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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采花大盗

    众人沿着镇中大道走了片刻,来到靠近镇子边缘的一处客店。

    客店挨着山脚树林,二层木楼,前有门廊,后有小院,天井中种着一丛翠竹,小楼环抱一抹艳绿,与山上的树林交相呼应,好似碧绿的染料溅洒出了一滴翠绿,颇有意境,彰显着客店主人的风雅情趣。

    这里环境清幽,住店的人也不多,正合了鹿野苑几人不愿引人注意的心思。

    客店名叫“喜福竹舍”,是一对中年夫妇的营生,掌柜的姓楚,早年间家境殷实,饱读诗书,后来家道中落,为了生计,才不得不放弃了考取功名,转而从商开店。

    楚掌柜与妻子韩氏育有儿女三人,长女已经嫁人,长子在临淄县的书院读书,数月才能回来一趟。

    店里就只剩下了夫妇二人,和最年幼的小女,一起打理客店。

    小姑娘名叫喜儿,今年十四岁,可却随了楚掌柜,是个大高个儿,身高体态已经比的上十六、七岁的姑娘了。

    模样也生的俊俏,乌黑的头发,饱满的额头,亮晶晶的大眼睛,苹果似的圆脸上,还有浅浅梨涡,瞧着乖巧可人。

    喜儿瞧见鹿野苑和青鸾的第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两个花容月貌的姐姐,忙前忙后地招呼,姐姐长姐姐短的,不过一顿饭的功夫,就成了二人的小妹妹,缠着二人给她讲天南地北的趣事见闻。

    “鹿儿姐姐,沙漠真的那么大吗?人走进去就出不来啦?”当听完青鸾描绘的大漠孤烟,塞外风光,喜儿一脸憧憬地问道。

    “这我可不知道,姐姐也没有见识过呢。”鹿野苑笑眯眯地啜着茶,回答道。

    “那骑着骆驼真的就能走出沙漠吗?骆驼到底什么样啊?我只在爹爹书房的画里见过,看着像马又不是马,背上还有两个大鼓包。”

    喜儿两手扒在桌边,将秀气的下巴搁在上面,天真的又问道。

    青鸾掩嘴笑道:“和画儿上差不多,不过骆驼可比马高大的多,也比马耐旱耐劳,那背上的鼓包叫做驼峰,骆驼可以将水都储在里面,一次喝饱了水,连着几日都可以不用再喝了。”

    喜儿惊奇地睁大了眼睛,吃惊道:“真的嘛?”

    “当然是真的,姐姐就在西域长大,见过许多骆驼。”青鸾认真地答道。

    “那青鸾姐姐你骑过骆驼么?它凶不凶?”喜儿又问道。

    “骆驼平日里可温驯了,是我们西域人最亲近的伙伴,到哪里都要靠着它才行呢,不过它也有自己的性格,若是发起脾气来,三四个壮汉勇士也拉不住它。”

    青鸾耐心地向喜儿描述着这种神奇地西域生物,引的小姑娘满眼都是羡慕之色。

    “等我长大了,一定要去西域瞧瞧,将三十六国都走上一遍,看看一望无际的沙漠,骑一骑高大威猛的骆驼,对了,还有雪!我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比一人还厚的大雪!”

    喜儿欢快地说道。

    “那可真好,到时候姐姐带你去昆仑看冰瀑,去慕士塔格峰看白雪,去楼兰吃最美味的烤羊,去龟兹最热闹的巴扎买美丽的衣服,然后咱们就穿着这最美丽的衣服去尉犁的草原,在篝火边跳一夜的舞,唱一宿的歌,喝着姑师最香醇的葡萄酒……”

    青鸾如数家珍一般的说着,眼中闪着兴奋的光芒。

    她和喜儿一样欢快,这种欢快源自于同样的憧憬,因为这种自由她自己也从未尝试过,那些壮阔神秘的美景她自己也没有去过。

    “好了,不要缠着两位姑娘了,她们是客人,这般可不礼貌。”

    楚掌柜提着一壶热水续了茶,语气温和地轻责了喜儿一句。

    “不碍事的,喜儿妹妹天真活泼,我们都喜欢她的紧。”鹿野苑在一旁说道。

    “让二位姑娘见笑了,这丫头从小被她娘亲惯坏了,总是缠着店里的旅客给她说外面的事。”楚掌柜歉意道。

    喜儿躲在青鸾身后,俏皮地冲父亲吐着舌头。

    “我要是个男子就好啦!那样我就可以像二哥一样,去读书,或者像鹿儿姐姐和青鸾姐姐一样,去行商,最好是能像泰山上那些高人一样,练功习武,惩强扶弱!”

