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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谣言真相

    昭姬的姿态,不卑不亢,嬴悝到底垂涎于她,闻听昭姬所言,便愤愤然地放下拳头。

    昭姬拿出一块帕子,递给王稽,“客嘴角犹有血迹,且用这个擦一擦。”见王稽接过去,她又转身面向嬴悝,“昭姬今日兴致不高,恐殿前献舞辱了高陵君的眼,扫了高陵君的兴,请高陵君自便吧。”

    嬴悝哪里肯就此善罢甘休,他迅速坐到王稽对面,挑衅似的看着王稽,“本公子方才鲁莽,还请先生见谅。先生既然诚意相邀,本公子就却之不恭了。”

    说着,嬴悝的眼睛已瞥到了王稽置于案上的竹简,他咻地拿起,径自翻阅了一番,没话找话道,“哦?先生竟看吴子?我以为先生只长于鸡鸣狗盗之事,没想到先生也志在谋国之道。”他眼皮轻抬,语气中尽是讽刺之意。

    粗粗扫了一眼,嬴悝随手将竹简丢在一旁,回道,“不过,先生这本只是旁人的手抄本,本公子这里恰有吴起的真迹,先生若实在谋国无法,本公子可赏给先生,权当为今日这一拳向先生道歉了。”

    嬴悝扔得随意,王稽倒是十分珍惜,她坐回嬴悝对面,小心将竹简收起,一边卷着,一边状似不经意地回道,“王稽无大谋,仍长于鸡鸣狗盗之事,如今看《吴子》,也并非想要以吴子之法谋国,而是想看一看这般厉害之人,到底做了何事,会致法乱身死?”

    “近来不是就出了与吴子同名的功高盖主之人么?一个丞相本够王上愁闷了,如今又多了此人,啧啧。可怜王稽,久不得应对之法,恐怕终有一日便要被我王舍弃了。”

    话说到此,王稽仿佛惊觉自己说错了话,她忙四下环顾一圈,见楚馆内并无旁人注意,这才松了一口气,对嬴悝道,“王稽失言,王稽失言,此事事关丞相,还请高陵君切勿说出去,若让丞相知晓,王稽便死定了。”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在听到王稽这番话后,嬴悝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他目露不屑,满不在乎道,“亏得先生还自诩王上谋士,竟连小小国尉都奈何不得,看来先生这谋士之位可以换本公子当一当了。”

    嬴悝最久处朝堂之上,漩涡之中,却无半点赢芾的聪明,而是浑身上下都透着冲动、莽撞之气。王稽早已调查清楚,这才以他所钟爱的昭姬姑娘为引,蓄意结识于他,以期获得他对付白起的消息。

    没想到,鱼儿远比她想得还要头脑简单,这般容易便上了勾。

    无意让昭姬参与朝堂之事,王稽便随便找了个理由,“楚馆无秦酒,不知昭姬姑娘可愿为在下到栎阳酒坊取些秦酒来,难得今日与高陵君一遇,王稽正想与高陵君喝个痛快!”

    昭姬一介舞姬,自然知道知晓得越多、死得越快的道理,她陪坐在一旁,听闻二人讨论朝堂之事,本已如坐针毡,如今知道王稽为自己寻了个台阶,便忙点头道,“唯,客稍后,昭姬这便为客取酒来。”

    眼下,已是明月高悬之时,整个楚馆已是人声鼎沸,歌声曲声遍及各处。四周喧嚣,王稽的雅间在喧嚣之中便显得格外安静。

    王稽目光灼灼地看着嬴悝,眼中顿现乞求之意,“听高陵君所言,莫非高陵君已有了良策?高陵君不知,这新起之秀实在是碍眼,若现下将他掐死,实在正当其时。王上亦有此意,若王上知晓高陵君如此助他,心中定是快慰的,若大事可成,王上定会重赏于高陵君。”

    提到嬴稷,嬴悝已无方才殴打王稽时的理直气壮,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忧虑,“能为王上分忧,本公子自然愿意,本公子不求王上奖赏,他只要不怀疑本公子有不臣之心便好了。”

    说到此处,他忽然低下头,附在王稽耳边,“先生可听过白起因嫉恨向寿,故而密谋将其杀害一事?杀人之罪,杀的又是朝中大将,先生以为此罪够不够他被诛九族?”

    王稽顿时露出惊愕之色,“王稽确实曾有耳闻,便是王上对王稽说的。只是无凭无据,王上虽恼怒,却也无法治他的罪。”

    “哼!”嬴悝冷哼一声,眼中划过一道杀意,“先生不知谣言猛于虎么?此风已起,很快便会传遍街头巷尾,到那时,何愁抹不掉他‘战神’的威名?至于证据,原是可有可无之物,本公子说有便有,说没有便没有。”

    “白起成名,其反对者也不在少数,随便揪出一些人向寿的老部下都可将白起害向寿中箭的罪名坐实,还有,为向寿诊治的老医者共有两人,其中一人不如本公子的意自然再无用处,早已死在了半途,另外一个已在本公子的府中了。待秦国上下形成一片讨伐之声,本公子再寄出证据,岂不顺应民意?”

