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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幕 深海

    国王陪着鱼寂再一次来到卿烛坟墓前的时候,曾经在她记忆里那个玩世不恭的卿烛叔叔已经永远地埋葬在这片寂静的海域,他的坟墓附近生长出了许多近乎凌乱的水草,就像是逆风的旗帜一般向上不断地飞扬,而鱼群则泛着森然而又暗哑的光,像是一阵一阵呼啸的风一般向暗无天日的远方涌去。

    “鱼寂,如果你有什么话想对你的卿烛叔叔说,现在就告诉他吧。”国王望着此刻鱼寂毫无表情的面孔说道。

    “我有许多话想对他说,但是啊,一时竟然什么也说不出口……”鱼寂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俯下身用手指轻轻地抚摸着他黑色的墓碑,过了良久她才直起身说:“虽然他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但是他毕竟是我的叔叔,我不会忘记他曾在我很小的时候带着我游历人间的那些日子。”

    “任何人的结局都应如此。”国王的声音很低,而且还有一些嘶哑。

    鱼寂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墓碑,而国王则转过身去,背对着她,这时海底的上空游过一大片闪着光亮的盘鱼,它们不断地扑打着扇子一样的鳍,用尽全力向更远的地方游去。

    “有时候我很羡慕它们……总是无忧无虑,只要简单而又纯粹地活着便好,虽然不知明天会不会成为鲨鱼的食物,但是,起码当下……是无忧无虑的。”鱼寂望着前方的盘鱼说。

    “鱼寂,趁着今天有时间,我想告诉你我的一个决定,我已经决定派兵攻打黎明了,虽然这个决定听上去并不容易,起码对于我来说是这样的,但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做……”

    “哦。”鱼寂轻轻点了一下头。

    “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不想。”

    “好吧……”国王轻轻叹息一声,准备离开。

    “非去不可吗?父王。”

    “是的,鱼寂。”

    国王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似乎仅能生长在海底罅隙里的笑容,看上去有些许的苦涩和无奈,鱼寂想起了很久以前,母亲时常这样望着她笑,那个时候的她总是奔跑在海底森林之中,而她的母亲,时常在森林的尽头等她回家,然而有一天,她的母亲在等她的时候被一个白影掠走,后来她的父王和她解释,那是来自黎明的怪物掠走了她的母亲,第二天她便看到了她母亲的头颅悬挂在森林的树杈之上,而头颅以下的尸体只剩下森然的白骨和凌乱的鱼鳞。

    没人调查死因,仿佛这一切都是理所应当会发生的。

    而从那个时候开始,仇恨便像一粒种子一般埋葬在她的心底,经年累月地沉睡着,哪怕一个又一个日日夜夜因为思念母亲歇斯底里的痛哭都未能把那颗它唤醒,她总是觉得,也许,母亲的死带给她更多的是恐惧,一种无声无息地,悄然地浮现在她世界的每一张壁画里的恐惧。

    “等等……父王,您不要去!不要发兵!”鱼寂忽然惶恐地向前走了几步,拉住了他的手。

    国王坚定的地望着前方说:“鱼寂,你害怕吗?”

    “父王……我,不知道。”

    鱼寂慢慢地低下头去。

    “好了,我的乖女儿,倘若,我是说倘若我死了,你就找一个隐世的居所,不要再回王宫了,永远,永远不要再回来了。”

    鱼寂握紧了手指,轻轻地低下头去。

    黑海的腐朽宫殿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游过一些只剩下骨骼的鱼,这里似乎被上古的魔法所笼罩,而黑虾的狂潮持续不断地骚扰着这个看似宁静的地方,帘川坐在船头,望着那些奔涌而来的黑虾,她说:“潮暮,你说它们是不是只剩下一具虚无的躯壳了。”

    潮暮伸出手指,从指缝间看着那些持续不断游过的骨鱼,它们就像是一群漫无目的的鸟,总是匆匆地涌向了很远很远的地方。

    墨渊站在鱼骨堆砌而成的长城前,此时的长城是不断蠕动着的,因为有一些鱼并未完全地死去,猩红色的城墙地面此起彼伏,像是会呼吸一般,墨渊扶着城墙,望着城墙下面黑压压的一片。

    他没有说话,即使知道帘川在他的身后,他也没有说话。

    “墨渊哥哥,你不想想办法吗?”