    “唷,没想到你这小女娃还想当大侠呢?哈哈哈哈哈哈,有志气!我老头子也喜欢你!”

    伏矢与兄弟三人坐在左边一桌,饿死鬼投胎似的要了一大桌酒菜,一通风卷残云般的倒进了肚里,此时正用鱼骨剔牙,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又说道:“你要是真想习武,不如拜我为师如何?老头子我把所有的功法都教授给你。”

    喜儿瞧着他一把年纪,却像个小孩似的,吃的到处都是饭粒肉渣,邋里邋遢地没个正形,当下朝他做了个鬼脸,笑道:“我才不和你学呢!老爷爷你都一把年纪了,吃饭还喂小鸡,羞也不羞。”

    此言惹得一行人都开怀大笑,伏矢也乐了,逗趣问道:“谁说一把年纪吃饭就不能掉饭粒啦?这米粒掉在地上,钻进土里,明年就会长出一大片的稻田,我这是在种地呢!”

    喜儿也被伏矢的歪理逗地咯咯笑个不停,捂着肚子笑道:“老爷爷,你怎的还说谎骗人呀!我可不是小孩子了,才不信你胡说八道。”

    众人又是一阵哄笑,连温文尔雅的楚掌柜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老丈,您几位不是药堂的大夫么?怎么也会这功夫拳脚?”老板娘韩氏一边利落地收拾着桌上的残羹冷炙,一边听着众人闲聊,随口问道。

    “呃……那个,年轻时拜过师父,练过些花拳绣腿罢了……”伏矢忽觉自己失言,连忙端起茶杯,假装喝茶,嘴巴里含含糊糊地搪塞道。

    投店前鹿野苑曾专门嘱咐过四鬼,出门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泰安镇最近不太平,还是不要表露身份,免得又惹什么祸患上身。

    四鬼最不擅长编瞎话,伏矢说罢,已经心虚至极,臊眉耷眼地偷瞄鹿野苑,果然瞧见她嗔怪地看着自己,一副哭笑不得的无奈之相。

    “哦,我就说嘛,几位瞧着都是富贵之人,怎会和那些舞刀弄枪的江湖人士一般。”

    韩氏对于伏矢的慌张也没在意,将杯碟碗筷码在木盆里,洗净了抹布正擦拭着桌面。

    “对了,老板娘,听说咱们这镇里最近不少户都丢了千金,我听乡亲们都议论,说是出了采花大盗,这么大的事,泰山刀剑二宗那么多高手大侠,也不管管?”

    鹿野苑借着话头询问道。

    “嗐,谁说不是呢,都丢了八九个姑娘了,官府日查夜查,也没查出个头绪。”韩氏一听这话,便打开了话匣,喋喋不休地抱怨道:“前些日子倒是有刀宗的几个高人来镇子里采买时问过此事,不过问了之后也就没再管过,人家习武修行之人,哪有空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死活啊。”

    “哦?可这泰安镇毕竟是在他泰山脚下,这么不管不问,他们也不怕传出去辱没了刀剑二宗的名声?”鹿野苑又问道。

    “现在不比从前了,如今这世道兵荒马乱的,朝廷无能,国力衰微,这些武林人士都只想着在乱世自保,哪还有闲心行侠仗义啊!”韩氏说着,似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对了,我昨日去肉铺买肉的时候,还见到汇朋客栈里走进一伙女真人呢,金国刚灭了辽国契丹人,如今对咱们大宋可是虎视眈眈,不怀好意,这伙金国人来泰山肯定没安好心,说不准是想拉拢泰山刀剑二宗的人……”

    韩氏还想再说,楚掌柜突然干咳一声,低声训斥道:“一个妇道人家,休要胡言乱语,这朝堂政事也是咱们这些平头百姓能妄加议论的么!你不想要脑袋啦!”

    韩氏闻言登时闭了口,紧张地看了看门外,像是怕自己方才一番言论真被有心之人听了去,闹个祸从口出,被扣上个大逆不道的罪名。

    韩氏不敢再多说,端起木盆就走进了后堂。

    楚掌柜目送夫人的身影消失在门帘之后,长叹一声,低声说道:“唉,几位走南闯北,博闻多识,当今这天下局势,自然比我们这些山野村夫知晓的多,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国若不国,何以为家?可惜楚某人一介草民,正所谓百无一用是书生,也只有在这里长吁短叹的份了……”

    “楚掌柜莫要妄自菲薄,天下兴亡,匹夫有责,若是普天臣民都能有您这份心系天下的胸怀,何愁我大宋不兴旺昌盛?”

