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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1.因果与命运(4k)

    光影浮动,变化连连,姿态万千,进入虚空门户以后,血海罗刹如坠梦中,入眼尽是梦幻迷离,或者说像是来到了阳光照彻下的浅海洞穴之中,周身金彩斑斓,四周幽暗虚空坚固凝结,让人难以穿遁,仿佛是实质化的“海水”一般。

    而在颜色莫名的墙壁之上,一道道璀璨光芒跳跃反射,在四周投射出一块块光斑,每块光斑中的景象又各不相同,映照出了诸天万界,无穷宇宙之中的绝佳景致。

    广袤草原之上牛羊似云,帐篷如雨后新蘑一般星星点点;蔚蓝深海之中石质建筑倒塌倾颓,多彩鱼儿在其中穿梭游动;潮湿的密林里,瘴气缓慢飘游,毒虫猛兽蛰伏其间;铁锈一般的红色干燥土壤上,遭遇风化水蚀后奇形怪状的种种裸露岩石。

    血海罗刹双眼隐带疯狂地在其上一一看过,饶有兴致地记下了这些不同天地之中的景色,过了许久才顺着眼花缭乱的璀璨光芒追溯而去,看向这些景色背后的根源。

    在这处莫名空间之中,一面镜子正诡异地悬浮在正中央的位置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投射在黑沉的镜面上,四散开来,穿过了镜子本身,反射向上下左右前后诸般方向,在虚空之中开辟出一道道“门户”。

    镜子本身古朴沧桑,花纹独特,隐现扭曲变化,虚幻之中又有几分无处不在的传说之意。

    血海罗刹看着古镜,微微一叹:“昊天镜......”

    昊天镜乃太古仙界孕育,是当时昊天上帝的镇世宝物,被他执掌,随其横压一世,与东皇手中的东皇钟争锋。

    当昊天上帝于太古纪元之末陨落时,昊天镜随之破碎,只留残魄被青帝所得。后来青帝重铸镜身,此镜又成了这位大神通者的随身之物。

    而在青帝尝试彼岸之路,神秘失踪前,昊天镜再次破碎,自此碎片散落诸天万界,再无人将其聚集。

    而长蛇山永生谷中的这面古镜,也不过是其残损的部分碎片罢了,且本身早已被某人取走,如今只留精气所化的一面虚幻镜身。

    不过只凭着部分碎片,永生族当年也摸索出了所谓的“转生秘术”,能让自己族人有限转世,变相长生。

    血海罗刹看着面前似乎伸手可触的镜面,眼中闪过一丝沉迷,他缓缓伸出手,向着半虚半实的古镜碰去。

    触手冰冷坚硬,如摸寒石,手掌微微用力,血海罗刹竟然将这面古镜从虚空之中摘了下来!

    他嘴角勾起微笑,自得道:“果然不出我所料,永生族难以触碰此物不代表我不行。毕竟法身便可称为陆地神仙,是位列仙班的人物,足以得到此物认可。”

    血海罗刹轻舒口气:“花费近十年苦功,又覆灭了永生族,终于将此物收入手中。有其在,我便可以尝试点化他我了。哼,待我神功大成之日,什么陆大,什么冲和道人,都将成我手下败将!”

    似乎回想起了什么难言之事,他阴柔俊美的脸庞稍有扭曲,眼中疯狂愈加明显。散去心头那些烦闷,血海罗刹凝神看向昊天镜之中。

    随着他的动作,四周无数扇门随之变化,内中风景一闪而过,旋即平息,显露出了一处处绝不相同,有生灵出现的景致。

    黑色的密林里,衣物打扮奇怪的黑发蓝眼男子手持波浪般起伏的权杖,如临大敌,周围是几道穿着洁白盔甲或者红色衣袍的身影;浩渺的沧海之上,长满狰狞骨制刺甲的巨鲸和鳞片倒竖的长蛇互相厮杀,争夺大海的主权;

    “雪花”飞溅的礁石之中,九位水色衣衫的神女面带忧愁,看向迷雾中的未知之处;星汉缭绕的天河巨人伫立于黑暗虚空之中,身形渐渐崩塌,似乎要化作一片星海;冥河之上的摆渡人看着水位下降,即将干涸的河流,脸色阴沉不堪......

    “这些都是我的他我吗?我还以为会是什么刽子手、屠夫一类的存在。”血海罗刹略有惊讶,“这些存在有的比我还强横,我该如何点化、沟通?”