    帘川站在他的身后忽然发问。

    墨渊摇了摇头,脸色苍白,就像是覆盖了一层晨霜。

    “墨渊殿下,臣有一个主意,可以帮助您统领那些黑虾。”

    这时潮暮站在他的身后说话了。

    “哦?”墨渊的脸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随即他问:“不知你有什么好主意。”

    “殿下,您可以将黑龙杀死,然后您亲自冒充黑龙,便可以统领它们了。”

    “我?”

    “不对么?您的原形不就恰好是黑龙吗?”

    “这个,有些冒险……但是也值得我去试一试,虽然……杀死黑龙听上去并不容易。”

    “这个并不难,殿下,若是您同意了,我会帮你处理这件事的。”

    “既然如此……有劳你了,潮暮。”

    “放心吧,殿下。”

    暗潮无声地向着远方涌去。

    巫师从已经烧毁了的小屋里走出来的时候,琼已经在门口等他了。

    此时正值黄昏,夕阳的红光落在了琼的身上,她的身体像是蒙上了一层红鸟的羽翼,她微笑着望着巫师说:“法灰求长老,我们好久不见了,记得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还是一个意气风发的少年,岁月真是不饶人呐!”

    巫师缓缓地抬起头望着面前这个奇怪的女人,仔细思索了许久,然后说:“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你,但是,又好像没有见过,真是奇怪。”

    “也许是您见过的人实在太多了,记不起我也是正常的,不过,无论怎么说,有客人来拜访您,难道您不请她进去坐坐吗?”

    琼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并且抱起了手臂。

    “——请您见谅,我的房子需要翻修一下才能待客,毕竟现在已经不能住人了。”巫师满脸遗憾地转头望着已经烧毁了的房子说:“可惜那些已经写好的信件,不过,好在有一些信已经装进了盛水的瓶子里……”

    琼摇了摇头,她说:“我今天来不是听你拉家常的,法灰求长老。”

    “哦!”巫师转头望着她说:“那您是来和我探讨魔法的吗?不过很抱歉,我已经老了,对于我来说,很多魔法甚至连名字都记不住了……”

    “我也没有兴趣和您探讨魔法,实际上……这次来是因为另外一件事。”

    巫师转过头望着海面,无数的浪潮扑向了岸边,无数的人群留下了无数的黑色的影子,他望着那些影子像是喃喃自语一般说:“难道神也会祈求凡人吗?”

    “看来,您知道的不少,按理说……我应该杀了你,但是细想想我也杀不了你,毕竟能够在一场大火中不死的人,想必是与更奇怪的人达成了某种交易了,我说的对吗?法灰求长老。”

    巫师愣了一下,随后苦笑,他说:“我来纠正一下,不是交易,而是赌注,是与另外一个神的赌注。”

    “无论是交易也好,赌注也好,其实我并不是很感兴趣。”琼说这话的时候眼睛看着海面上掠起的海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既然如此,您又何必来找我呢?”

    琼先是一愣,随后笑了起来,她说:“很简单,因为我需要知道关于断水剑的一切秘密,我想如果是你的话,应该做得到吧。”

    雪开始逐渐地越下越大。

    白暮酒馆的旗帜随着风发出了撕裂一般的声响。

    一个半边脸被烧焦了的盲人女子站在窗前,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星辰棋盘,上面有无数繁如星辰的小人,而她用手指轻轻地拨弄着某个小人,小人便跌倒在地,然而随后小人又站了起来,一瘸一拐地向远方走去。

    虽然前方是雾蒙蒙的一片。

    那个下令焚烧巫师居所的年轻巫师此时便站在了盲人女子的身后,此时的他紧紧地盯着棋盘,过了许久才说:“看起来,你也无法改变什么……”

    女子手里的动作稍微放缓了一些,唇角露出了苦笑,随后着她慢慢地站起身,走向了身后黑色的砂锅旁,此时砂锅里正煮着一锅红色的液体,隐约有人鱼的骨骼显露出来。

    房间里,客人并不少,但都很安静。

    女子一边用汤匙搅拌着砂锅里的红色液体,一边用另一只手摘下了面具。

    “我曾经遭遇了一场大火差点死去,所以……也能理解能在一场妖火之中活下来的人是多么地不容易,有些事……”女子低下头望着砂锅里的人鱼骨骼说:“我劝你还是找别人替你做吧。”

    “这么说,那个巫师是你的友人对吗?”

