作慢得出奇，明明两人就相隔不到十米了，她每一步都仿佛要用一个世纪的时间去完成。
见到这样诡异的景象，北予默试着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还是可以正常走路的，但是对面的“凌音”似乎并不能这样。
该不会……
北予默向前踏出一步，“凌音”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又踏出了一步。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动作，她的时间像是被人无限拉长了一样。
机会？
机会！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算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了，北予默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凌音”的方向跑去。准确地说，向“凌音”身后的出口跑去。
经过“凌音”身边的时候，北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东西，那是一种既空洞，又带一点冰冷的感觉，和凌音身上冷淡但是柔和的气质完全不像。
顺带的，他“无意间”瞥了一眼这个“凌音”衣服内部的样子，只不过是看到了里面的颜色，并没能细细端详胸围的大小。在这种紧要关头，比凌音高出不只一个头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女孩子的“禁区”是在他视野范围之内的，而作为男人的本性在这一刻也被悄悄地唤醒了。
虽然在逃命的时候顾不上有什么感想，但是最起码的羞耻心还是有的。证据就是他的脸正在迅速升温，以一种只靠这一点点运动所做不到的速度。
鸢尾猫吹的女孩子们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先不说莉莉安雅这个年纪和外貌算在一起是一个谜团的家伙，凌音和琳奈再过几年，说是会长成那种千金难买一笑的美人也不为过。
放在以前，北予默肯定会看着这样的女孩感叹距离太过遥远，一边想着被这样的少女踩死都值了一边看他的二次元美少女。
真到了现实中美少女的身边，他却什么都不敢做，仿佛某个植物游戏里的“胆小菇”，一旦有坏人靠近就吓得缩进土里。
再怎么走马灯，也希望下次是能想一点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和美少女暧昧又羞涩的日常啊……
走进商场，心里如释重负一般感到轻松。他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安全门仿佛一道城墙般，将他和梦魇隔开来。
停下脚步的北予默感觉累得不行，似乎再向前走一步就要立刻一命呜呼了。
感觉和做梦一样……不对，本来就是在梦里。
为什么梦魇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它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
坐倒在地上的北予默实在是没有力气行动了，但是脑子还是依然清醒了，此时的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仿佛刚逃出生天的并不是自己。
正当他在四处随意看看的时候，他发现通道的拐角处，有暗红色的液体沿着墙角一点点流出来。
空气中夹杂着一种腥味，那是流血的时候才能闻到的气味。
既然出现了这个，那就意味着刚刚有人在这里受伤了。北予默想了想，刚刚的梦魇身上毫发无损，完全看不出它有受伤，那这血就是……
北予默打了个寒噤，虽然不知道这血是谁的，如果受伤的不是梦魇，那他应该去看一看。
他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虽然双腿的无力感使得他没走几步就一个踉跄，但好在还是能动的程度。
他深吸一口气，探出头去，却发现没有人在这里，只有不多的血迹沿着墙壁滑落。
算不上大的通道里，除了惨白的灯光和这猩红的液体，就只剩下他了。
血液已经存在有一段时间了，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得出来，被袭击的人并没有遭受致命伤，出血量也算不上很大。但是能在这里受伤，可能是也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打斗吧。
等一下，那梦魇呢？
北予默想起刚刚看到的怪物，心里又升起疑惑。
它不是毫发无伤吗？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损，那是什么人被它偷袭了吗？
见鬼，这里只有一滩血迹，完全没办法说明什么。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的他并不太想思考，尽管现在是在危险的时刻，但是身体的机能并不容乐观。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我这么累？哪怕是学校的体测，这么长时间都该好了。
