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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秋雨之下

    迎面而来的仿佛是一条瀑布,掀起巨大的水气和无法抵消的动能,潮湿寒冷的感觉顺着外皮进入骨髓,在奥丁的王国里,透明的水雾席卷了一切。

    “你在想什么,现在这里随便一只死侍都能轻松解决掉我。”

    路明非声音很轻,轻微得几乎听不清楚。

    他仰头,自己是神座之下渺小的人类,神祇的气息恍若隔世,静谧如同世界初生。

    “啊,真的好大只啊。”路明非无力地吐槽着。

    魔鬼很配合他:“这就是双关吗?”

    “什么双关?”路明非收起那颗停在空中的贤者之石,放在了口袋里面。

    路鸣泽没有回答,只是看着他,路明非被他看得心里毛毛的,好像有只猫在抓个不停。

    “我弄出来的词?”路明非诧异。

    而魔鬼摆摆手:“这不重要哥哥,现在,你要怎么解决这么大——只的奥丁呢?”

    “你刚刚也发现了吧,时间动了一秒钟啊。”路鸣泽仰头看着谈论的对象,后者后觉地夸张地称赞到:“啊,果然还是好大只啊。”

    哗啦——

    现在,时间,开始。

    空中保持圆润珍珠的形状的雨水急速落下,掀起一阵水气,刀光切断的叶片被风吹开成为两半又被席卷到了天上,闪电霎时间把整片暗黑的天空铺成雪白色。

    而在这光芒炸裂的瞬间,涂裴躲避强光垂下眼,目光扫向左边后视镜,瞳孔猛烈收缩,刚刚还在车顶上的S级怎么离他们那么远!

    涂裴下意识刹车——什么时候?

    猛然骤降的车几乎快要翻车,涂裴利落地拉开了车把手,对着后座的学生下了一个命令:“你在这里等着我。”

    笔直的树木被狂暴的风从中间折断,树皮撕裂露出内里。

    这再也不是一场秋雨,它不会像老话里说的那样带来一场寒气。它仿佛海一样永不干涸,山一样无法撼动。

    青紫的蜿蜒的闪电劈上森林,树木崩塌,拦住了帕萨特离开的路,而后方满是因为高速移动而身形扭曲的死侍。

    “见惯了罪恶的龙族,第一次见到神明啊。”女人用筷子把湿漉漉的头发挽成一个结,松松垮垮地固定住,“你真的好像壁画上的那位啊......”

    女人稳住颤抖的腔调,咬住舌尖让自己清醒,她眼睛里燃烧着金色的光芒:“可我从来不信什么神明,一群人把神话当做历史。我只知道,他们做祷告时最不在意他们的就是你们了。”

    “我可以许诺你生命。”奥丁说,“你活不久。”

    祂的语气无比笃定,像一个法官宣告罪犯的死罪,像医生拿出了死亡的证明。

    神祇用高傲的语调许诺赐给她新的生命,女人毫不掩饰她眼里的颜色,直勾勾地盯着祂。

    呲。

    言灵领域开启,奥丁刚刚下好判决书的最后一个字,涂裴就冲到了祂面前,带着锋利的刀光,不可一世的气势。她的来招锐利而狭窄,马上切开了死侍的手骨同时也被更多的黑影包围,它们发出了凄厉的叫声然后以更加疯狂的举动挡住了她的路。

    与此同时,路明非挥刀斩向——

    那是恶魔送他的隐形道具,在路鸣泽说出“大只”的时候,一种破开现实与虚幻的力量强行突破了尼伯龙根,将不属于权限里的东西送到他的手里,那是一把无形的刀。

    它表示安静,表示风暴中的静止。

    斯雷普尼尔因为斩断左蹄的痛苦嘶鸣了起来,路明非泄力躲避扑面而来的强大动能。

    “你们都不怕死,真是......”

    奥丁没有说完,有些东西不需要挑明,在场的人都知道。

    “你错了,我不仅怕死,而且怕得要死。”女人喘着气,什么疯子,她才不是一个疯子。

    “你一定很好奇,我为什么只当了一个招生老师。”女人抹开脸上的血珠,笑着:“路明非,记得出去好好查查一个叫涂裴的女人。”

    她话音刚落,路明非就明白了她的意图。

    言灵倾覆的具体效用是加快领域内的生物细胞生长,她的身体的强度和恢复力会生长,神经速度会生长,领域内她所想要的所有一切都在以一种可怕速度变化着,加速着。

    只是一旦时间过长,成长到快的细胞就会死去,当大部分细胞离开后,人类身体会发生不可逆转的变化,如同言灵的名字,覆水难收。

    在可视的狭窄空间里,路明非手中利刃划出了完美的弧线。

    透明的水幕一阵晃动。

    “凡是来到这里的人,便能再回归这国,因此来到这里的人必须每个都是神的仆人——”奥丁举起流星之枪,祂是语气威严而肃穆。

    “你们若不想,那也,必须选择!”