    “没有这回事。”

    女子说。

    潮暮来到了黑龙的壁画前,那幅栩栩如生的壁画上龙确确实实是活着的,并且,黑龙不断地发出痛苦的嘶鸣声,一点一点顺着海底向远方贯穿。

    四周的黑虾们纷纷用一种诡异的眼神看着他。

    可潮暮看上去并不介意,他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封印着黑龙的壁画前便跪了下去。

    “大人!”潮暮说:“我是来投靠您的。”

    “投靠我?”

    壁画上封印的黑龙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的瞳孔是一种如同日暮一般的红色,看上去非常地阴森且诡异。

    “是的,大人,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您怎么称呼。”

    “叫我领主就好。”

    “好的,领主大人。”

    潮暮低下头去。

    “好了,现在,回答我的问题,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是海盗的儿子,当然也是……黎明的的臣子。”

    “很好,我喜欢你的诚实,虽然大多数时候,诚实都会给人带来杀身之祸,但是在我这里是例外,所以,告诉我,你来这里真正的目的是什么,还有,如果你投靠了我,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

    潮暮稍微思索了一下说:“好处就是我会将您从壁画之中解救出来。”

    “哦?你可知道封印我的人是谁吗?”

    潮暮摇了摇头说:“不知道。”

    “那你又如何确保你能够做到呢?”

    “我并不能确保,但是我认识一个学识渊博的巫师,他精通一切关于魔法的知识,并且他送给我一本黑魔法书,上面有一种可以解除封印的法咒,但是这种法咒需要九百九十九个生灵作为祭品……”潮暮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抬起头望向了黑龙,而此时黑龙正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并且说:“说下去。”

    “接下来的事情,我想由那位先哲告诉您比较好,所以,请容我将那位先哲带过来。”

    黑龙点了点头,它说:“没问题。”

    暗潮依旧无声地向远方涌去,海底的水草们挣扎着向上仰望,无数泛着森然鳞光的鱼群纷纷地涌向了远方,一切阴谋都在紧锣密鼓地进行着。

    十天之后。

    墨渊换上了一件黑色的斗篷巫师袍,整张脸几乎都笼罩在黑影之中,他步履匆匆,走在了黑虾的无名宫殿里。

    当他来到黑龙的面前只说了一句:“我是过往的先知。”

    “那你能够预见未来吗?”

    黑龙望着他,就像望着一尊矗立已久的雕像。

    墨渊的声音嘶哑且低沉,他说:“当然,我当然能够预见未来。”

    但潮暮站在他旁边,明显地能够感受到他声音里的颤抖。

    “很好,那你告诉我,你今天会不会死在这里?”黑龙的语气低沉,丝毫不像是在开玩笑。

    墨渊摇了摇头说:“不会。”

    “你就这么肯定?”

    墨渊点了点头说:“对的,我很肯定,因为你急需一个能够将您从壁画之中解救出来的人。”

    “好吧,告诉我。你需要什么?”

    “我需要九百九十九个黑虾的灵制成的灵药。”

    “这个……”黑龙犹豫了一下,眼睛轻轻地闭上了。

    四周的黑虾们纷纷发出了甲片摩擦的沙沙声。

    “领主大人,无论想做任何事情都必定有所牺牲,就像将您从封印之中解除出来,它是需要昂贵的代价的。”墨渊的声音依旧低沉地不像是人类能够发出的。

    “好吧,好吧,好吧。”黑龙睁开了眼睛连连点头。

    “这么说,您答应了。”

    “是的,我答应了,不过是九百九十九只黑虾的魂而已,不是吗?”黑龙望向了四周,瞳孔里呈现出了无尽的森然。

    潮暮闭上了眼睛,唇角露出了苦涩的笑意。

    一只黑虾望向了远处的黑龙,它不明白它的领主为什么如此轻易地相信一个陌生人所说的话,所有的黑虾都匍匐在地静静等待着死亡的来临,它们的生息在深不见底的海里静静地游荡着像是纸上绘制的浮生,一笔一划都是任人涂改的命运。

    它想呼喊,可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只是不久后它看到有白色的光线穿透了每一只跪在地上的黑虾,黑色的血液在无尽的海底静静地地游荡着。