仔细思考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都没空“奖励”自己，总不会体虚成这个样子。
那是怎么回事，刚刚逃命的时候明明跑得很快来着。
越想越不对劲，那干脆不去想了。北予默继续用自己算不上快的步伐朝商场里移动。
虽然不知道该去那里，但肯定不能继续留在这。
北予默想到这里，刚走出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北予默先生，等一下！”
“……”
转过头去的那一刻，他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少女有着一头灰色的披肩长发，发尾呈淡淡的天蓝色。少女的眼睛里也是灰色与蓝色交织，散发着一种清冷和优雅交织的感觉。而她的腹部，被衬衣遮蔽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鲜血从衣服里面渗出，衣服已经被暗红色染了近半。
“怎、怎、怎么回事，你还活着吗？”少女身上的血让他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伤这么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请等一下，你是北予默先生吗？”少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用平和的语气向他提问。但如果仔细听的话，还是能感觉到她话语里的虚弱的。
“啊、啊，我、我是。你有什么……你不要紧……吧？”面前的少女知道北予默的名字，看起来像是在找他。
“我吗？我没有问题的。”少女软糯的声音中流露着温柔和细腻，即使她因为身高不够，是在仰视北予默的，但这中感觉却仿佛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小孩。
“啊，那个，我……”被受伤这么严重的人关心，他心里可是一点都无法平静，甚至大脑更混乱了。
这是什么意思，等一下，等一下……这个人不是比我更虚弱吗？流这么多血还没死已经是奇迹了对吧？难道我看上去是更需要被照顾的一方吗？
不不不，不管怎么说，得让她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也不会什么包扎，但是这样流血，不处理一下马上就要不行了吧？
北予默刚想开口说什么，发现周围白色的人影视线都聚集到他们两个身上的了。
面对这么多目光，即使是连生物都不一定算得上的影子的目光，他还是会感觉到有点紧张，就像是在被危险的东西注视着一样，身上仿佛有虫子在爬。
“麻烦你拿着这个。”
北予默看向她，发现她伸出手来，要交给他什么东西。他伸手接过，发现是一个秒表。
银白色的秒表大约有一只手可以完全握住的大小，看不出磨损的外壳和上面难以辨识风格的浮雕与各种铭文让人觉得价值不菲，同时又会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一股敬畏之情。
“按下它的按钮，你的时间会拉长。”少女略显平淡地说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北予默先是点点头，然后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整个楼层突然轻微震动起来，他们能感觉到，震源就在那道安全门后面。
身边突然亮起了红色的警报，那种动画里才会出现的各种红色的三角形里亮起红色的感叹号，漂浮在身边。警报声大得可以震到人头皮发麻。
“快跑，它要追上来了！”少女没有犹豫，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想问，但是身体里有一股力量驱动着他的身体做出反应。像是被什么人操控着行动一样，明明大脑还没从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中回过神来，他的身体就擅自拉着面前的少女开始大步跑了起来。
“诶？等一下……”少女对他的反应感到慌乱，显然她也没有反应过来北予默如此迅速的动作。
身后传来少女踉跄的步伐的感觉，他才意识到不能这样带着一个伤员跑路，于是他转身用双手把少女抱了起来。
北予默在商场里疾步奔跑，似乎之前的虚弱一瞬间都消失了。
就连为什么突然有了动力都无暇顾及，此刻大脑的凌乱和身体的高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跑出了商场，北予默随便找了个巷子钻了进去，当务之急是不被梦魇抓到，至于怎么对付它，并不是最要紧的事。
北予默放下少女，没过一会又再次瘫倒在地，这时他注意到了，那些飘在身边的红色感叹号渐渐散去了。
惊讶之余，他指着刚刚那些感叹号的残影，朝少女问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吗？”
