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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5章 弹劾首辅

    北京香山脚下。

    几个仆从抬着空轿、担着食盒走在前面,周延儒、温体仁望着山上的一片片火红的枫树林,指指点点,徐徐前行。

    温体仁媚笑着说:“周阁老,杜牧有诗云,‘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怪不得这香山红叶名动天下,今日看来名符其实。下官才疏学浅,苦思半日,竟想不出只言片语来描述眼前景色。”

    周延儒:“温大人客气,你的文笔在当今朝野之中也是有口皆碑。”

    温体仁:“惭愧,惭愧。在当年的状元公、当今的周阁老面前,若再卖弄文笔,那才真叫班门弄斧。”

    二人慢慢地爬到半山腰,见仆人已经在凉亭下的石桌上摆好酒菜,便坐在石凳上对饮起来。

    酒过三巡,温体仁说道:“面对着满山红叶,品尝着佳肴美酒,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周阁老是‘霜叶红于二月花’,温某人可是‘远上寒山石径斜’。”

    周延儒有些惊讶地问:“温大人此话何意?”

    温体仁:“日前廷推之争,温某得罪了满朝公卿,今后的日子能不清寒?做官的途径能不歪斜?”

    周延儒眼珠一转,立即起身施礼:“周某能有今日之地位,全仗温大人那日舌战群儒。”

    温体仁赶紧起身回礼:“周阁老言重,温某哪有回天之力,只不过是摸准皇上的心脉,打准东林党七寸。”

    周延儒:“皇上的心脉何在?”

    温体仁:“厌恶朝中大臣结党营私。”

    周延儒:“七寸怎么打法?”

    温体仁:“一口咬定东林党结党营私,极力显示自己孤立无援,赢得皇上好感。”

    周延儒:“温大人高明。下一步咱们把韩爌赶出朝堂,老夫保证能把温大人引入内阁。”

    温体仁立即双手端起一杯酒,跪倒在周延儒面前,庄重地说:“请阁老满饮此杯,让温某略表寸心。”

    紫禁城乾清宫正殿内。

    温体仁出列奏道:“臣温体仁弹劾内阁首辅韩爌,结党营私扰乱朝纲、把持内阁毫无建树等七大罪状,请皇上明察。”

    温体仁此言一出,满殿愕然。

    崇祯:“温体仁,不要无端生事。”

    孙承宗立即出列驳斥温体仁:“温体仁,你是对上次廷推心怀不满,寻机报复。”

    几个文官纷纷出列驳斥温体仁:“你是危言耸听,你是唯恐天下不乱,你是口蜜腹剑!”

    温体仁:“孙阁老,朝野谁不知道东林党实力强大,若无真凭实据,温某再傻,也不敢以卵击石。”

    崇祯:“你拿出真凭实据来。”

    温体仁手指着韩爌、孙承宗等人说:“皇上请看,这就是真凭实据!臣平日在朝堂上默默无言之时,大家都一团和气;一旦出于公心有所建言,东林诸公便一拥而上,恨不得当堂群殴。这,不足以说明他们狼狈为奸吗?”

    孙承宗:“你这是强词夺理。”

    温体仁:“韩爌天启年间就在内阁结党营私,被天启爷深恶痛绝,勒令辞职。当今皇上登基之后,他也是被东林党人抬举到首辅高位的。东林党人一贯党同伐异,以势压人。前一段时间廷推内阁成员,钱谦益劣迹斑斑却被列为第一号候选人,周延儒深受皇上信任却被拒之门外,都是因为韩爌伙同东林党人营私舞弊的结果。”

    韩爌:“温体仁,你这是颠倒是非、混淆黑白、血口喷人。”

    温体仁:“韩阁老,今天你敢当着皇上的面对天发誓,朝堂上的孙承宗等人和诏狱中的钱龙锡、章允儒等人,不是你的同党?”

    孙承宗:“皇上,历来奸臣害人,都是一口咬定正派大臣结党营私。但是,朝堂上,某些人政见一致,毫不足奇,只要对国家有利,就无可厚非。”

    温体仁:“皇上,臣与韩爌、孙承宗没有任何个人恩怨,臣也无党无派。所以冒着得罪广大东林党人的危险,弹劾韩爌,完全是一片忠贞爱国心,不忍让东林党把持朝政蒙蔽圣上。胸中块垒一吐,自知东林党人决不允许臣在朝堂上立足,请皇上准许臣辞职。”

    崇祯:“温大人,你不要走,朕会主持公道的。周阁老,你也可以谈谈自己的见解。”