    而直到最后,在它瞳仁里最后一寸光线,是波涛汹涌的海上,一群向他使出援手的船员们,那些人穿着白色的衣服,将手里的缆绳抛了下去,他努力地抓住了缆绳,却又被更大的风浪扑走,直到船只离着他渐行渐远,绝望中他听到那些人拼命地喊着一个陌生的名字。

    “——原来,我也曾经是人类啊。”

    潮暮翻开了巫师送给他的黑色魔法书,这上面记载着致死魔咒的使用方法,九百九十九个灵魂汇聚成的灵静静地地躺在不远处的银制器皿中,它们翻江倒海在器皿中形成了无数人死去之时的面容,而四周的人已经被黑龙呵斥退下只剩下潮暮和墨渊站在黑龙领主的面前。

    “领主大人,我要施加魔咒了,好将您从壁画之中解救出来,但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潮暮说这话的时候指尖合隆汇聚成了一个猩红色的光点。

    “问吧。”

    “您为什么……如此相信我们呢?”

    黑龙望着面前的潮暮,眼神在一瞬间变得森然,它说:“因为我想凭你们这点本事,就算心怀不轨,也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威胁,不是吗?”

    潮暮轻轻握住了手里黑色魔法书的扉页,转头望向了四周,无数黑虾们还在蠕动的尸体,还有漫步在海底那些白色的人形灵魂都像是在彰显着一段匪夷所思的往事。

    “那你错了,领主大人,要不要试试看,我现在手握九百九十九个灵魂汇聚而成的绝杀咒,只需一击便可以取走你的性命。”

    黑龙先是一愣,随后发出了刺耳难听的笑声,那笑声像是阵阵锣鼓,在漆黑一片的海底静静地游荡着。

    “试试看吧,小子,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后悔!”

    黑龙的双目通红,像是被鲜血灌满。

    潮暮没有说话,只是将手指指向了黑龙,仅仅是顷刻之间,白色的绝杀咒便汇聚成了一股白色的溪流向黑龙的身体之中涌去海水中匍匐着九百九十九只罔顾的灵,它们不惜一切地向黑龙的身体涌去。

    “哪怕是顽石,也会惧怕水滴的力量,何况是你呢?”潮暮望着前方已经支离破碎的墙壁,还有墙壁上那条已经支离破碎的黑龙说道。

    黑龙仅剩一丝生息,他的瞳孔逐渐地变成了黑色,就像是在那顷刻之间堕入了永久的黑暗之中。

    “想不到……我居然……会死在杂鱼的手里。”

    墨渊将斗篷摘了下来,他走到黑龙的头颅面前望着那已经从身体上脱落下来的龙头俯下身并且用手指轻轻地掩上了黑龙的眼睛。

    他说:

    “我们之间的恩怨,也到此为止了,领主大人。”

    黑海的腐朽宫殿很久都没有那么热闹了,庆功宴上墨渊看上去就像一个稚气未脱的少年,帘川望着眉飞色舞的墨渊也忍不住露出了笑意,她总是想起小时候的一些事情,想起了那时他们兄妹三个总是结伴在海里遨游,想起了那时总是喜欢以龙的姿态穿过一片又一片没有尽头的海底森林,看着闪着白色亮光的人马和鹿匆匆奔跑在森林之中,星光在午夜时分会穿透几万米的海抵达海底将巨大的红蚌上,无数遇难的沉船伴随着人们嘶哑而无力的喊叫声缓缓地坠落于深海。

    那时的她最高兴的就是去遇难的沉船附近去捡各种各样的宝物,有黄金的钟表,还有名贵的瓷器,以及各种各样的工艺品,附近的鱼总是成群结队,泛着森然的鳞光向着很远很远的远方游去,然而后来物是人非,以至于许许多多尖锐的往事时常让她感叹命运的无常,那时的墨渊天真无邪,总是会对一切事物心怀悲悯,那时海底的鱼总是会向着更接近阳光的地方游去,那时他们还年幼,可以做着任何不切实际的梦,可以坐在船上仓皇地仰望星空,也可以低下头让梦沉入深海。

    不过时间荏苒,物是人非,许多事情也已不复当初,在盘鱼的灯火里,觥筹交错中,潮暮正与墨渊低声说话,潮暮眉头轻轻皱起,然后又频频地点头。

    “你就留下来辅佐我吧,潮暮,你是一个了不起的臣子,如果有你的帮助我想我会很快地占领下更多黑海以外的区域,到时候我绝对不会亏待你的。”

    墨渊拉着潮暮的手臂,像是长者一般语重心长地说着。

    潮暮皱着眉,想了很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你在担心什么?潮暮,你是担心我没有足够的能力给予你高官厚禄吗?那你就错了,黑海现在还没有多少臣子,你如果辅佐我,那你就是元老,你无论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你开口,我一定赐予你!”