“你是指什么？”少女歪着头，满脸写着好奇与疑惑。
啊，她看不到吗？北予默回过头去，感叹号已经很淡了，似乎是下一秒就要消散的样子。
“那个，你的灵匙真的很酷哦。”少女微笑着看着他，又甜又软的称赞足以让人心都化掉。
“啊哈哈……那是什么？”北予默有些尴尬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想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耳根都红透了的事实没法逃过少女的眼睛。
看到北予默害羞的反应，她笑了起来。
“就是刚刚那个啊，你跑得很快呢。那是你的灵匙的力量吧？”
听到少女的提醒，北予默才反应过来，莉莉安雅之前有说过他身上有灵匙，平日里的梦魇都是交给拥有灵匙的涤梦人解决的，这一点新闻里或多或少都有提到。
“这个吗？我不是很清楚。”北予默也不知道自己的灵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从来没有使用灵匙的印象。
“那个，你的伤不要紧吗？我看你好像流了很多血。”北予默瞄了一眼少女的腹部，那里并没有更多的血液渗出，但是大片大片的血迹仍然让人想想都后背发凉。
“没事的，血止住了，除了有点贫血之外，没什么问题的。”
“话说回来，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还是先问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比较好吧。
“我是希露可，你就不用向我介绍了，莉莉娅跟我说起过你哦。”希露可满脸笑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啊，你是说莉莉安雅吗？”
这样的情况有点超出预想了，原来希露可是店长认识的人吗？
对了，还有几件事，或许她会知道。
“那个，安全通道里的血迹是你留下的吗？”
“嗯，我遇到那个梦魇的时候，曾经受过的伤复发了，伤口一直在流血。”
北予默能听得出，希露可此时的情况远远算不上好，脸色在一点点恢复，但仍是显得苍白，可说话的语气却一点没变，给人一种坚韧的感觉。
“那个梦魇……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你知道吗？”
希露可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北予默，稍微思考了一下，大概理解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它的时间被我用灵匙缩短了，所以在我们眼里动作变得很慢。但是在它的眼里，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不变的，”希露可说道，“我没有办法拖住它太久，刚刚的震动应该就是它挣脱我的灵匙的表现了。”
她的话语十分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是这些话在北予默耳中，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好像拥有什么不得了的力量。
全身的酸痛和疲惫被希露可的几句话一下子抛之脑后，他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她所说的话，但是又感觉完全没有理解这些话的分量。
北予默看了看口袋，口袋鼓鼓的，里面装的是希露可刚刚给他的银色秒表，他本来完全没在乎她交给他时说的话，但是现在，不重视这个玩意是不大可能了，或许希露可。
北予默担心地看了一眼商场，这个巨大的建筑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了，梦魇肯定摆脱了希露可的压制，在这个距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怒火。
他看向希露可，想带着她继续跑，但一起身就有一股无力感将他包裹，失去支撑的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不要紧吧？”希露可关切地问道。
“啊，没事的，只是没力气了而已。”被可爱的美少女这样关心，北予默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明明她远比自己伤得更重。
白色的大商场又震了一次，这回震感强烈到他们所在的小巷子里都能感受得到了。
“它是……在跟什么东西战斗吗？”
希露可突然冒出这句话，让北予默有点疑惑，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现在连他也能感觉到，梦魇正变得暴躁，它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拖着，不然应该早就跑出来追杀他们了。
夏日独有的燥热空气随着风一并卷入阴暗的小巷，头顶上的太阳仍在无情地传递光与热。在小巷和商场之间，有着一段算不上长的距离，没有任何荫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高温下。