    一念生出,周围景象之中的生灵突然手头动作停止,回首看向血海罗刹,面上露出了诡异的淡笑。

    被一个个“自己”看着,血海罗刹顿生毛骨悚然之感,立刻准备结束感应,让一扇扇门恢复“原状”。

    但他尚未来得及动作,就见众多“自己”纷纷往前迈出一步,身影凸显,似乎将要穿破“门户”,抵达现实。

    众多“自己”身上皆有一道玄光亮起,汇拢在一起,投射在血海罗刹身边,化作一道人影迈步而出。

    这道人影看向一脸不可置信的血海罗刹,脸带惋惜,淡淡道:“若非我发觉得早,及时赶来,恐怕你就真被因果反噬,自认是血海罗刹而非我之三尸了。”

    “血海罗刹”脸色惊诧,但不待其发言,借助他我之力隔空降临的王珝便一掌盖下,将其笼在阴影之中。

    “阴影”降临,“血海罗刹”身子一僵,如坠罗网之中,难以动弹。他周围突地黯淡下来,一根根星线以其为中心显露,其上璀璨光芒流转,长短粗细各不相同。

    众多星线之中,一根幽深蔚蓝,水波潋滟,直接与王珝相连,这代表着本尊与化身之间的因果。与此类似的,还有一根三光明耀,碧落之气浓郁如水的星线,和最后一根蓝白相间,香火隐现的星线。

    “这是玉音化身和陵阳化身的因果,三尸之间本就有所牵扯,自然会反应出来。”王珝淡淡瞅了一眼,看向其他几根值得注意的因果星线。

    在剩下的众多因果线中,一根血红鲜艳,腥气扑鼻的星线正牢牢捆缚在“血海罗刹”身上,像是要拉着他堕落下去,同坠九幽。

    王珝心知,这便是血海罗刹的因果了。

    余元与血海罗刹赌斗,凭借话语陷阱和相关秘术继承了血海罗刹的因果和身份,这本无大碍,是一种高深的因果之道的运用,是王珝在神游万界时偶然所得。

    若是此术功成,那么在世人看来,世间便只有一个血海罗刹余元坐了血衣教教主之位,什么覆灭永生族,什么足以位列天榜第十的一大堆战绩等等,都是余元所为,与他人无关,更不会想起曾有另一个血海罗刹了。

    而这种秘术一但施展开来,也只有传说及以上,诸天万界唯一的那些大能方能看穿,或者执掌有传说级数神兵的法身也能保持自身不受影响。

    但是余元修为不济,尚未堪破他我、本我之别,未证就传说之境,是以被因果反噬,渐渐在血海罗刹和余元两个身份之间迷失了自我,将自己的认知向着血海罗刹开始偏转。

    幸好王珝发现得早,快速赶来救了余元一命,不然他这具化身折损了不说,一尊知晓他所有隐秘的血海罗刹就此复活,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血海一脉讲究分神万千,血海不枯己身不死,虽然功法神异,于保命遁逃上别有建树,但同时也代表此道中人最易混淆本我,常有走火入魔之危。”

    王珝眼神一凛,化掌如刀,向着那道血红因果线切去,同时口中轻喝道:

    “你覆灭永生族,谋划十余年,只为拿到这昊天镜残余精气所化古镜,此乃你最大心愿。如今余元承你身份,担你因果,已拿到古镜。你心愿已成,因果当了,为何还不散去?”

    王珝巧妙的改变了某些事实——此地本有一片昊天镜碎片,是血海罗刹真正的谋求之物。但由于被某人拿走,且血海罗刹未曾觉察,所以在其人认知中,这块精气所化古镜就是他渴求之物,从而被王珝钻了空子,削弱了偿还因果的难度。

    舌绽春雷,动人心魄,这是王珝最近日夜体悟法海雷音如来的舍利所得成果,如今将其化入自身话语,试图以此“点醒”血海罗刹所留因果。

    话音滚滚如雷,在幽闭空间之中回荡,血红因果突地一暗,再看时已无先前邪异之感,被王珝掌刀轻松削断,灰灰而去。

    因果线断,自认为“血海罗刹”的余元眼中疯狂不再,显露清明,回想起近来自身种种异状,不免背后出了一身冷汗,后怕道:“多亏本尊你相助,不然我沉沦此间,早晚会丧失灵智,只知行杀戮之事,最终堕入九幽。”