    潮暮向后退了几步,然后跪了下去,他说:“抱歉,殿下,我不能背叛黎明的君王。”

    “黎明的君王?”墨渊缓缓地站起身,眼睛微微眯成了一条缝,紧接着他的脸上露出了非常怨恨的表情,潮暮甚至可以隐约地感觉到墨渊的整个身体都在微微发抖,不过,随后他努力地将自己的神情平复下来,他看着潮暮说:“你放心好了,以后,我势必会成为黎明的君王的,潮暮,我一定会成为黎明君王的,我会凭借我这双手,夺回原本就该属于我的一切!”

    潮暮轻轻叹息,他说:“殿下,未来的事情就像是镜中之花,谁又能说得准呢?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很乐意成为你的臣子,不过现在我是您妹妹的臣子,我需要一路保护她抵达她想去的地方。”

    “既然如此……”墨渊略微思考了一下然后站起身,最后他说:“既然这样,我也不再挽留你了,潮暮,不过以后哪一天你改变了主意,可以随时回来找我,我会任命你为首席大臣。”

    “多谢您的好意,殿下。”

    帘川回到房间的时候,收到了一封来自黎明的信。

    信不知是谁送来的,放在桌子上,信封看上去已经非常地破旧了,直到一年后,一个暗淡无风的午后,她坐在寇风海岸的青竹酒馆里看着桌子上放着的另一封信忽然想到,这也许就是某一只鱼或者某一只海鸟给她寄来的信,不过比起那时的绝望心情此刻的她却是坦然许多。

    于是第二天,她告别了墨渊,重新乘坐黑色的船只来到了风雨交加的海面上,潮暮站在船的栏杆旁边仰起头,小雨零星地落了下来呈现雾状,一只黑色的海鸥盘旋而来,它不断地扇动着翅膀盘旋在潮暮的头顶,潮暮伸出手臂,海鸥便落在了他的手臂上。

    又是一封信从海鸥的腿上取了下来,信泛黄,被海水浸湿了,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黑色的文字。

    潮暮:

    陛下下令所有的臣子要在一个月内返回黎明宫殿,因为我们与日暮的边境发生了战事,战火已经蔓延到了海底最尽头的森林,已经有无数人因此死去……

    银隐丸

    潮暮握紧了手里的信,牙齿紧紧地咬在了一起。

    “怎么了?潮暮?发生什么事了?”帘川见到此时浑身颤抖的潮暮快速走上前来。

    “是银隐丸将军的来信,他……”潮暮说到这里的时候默默地低下头,将手里已经泛着褶皱的信重新摊开。

    信的纸张很薄,握在手里轻飘飘的,潮暮将信递给了帘川,然后从身旁地钓桶取出一块鱼肉给了海鸥,海鸥便叼起鱼肉扑打着翅膀飞走了。

    “这看样子并不是什么大事,潮暮,不用担心,我们”

    “殿下!我必须要回去,很抱歉接下来的行程只能留您一个人了,这是陛下的命令,我不能违抗,对不起,殿下。”

    “潮暮……起码,陪我去看看那片还未被命名的海岛。”帘川望着他,神情说不尽的失落。

    潮暮握紧了手指,过了很久都未说一句话。

    “好吧,潮暮,既然这是你的决定,我也不挽留你了,不过船留下,你嘛,自己想办法回去。”

    帘川的声音轻了些许。

    “殿下,我会动用我生平仅会的魔咒回去的。”

    潮暮从怀里取出一张金黄色的卷轴,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文字。

    “潮暮!你!”