明明刚才在安全通道里，很想朝有光的地方走。现在，却想在这个没有太阳的地方多呆一会儿。
“凌音和琳奈，都跟你在一起吗？”
“……什么？”
听到她提起凌音和琳奈，北予默有点惊讶。看上去她是认识她们的。
“我和咖啡馆的同伴们都是认识的，莉莉安雅是我的老师，她之前跟我提起过你。”
脑子有点冷静下来了，这下北予默感觉到有一点后悔。刚刚被梦魇骗过，现在又一个不认识的人出现在面前，也是一开口就是一些他听不懂的事情，令他有点不安。
他并不打算对希露可抱有敌意，但是谨慎是必要的，即使现在他才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魇用凌音的样子追着我。”
“而且，它刚才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这个梦境的事，我也不知道它说的是不是真的。”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刚才他确实很信任这个“凌音”。
“那这只梦魇的等级，应该相当高呢。”希露可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般的梦魇可不会这么聪明，它们只会遵循最基本的捕食本能。”
“这样高级的梦魇才会尝试迷惑人类，然后博取你的信任。以前也有涤梦人有遇到过这样的梦魇，只不过不会很强。这只梦魇我刚刚接触过了，它的动作远比普通梦魇更加迅速。”
轰！！！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已经超过了震动的范畴，类似爆炸的声音从那个白色的大型建筑中响起，整栋楼的玻璃都爆裂开来。即使和那里隔着数百米，强而有力的风将地上的沙尘吹了起来，扑在二人脸上。
“里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希露可看着北予默，眨了眨眼。
“那个，你还有力气吗？”北予默仍是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让这样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孩子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也太丢脸了，虽然哪怕可以硬撑也没什么作用……
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容乐观，如果再遇到梦魇的话，估计这辈子就结束了吧。
出乎预料的是，北予默本来以为她会继续朝更远的地方走，没想到希露可坚定地向商场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你等一下。”
希露可回过头来，看着北予默，不明白为什么叫住她。
“你要去干什么？”
“梦魇还在里面，我要去解决它。”
“你就打算这样去吗？你这个样子……”北予默用手撑着额头，他已经猜到她的目的了，但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不禁感到无奈。
这个姑娘完全没在意过自己吗？她身上的伤口刚止住血，要是再受伤的话说不定就要死了。
“我的血已经止住了呀？”
至少现在看来，希露可的脑子不太好使。
“我说，你现在状态很差吧？”
即使不知道这个家伙有什么样的能耐，也不可能这样放她去送命。
“足够了足够了，请你放心吧。比起关心我，你不去找找你的同伴吗？”
本来是更需要休息的人却站了出来，气氛明显朝着很微妙的方向发展。
“你还是别出去了。”北予默一把将希露可拉了回来。
完蛋，这姑娘可能确实不太聪明。
见到凌音和她的枪，自己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这个，当北予默意识到的时候，就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这就是那个对自己开枪的梦魇吧。
面前的凌音仍是一句话都不说，拖着那把不详的反坦克武器慢慢地朝自己走来。
而这一次，北予默全身都没力气再跑了。
两人的距离不过数十米，但是“凌音”僵硬且缓慢的动作将原本一下子就能接近的时间拉得无比漫长，看着她的动作，连北予默自己都觉得有点太慢了。
自己仿佛是在等待处决，毕竟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了，后面仍然是那个安全通道，就算能跑，也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去了。
就到这里了吗？
无趣的人生就要结束了。
这下是不是也能算是一种解脱呢？
但是妹妹该怎么办？我死掉的话算工伤吗？莉莉安雅有给我买保险吗？妹妹一直以来都是依靠着我生存的，如果我不在了，她能自己活下去吗？早知道应该先把银行卡的账户和密码告诉她的，至少水电费还能交个几个月……
