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节 救活了曾经想杀死的人
“姐！”罗小森的大声喊叫传进我的耳朵里。“已经没有意义了，不要再挣扎了！”他的后一句话就像北极的冰山那样，既寒冷又坚硬。我向前伸着的手停在了半空中，左小林也瞪大了眼睛，一滴或者更多的泪水挂在了下睫毛上。
“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们做过的事情，就算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能瞒得住自己吗？姐姐你想杀掉那个圆寸男，说要监禁他不过是委婉的说法，一个大活人你能藏他多久呢？而我，我心理扭曲，行为变态，但这就是我啊。我难道不想沐浴着阳光、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吗？姐姐！我们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对自己来说最合适的选择啊！事到如今，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我们已经百口莫辩了！看看阿俊，看看这个你曾经很喜欢的小哥哥，你要把他关进地下室吗？你以为没人知道他在我们这里吗？”罗小森大声喊出最后两句话，然后扭头看向我。他的眼眸深邃，瞳孔之中有我此前从未注意到的深渊。
“难道我们真的完了吗？”左小林将她手中的手机举高，高到超过她的头顶。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充满宛如秋风落叶般的悲怆，但语气中却有着不卑不亢的坚强，更像“宁可枝头抱香死”的秋菊在风中颤栗着。
“那个，”我终于插上了嘴。不知何时我已站起来了，一开始还做着伸手讨要手机的姿势，现在却慢慢将手掌反转过来掌心朝下了。“坐下来，好好说。没事的，你们的问题，其实不算严重的。”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说这些，我不懂法律，只知道“谋杀未遂”这种电影里常见的说法，像左小林的“囚禁未遂”和罗小森的“非请而入”到底算什么程度的罪行呢？
“姐，放松点，坐下来。”罗小森朝左小林走过去。左小林一动不动地站着，仍由他拿走手机，然后她被罗小森重新安置回了沙发上。而我的手机，则被放回了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我想，鳄鱼的事情应该跟你们没有关系吧？”等大家都重新安定下来了，我想了想，还是发问了。
“鳄鱼的事？”罗小森瞪大着眼睛重复着我的话。左小林则是抬起红红的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那件事的前因后果，现在是警察在调查，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我这样“虚张声势”，实际上，具体的过程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
“但是，有一个问题。罗小森你，曾经在镇上的医院里打开过一辆小蓝车的车门对吧？那辆小蓝车的主人，应该就是我们说的圆寸男。你是被他欺骗了去帮他拿什么东西吗？”
听我说完这些，罗小森一脸疑惑，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拍大腿“啊”了一声。“不，不是的。我觉得那应该是巧合。那天我和大强露营回来，在路上遇到了那个圆寸男，他不是开着车，而是走在路边。我认出了他，也发现他有点一瘸一拐的，好像不大对劲。我就叫大强停车，他那时已经有些神志恍惚了，只是说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伤了，我们说要赶紧送他去医院。因为他的情况看上去挺严重的，我们就就近找了一家医院把他送过去。但是办理手续的时候却出了问题，他身上没有带着身份证件，所以我就留下大强陪他，自己骑上车去镇上的医院到他车里拿他的证件。本来大强说他开车去更快的，但是因为那时圆寸男已经近乎昏厥了，我的力气根本没法搬动他，所以就成了我去拿东西了。本来我也可以开大强的车去的，但是那天中午我喝了点酒，虽然并没有醉，但还是担心会出问题，所以就从后备箱里拿出自行车来骑着去了。”罗小森又讲了一个我以前从没听说过的故事。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陌小婷那时看到了罗小森也许真的是巧合。