    王珝面无表情,继续在余元周身因果线上来回扫视,直至在某条因果线上顿了一下,方才道:“未到传说之前,不要试图篡夺他人身份,冒名顶替或可,但继承因果绝对不行。”

    余元信服地点了点头,不自在地晃了晃身子,看向王珝:“本尊你可以罢手了吧?此身所有因果被你照出后,我感觉像赤身裸体站在冰天雪地中一般,令人难受得紧。”

    王珝瞅了一眼讪笑的余元,收手而立,提醒了一句:“你身上还有一些因果值得注意,若我所料不错,你日后须得往某些地方走上一遭,以偿还因果。”

    余元眉头一皱,心有所感,下意识问道:“什么时候?”

    王珝眼神悠远,似乎能照见未来:“以我猜测来看,当在我证就传说之后。”

    余元心神一松,笑道:“反正我身为本尊你三尸化身,当你证就传说后自会回归本体,以全诸我。届时此事便与我无关,还得本尊你亲身操劳才是。”

    王珝脸上露出笑意:“我那时还太年轻,不知道命运所赠送的礼物,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如今回想起来,有些存在早早在我身上下注,为的是什么,我也大概有所猜测。

    “若我和那位真有默契的话,届时也不过将你再度分出,赔他一具化身,好全了他的谋划!”

    “什么谋划?”余元心中一颤,结合自身跟脚,有了一个猜测。

    王珝看了一眼余元,脸上露出回忆之色,笑道:“你心中已有猜测,何必来问我?”

    余元面露苦涩:“本尊,难道你真要坑我?就不怕我去了以后,那位借你我之间因果,强行拉你入魔?”

    王珝面色平淡:“一来,我目前实力低弱,那位恐怕还看不上眼,一尊化身足以让他暂且放我一马。二来,此处是《一世之尊》世界观,又非他的主场,强行伸手过来,也不是没人对付他。”

    “所以你就把我放弃了?”

    “出身因果在这里,不是我能轻易更改的,倒不如当断则断。”王珝大袖一挥,“你且放心,等我证道传说,怎么样也得有近百年时光,你大可慢慢做心理建设。”

    余元眼前一花,再看时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血衣教总坛的血海之中,手中的昊天镜残留精气所化古镜也不见踪迹。他无心去想王珝收走古镜有何用意,只是看着掌中的红袖刀默默不语,半晌方道:

    “天魔化血神刀、天一剑胎、七大真水......果然是丰厚的馈赠啊!”

    ......

    文安城外,王珝自虚空中迈步而出,回归自家茅庐小院。

    他来到院中小池旁,沉思一会,袖袍一扬,一面古镜飞出,落入莲池之中,惊起潋滟波光。

    清波招荡,粼粼水光与镜面反射相合,每一片波光都化作一幅场景,在池面之上动荡。

    拿着权杖的法师击杀了守夜人,狰狞的巨鲸开始吞噬长蛇,忧愁的神女露出了微笑,辽阔的星海显露出人形,干涸的冥河再度满溢......

    王珝脸上露出些微笑意,在池塘旁边盘坐下来,从袖中掏出紫木如意,遥遥对着池塘,像是在垂钓什么。

    清风拂过,水面之上的波光悄无声息间又多了几幅:被众多玄鲸簇拥着的神祇、盘坐在碧青宝树下的仙家、地底深处扭曲蜿蜒的血色与黑色交杂的河流......

    而在这些画面之外,还有两三处斑斓之中空空荡荡,幽暗莫名,并未出现任何身影。

    王珝坐在池边,双眼微阖,不知过去了多久,忽然眉头一挑,轻轻咦了一声。

    ......

    一间石室内,一名青衣男子闭目端坐,膝上横放着长剑,整个人显得空空荡荡,如在远方。

    忽然,他眉头轻动,反手露出一面古镜碎片,它黑沉无光,但在四周映照出了诸多幻景般的重重宇宙,浩瀚而神圣。

    镜面忽地有光影轮转,呈现出一方梦幻迷离所在,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端坐其中,目光隔着千万里虚空传来,与青衫男子对视一眼,流露出一丝笑意。

    莫名身影袖袍轻动,镜面复归黑沉,再无任何异象传出。青衣男子看着镜面,沉默半晌方才低语道:“截天……”

    山门之外,忽有铅云低垂,其间雷光烁烁,风火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