北予默此时已经无心思考自己的处境了，宛如人生走马灯一般的各种问题如喷泉一般从脑海里涌了出来——但大多是一些没有意义的东西。
怎么回事，“凌音”怎么还没动手？是觉得我这样闭着眼睛等死很滑稽吗？
北予默睁开眼，发现“凌音”的确是朝着自己这里走来的，但是动作慢得出奇，明明两人就相隔不到十米了，她每一步都仿佛要用一个世纪的时间去完成。
见到这样诡异的景象，北予默试着挪动了一下身子，发现自己还是可以正常走路的，但是对面的“凌音”似乎并不能这样。
该不会……
北予默向前踏出一步，“凌音”看上去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他又踏出了一步。
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动作，她的时间像是被人无限拉长了一样。
机会？
机会！
虽然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算是一个绝无仅有的机会了，北予默使出全身的力气，向“凌音”的方向跑去。准确地说，向“凌音”身后的出口跑去。
经过“凌音”身边的时候，北予默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身上有什么东西，那是一种既空洞，又带一点冰冷的感觉，和凌音身上冷淡但是柔和的气质完全不像。
顺带的，他“无意间”瞥了一眼这个“凌音”衣服内部的样子，只不过是看到了里面的颜色，并没能细细端详胸围的大小。在这种紧要关头，比凌音高出不只一个头的他并没有意识到女孩子的“禁区”是在他视野范围之内的，而作为男人的本性在这一刻也被悄悄地唤醒了。
虽然在逃命的时候顾不上有什么感想，但是最起码的羞耻心还是有的。证据就是他的脸正在迅速升温，以一种只靠这一点点运动所做不到的速度。
鸢尾猫吹的女孩子们都是难得一见的美少女，先不说莉莉安雅这个年纪和外貌算在一起是一个谜团的家伙，凌音和琳奈再过几年，说是会长成那种千金难买一笑的美人也不为过。
放在以前，北予默肯定会看着这样的女孩感叹距离太过遥远，一边想着被这样的少女踩死都值了一边看他的二次元美少女。
真到了现实中美少女的身边，他却什么都不敢做，仿佛某个植物游戏里的“胆小菇”，一旦有坏人靠近就吓得缩进土里。
再怎么走马灯，也希望下次是能想一点有意义的事，比如说和美少女暧昧又羞涩的日常啊……
走进商场，心里如释重负一般感到轻松。他回头看了一眼，关上的安全门仿佛一道城墙般，将他和梦魇隔开来。
停下脚步的北予默感觉累得不行，似乎再向前走一步就要立刻一命呜呼了。
感觉和做梦一样……不对，本来就是在梦里。
为什么梦魇会变成这个样子？难道它一直都是这样的吗？还是说发生了什么。
坐倒在地上的北予默实在是没有力气行动了，但是脑子还是依然清醒了，此时的他不禁开始胡思乱想起来，仿佛刚逃出生天的并不是自己。
正当他在四处随意看看的时候，他发现通道的拐角处，有暗红色的液体沿着墙角一点点流出来。
空气中夹杂着一种腥味，那是流血的时候才能闻到的气味。
既然出现了这个，那就意味着刚刚有人在这里受伤了。北予默想了想，刚刚的梦魇身上毫发无损，完全看不出它有受伤，那这血就是……
北予默打了个寒噤，虽然不知道这血是谁的，如果受伤的不是梦魇，那他应该去看一看。
他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虽然双腿的无力感使得他没走几步就一个踉跄，但好在还是能动的程度。
他深吸一口气，探出头去，却发现没有人在这里，只有不多的血迹沿着墙壁滑落。
算不上大的通道里，除了惨白的灯光和这猩红的液体，就只剩下他了。
血液已经存在有一段时间了，颜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看得出来，被袭击的人并没有遭受致命伤，出血量也算不上很大。但是能在这里受伤，可能是也经历了一场不小的打斗吧。
等一下，那梦魇呢？
北予默想起刚刚看到的怪物，心里又升起疑惑。
它不是毫发无伤吗？连身上的衣服都没有破损，那是什么人被它偷袭了吗？
见鬼，这里只有一滩血迹，完全没办法说明什么。已经没剩下多少力气的他并不太想思考，尽管现在是在危险的时刻，但是身体的机能并不容乐观。
话说回来，为什么我的身体还没恢复？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让我这么累？哪怕是学校的体测，这么长时间都该好了。
仔细思考了一下，最近一段时间都没空“奖励”自己，总不会体虚成这个样子。
那是怎么回事，刚刚逃命的时候明明跑得很快来着。
越想越不对劲，那干脆不去想了。北予默继续用自己算不上快的步伐朝商场里移动。
虽然不知道该去那里，但肯定不能继续留在这。
北予默想到这里，刚走出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北予默先生，等一下！”
“……”
转过头去的那一刻，他被吓得说不出话来。
面前的少女有着一头灰色的披肩长发，发尾呈淡淡的天蓝色。少女的眼睛里也是灰色与蓝色交织，散发着一种清冷和优雅交织的感觉。而她的腹部，被衬衣遮蔽的地方，有大片大片的鲜血从衣服里面渗出，衣服已经被暗红色染了近半。
