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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神农

    “帮忙?”顾庚闻言有些诧异,随后自嘲笑笑,“我一个死过一次的人,身无分文,被你们从大河里救回来,能帮什么忙?”

    老人笑笑,指着竹简道:“你会读书识字,对吧?我们想请你帮忙给家里的小孩们上上课,长点知识。”

    宋老大也拱手一笑:“放心,束修数条不会少你的,只要你能教咱们宋家的这几个娃娃们。”

    一听说是教书,顾庚心下顿时放松许多,这年头会读书认字的并不多,听闻只有王公贵族之家才有钱请得起先生教书,顾庚认字,也知道怎么写,一时有些心动。

    但他看了看手上的竹简,想起那天张仪在船上跳水前毅然决然的眼神,不由得心下一颤,想起还要去赵国找苏秦帮张仪送遗物,最终还是摇摇头。

    “还是不了吧,接下来我打算去赵国找我一个师兄,帮一位已故的朋友了却心愿。”

    顾庚的话语并没有让宋家人觉得宽慰,宋老二闻言更是紧紧皱了皱眉。

    顾庚自知他们照顾自己多日,对于寻常百姓之家而言,此时正是开春前夕,一冬的存粮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为了让自己活过来,他们花了很大的代价。

    倘若认为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顾庚觉得自己属实有些不近人情,于是语气中更多了几分歉意。

    “等我忙完故友的事从赵国回来,就给咱们的娃娃教书,正好也从邯郸多带几卷书竹简。”

    “已故的朋友?”老人打量了顾庚一番,饶有兴致道:“大家对你的身世都很好奇,不知小友可否有兴趣给我们宋家人讲讲发生了什么,如果有需要,我们也好帮小友一个忙。”

    “你们?”顾庚又摇摇头,“还是算了,你们世代定居于此,毗邻大河又靠水吃饭,关于河伯的事情没少听说吧?”

    “河伯?”宋老大疑惑道,“我们世代居住于此,从没听说过有什么河伯,是个神仙吗?”

    顾庚全当他是阅历浅薄,讪笑一番,并不接话。

    “老头子我知道了。”老人的声音还是那么不平不淡,他转身对宋家人说道:“都散去吧,该忙什么忙什么,田里的东西就说是老五家的傻孩子揠苗助长好了。”

    “可是,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宋家就会被邻居所耻笑啊!还有那么多被人为弄死的禾苗,咱们就这么算了?”宋老五的声音里透漏着浓浓的不甘。

    “耻笑就耻笑,今天被笑总比招惹上不干净的东西好,被笑笑怎么了!”宋老大满脸通红地怒喝一声,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自己的弟弟。

    “揠苗?”顾庚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眼前的两个庄稼汉,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哥哥,”小孙孙从大人们的胯下钻过来,他拉拉顾庚的袖子,对他道:“今天早上你醒之前,咱们庄东边很多新种的禾苗都被人拔了,二伯他们正为这事发愁呢!”

    “竟然有这种怪事!”顾庚思索片刻,想起水下的东西和失踪的张仪,他总觉得这两件事应该有什么联系,于是问老伯道:“可否带我去看看,我来的路上也听说过类似的事情,略知一二,兴许能帮上忙。”

    道听途说肯定是顾庚编出来糊弄人的,可他真的很希望能帮宋家人一些事情,无论哪些方面,总要偿还一些人家的救命之恩。

    再者,怪事自己已经遇见不少了,多遇见些也没什么,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联系。

    听到这话,老人平淡的面色有了一丝起伏,伸出手杖指了指东边,宋家人让出一条路来。

    “小先生,烦请了。”这次的老人的称呼都变了,对顾庚很是敬重的样子。

    “老人家,大可不必这样。”顾庚赶忙还礼,生怕自己到时候没能力搞清楚反而陷的更深。

    顺着宋家人的指引到田边,顾庚蹲下来仔细对着禾苗细细打量起来,这种病态的扭曲确实是被人往上拔的不错,可是顾庚却感觉到一丝无形的压力,这种磁场好像在哪见过。

    绝不可能仅仅是被人拔出来的这么简单。

    顾庚心下笃定,找到一棵尚算正常的禾苗,也试着轻轻往上一提,发现了端倪。

    “爷爷,你看,这禾苗底下为什么有那么多白色的小点啊,那是什么东西?!”

    “嘭!”的一声,顾庚一脚跺在地上,警惕的看着这片田,伴随这一声巨响,所有的禾苗都跟着颤动了两下,像是波浪一般以顾庚为中心往外荡漾开来。

    这禾苗确实不是被人为提上来的,而是根系早就被白色的小蠕虫腐蚀掉了,虫子把家安在禾苗根部,长大了想往上钻,这才带着禾苗破土而出。

    有人故意下蛊?可为什么偏偏是宋家庄,与河伯和太岁会有关系吗?