    云天元见楚掌柜一介布衣,手无缚鸡之力,却仍忧国忧民,不禁心生钦佩。

    楚掌柜面露惭愧之色,摆手苦笑道:“哪里,楚某人只是逞口舌之能罢了,若是我年少时不图功名,而是入伍从军,征战疆场,此时也就不用空谈说有了。”

    “我也多嘴劝诸位一句,这些话,在我这里说说就算了,到了别处,可万万不敢乱说,尤其几位不是宋人,一不留神就会被当做细作抓起来的。”楚掌柜又神色郑重地说道。

    “多谢楚掌柜提醒,我们一定留心。”鹿野苑说道。

    “喜儿,天色不早了,回房去吧,记得闩好门。”

    楚掌柜催促着喜儿回屋,推着恋恋不舍地女儿走进了后堂,又转头关心道:“二位姑娘夜里也多注意些,门窗都请锁紧,那采花大盗还未落网,小心些总是没错的。”

    二女道了谢,众人又聊了一会闲天,便各自回了房间。

    竹舍住客不多,整个二楼的房间都被一行人包了下来,最西边两间是四鬼,东边两间鹿野苑与云天元各住一间,中间隔着楼梯,青鸾三人则是占据了天井对面的三间客房。

    天色已晚,众人白天折腾比斗了半天,此时有了落脚歇息之所,所有的疲惫都一齐涌了上来,仔细洗漱了一番,便吹了灯就寝,不多时就传来了此起彼伏的鼾声。

    三更时分,鹿野苑突然惊醒,她翻身而起,灵敏地如同一只猫儿,蹲踞在床上,双眼闪着精光,仔细地在黑暗中探听着。

    房中漆黑一片,只有淡淡的月光透过窗纸给房内的摆设镀着一层朦胧的冷白之色,让人能隐约分辨桌椅轮廓。

    她侧耳听了片刻,终于从四鬼震天的鼾声中分辨出了那丝异样的响动。

    有人从墙头落了地,蹑手蹑脚的进了前院。

    鹿野苑心思一动,无声地下了床,走到窗边,用手指在窗纸上戳了个小洞,贴眼朝外窥探。

    院中竹影婆娑,微风拂过沙沙作响,月亮距离成为一只圆盘仅有一步之遥,月光明亮,将院中的事物照的清晰可辩。

    鹿野苑又听到了异响,有人在拨动前院的门闩,那声音很谨慎,拨动两三下便停顿片刻,似乎也在观察四周的动静。

    鹿野苑眉头微蹙,前院是掌柜夫妇和喜儿的卧房。

    什么人会三更半夜的行这溜门撬锁之事?

    她没有贸然行动,而是耐心地屏气凝神,继续透过小孔观察着。

    过了不多时,一道黑影手脚轻快地从前院闪进了天井,躲在那丛翠竹的阴影里,观望了片刻,而后动作迅速地穿过翠竹山石,朝院墙边走去。

    鹿野苑借着皎洁的月光看的真切,那黑影肩上分明扛着一卷大红大绿的铺盖,铺盖的一头露出一段乌黑的长发!

    是喜儿!

    鹿野苑一惊,不及多想,倏地推窗跃出,喝道:“把人放下!”

    黑影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张皇失措地就想窜上墙头,身形一纵,刚跃起三尺,鹿野苑已经一个起落追到了身后。

    她探手成爪,一把扣住了黑影的足踝,怒喝一声:“下来!”猛地发力一扯,将黑影硬生生地拉回了地上。

    黑影惊恐交加,反身一掌拍出,鹿野苑矮身避过,三指齐抓,一招‘黑龙出洞’,卡住对方的喉头。

    那黑影身手不俗,惊而不乱,单手钳住她的手腕一拧,将鹿野苑的小手扭了开去,却是一招擒拿手。

    鹿野苑翻腕脱出,跟着左手又是一招‘黑龙出洞’再次抓向对方脖颈。

    那人昂头仰身,单腿踢出,直奔鹿野苑小腹而来,可鹿野苑反应极快,旋腰横转,同时一掌拍在他胸口。

    那人闷哼一声,退了半步,立马知道鹿野苑不是善茬,眼看她又攻了过来,丝毫不给自己喘息之机,心中暗骂一声,猛地将肩头的铺盖卷向她甩了过去。

    鹿野苑连忙将铺盖卷接在怀中,喜儿人小却个高,分量着实不轻,压地她险些失了手,勉力抱紧了,才没让喜儿跌在地上。

    那黑影借着鹿野苑一顿之机,身形一弹,上了院墙,正想夺路而逃,忽然一道白影疾风似的也上了墙头,眨眼间便是一拳朝他砸了过来。

    鹿野苑一见来人,长出一口气,疾声道:“苦菜,莫让这贼人跑了!”

    来人正是云天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