“怎、怎、怎么回事，你还活着吗？”少女身上的血让他吓了一跳，他还是第一次见有人伤这么重，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请等一下，你是北予默先生吗？”少女像是个没事人一样，用平和的语气向他提问。但如果仔细听的话，还是能感觉到她话语里的虚弱的。
“啊、啊，我、我是。你有什么……你不要紧……吧？”面前的少女知道北予默的名字，看起来像是在找他。
“我吗？我没有问题的。”少女软糯的声音中流露着温柔和细腻，即使她因为身高不够，是在仰视北予默的，但这中感觉却仿佛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小孩。
“啊，那个，我……”被受伤这么严重的人关心，他心里可是一点都无法平静，甚至大脑更混乱了。
这是什么意思，等一下，等一下……这个人不是比我更虚弱吗？流这么多血还没死已经是奇迹了对吧？难道我看上去是更需要被照顾的一方吗？
不不不，不管怎么说，得让她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我也不会什么包扎，但是这样流血，不处理一下马上就要不行了吧？
北予默刚想开口说什么，发现周围白色的人影视线都聚集到他们两个身上的了。
面对这么多目光，即使是连生物都不一定算得上的影子的目光，他还是会感觉到有点紧张，就像是在被危险的东西注视着一样，身上仿佛有虫子在爬。
“麻烦你拿着这个。”
北予默看向她，发现她伸出手来，要交给他什么东西。他伸手接过，发现是一个秒表。
银白色的秒表大约有一只手可以完全握住的大小，看不出磨损的外壳和上面难以辨识风格的浮雕与各种铭文让人觉得价值不菲，同时又会让人不自觉地心生一股敬畏之情。
“按下它的按钮，你的时间会拉长。”少女略显平淡地说着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北予默先是点点头，然后愣了一下。
还没等他开口说什么，整个楼层突然轻微震动起来，他们能感觉到，震源就在那道安全门后面。
身边突然亮起了红色的警报，那种动画里才会出现的各种红色的三角形里亮起红色的感叹号，漂浮在身边。警报声大得可以震到人头皮发麻。
“快跑，它要追上来了！”少女没有犹豫，突然开口喊了一声。
虽然还有很多东西想问，但是身体里有一股力量驱动着他的身体做出反应。像是被什么人操控着行动一样，明明大脑还没从短短几分钟内发生的这么多事情中回过神来，他的身体就擅自拉着面前的少女开始大步跑了起来。
“诶？等一下……”少女对他的反应感到慌乱，显然她也没有反应过来北予默如此迅速的动作。
身后传来少女踉跄的步伐的感觉，他才意识到不能这样带着一个伤员跑路，于是他转身用双手把少女抱了起来。
北予默在商场里疾步奔跑，似乎之前的虚弱一瞬间都消失了。
就连为什么突然有了动力都无暇顾及，此刻大脑的凌乱和身体的高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跑出了商场，北予默随便找了个巷子钻了进去，当务之急是不被梦魇抓到，至于怎么对付它，并不是最要紧的事。
北予默放下少女，没过一会又再次瘫倒在地，这时他注意到了，那些飘在身边的红色感叹号渐渐散去了。
惊讶之余，他指着刚刚那些感叹号的残影，朝少女问道：“你知道这个是什么东西吗？”
“你是指什么？”少女歪着头，满脸写着好奇与疑惑。
啊，她看不到吗？北予默回过头去，感叹号已经很淡了，似乎是下一秒就要消散的样子。
“那个，你的灵匙真的很酷哦。”少女微笑着看着他，又甜又软的称赞足以让人心都化掉。
“啊哈哈……那是什么？”北予默有些尴尬地揪住自己的头发，想装做什么事都没发生，但是耳根都红透了的事实没法逃过少女的眼睛。
看到北予默害羞的反应，她笑了起来。
“就是刚刚那个啊，你跑得很快呢。那是你的灵匙的力量吧？”
听到少女的提醒，北予默才反应过来，莉莉安雅之前有说过他身上有灵匙，平日里的梦魇都是交给拥有灵匙的涤梦人解决的，这一点新闻里或多或少都有提到。
“这个吗？我不是很清楚。”北予默也不知道自己的灵匙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也从来没有使用灵匙的印象。
“那个，你的伤不要紧吗？我看你好像流了很多血。”北予默瞄了一眼少女的腹部，那里并没有更多的血液渗出，但是大片大片的血迹仍然让人想想都后背发凉。
“没事的，血止住了，除了有点贫血之外，没什么问题的。”
“话说回来，我可以问一下你的名字吗？”
还是先问一些常识性的东西比较好吧。
“我是希露可，你就不用向我介绍了，莉莉娅跟我说起过你哦。”希露可满脸笑容，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啊，你是说莉莉安雅吗？”
这样的情况有点超出预想了，原来希露可是店长认识的人吗？
对了，还有几件事，或许她会知道。
“那个，安全通道里的血迹是你留下的吗？”
“嗯，我遇到那个梦魇的时候，曾经受过的伤复发了，伤口一直在流血。”
北予默能听得出，希露可此时的情况远远算不上好，脸色在一点点恢复，但仍是显得苍白，可说话的语气却一点没变，给人一种坚韧的感觉。
“那个梦魇……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你知道吗？”
