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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如愿归秦

    “若寡人执意留你在齐国,你便会这般死在寡人面前,可是如此?”田地一眼望进王稽的双眸里。那里,承载着,不是玉碎便是瓦全的决然。

    她郑重点头,没有半点犹豫,可见她的确心意已决。

    其实,她到底还是不懂他,她只知他生性偏执,嗜好杀戮便不会更改,她不知道的是,他爱上一个女人也会矢志不渝,不留余地。

    “若寡人放你走,你对寡人的恨意,可会减退些许?”他忽然发声。

    而这声音,如雷鸣一般,震颤着王稽。她怔怔地看着田地,恍惚间便自己听错了。他竟肯放过她么?十年纠缠,十年牵绊,他终是肯解开套在她身上的枷锁,彻彻底底地放她走么?

    许是王稽的惊讶太过明显,竟让田地哑然失笑,而这笑容也让他浑身的戾气瞬间消弭,他说,“如何?寡人这般容易地拉开了牢笼?你竟不敢飞出去了么?”

    “为何?”王稽终是忍不住,问出了声。

    回应王稽的,是田地的通透的声音,“王姬,这世间,不会有人比寡人更看重你。寡人曾那般困住你,是想将这世间最高贵、最美好之事拱手送到你身边,以换取你的展颜一笑,可偏偏你并不喜欢。你说你宁死也不会留在寡人身边,你喜欢的是自由,今日寡人便放你自由,毕竟以你的性命为赌注,寡人赌不起。”

    “这天下可以没有任何人,不能没有王姬。”

    “寡人要的,不是你空灵的驱壳,而是真真正正的你。寡人相信,要不了多久,你便会自愿回到寡人,你且等着。”

    他从来都是这般狂傲,仿佛所有事都尽在掌握,不论是一统天下,还是得到她。

    可是当他说出这番话,王稽竟隐隐松了一口气。

    悬着的心未及放下,田地声音又起,“你可以走,不过,你需答应寡人一点,不管你身在何处,绝不可嫁予任何人,这是寡人的底线,你该知道踏过寡人底线的后果。”他的双眸转向白起,眸中忽然划过一丝冷意。

    他终归是不愿这般轻易放过王稽的,对于这样的要求,王稽并不觉得意外。

    暗夜中,忽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视线,王稽顺着那视线看去,便看到了仍站在一旁的白起。圆月明亮,照得白起的眼也清亮通透,那通透的视线中,却夹杂着显而易见的恐惧与焦急。

    他在怕何事?他怕她会应承下来么?可是,当他穿上那一身淄衣踏入丞相府的那一刻起,他与她便再无可能了啊。

    王稽不忍再看白起,只咬紧牙关,点头回道,“我答应你。”话音方落,那股视线似乎越发的灼热了。

    王稽只继续道,“也请齐王应承王稽一事,孟尝君乃齐王之祸患,与王稽更有不共戴天之仇,还请齐王详加考虑王稽的建议,避免日后,他成为齐王的心腹大患!”

    这就是她为何大费周章绑架田地的目的!她不能杀田地,可她一定要杀了田文!以田文狭隘的心胸,以他对自己的嫉恨,他一日不除,自己便会多一日威胁!

    “好!”关于这一点,田地回答的甚为痛快。

    事情虽开端不足,到底已然谈妥,王稽终是松了一口气,不过田地在前,她也不敢完全失了警惕,仍就加着小心。

    上前一步,捡起方才掉落的匕首,在冰冷的质感又回到手中的那一刹那,手腕忽然一紧,迎接王稽的便是白起紧张的视线。

    王稽安抚地冲他笑了笑,走到田地面前,手臂用力一划,已将捆绑着他的绳索割断。

    “你的伤口……”在身体被放开的那一刻,田地已伸出手摸向王稽的胸口,眼中难掩关怀之意。

    王稽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说道,“齐王,王稽走了,但愿山高水远,后会无期。”话毕,冲白起使了个眼色,已踏着大步离去。

    方才刺中自己的伤口着实不浅,便是此时,王稽仍能感觉到粘腻的液体正顺着她的身体往下滑落着。眼前阵阵发黑,身体渐趋无力,终于,脚下踉跄,王稽身子一软,整个人已向后倒去。

    却并没倒向冰凉的地面,而是倒入那个温暖的怀里。王稽微微一笑,她早知白起一直紧紧地跟在她的后面,因为有他在,她什么都不怕。

    “召集秦将,立刻离开此地。”没有了刚才的强撑,此刻的王稽,连说出的话,也是毫无力气的。

    白起越发心疼,眼中忍不住带着浓浓的责怪,“你伤口未愈合,怎可长途跋涉?如今之计,是要尽快找到医者,医治你的伤口,其他的事,待你伤口愈合后,再作打算不迟。”在白起心中,除了王稽,什么都不重要。

