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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集杜诗是啥?

    发现手上没钱,众人不免泄了气。

    冯梦龙心中却是有些百转千回。

    银子,自己不是没有。之前答应许明然写话本之后,他是给了一些银两作定金的。

    后来《卖油郎》的册子大获成功,王美娘也送了一架玉瑶琴来,如果硬要凑,还是能顶上的。

    只是……他默默地叹了口气。

    这些是他到这个世界上赚的第一笔银子,自然想好好保存起来。

    毕竟,作为一个平头老百姓,在这晚明会遇到什么,谁都说不定,到时候如果家里没有一些救急钱……

    他闭了闭眼,脑中却忽然回闪着在那个昏暗巷子中把倪善述从麻袋里拖出来的场景,十几岁少年惊恐不安的样子,瘦弱不堪的体格,浑身上下紫青的瘀伤。

    他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到床榻边蹲下,用手在床底下使劲掏了一会,摸出一个小木盒。

    没想到穿越一回,还是没能改掉心软的脾气。

    他看着盒子自嘲地一笑,站起来对众人说道:“我还有点钱,明天先带着,不够的话再说。”

    梅氏一听又要起身下跪,冯梦龙赶紧摆了摆手:“别别,晚辈真受不起,明天你们就在我家等消息吧。”

    ……

    冬日的早晨总是让人想一觉不醒,冯梦龙赖了半天,才起床成功。

    刚开了屋门,只见大哥已经穿戴整齐,端端正正地坐在门前,见他终于出来,笑眯眯地起身说道:

    “二弟,起来啦,今日天光甚好,我查过黄历,正宜出门。”

    冯梦龙走到院中,抬头望了望天,如许的雪花在空中纷纷扬扬,大朵大朵无情地落在他的脸上。

    他吸了吸鼻子,忍住一个喷嚏。

    大哥怕是对“好天气”这三个字有什么误会……

    他穿过大哥快乐的情绪,摇头叹气地走到厨下,随意吃了几个馒头,然后回到房中取出木盒子,心疼地摸了两把,带上卷轴,和大哥一起出门往裱画人的作坊走去。

    两人艰难地在大雪中行了约莫不到半个时辰,才遥遥望见“曹氏书画坊”的招子。

    走近一看,发现门开着,他们放心许多,毕竟这一路走过来,看到了不少关了门的铺子。

    兄弟二人抖了抖身上的落雪,迈步入内。大哥正准备开口,却突然意识到铺子里空无一人。

    这个情况倒是真的没有想到。

    冯梦龙疑惑地和大哥对视一眼,立即在屋内找起人来。

    柜台后,没有。桌子旁,没有。

    总不会藏在柜子里吧?算了,打开看看。唉,也没有。

    他有点发愁,正准备问问大哥是不是来错时间了,只听见后院突然传来一丝若有若无的吟哦:

    “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两人心下狐疑,连忙向后院走去,还没出屋,又听得一声高喊: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冯梦龙赶紧开门,只见孤树立中庭,一名中年人单衣束发,背身昂头,冒雪负手,悲叹道: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难道此人就是那名裱画匠?

    大冷天的穿得这么少,路子挺野,看着有些放荡不羁啊。

    “请问可是曹济成先生?”来的路上,大哥已经把此人的名字告诉了他。

    中年人闻言转头,满脸疑惑:“你们是谁?今日铺子关了,怎么进来的?”

    这就尴尬了不是,你说铺子关门了,我们却明明看见门还开着……

    “这位先生莫见怪!”大哥作了一揖:“我兄弟二人方才进来的时候,大门并未合上,我们以为今日仍做生意,故而……”

    “生意生意!你以为谁都喜欢几个臭铜钱?!”曹济成恼怒地一拂袖,大步迈进屋子里。

    “先生先别生气。”冯梦龙对着他行了一礼:“我们并没有想着闯进来,或许是今天风大,把门吹开了。既然是个误会,我想,怎么也怪不到我们兄弟二人头上吧。”

    曹济成面色稍缓:“道理却是有些通的。你们今日来,所谓何事?”

    冯梦龙取出卷轴放在柜台上:“我们想请先生把画里的密信取出。”

    然后将小木盒打开:“这是我们所带的取信钱。”

    曹济成将卷轴展开一看,又瞥了眼盒中之物,高傲道:

    “你们既然来找我,想必是知道我的本事。今日大雪,铺子原该是关门的,阴差阳错地让你们进来了,想来也是缘分。让我取信,不是不可。”

    唉,看来又要提要求了。

    “先生有什么要求尽管开口。”

    “须得与我对诗。”

    对诗?

    “你可知‘集杜诗’?”

    这是什么?

    在这样的大雪天,冯梦龙却被问得后背差点冒汗。

    幸亏大哥在一旁悄声提醒他:“‘集杜诗’就是把唐代大诗人杜甫所有的诗句打乱,按作者自己的想法重新拼对在一起,变成一首新的诗来。这是读书人席面上的游戏,你怎的连这个都忘了!”

    原来是用不同诗句凑新诗啊!

    他定了定神,努力摆出“小菜一碟”的神情:“‘集杜诗’嘛,文人间很流行,我也读过一些书,自然是知道的。”

    兄弟二人的一番耳语早就尽入曹济成眼中,心想这年轻人连文天祥的《集杜诗》都不知道,一定又是个草包之辈。

    等会定要难他一难,好教他知道,可不是有钱就能请得动我曹济成的。

    他看破不说破,却鄙夷地瞥了他们一眼,不屑道:

    “今日我也不专用哪一位诗人的诗作来为难你,我们只需按照集杜诗的方式,从前代不拘哪位诗人的诗作中选出诗句,我说上句,你补下句。

    但是,只有你说出的句子在意境上胜过我所选之句,并且对仗工整,我才心服口服。”

    曹济成对冯家兄弟的嫌弃之情和极不尊重的神色,都被冯梦龙看在眼里,但眼下形势不同,毕竟有求于此人,他只好暂且按住心中滋长的怒意。

    看来是想让自己背诗句了,他想,好在从小对古诗词十分痴迷,背了不少,不过这曹济成毕竟是个古人,自己未必背得过他,还是要小心谨慎一些。

    冯梦龙点了点头,深吸一口气,左手一出:“曹先生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