希露可大大的眼睛呆呆地看着北予默，稍微思考了一下，大概理解了他想说的是什么。
“它的时间被我用灵匙缩短了，所以在我们眼里动作变得很慢。但是在它的眼里，时间流逝的速度是不变的，”希露可说道，“我没有办法拖住它太久，刚刚的震动应该就是它挣脱我的灵匙的表现了。”
她的话语十分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但是这些话在北予默耳中，就没有这么轻松了。
面前的这个小姑娘，好像拥有什么不得了的力量。
全身的酸痛和疲惫被希露可的几句话一下子抛之脑后，他觉得自己似乎理解了她所说的话，但是又感觉完全没有理解这些话的分量。
北予默看了看口袋，口袋鼓鼓的，里面装的是希露可刚刚给他的银色秒表，他本来完全没在乎她交给他时说的话，但是现在，不重视这个玩意是不大可能了，或许希露可。
北予默担心地看了一眼商场，这个巨大的建筑的震动越来越剧烈了，梦魇肯定摆脱了希露可的压制，在这个距离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怒火。
他看向希露可，想带着她继续跑，但一起身就有一股无力感将他包裹，失去支撑的他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你不要紧吧？”希露可关切地问道。
“啊，没事的，只是没力气了而已。”被可爱的美少女这样关心，北予默突然觉得自己有点没用，明明她远比自己伤得更重。
白色的大商场又震了一次，这回震感强烈到他们所在的小巷子里都能感受得到了。
“它是……在跟什么东西战斗吗？”
希露可突然冒出这句话，让北予默有点疑惑，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询问。
现在连他也能感觉到，梦魇正变得暴躁，它似乎正在被什么东西拖着，不然应该早就跑出来追杀他们了。
夏日独有的燥热空气随着风一并卷入阴暗的小巷，头顶上的太阳仍在无情地传递光与热。在小巷和商场之间，有着一段算不上长的距离，没有任何荫蔽，毫无保留地暴露在高温下。
明明刚才在安全通道里，很想朝有光的地方走。现在，却想在这个没有太阳的地方多呆一会儿。
“凌音和琳奈，都跟你在一起吗？”
“……什么？”
听到她提起凌音和琳奈，北予默有点惊讶。看上去她是认识她们的。
“我和咖啡馆的同伴们都是认识的，莉莉安雅是我的老师，她之前跟我提起过你。”
脑子有点冷静下来了，这下北予默感觉到有一点后悔。刚刚被梦魇骗过，现在又一个不认识的人出现在面前，也是一开口就是一些他听不懂的事情，令他有点不安。
他并不打算对希露可抱有敌意，但是谨慎是必要的，即使现在他才反应过来。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梦魇用凌音的样子追着我。”
“而且，它刚才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这个梦境的事，我也不知道它说的是不是真的。”
虽然没有说出口，但是刚才他确实很信任这个“凌音”。
“那这只梦魇的等级，应该相当高呢。”希露可自言自语地说道。
“一般的梦魇可不会这么聪明，它们只会遵循最基本的捕食本能。”
“这样高级的梦魇才会尝试迷惑人类，然后博取你的信任。以前也有涤梦人有遇到过这样的梦魇，只不过不会很强。这只梦魇我刚刚接触过了，它的动作远比普通梦魇更加迅速。”
轰！！！
又是一声巨响，这一次已经超过了震动的范畴，类似爆炸的声音从那个白色的大型建筑中响起，整栋楼的玻璃都爆裂开来。即使和那里隔着数百米，强而有力的风将地上的沙尘吹了起来，扑在二人脸上。
“里面好像发生了什么。”希露可看着北予默，眨了眨眼。
“那个，你还有力气吗？”北予默仍是没有什么力气，但是他还是强撑着自己站了起来。让这样一个身受重伤的女孩子看着自己狼狈的样子也太丢脸了，虽然哪怕可以硬撑也没什么作用……
两个人的身体状况都不容乐观，如果再遇到梦魇的话，估计这辈子就结束了吧。
出乎预料的是，北予默本来以为她会继续朝更远的地方走，没想到希露可坚定地向商场的方向走去。
“喂喂喂，你等一下。”
希露可回过头来，看着北予默，不明白为什么叫住她。
“你要去干什么？”
“梦魇还在里面，我要去解决它。”
“你就打算这样去吗？你这个样子……”北予默用手撑着额头，他已经猜到她的目的了，但是听她亲口说出来还是不禁感到无奈。
这个姑娘完全没在意过自己吗？她身上的伤口刚止住血，要是再受伤的话说不定就要死了。
“我的血已经止住了呀？”
至少现在看来，希露可的脑子不太好使。
“我说，你现在状态很差吧？”
即使不知道这个家伙有什么样的能耐，也不可能这样放她去送命。
“足够了足够了，请你放心吧。比起关心我，你不去找找你的同伴吗？”
本来是更需要休息的人却站了出来，气氛明显朝着很微妙的方向发展。
“你还是别出去了。”北予默一把将希露可拉了回来。
完蛋，这姑娘可能确实不太聪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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