“你们当时见到那个圆寸男的位置在哪里？”
“那个呀，好像在快到城里的地方了吧？我们是城里穿行而过的，刚出城就遇到了他。应该是这样没错。”罗小森一边挠头一边皱着眉头说。
“那就是在比镇上更远的地方。圆寸男当时有解释他为什么在那里吗？他有没有说自己是在哪里被什么咬伤的？”
罗小森却摇摇头：“我觉得他那时已经神志恍惚了。”
“那个圆寸男当时伤得很严重吗？”我谨慎地发问。
“对，虽然我只看到了一点儿血。不过咬他的那个东西，可能是毒蛇。我感觉，如果不是在路上遇到了我们，放着他这样在路边不管，他一定会死的。”罗小森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身旁的左小林。
“就是因为这件事，你才更加信任他的，对吗？”我想了想，这样发问。在心理学上有这样的结论，人对于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比曾帮助过自己的人更有好感。在工作室时，慧姐也时常嘱咐我要冷不丁地要求顾客帮个小忙什么的。
“也许是这样。”罗小森点点头。
“这样大概就能解释得通了。”我也点点头，然后继续说：“之后你们在家办party，那天你是和圆寸男一起第一次潜入陌小婷的家，对吧？”
“对，”罗小森说：“那家伙恢复得挺快的，虽然第一次行动那天他还有点一瘸一拐的，不过他还是跟了过来。老实说，当时我还觉得挺感动的，觉得他挺仗义的。”
“挺仗义地陪着你偷鸡摸狗吗？”左小林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但是她这句吐槽被我们一致无视了。
“有没有可能，你的开锁方法被圆寸男学了去？那时他一直在你身边的，对吧？”
“嗯，”罗小森考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后脑勺。“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智能锁只是制作指纹签比较费事，一旦做好了，就很容易打开。我那时为了以防万一做了一大堆，就算是从中直接拿走一个两个，我也发现不了。”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我终于理解了，陌小婷在自己家里时感受到的瘆人气息由何而来。她虽然有一扇很高级的防盗门，但是，又几乎相当于完全没有门。
“曾有一次，我和陌小婷被‘调虎离山’了，我们去追小蓝车，结果追到了才发现根本不是同一辆车。这件事，你也没有掺和对吧？”我决定坦诚以待。到目前为止，我几乎已经相信左小林罗小森姐弟是清白的了。为了自己的秘密不被揭穿，他们也许做过不该做的事情，但是，让陌小婷最喜爱的鳄巴沦丧的，应该不是他们。
“什么‘调虎离山’？”罗小森一脸不解。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许久不说话，一直气鼓鼓地坐着的左小林突然也插嘴了。“婷婷姐说她给小蓝车装上了追踪器，说如果小蓝车靠近我这里她就会提醒我，甚至来救我。但是，有好几次，我从窗帘后面看到小蓝车就停在我家门外，但是婷婷姐并没有向我发出预警。我那时以为，一定是婷婷姐太忙了，没顾得上盯着追踪器的位置信息。现在看来，也许那个圆寸男一早就发现追踪器了。没准，一直是他牵着我们的鼻子在走呢……”左小林说完，再度气鼓鼓地嘟起了嘴，然后又咕哝了一声：“这家伙也太狡猾了！这样的人，你救他干嘛呢……”
我和罗小森相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也曾经有过好几次和圆寸男的私下接触，甚至有被他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经历。可是，很奇怪，我不讨厌他，甚至没有从内心里觉得他是个坏人。直到现在，想到那个人可能从一早就知道我们在他的车上贴了追踪器，还将计就计地陪我们玩“猫和老鼠”的游戏，我竟然觉得有点幻灭。那个人，如果不是顶级的演员，那大概就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吧！我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爱德华·诺顿在《一级恐惧》中的精彩表演。