    与此同时,巫师站在海岸边上,他从怀里取出了一张与潮暮类似的卷轴,只见这张卷轴迅速地开始燃烧,最终化为了一堆灰烬。

    破裂的冰面顺着上方落下直至海底都未能融化。

    潮暮见到国王的时候,国王正在宫殿的门外为死去的人民祈祷,周围有许许多多穿着白色长袍的巫师,他们神情肃穆,不断有蓝色的火焰在这里缓缓地燃烧,巫师说这是灵魂的一种形态。

    国王平时的形态都是人首龙身,可是今天却久违地化作人的模样,他穿着白色的巫师袍,头戴王冠,眼睛红红的,疲惫地坐在王座上。

    潮暮走上前去说:“陛下,好久不见了。”

    国王转过头望着潮暮,然后又悲哀地看着面前祈祷的巫师说:“潮暮,在你走之后,王国里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大概有所了解吧。”

    潮暮的目光里浮现出了尸横遍野的红色景象,随后他点了点头说:“是的,陛下,我使用了古代的魔咒迅速赶来,沿途我看到了无数的……死去的人。”

    国王缓缓地低下头又缓缓地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芦苇纸说:“幸亏巫师的信里提醒了我们……所以我早早地让银隐丸将军把所有的火山封印全部加固,即便如此,我们依旧死了很多很多人,也许你无法想象……那是多么可怕的景象。”

    (芦苇纸还泛着褶皱,上面的文字古朴而又有力,像是在见证着这一切的发生。)

    潮暮伸手接过了芦苇纸然后低下头望着芦苇纸上的内容,迟疑了许久才问国王:“陛下,只有这一封信吗?”

    国王点了点头说:“是的,只有这一封信,以前所有的事情都是遵循巫师的意见,所以这一次也一样,说真的,潮暮……我真想见见写这封信的人,我想他一定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巫师。”

    潮暮没有说话,也未否认。

    国王抬起头,望着面前那些巫师们不断地跳跃着祭祀的舞步,缓和了很长一会儿才望着潮暮问:“潮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潮暮把芦苇纸递给了国王,此刻他的眼睛红红的,声音也嘶哑了不少,他说:“陛下,事实上……我猜测到有不好的事情发生,可未想到,会有如此多的生灵丧命,虽然……”潮暮沉默了下来,头稍微的低下,但是随后又艰难地抬了起来,沉默了许久终究没有再说下去。

    国王轻轻叹息,他说:“潮暮,你可以把你推断的结果跟我说说……”

    潮暮依旧是沉默着,双眼之中仿佛有无数的暗流汹涌而过。

    “怎么了?潮暮?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国王的语气依旧非常地悲凉。

    潮暮张开口再次沉默了一会儿才说:“陛下……我沿途曾经用自己的魔力感知了那些火山的脉搏,发现一种奇怪的现象,那些火山就像有脉搏一样,是活着的生命。”

    国王诧异地望着潮暮说:“潮暮先生,你究竟想告诉我什么?”

    潮暮继续说:“陛下,如果把那些火山比喻成人的血管,那么它的心脏部位,便是触发这些火山的关键。”

    国王更加惊奇的望着潮暮问:“然后呢?”

    潮暮说:“而它的心脏所在的方向便来自日暮,我估计的没错的话,那是一种不属于海底的力量,如果我估计的没错的话……那是能够掀起整片大海的滔天魔力,毫不夸张地说,已经超出了我们的思维范畴。”

    国王若有所思地说:“我似乎明白了,你是说,一定有一个魔力非凡的人,把自身的魔力灌入了我们王国所有火山之中,使它们爆发的对吗?”

    潮暮点了点头说:“陛下,我认为的确如此。”

    国王沉默了下来,双手交叉在一起低下头说:“原来是这样……看来我们真的没办法了啊……”

    潮暮低下头,双目之中仿佛有一抹阴影掠过,他说:“陛下,你要相信,无论多么强大的力量,在真正的谋略面前,都是不值一提的。”

    国王抬起头,他问:“那你说说看,我们该怎么做呢?”

    潮暮说:“陛下,您需要做三件事,只要这三件事做好了,我们必然会取得胜利。”

    国王看着潮暮问:“潮暮先生,是哪三件事?”

    潮暮说:“第一件事,您要把这个消息让全国上下都知道,我们现在已经面临亡国灭种的境地,并且全国上下都要渲染这种气氛,使我们的军民上下一心,这样的话,我们接下来的长途跋涉和劳民伤财人民才不会心生怨言。”

    国王又问:“那第二件事呢?”

    潮暮说:“第二件事就是,等气氛渲染地足够了,便开始招募士兵,因为事情过于危急,您并不需要花费更多的钱财便能招募到更多的军队,如果招募不到太多人,只能说第一步还未做好,我们就先继续做好第一件事。”

    国王问:“那第三件事呢?”