    周延儒恭顺地说:“臣也无党无派,只知一心忠于皇上,若再多说,恐怕引起很多人攻击。”

    崇祯:“但说无妨,朕给你做主。”

    周延儒迅疾与温体仁对视一眼,说道:“大明天下是皇上的天下,而不是什么什么党人的天下。万历年至今,朝堂之上却是党争不止——先是东林党与浙党、楚党、齐党唇枪舌剑,再是魏忠贤逆党与东林党大打出手,而今又是东林党人势压群雄。如此下去,大明天下永无宁日。”

    温体仁见崇祯深以为然,立即接着周延儒的话头往下说:“这党那党,争来争去,却外有战火未灭,即成燎原之势;内有饥民待哺,恐有殍野之灾。为首辅者,难辞其咎。”

    崇祯转身冷冷地问韩爌:“韩阁老,面对周延儒、温体仁的责问,你如何解释?”

    韩爌见崇祯的立场已有明显的倾向性,与孙承宗互相看了一眼,露出深深的失望,平静地躬身说道:“臣无才无德,不宜为首辅,请皇上恩准臣辞职。”

    孙承宗也躬身施礼道:“以温体仁的指责,臣也难辞其咎。请皇上恩准臣辞职。”

    崇祯顺水推舟:“韩阁老年事已高,回家养老去吧。孙阁老仍留内阁,主持修撰《熹宗实录》。周延儒升任内阁首辅。”

    北京西直门外。

    韩爌、孙承宗都穿着便服,缓步走出城门洞。

    一辆轿车和一辆装满行李的货车,慢慢跟在后面。

    孙承宗:“韩阁老,这次是孙某将你拉进宦海,重受一番风雨。唉,爱之足以害之,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韩爌:“孙阁老不必过于自责,韩某当初也是怀揣一腔热血,救国利民而来。在官场上,历来是正人君子遭暗算,卑鄙小人常得逞。不过,这次温体仁、周延儒胜得太容易。”

    孙承宗压低声音说:“不是温体仁、周延儒有多大本事,而是皇上需要他们出来咬人。”

    韩爌惊疑地看着孙承宗。

    孙承宗:“当皇上需要惩治魏忠贤阉党时,就拉出咱们这些东林党使用一番;阉党已灭,皇上就怕东林党坐大,自己不好独断朝纲,乐得借所谓无党无派的温体仁、周延儒之口,把东林党撕咬个遍体鳞伤。”

    韩爌:“如此心术,真难想象是出自一个不足二十岁的帝王。孙阁老,你以后也要谨言慎行。”

    孙承宗:“韩阁老的肺腑之言,下官当铭刻于心。”

    韩爌:“稚绳兄,就此别过。”

    孙承宗深情地说:“山高路远,韩阁老多多保重。”

    夜,北京周延儒宅客厅内。

    温体仁一进门便冲着周延儒拱手道:“下官温体仁,登门给首辅大人道贺,讨杯喜酒喝。”

    周延儒笑呵呵地拉着温体仁的手,走到桌旁坐下:“温大人不要取笑老夫,若没有温大人鼎力相助,哪有今日荣耀。”

    周延儒扭头吩咐管家:“把最好的酒菜都摆上来,今天老夫要与温大人喝个痛快!”

    温体仁:“首辅大人,下官今天带来一坛嘉靖二十年大内窖藏的花雕,咱们共同品尝。”

    周延儒一惊:“太贵重了!”

    温体仁一拍手,他的仆人抱着一坛花雕进来,放在桌上,悄悄退下。

    周延儒的管家端着托盘进来,很快摆放好六个精致菜肴,烫好了花雕。

    周延儒示意管家退下,才对温体仁说:“温大人好手段好口才,老夫敬你三杯。”

    温体仁:“恭敬不如从命,干!”

    三杯酒干完,周延儒道:“自那一天皇上钦命老夫为首辅之时起,老夫就在心中谋划如何将温大人引进内阁。”

    温体仁却伸手制止周延儒再说下去:“首辅大人,为时尚早。”

    周延儒不解地问:“何时是机会?”

    温体仁:“东林党人虽受到打击,但根基仍然牢固;钱龙锡、章允儒虽关在牢中,却没定成死罪;孙承宗虽不受重用,却仍在内阁之中。形势不容咱们乐观。”

    周延儒:“温大人的意思是,再给东林党致命一击,让他们自顾不暇,入阁之事就水到渠成了。”

    温体仁:“英雄所见略同!”

    周延儒:“时机何在?”

    温体仁笑道:“首辅大人,有时机会是等出来的。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周延儒大笑着端起大酒杯,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