“确实狡猾！”罗小森附和着：“明知道我是你弟弟，还来接近我。明知道车被追踪了，还将计就计！”
“如果真是这样，那所有的事情只好都再重新盘点一遍了。”我这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记事本。那是我来这里之前做的准备之一，上面写着已经发生的事情的时间线。
“我第一次见圆寸男是在和你一起去动物园拍照那天，算是第一个周末，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对吧？”我朝着左小林问。
“对，虽然在那之前他给我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
“那天我们电晕了他，把他和小蓝车一起扔进山里，还给小蓝车贴上了追踪器。直到几天之后，我在路边看到圆寸男靠近你，大喊吓跑了他。然后就是圆寸男出现在了我家，而那天小森也到你这里来了，算是第二个周末。”
“什么？”那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我这才想起来，圆寸男曾持刀威胁过我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因为我一直对他们抱有一定程度的戒心。
“对，那家伙进了我家好几次，不过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家的锁完全比不上陌小婷家的门锁，是那家伙也能轻松打开的。”我这样说着，朝罗小森眨了眨眼睛，姑且算是缓和气氛。只是，效果大概不好，因为那两个人依然绷着脸。
“到了第三个周末，就是，住在那边的那户人家办丧事和发生火灾那天，小森你在路边救下了圆寸男，还帮他从车里拿了证件。”
我面前的姐弟俩都以严肃的表情点点头，动作倒是整齐划一。
“到了第四个周末，曾经掉进你们家地下室的果老死了，身上穿的大概是圆寸男的衣服。然后你借在家办party，和圆寸男一起第一次潜入了陌小婷的家。”
“到了第五周，我和陌小婷中了调虎离山计，然后马上弄了个引蛇出洞的计谋，结果还是被那家伙跑了。”大概左小林罗小森对我口中的“调虎离山”和“引蛇出洞”都很莫名其妙，他们都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你记得陌小婷曾邀请你去参加过一个狗狗比赛还什么的吗？就是那天，我们布好了局，结果圆寸男真的来了。”我把话说的很含糊，不过我想我的意思还是传达到了。
“那大概是因为这个。”罗小森说着站起身来。等他回到沙发旁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像耳机一样的东西，黑色的。“很老式的窃听器，我在姐姐房间找到的。”
“什么？”左小林的样子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花容失色，她的身子向后倒去，仿佛她弟弟手上拿着的，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无机物的复杂构造，而是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蛇。
“没关系，已经拆掉了。”罗小森把被剪断的切口展示给我们看。然而，左小林还是坐得远远的，好像那东西是个小小的辐射源似的。
“我想，那家伙应该是偷听了姐姐讲电话之类的，知道那个时间婷婷姐不在家的事情的。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好吧，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同你们没什么关系了，你们也只是被利用了。”不知不觉间，我用罗小森的语气说起话来。这也算是一种职业习惯吧，慧姐总是说，人们对于与自己有相似口头禅的人会更有好感。
“那么，我还有个问题。你们是否认识一个开白色轿车的人呢？那辆白色轿车的前面挂着一个黄色的布老虎挂饰，应该不是那么常见的东西。”
“黄色布老虎？”罗小森低声重复我的话。
“不是那个吗？黑色的衣服上面？！”左小林抬高音量说，她依旧坐的离我们远远的，像是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的一只猫。