    潮暮说:“第三件事就是迅速出兵包围他们所有地边境区域,然后增兵逼近他们的王城,断掉他们所有供给,并且让一部分士兵换上日暮士兵和人民的装束,这样一来,他们就算有大面积的杀伤魔法也不可能连自己的臣民一同杀掉,如果用小范围的魔法,那么我们的人数也足够完全地压制住他们,这样我们只要逼他们把释放魔法的人交出来杀掉就可以了。”

    国王摇了摇头说:“这个办法听起来不错,但是执行起来不知会怎样……”

    潮暮低声说:“陛下,我会帮您办好这件事的。”

    国王思索再三说:“可是……我还有一个问题。”

    潮暮说:“陛下请讲。”

    国王说:“你怎么肯定他们不会用这些魔法伤害自己的人民呢?”

    潮暮抬起头说:“陛下,您一定知道,我们的巫师曾经发现了一大批几千万年前的生物骨骼吧。”

    国王皱了皱眉头说:“潮暮,为什么忽然说起这个?这两者又有什么关系呢?”

    潮暮说:“陛下,曾经的海底生存着让人不敢想象的强悍生物,可是它们全都灭绝了,而你看,那磷虾那么弱小的生物,却能够活下去……陛下可知道为什么吗?”

    国王摇了摇头说:“我不知道。”

    潮暮说:“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破坏了这个世界的规则,所以导致了他们的灭亡,日暮现在的境地也是如此,假如他们不再顾及他们的人民,那么他们连基本地供给都没有,那样的话,我们又怎么可能不胜呢?”

    国王缓缓地站起身说:“潮暮,你是我们整个黎明的幸运,所以,这次就由你来全权负责吧。”

    潮暮低下了头说:“臣!遵命!”

    日暮的宫殿呈现出了一片紧张的气氛,国王派出去的间谍几乎都没有回来,公主这段时间也一直呆在房间里不肯露面,只有匆匆暗流顺着宫殿的上方无声地涌过。

    整个宫殿只有琼和国王两个人,不过琼今天穿了一件非常大的流袖长袍,妆容也非常精致,脸上则没有一丝的悲喜。

    国王的脸上则露出了非常焦虑的神情,他对琼说:“琼大人,看来我们的计划进展的并不顺利……”

    琼的目光垂了下去,她说:“这种结果也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

    国王问:“接下来呢?我们该怎么办?”

    琼说:“陛下,那边的消息现在已经完全封锁了,我们派出去的间谍也都没回来,巫师的占卜也被他们的巫师扰乱,看来他们已经做好了万全的准备,不打算让我们知道他们的任何行动,看来……公主殿下的魔法并没有动摇他们的根基,这真是匪夷所思的事情。”

    国王叹息说:“我害怕他们会报复,所以……”

    琼说:“陛下,您要做好准备了。”

    国王问:“什么准备呢?”

    琼说:“无论如何,您都要加固边防,既然他们不让我们得知他们的消息,那我们也要封锁我们的消息,并且还有……那就是我猜测他们随时可能会来进攻,我们需要做一件事。”

    国王问:“什么事?”

    琼低下头说:“我们应该把所有的平民和一切有用的物资迁移到王城附近,以防他们以平民作为要挟对我们实行围攻。”

    国王摇了摇头说:“琼大人,对于您的计策,我有两点异议。”

    琼挑了挑眉问:“陛下请讲。”

    国王说:“第一点就是我猜他们虽然没有覆灭,但是一定受到了不小的重创,是不可能这么短的时间内对我们发动进攻的,我们这么做完全是多此一举。”

    琼又问:“那第二点呢?”

    国王说:“第二点就是,如果一次性把所有的平民迁移到王城的附近,他们无法劳作,不仅会让我们的供给会在短时间内下降,而且势必会造成全国上下民心不稳,这也是需要我们不得不去考虑的。”

    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陛下,您所说的第二点,确实是值得考虑的,但是……”

    国王问:“但是什么?”

    琼说:“但是我们必须这么做,否则……他们一旦拿平民作要挟并且切断我们的所有供给,那我们所有人都离死不远了。”

    国王轻轻叹了一口气说:“琼大人,您说的不错,看来,只能按照您说的去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