    “若不是我出现得及时,你几乎……”白起仍在叨念着,眼中尽是后怕,说至后来,语气哽咽,眼眶也渐渐开始泛红。

    男儿之泪,千金不换,能得白起这般珍视,王稽只觉心中如尝了蜜一般。

    虽然伤口疼得厉害,王稽仍是扯动唇角,眼中带着一丝顽皮的笑意。伸手从怀里掏了掏,不多时,一块带血的玉佩已赫然出现在王稽手中。

    “我是唬他的,在我进去前,已将玉佩缝在胸前的口袋里了,我这般怕死,怎么可能当真对自己下手?不过下手时的力道太大,那匕首遇到玉佩便自动往下划了一道,这才伤了皮肉,你放心,只是皮外伤,并无大碍的。”

    白起一边抱着她,一边往前行去,口中禁不住喃喃自语,“为何非要如此?”虽则如此说,心中却已如明镜一般。

    她不能杀田地,她急于报仇,她只能假借田地之手。就像王稽所言,田地认准了她不会杀自己,可却不敢断定她带来的这些人是否会杀了他,若一旦她死了,田地也就危险了。

    说得那般冠冕堂皇,归根结底,田地能放过王稽,不过是因为形势不由人而已。

    王稽自是不知道白起心中所想的,她只觉身下颠簸,摇晃着她的眼皮越发沉重,嘤咛一声,她终是在白起的怀中彻底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委实够久,当王稽醒来时,已觉神清气爽,了无睡意。

    身下的颠簸,四周的狭小天地,让王稽瞬间意识到自己是在马车里,坐起身,掀开衣服,才发现胸口的伤口也被上了草药,包扎的严严实实。

    能给她包扎的人,只有白起,想到白起为她包扎的样子,王稽禁不住脸色渐渐泛红。

    轻咳一声,掀开马车的帘子,果然见二十秦将环绕着马车前后,快马奔行。与马车并行的,赫然便是田甲。

    行刺田地一事,田甲便已暴露了身份,齐国自是待不得了。

    “田甲!”王稽唤道。

    听到王稽的声音,田甲驱马靠近马车,关心道,“姑娘醒了?觉得如何?身体可还撑得住么?”

    田甲这般关心的姿态,让王稽一瞬间,忽然想到了山奈。

    他们都是受她要挟不得已而辅佐她,时间久了,便都当真处处为她着想,可惜,因为甘松,山奈已然远走,她既负了山奈,绝不会再负了田甲。

    “姑娘?”王稽的一时愣怔让田甲顿觉诧异,眸中顿现关心之意。

    王稽心中一暖,忙摇了摇头,“已无大碍。”

    “田甲,难为你了,以后要远走他乡,四处漂泊,再不能回到齐国。”她低着头,咬着唇角,眼中尽是愧疚之色。

    田甲却是笑,“姑娘何必见外?田甲本就是姑娘的人,如今离开齐国,离开王上,也不过是回到正途,追随姑娘而已。姑娘这般聪明,就算到秦国,相信也会有一番作为的。”他从来相信王稽。

    若不是王稽,他小小侍从,绝不可能青云直上。

    王稽叹了口气,也罢,事已至此,亏欠了田甲的,日后在补偿吧。

    “我睡了多久?我们现在到哪了?离秦国还有多远?为何不见白起?他去了何处?”王稽问道。

    一连串的疑问,让田甲一时竟不知从何说起,只得道,“说来话长,马上便该饮马了,到休息之时,属下再与姑娘详说。”

    算起来,王稽不过离开秦国一年有余,不曾想在这一年多里,着实发生了许多事。

    事情要从王稽离秦后说起。据说,在王稽走后没多久,秦王便找到了魏冉结交权贵,收受贿赂的证据,借着此事,秦王罢免了魏冉的相位,同时借助赵武灵王“结秦连赵”之策,拥立自赵国来的楼缓为丞相。

    奈何天不遂人意,一年前,赵国突逢沙丘宫变,赵武灵王被其子赵何困于沙丘宫,断水断粮长达三个月之久,最终,一代雄主赵武灵王被活活饿死。

    赵何继位后,一改主父赵武灵王联秦之策,与秦国交恶。眼看外患又起,宣太后与一众大臣力挺恢复魏冉相位,由魏冉主持朝政,共议强秦之策。眼见形势不由人,秦王只得罢免了楼缓的相位,再任魏冉为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