“对，跟那个差不多，不过，也完全不同。黄色的，有点中国古代手工艺的感觉吧，那种布挂件，就像是现在许多景区的民俗店会卖的东西。”我解释着，虽然说得这么详细，但其实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这辆车曾经撞过我，这件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那个，我们那天截停下来的那辆白车不就挂着这么个东西吗？”罗小森仿佛突然开了窍，这样说，倒是一点也没错。
“对，就是那辆车，在那之前你们见过它吗？”
两个人都摇头，眉头紧锁的样子。
“那么，罗小森，我记得你那天看到圆寸男时应该说了句‘是你啊’之类的话，对吧？因为你已经认识圆寸男很久了嘛。那么，当时那辆车的驾驶员，也就是坐在圆寸男旁边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罗小森眉头紧锁，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老实说，我连那个人的长相都记不起来了。警察来了之后，那两个人不是很快就被带走了嘛。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这两个人了。其实，我当时相当吃惊，因为你们叫我追车时说那个人曾经伤害过我姐姐，对吧？然后看到了圆寸男，我的脑袋里就成了一团乱麻。”
我瞥见左小林的睫毛振幅很大地抖动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发出声音。
“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我朝茶几上的手机伸出手，对并不存在的第四个人说：“你说对吧？”
“事到如今，我们还能做什么呢？我们做过的事情，就算别人不知道，难道我们能瞒得住自己吗？姐姐你想杀掉那个圆寸男，说要监禁他不过是委婉的说法，一个大活人你能藏他多久呢？而我，我心理扭曲，行为变态，但这就是我啊。我难道不想沐浴着阳光、过着幸福快乐的生活吗？姐姐！我们都只是站在自己的立场上，做出对自己来说最合适的选择啊！事到如今，我们还能说什么呢？我们已经百口莫辩了！看看阿俊，看看这个你曾经很喜欢的小哥哥，你要把他关进地下室吗？你以为没人知道他在我们这里吗？”罗小森大声喊出最后两句话，然后扭头看向我。他的眼眸深邃，瞳孔之中有我此前从未注意到的深渊。
“难道我们真的完了吗？”左小林将她手中的手机举高，高到超过她的头顶。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这句话充满宛如秋风落叶般的悲怆，但语气中却有着不卑不亢的坚强，更像“宁可枝头抱香死”的秋菊在风中颤栗着。
“那个，”我终于插上了嘴。不知何时我已站起来了，一开始还做着伸手讨要手机的姿势，现在却慢慢将手掌反转过来掌心朝下了。“坐下来，好好说。没事的，你们的问题，其实不算严重的。”我不知道自己哪来的自信说这些，我不懂法律，只知道“谋杀未遂”这种电影里常见的说法，像左小林的“囚禁未遂”和罗小森的“非请而入”到底算什么程度的罪行呢？
“姐，放松点，坐下来。”罗小森朝左小林走过去。左小林一动不动地站着，仍由他拿走手机，然后她被罗小森重新安置回了沙发上。而我的手机，则被放回了我们面前的茶几上。
我悬着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我想，鳄鱼的事情应该跟你们没有关系吧？”等大家都重新安定下来了，我想了想，还是发问了。
“鳄鱼的事？”罗小森瞪大着眼睛重复着我的话。左小林则是抬起红红的眼睛一脸疑惑地看着我。
“那件事的前因后果，现在是警察在调查，所以我暂时还不能告诉你们。”我这样“虚张声势”，实际上，具体的过程我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
“但是，有一个问题。罗小森你，曾经在镇上的医院里打开过一辆小蓝车的车门对吧？那辆小蓝车的主人，应该就是我们说的圆寸男。你是被他欺骗了去帮他拿什么东西吗？”
