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溪边烤鱼

    下一顿饭什么时候吃？在哪里吃？吃什么？都是不可知的事。此时刘纯却十分满足。不太强烈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暖的。他低头打量自己的装扮，虽然一身破烂衣服，却能抵挡风寒；身后的麦秸垛，无法与皇宫中宽大无比的大床、绵柔华丽的被褥相提并论，却让他感到安全、舒适；尤其是眼前的阿狸，不仅是自己忠诚的伙伴，而且能够不惧危险、不辞辛苦给他“弄”来一顿美食，让他觉得哪怕生命到此结束也不为憾。

    眯着眼睛，刘纯在麦秸垛下又昏昏欲睡。不知过了多久，阿狸一声轻唤，再次让刘纯睁大惊愕的眼睛。眼前是一条近尺长的鲤鱼。鱼还活着，嘴巴一开一合，尾巴微微摆动。阿狸蹲坐在大鱼旁边，再次用得意的眼神看着他。刘纯愣了半天，才起身把鱼捧在手上。这么重，小小阿狸怎么拖得动？他无法想象一只小猫儿竟能把一条大鱼从别人家里拖出来。

    “阿狸，你知道我没吃饱？”阿狸似乎听懂他的话，在他小腿上蹭来蹭去，毛茸茸的大尾巴撩起尘土，并不时向微微摆动的大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你也想吃它？好嘞。我今天给你做个烤鱼。”刘纯想起秦伯在山里给自己烤狼腿的情景。

    于是他带着阿狸开始在村边寻找河塘。不远处一条小溪，让他停下脚步。他再次操起那把猎刀，想把鱼鳞刮掉。平时在宫里，刘纯吃过御厨精心烹调出来的鱼，但刮鱼鳞的活不要说干，见都没见过。面对这条大鱼，他不知如何下手，瞎忙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变化，脑门上已布满汗珠。

    大片的鱼鳞结实地贴在鱼身上，想把它扯下来，让刘纯使出吃奶的劲儿。有时他索性把猎刀放在一旁，直接用手去抠、扯，很快双手、衣裤上沾满粘液，一股血腥气弥漫开来，刘纯觉得自己向乡野村夫的形象又靠近一步。

    半个时辰后，鱼鳞终于刮完，整条鱼也弄得破烂不堪，根本看不出鱼原有的形状，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兴致。脸上的污渍顾不得擦去，便切了几小块鱼肉放在阿狸面前，阿狸狼吞虎咽，一扫而光。“生吃有啥味道？一会儿吃烤鱼！”等到鲤鱼彻底清洗干净，模仿秦伯的做法给它穿上树枝后，他发现缺少一个重要的东西——火镰。

    他无法想像阿狸竟能生吃鱼，自己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只好硬着头皮再次向村子走去。他这次不再害怕狂吠的狗，而是担心自己被人认出，然后被告发，然后是刀光剑影、身首异处。他把头发弄散，好将眉眼遮挡一些，但又不能做得太过分，以免惹人生疑。

    他步履蹒跚、内心忐忑地敲响一家院门。这家的狗是被拴牢的，只有令人生厌的叫声，看不到狰狞的面容，多少让他心安一点。一位老人闻声而出，听完刘纯的求助，老人返回屋内取来火镰，并说家里还有几个备用的，这个就送给他用了。刘纯连声道谢，匆匆返回。

    小溪边上的场景，让兴冲冲的刘纯始料不及，只见阿狸正和一只黑白相间的大猫厮打在一起，尘土飞扬，叫声不断。阿狸体型虽小，但异常勇猛，与黑白大猫打个平手。那条大鱼完好地摆在那里，四周散落不少被撕扯下来的猫毛。

    刘纯冲过去，将黑白大猫一脚踢开，黑白猫哀嚎几声，撤离战场，但没有马上逃离，躲在在不远处，用贪婪的眼神，盯着那肥美的鱼。阿狸蹭着他的裤脚，伸着小舌头，喵喵地叫着，似乎在央求主人夸赞自己的勇敢。“阿狸，真不错，不然我们的午餐就没了。”

    烤鱼的香味很快就弥漫开来，让他和阿狸全然忘掉刚才的恶战。他的手艺确实不值一提，整条鱼弄得七零八落，散成一堆鱼肉。有的地方烤糊了，有的地方还是夹生的，可他和阿狸毫不在意，片刻间就消灭一大半。

    远处大黑白猫也一点点向他们靠近。刘纯心生怜悯，将一大块鱼肉抛给它，那猫照单全收，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净。阿狸对此并没有任何不满，似乎眼中根本就没有那猫的存在。

    那只猫终于鼓起勇气，靠近阿狸。阿狸面无表情，目视黑白猫一点一点匍匐向前，最后伏在自己的脚下。刘纯目不转睛地看着猫世界发生的奇异。黑白猫发出呜呜的低吟，阿狸也用奇异的声音回应。黑白猫将头低垂，不敢与阿狸的目光直接相触。阿狸不计前嫌，伸出小舌头，舔着黑白猫头上的毛，黑白猫用温柔的声音和动作表示接受与享用。

    刘纯想起老太监陈柏约讲过，猫的江湖也分等级，肯让别人舔自己的毛，就意味着甘心情愿接受别人当自己的“大哥”，至少是表示自己的友好态度。他想象不出，体型明显处于劣势的阿狸，怎么突然成为“大哥”？猫的江湖真有意思。刘纯看着眼前发生的神奇一幕，突发奇想，要是大哥刘锋也能像黑白猫这样示好，自己会不会欣然接受？那时天下是否太平？自己也不用无家可归？

    他不想成为“大哥”，刘锋想做“大哥”就让他做吧，他只求父皇安然无恙，国无祸患。此时两只猫冰释前嫌，很快就玩耍在一起，看得刘纯好不开心。人类如果能像动物这样该有多好，虽有纷争，但仇怨如风过而不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