    带着疑惑,顾庚尽量把表情显得从容一些,转身问老人道:“老先生,请问这附近可有什么奇人异士,或者什么怪人?”

    老人刚刚也被那白色的小蠕虫吓了一跳,闻言阴晴不定的看着顾庚,缓缓道:“你的意思是,我宋家庄此番劫数与这附近的奇人异士有关?”

    顾庚摇摇头:“我也不能确定,但肯定不是寻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我想找附近这类人打探一番,也好揪出幕后真凶。”

    顾庚本也就是随口一问,但是看老人这反应,搞不好还真有什么不为自己所知的存在。

    这个世界并没有自己表面看起来的那么简单,还是谨慎一些比较好,张仪救自己,不是让自己多一条命去送的。

    “庄外人多,小先生随我入屋细说吧。”

    顾庚随着老人与宋家其他人一起往回走去,归途气氛明显压抑了许多,宋老二和老三一路低着头不吭声,老大则照顾着孙孙唉声叹气。

    兜兜转转回到了主屋,顾庚才发觉这是一个多大的院子,东堂自己前些天住的地方后面甚至还有些位置用来养鸡。

    最终顾庚跟随老人来到了一个由茅草筑顶的小草屋内,进去前老人屏退了其他人,只让顾庚和宋老大一起进来。

    草屋的风格和这间院落明显不太符合,但从宋家其他人或是不甘或是尊敬的眼神里不难看出,这个地方是宋家很重视的地方。

    草屋里点着三根猪脂蜡烛,中央放着一幅栩栩如生的画,画上是一个蹲在地上尝草的老人,老人的肚子是透明的,五脏六腑清晰可见,在这草屋烛光的衬托下说不出的诡异。

    画下木桌上摆着宋家先人的祠牌和三个青铜小鼎,这里是宋家人祭祖的祠堂。

    不知是顾庚的错觉还是什么别的,阳光从茅草屋顶透射下来,在地上映出星星点点的光,就像星河一样。

    “给老祖宗跪下!”老人表情凝重,宋老大闻言狠狠跪在地上磕头,留下顾庚在一旁不知所措。

    老人恭敬的点上三根香,也不理会顾庚,表情庄严肃穆的插在青铜鼎上,嘴里喃喃自语着什么。

    而后宋老大咬紧牙关脱掉了上衣,捧着从祠堂后面拿来的荆条交到老人手里,低头跪着,摆出一副甘愿挨打的姿态,不再说话。

    老人阴着脸,叹了口气,却不忍心下手去抽,只是象征性地打了一下,可就这一下,也够宋老大皮开肉绽、血肉模糊了。

    一直等老人做完了仪式,宋老大这才忍着疼痛转身,请顾庚坐在椅子上,然后恭敬的退了出去。

    “老人家,这是什么意思?”顾庚起身不解道。

    老人淡淡道:“宋家的一点规矩,这次老大没做错了事,在老祖宗面前得赏罚分明。”

    顾庚低着头,自己作为外乡人,对于不明白的规矩还是入乡随俗一些,虽然他并不知道宋老大哪里做错了,可现在也不是争辩的时候。

    “从这里往北走三十里,有座山,叫王屋山,是我们宋家老祖宗最初生活的地方。”

    “哦?”顾庚打起了几分精神,这宋家庄果然和自己预料的一样,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小庄子。

    至少那个画像上能看见五脏六腑的人就不一般。

    “那请问老人家,宋家后来为什么又从王屋山搬到这里呢?”

    “因为老祖宗疯了,我们是宋家的旁系,老祖宗当年疯了之后家族基本就散落到各地了。”老人说起这些事情声音低迷起来。

    疯了?顾庚更加迷惑了。

    “也不能说是疯了,换个说法,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他们是在找得道成仙的方法。”

    闻言顾庚的瞳孔猛的一缩。从听闻嬴渠梁的故事以后他就在留意方士相关的东西,在大船上那帮赵商也曾经说过,太岁是进贡给那追求长生的赵王的。

    得道成仙?说得不就是长生吗?难道太岁是他们养的?

    顾庚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请问他们后来怎么样了,真的得道成仙了吗?”

    他现在很想从老人口中得到肯定或者否定的答案,无论哪个都有利于他下一步的行动。

    可是他却失望了。

    “成仙?没有,但也不能说是没有,他们最终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成为了什么。”老人开始痛苦的回忆过去,手微微的颤抖着。

    “宋家四分五裂后我们就很少再跟本家联系了,只是祭祀的祖宗一样,你要是想知道关于他们后来的情况,可以去赵国找另一支碰碰运气,顺带也替老夫捎句话给他们,说老夫想明白了就成。”老人抬起头看着墙上的画,思绪飘向了很远的地方。

    顾庚连忙追问道:“什么话?”

    “神农不死,地泽万物。”

    八个字一字一字的从老人嘴里说出来,顾庚发现自己已经无法理解对方的意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