听我说完这些，罗小森一脸疑惑，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一拍大腿“啊”了一声。“不，不是的。我觉得那应该是巧合。那天我和大强露营回来，在路上遇到了那个圆寸男，他不是开着车，而是走在路边。我认出了他，也发现他有点一瘸一拐的，好像不大对劲。我就叫大强停车，他那时已经有些神志恍惚了，只是说自己被什么东西咬伤了，我们说要赶紧送他去医院。因为他的情况看上去挺严重的，我们就就近找了一家医院把他送过去。但是办理手续的时候却出了问题，他身上没有带着身份证件，所以我就留下大强陪他，自己骑上车去镇上的医院到他车里拿他的证件。本来大强说他开车去更快的，但是因为那时圆寸男已经近乎昏厥了，我的力气根本没法搬动他，所以就成了我去拿东西了。本来我也可以开大强的车去的，但是那天中午我喝了点酒，虽然并没有醉，但还是担心会出问题，所以就从后备箱里拿出自行车来骑着去了。”罗小森又讲了一个我以前从没听说过的故事。
如果这一切都是真的，那么，陌小婷那时看到了罗小森也许真的是巧合。
“你们当时见到那个圆寸男的位置在哪里？”
“那个呀，好像在快到城里的地方了吧？我们是城里穿行而过的，刚出城就遇到了他。应该是这样没错。”罗小森一边挠头一边皱着眉头说。
“那就是在比镇上更远的地方。圆寸男当时有解释他为什么在那里吗？他有没有说自己是在哪里被什么咬伤的？”
罗小森却摇摇头：“我觉得他那时已经神志恍惚了。”
“那个圆寸男当时伤得很严重吗？”我谨慎地发问。
“对，虽然我只看到了一点儿血。不过咬他的那个东西，可能是毒蛇。我感觉，如果不是在路上遇到了我们，放着他这样在路边不管，他一定会死的。”罗小森说到这里，瞥了一眼身旁的左小林。
“就是因为这件事，你才更加信任他的，对吗？”我想了想，这样发问。在心理学上有这样的结论，人对于自己曾经帮助过的人比曾帮助过自己的人更有好感。在工作室时，慧姐也时常嘱咐我要冷不丁地要求顾客帮个小忙什么的。
“也许是这样。”罗小森点点头。
“这样大概就能解释得通了。”我也点点头，然后继续说：“之后你们在家办party，那天你是和圆寸男一起第一次潜入陌小婷的家，对吧？”
“对，”罗小森说：“那家伙恢复得挺快的，虽然第一次行动那天他还有点一瘸一拐的，不过他还是跟了过来。老实说，当时我还觉得挺感动的，觉得他挺仗义的。”
“挺仗义地陪着你偷鸡摸狗吗？”左小林冷不丁地插了一句嘴，但是她这句吐槽被我们一致无视了。
“有没有可能，你的开锁方法被圆寸男学了去？那时他一直在你身边的，对吧？”
“嗯，”罗小森考虑了一下，抬手揉了揉后脑勺。“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智能锁只是制作指纹签比较费事，一旦做好了，就很容易打开。我那时为了以防万一做了一大堆，就算是从中直接拿走一个两个，我也发现不了。”
“原来是这样。”听到这里，我终于理解了，陌小婷在自己家里时感受到的瘆人气息由何而来。她虽然有一扇很高级的防盗门，但是，又几乎相当于完全没有门。
“曾有一次，我和陌小婷被‘调虎离山’了，我们去追小蓝车，结果追到了才发现根本不是同一辆车。这件事，你也没有掺和对吧？”我决定坦诚以待。到目前为止，我几乎已经相信左小林罗小森姐弟是清白的了。为了自己的秘密不被揭穿，他们也许做过不该做的事情，但是，让陌小婷最喜爱的鳄巴沦丧的，应该不是他们。
“什么‘调虎离山’？”罗小森一脸不解。
“你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许久不说话，一直气鼓鼓地坐着的左小林突然也插嘴了。“婷婷姐说她给小蓝车装上了追踪器，说如果小蓝车靠近我这里她就会提醒我，甚至来救我。但是，有好几次，我从窗帘后面看到小蓝车就停在我家门外，但是婷婷姐并没有向我发出预警。我那时以为，一定是婷婷姐太忙了，没顾得上盯着追踪器的位置信息。现在看来，也许那个圆寸男一早就发现追踪器了。没准，一直是他牵着我们的鼻子在走呢……”左小林说完，再度气鼓鼓地嘟起了嘴，然后又咕哝了一声：“这家伙也太狡猾了！这样的人，你救他干嘛呢……”
我和罗小森相视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我也曾经有过好几次和圆寸男的私下接触，甚至有被他用刀架在脖子上的经历。可是，很奇怪，我不讨厌他，甚至没有从内心里觉得他是个坏人。直到现在，想到那个人可能从一早就知道我们在他的车上贴了追踪器，还将计就计地陪我们玩“猫和老鼠”的游戏，我竟然觉得有点幻灭。那个人，如果不是顶级的演员，那大概就是“精神分裂症患者”吧！我的脑海中一下子浮现出了爱德华·诺顿在《一级恐惧》中的精彩表演。
“确实狡猾！”罗小森附和着：“明知道我是你弟弟，还来接近我。明知道车被追踪了，还将计就计！”