    天界失落的神矛带着暗金色的光芒,以一种无法躲避的意志刺向二人。

    “是你强行把我拉过来的吧,我可没有打算来你家。”

    ——他用胸膛挡住了冈格尼尔。

    路明非抬起眼,流星之枪贯穿了他整个躯干,鲜血如同泉水汩汩流淌,滴落到地上,把他整个人染上了肃杀的色泽。

    对路明非来说,痛苦是什么?

    被冈格尼尔刺中的痛苦是多少,枝干样的标枪几乎把他固定在了地面上。

    他这堪称脆弱的身躯挥开那把刀时就受到了欢迎和反噬,他体内的血液奔腾着,欢呼着,也在破坏着,他能感觉体内那如同岩浆一样的可怖龙血。路明非已经站不稳了,他只能利用着死亡的信使,来支撑自己的脊骨。

    “你是——”

    必中的冈格尼尔标枪没有离开路明非的身躯刺向另一个人在回到主人手里。

    “不,你不是。”神祇审判到。

    “可是你的灵魂即使是残缺的,也很熟悉。”

    “喂,不要说的就好像我们是老朋友一样啊。”

    路明非抓住他身前的冈格尼尔,他的喘气声好似老了的、坏掉的、不停抽风的手风琴。

    呼——呼——

    “不久前也有个人和你们一样,竟然敢撞向神的御座!”奥丁低沉无比的声音落在雨里,八足骏马斯雷普尼尔的额头出现了一道刀痕,

    那痕迹是那么新,又是那么久,隔着可耻的时间屏障。

    那是村雨的刀痕。

    路明非的手腕突然剧烈抖动了一下。

    ......原来已经发生过了吗。

    明明记忆里是不久后的事情啊,那么,我联系上分部是为了什么,我来到这里是为了什么,我此刻面对奥丁的意义又是什么......

    那个人,师兄,楚子航,他又踏上了屠龙的道路啊。

    路明非在这个危险致命的时间点,突然记起了久远的过去。晴朗无云的一天,老大在迎接他的加图索夫人,师姐抛出的红玫瑰捧花从天而降正好被他接到,加图索夫人露着加图索夫人不应该展露的灿烂笑容说看来下一个结婚的人就是你了啊师弟。

    所有人都在看着新郎新娘,而狮心会会长在看着他。他说我的承诺依然有效,现任学生会主席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路主席在他面前露出了那个衰仔的神色,别开玩笑了师兄爆车轴老大那边我赔不起的啦。

    可是一瞬间穿着西装的人就变成了冰原里堕落的死侍,怪物把折刀送进路明非的肩胛骨,鲜血从那里慢慢地汩出来,死侍顿了顿,然后说路明非......逃......

    他继续说......带走我......

    路明非......

    带走死侍的潜在意思就是杀了死侍,他用了“带走”这个公事话的词语,也许是不想让他的师弟意识到要杀了自己的师兄,可是路主席只能就这样迎着熟悉的刀刃,终结故人。

    路明非突然意识到,他好像又错过了。

    他品了一下心头情绪,这应该叫悲伤吧。

    小魔鬼的话轻柔地落在耳边。

    “我说过,哥哥,不要相信你的记忆。你又不是龙,你不能改变过去的。”

    “我祝过哥哥武运昌隆,出师大捷,所以你要振作起来啊哥哥。”

    路明非缓了缓。

    他了解的村雨是一把御神刀。

    日本刀匠在打造非常珍贵的刀时,会采用神社供奉的奉纳玉钢,他们都不会只打造一把。在打造的数把刀中最成功的作品叫做“真打”,剩下来的叫做“影打”。

    路明非下意识想到了《浪客剑心》,剑心的逆刃刀影打断了,但是他找到了逆刃刀的真打。

    那么真正的村雨,就在这片尼伯龙根里面,而师兄终有一天要在这里向奥丁挥刀。

    似乎是这种主角般的宿命化剧情说服了他,路明非暂时忘却了内心翻涌着的悲伤情绪,对啊,一周目不过是胡乱展开的脱肛剧情,唯有jump式的主角剧情才适合二周目的楚子航啊。

    还没到痛苦降临的时候。

    于是路明非看向贯穿他身体的流星之枪,这矛是无比神圣的,它由世界树的枝干造就,传说中对矛尖所发的誓,永不能反悔而且必将实现。

    所以——

    “不要哦,哥哥,不要用权限做如此愚蠢的事情。”魔鬼的吐气声在耳边回荡。

    “哥哥,龙不会把鸡蛋只放在一个篮子里,就像我曾经把你的生命分成四等分,奥丁也一样。”

    路明非马上就明白了路鸣泽的意思,如果相信北欧神话故事里的资料,奥丁身边的能被定义为生命的存在除了天马斯雷普尼尔——也就是祂现在身下的这匹八足骏马,还有乌鸦与狼。

    乌鸦,在奥丁双肩上栖息着两只乌鸦,分别是代表“思维”的福金和代表“记忆”的雾尼。在传说里面,他们是奥丁的眼线,会将每日所见的一切向自己主人报告。

    狼是代表“贪欲”的基利及代表“饥饿”的库力奇。

    很显然,现在它们都不在祂身边。

    ——换言之,即使路主席此刻有向神祇挥刀的能力,他也杀不了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