    从楚馆出来时,正是明月高悬之际。

    整个夜晚一片明亮,王稽脸上的红肿便越发清晰,这让来接她的田甲不由地猛抽一口气,惊慌道,“先生可是与人起了争执?是何人如此不敬,敢对先生动手?先生不急,属下这便进楚馆替先生理论。”这样说着,田甲已撸起袖子,俨然要冲进楚馆的模样。

    王稽忙拉住他,“是嬴悝。我调戏他中意却一直求而不得的女子,他对我出手也是应当,以他的个性,我能安然走出楚馆已是福气了。”

    “先生腹中的孩子……”田甲担忧道。

    王稽便道,“只是给了我一拳而已,打在脸上,并无大碍,让田甲大哥担心了。不过能用这一拳换来他对我说出实话,我倒觉得这一拳头挨得甚是值得。”她松开田甲的手臂,当先走在前面,对田甲道,“此处人多,我们边走边说。”

    田甲分明松了口气,他忙跟上前来,惊喜道,“还是先生有办法,这么快便套出了高陵君的话!都说红颜祸水,看来高陵君也要折在这红颜上了。”

    王稽看着远处的树影,轻轻摇了摇头,想到方才嬴悝的神色,她回道,“虽是我透过昭姬结交嬴悝,可昭姬并未参与此事,之所以能这般快便得知嬴悝对白起的打算,还要得益于他的脾气秉性。想来是自幼比不得秦王之故,他似乎是自卑的,因这自卑便显得格外狂傲,每每听人称赞,便会得意洋洋,恨不得将自己的才智公之于众。”

    “嬴悝说,有一些向寿的老部下、白起的反对者愿意出面证实白起在向寿征伐东周时,暗害于他,他还说,为向寿诊治的医者一个因不合他的意已被他杀了,另一个已被他控制起来,此话也不假,因为其中一个确实在送我回咸阳的途中,溺死在池边。”想到那个为她隐瞒有孕之事的善良医者,王稽不禁一声悠然长叹。

    也怪她刚从军营归来,太久未接触这般暗黑之事,便失了警惕,当真以为那只是一场意外,今日若不是嬴悝藏不住话,她也绝不会往谋杀上面去想。

    世事难料,人心更加难测。如今她面对的,除了对她恶语相加的魏冉,还有这个一言不合便痛下杀手的嬴悝。日后所作所为,她要更加小心才是了。

    连见惯这般丑事的田甲听到也是直摇头,“我只以为齐王宫龌龊肮脏,没想到咸阳宫也不遑多让。高陵君控制了老医者,只要老医者说是白起将军让他下药致向寿伤重不愈,一切便都顺利成章了。”

    王稽点了点头,“今日与他交谈,便知他城府不深,若我猜的不错,嬴悝只是整件事的执行者,真正欲对白起下手且想出如此恶毒之法的人,该是新城君芈戎。”

    而这,恰恰便是王稽担心的。

    新城君与丞相,都是秦国的柱石,两虎相争,白起的前途和性命都有可能就此断送。伊阙之战刚过去不久,白起的威名尚存,若过些时日,伊阙之战的讨论骤减,白起的名声褪色,他暗害向寿的谣言必将蜂拥而上,传遍秦国上下。

    一个谣言,两个伪造的证人,若那日到来,怕是白起纵有百口,也难以自辩吧。就算魏冉明知此事有诈,他也不可能违逆秦人之意而力挺于他,想来当真到了到时,他巴不得与白起撇清关系以自保。

    王稽眯着眼,无意识地摇着头,她绝不会让那一日到来的!

    将连日来所发生的事仔细想了一遍又一遍,唯恐错过任何细节,待确无遗漏,王稽已慢慢开始思考应对之策。

    她从未觉得自己这般重要过。过去下定决心成为嬴稷谋士,是为了解决自己与白起一时之困,后来替嬴稷做事,是因为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她尚且年轻,总还要有所价值,而不是遁世归隐,荒废人生。只有今日,她觉得自己的存在忽然便有了更大的意义,而这意义足以填满她生命中所有的缺憾。

    她要守护白起,做他的后盾,为他挡下所有的丑陋与不堪。他那般干净、那般纯粹,这朝堂上的龌龊本不该是他涉足的。

    “先生的脸可还疼么?”漫漫长夜中,田甲的声音复又响起。

    王稽勾起唇角,在黑暗中,她的眼满是疼惜,“脸不疼,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