“如果真是这样，那所有的事情只好都再重新盘点一遍了。”我这样说着，从口袋里掏出了记事本。那是我来这里之前做的准备之一，上面写着已经发生的事情的时间线。
“我第一次见圆寸男是在和你一起去动物园拍照那天，算是第一个周末，这也是他这段时间第一次出现在你面前对吧？”我朝着左小林问。
“对，虽然在那之前他给我打过电话也发过短信。”
“那天我们电晕了他，把他和小蓝车一起扔进山里，还给小蓝车贴上了追踪器。直到几天之后，我在路边看到圆寸男靠近你，大喊吓跑了他。然后就是圆寸男出现在了我家，而那天小森也到你这里来了，算是第二个周末。”
“什么？”那两个人同时瞪大了眼睛，我这才想起来，圆寸男曾持刀威胁过我这件事，我并没有告诉他们——因为我一直对他们抱有一定程度的戒心。
“对，那家伙进了我家好几次，不过没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我家的锁完全比不上陌小婷家的门锁，是那家伙也能轻松打开的。”我这样说着，朝罗小森眨了眨眼睛，姑且算是缓和气氛。只是，效果大概不好，因为那两个人依然绷着脸。
“到了第三个周末，就是，住在那边的那户人家办丧事和发生火灾那天，小森你在路边救下了圆寸男，还帮他从车里拿了证件。”
我面前的姐弟俩都以严肃的表情点点头，动作倒是整齐划一。
“到了第四个周末，曾经掉进你们家地下室的果老死了，身上穿的大概是圆寸男的衣服。然后你借在家办party，和圆寸男一起第一次潜入了陌小婷的家。”
“到了第五周，我和陌小婷中了调虎离山计，然后马上弄了个引蛇出洞的计谋，结果还是被那家伙跑了。”大概左小林罗小森对我口中的“调虎离山”和“引蛇出洞”都很莫名其妙，他们都一动不动地看着我。
“你记得陌小婷曾邀请你去参加过一个狗狗比赛还什么的吗？就是那天，我们布好了局，结果圆寸男真的来了。”我把话说的很含糊，不过我想我的意思还是传达到了。
“那大概是因为这个。”罗小森说着站起身来。等他回到沙发旁的时候，手里拿着一个像耳机一样的东西，黑色的。“很老式的窃听器，我在姐姐房间找到的。”
“什么？”左小林的样子完美地诠释了什么叫做花容失色，她的身子向后倒去，仿佛她弟弟手上拿着的，不是一个没有生命的无机物的复杂构造，而是一条正在吐着信子的蛇。
“没关系，已经拆掉了。”罗小森把被剪断的切口展示给我们看。然而，左小林还是坐得远远的，好像那东西是个小小的辐射源似的。
“我想，那家伙应该是偷听了姐姐讲电话之类的，知道那个时间婷婷姐不在家的事情的。这样一来，就解释得通了。”
“好吧，这样一来，这件事就同你们没什么关系了，你们也只是被利用了。”不知不觉间，我用罗小森的语气说起话来。这也算是一种职业习惯吧，慧姐总是说，人们对于与自己有相似口头禅的人会更有好感。
“那么，我还有个问题。你们是否认识一个开白色轿车的人呢？那辆白色轿车的前面挂着一个黄色的布老虎挂饰，应该不是那么常见的东西。”
“黄色布老虎？”罗小森低声重复我的话。
“不是那个吗？黑色的衣服上面？！”左小林抬高音量说，她依旧坐的离我们远远的，像是缩在沙发的角落里的一只猫。
“对，跟那个差不多，不过，也完全不同。黄色的，有点中国古代手工艺的感觉吧，那种布挂件，就像是现在许多景区的民俗店会卖的东西。”我解释着，虽然说得这么详细，但其实只是我自己的感觉。这辆车曾经撞过我，这件事他们应该还不知道。
“那个，我们那天截停下来的那辆白车不就挂着这么个东西吗？”罗小森仿佛突然开了窍，这样说，倒是一点也没错。
“对，就是那辆车，在那之前你们见过它吗？”
两个人都摇头，眉头紧锁的样子。
“那么，罗小森，我记得你那天看到圆寸男时应该说了句‘是你啊’之类的话，对吧？因为你已经认识圆寸男很久了嘛。那么，当时那辆车的驾驶员，也就是坐在圆寸男旁边的那个人，你认识吗？”
罗小森眉头紧锁，过了好一会儿，才摇摇头。
“老实说，我连那个人的长相都记不起来了。警察来了之后，那两个人不是很快就被带走了嘛。从那以后，我就再没见过这两个人了。其实，我当时相当吃惊，因为你们叫我追车时说那个人曾经伤害过我姐姐，对吧？然后看到了圆寸男，我的脑袋里就成了一团乱麻。”
我瞥见左小林的睫毛振幅很大地抖动了一下，不过她并没有发出声音。
“没关系，不记得也没关系，事情很快就要水落石出了。”我朝茶几上的手机伸出手，对并不存在的第四个人说：“你说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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