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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曹铁匠

    小镇打铁的铁匠就有三四家,都在北镇上,曹铁匠就算其一。

    曹家的铁器在镇上赫赫有名,曹康渊的父亲一副生人勿进的凶汉模样,但能打得一手好铁,从他匠铺出手的铁器,不说斩铁如泥,也不是镇上两三家铁铺难以打造的锋芒,他们家却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只打农器,不碰兵器”。

    对于这条规矩,镇上的人很不理解。

    镇上有钱的一家门户就曾无视他们家的这条规矩,三番五次的找上门,出高价想请曹铁匠打造一把可削铁如泥的剑,威逼利诱都没成功,但那家人偏偏不信邪,于是就找上了曹铁匠的儿子曹康渊。

    曹康渊在镇上的声望是出了名的坏,见钱眼开,收了人家一百两的定钱,应下此事,还不等曹康渊想好如何劝动自己那个顽固不灵的老父亲,就被曹铁匠发现了,当天整条街都能听到曹康渊的惨叫,跟杀猪没两样,有人还说看到曹康渊被打的吐血,最后曹康渊把百两定钱亲自还回那户人家,而且还听说,那几天,那家人的面色阴云密布。

    清晨,鸡鸣未起,陇南巷的铁铺都已经热火朝天,曹康渊低头烧着火炉,安分守己。

    铛铛的打铁声,淬火的生铁四溅火星,那块生铁在曹铁匠的手上渐渐变成他想要的形状。

    等到差不多了,曹铁匠看都不看,直接将生铁放入冷水,白气差点淹了整个铺子。

    “爹,有人来了。”火炉前,曹康渊忽然道。

    他一抬头,才知晓他为何一直低头,鼻青脸肿,一副猪样,显然被人揍过,而且下手极重,说完话他便低下头,生怕别人看到自己这般模样。

    曹铁匠知晓铺子外来了一老一少,继续忙活手上的事,不回头道:“只打农器,不碰兵器。”

    老妪扫视铺内,到处陈列耕田用的各种农器,看不到一把刀剑兵刃,她摇头,“我们来此不为炼器,只想跟先生求三样东西。”

    曹铁匠继续打铁。

    老妪见此笑道:“一件道甲,一柄断剑,一本羊皮经。”

    曹铁匠的手,明显的停顿了一下,进而将打好的锄头放进重新放入火炉冶炼,这才开口,“二位所求之物我这里没有,我这铁铺向来有规矩,与兵器相关之物不碰,更别说什么羊皮经,就算有那东西,我跟我儿子大字不识,要来有何用,添火烧了?”

    白衣少女皱眉。

    老妪神色不变道:“先生开玩笑了,当真舍得?”

    曹康渊听不懂父亲在跟那老妪说什么,他不知道什么道甲,更不知道什么羊皮经。

    但对于断剑,曹康渊听说过,此前镇上的那户人家找到自己,说是父亲这里有一柄断剑,那家人想要曹康渊找到它,并依照断剑让他父亲打出一柄完整的剑来。

    先前曹康渊并没有多想,但现在心中奇怪更甚,这二人要这三样东西,跟父亲有什么关系?心里怀着诸多好困惑,抬头望去。

    曹铁匠把烧的通红的锄头抽出,溅起大片火蛇,曹康渊低头添火。

    少女俨然不耐烦了,直言喝道:“曹安生,灵婆婆好言相说,我们此次寻到小镇,找到你,老实说,就是为了这三样东西,今日不论如何都必须交出!”

    曹康渊悄悄看向自己的父亲,只见曹铁匠面色不变,继续打铁,仿佛自己手上的锄头比少女口中的三样东西更重要。

    最后曹铁匠只是回了一句,“你们口中的那个曹安生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死了。”

    曹康渊茫然了。

    少女被曹铁匠这般态度,眸光转冷,袖口探出精致短剑。

    老妪伸手阻下欲动的少女,“小姐,我们该走了。”

    少女愣住,老妪淡笑。

    这三样东西几乎是梦寐以求的,更是寻找了十几乃至几十年的时间,现在就在她们的眼前,唾手可得,却突然说要离开,不论是谁心中自有不甘,下次有机会便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小姐,既然我们已经先人一步寻到此地,那日后的机会多的是,现在我们真的该走了。”老妪淡淡摇头,目光扫视四周。

    老妪没有过多解释,只是一个眼神,少女知道现在已经不是时候了,只得咬牙作罢。

    铁铺外,空无一人。

    曹康渊还是忍不住心中好奇,小心询问,“爹,他们说的曹安生,是谁啊?还有那三样东西。”

    他的父亲曹铁,从不是什么曹安生,在曹康渊出生时,他的父亲就是清河镇上的一名铁匠,打铁打了二十多年,曹康渊自认为除了他之外,没有谁能比他这个亲生儿子更了解父亲本人,然而今日这两个生面孔的出现,曹康渊发现自己忽然看不透这个整天闷头打铁,不善言语的父亲了,仿佛他们之间还隔了一层神秘面纱。

    此刻,他忽然对铁铺的八字规矩茫然。

    “火小了。”曹铁忽然说话,曹康渊只得低头添柴火。

    曹铁费力的咳嗽两声,拿起打好的锄头细细端详,“火候未到。”

    巷子街道上的人渐渐多了,有了生气,铛铛的打铁声回荡在陇南巷,有些急促,但依旧稳如泰山。

    ……

    兴许是闲来无事,少年将院落打扫一番,拔除杂乱的草木,沉积书架的灰尘一扫而空,被褥衣服洗过晾晒,房间变得干净整洁。

    那幅画挂在墙上,但还是没有打开,甚至少年从来没有正视过它。

    外面的桌子上还有一块灵位,只有那些祭奠之日的时候,少年才会拿出来。

    灵位上的名字不是别人,正是三年前,将他在镇上捡到的采药翁,姓薛。

    薛安这个名字正是他为少年重新取的,预示他在小镇放下过往,重新开始。

    不过不幸,薛老头早已身染重疾,终于两年前,在院落那个摇起来发出吱呀声音的躺椅上,闭眼了。

    下葬时,躺椅当做老人最后的物件一同被少年埋入地下。

    做完这些,是中午了,隔壁大头又送了些做好的吃食过来,眉开眼笑,他还带来一个消息。

    镇上的赌坊被人砸了。

    薛安未在意,点了点头,看着灵位,想起也有段时间没去看看了,大头兴起,与少年多聊了几句闲话,直至虎妞气喘吁吁的跑来叫他。

    过了晌午,少年坐在门口的台阶上仰望天空,清风阵阵,一片不适宜的黄叶飘来。

    少年伸手抓住树叶,神色恍惚,然后随手抛弃,树叶随风飘起,忽高忽低。

    那片树叶就如同少年薛安此刻的心境。

    飘忽不定,无处落根。

    ……

    树叶越飘越远,随风飞过小镇,清河水畔,龙庙石柱。

    龙王庙前,中年道人抬头看到那片黄叶,似乎是有所感应,黄叶落下,正巧落在算命摊,三清铃侧。

    中年道人捏起黄叶在手里打了个旋儿,摸着山羊胡须,淡笑轻言:“风起也,覆衾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