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出一趟门很难
年节很快到了。
想着方晟和艰难处境的冯梦龙早就计划好要在余家书肆的学堂里办诗会。
一来培训班已经上完，场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好好利用一下。
二来余家书肆目前在苏州城里的名气还不够响亮，刚好借这个机会，让城中子弟知道有这么一个事业蒸蒸日上的书铺存在。
最重要的，是为了帮方晟和避开要去钱家的困扰。
冯梦龙将自己的打算和余象佑、余象斗一说，二人欣然同意，两天之内就把学堂重新调整布置，做成一个正堂的样子。
正月初五，冯梦龙正式下贴，广邀社友于初十至余家书肆参加诗会。
接到邀贴的方晟和激动不已。
他看着这张邀贴一改平常提前两到三天递送的习惯，而是足足提前了五天。
原来冯家二弟把我的话都记在心中，这般为我考虑。
一时间，他欣喜得有些过了头，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一会思考初十日该穿哪件衣袍，一会焦虑自己的诗才够不够与旁人匹敌。
冷静下来，他发现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事还没办妥。
那就是如何让父亲同意自己出门参加诗会。
他想起年前为了参加冯梦桂的成亲喜宴，自己又与父亲闹得很不愉快。
本来在苏州城里就没有几个知己好友，唯一交好的一位，还要被父亲嫌弃，非说没有举人功名的冯梦桂与白丁别无二致。
气得自己连马车也不坐，硬是走去参加喜宴。
这回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他心想。
此番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再走着去，岂不是会让他们瞧我不起？
可是爹那边又该怎么说服呢？
他握着邀贴纠结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才想出一个权宜之计。
用过朝食，他怀揣邀贴，敛声屏气地走到父亲房中，见父亲正在吃茶，神色看上去还算舒缓，便一拱手，小心翼翼道：“给爹请安。”
方鸿早知道外门上有一张邀贴送到大儿子房中去了，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这么早过来请安，有何事？”
“儿子昨日得了一张邀贴，是冯家二公子送来的诗会邀贴……”
没等他说完，方鸿立即打断道：“他怎么会给你送帖子？”
方晟和早就知道父亲会有此一问，沉声稳稳答道：“年前我去吃冯家吃成亲宴，多亏二公子照顾。
闲谈之后，才发觉他虽然身份卑微，但交友甚广，与城中不少世族子弟都有来往，还成立了一个诗社，以冯二公子为盟主。”
方鸿眉梢一动，停住端茶的手：“这个冯二公子倒是有点本事，他叫何名？”
“他名唤冯梦龙。”
“冯梦龙……”方鸿口中喃喃，突然想起什么：“难道这个冯梦龙就是去年帮着滕知府扳倒张潜易之人？”
方晟和听得一惊，心想这件事自己还真不太知道，可千万不要扰乱了自己的劝说计划才好。
他的额头慢慢生出些紧张的汗珠。
“这个儿子倒是不甚清楚，”他把头低了低，态度越发恭敬，“儿子请爹允准我去这个诗会。
儿子想去这个诗会不是为了别的，是想帮着爹查一查天许斋先……天许斋的真实身份。”
“这个诗会怎么跟天许斋扯上关系了？”方鸿满脸严肃地喝了口茶。
方晟和深吸一口气，把想好的理由缓缓说出：“当日爹说要查天许斋，儿子便留了心，想替爹分忧。
我查得那天许斋曾经用过另一个别号写书，所出的虽然是个手抄本，但却是在这间余家书肆首此面世的。因为后来刊刻本出得太快，大家便忘了有这么一个本子。
此番有机会去那余家书肆，正好可以查一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一番话说完，他大气不敢出，提着心等着父亲的回答。
方鸿默不作声地喝了好几口茶，冷漠的双眼将儿子上下打量了几遍，见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才松口道：“既如此，去一趟也无妨。
只是不要和那些世家子弟厮混太深，尤其是家中喜欢养些唱戏女子的，整日里吹拉弹唱，没有半点高门贵族、儒学门户的样子。”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
“谨遵爹的教诲。”方晟和认真道。
望着儿子谨小慎微的样子，方鸿右手一挥，语气里满是嫌弃：“别在我跟前站着了，真是看不惯你一派做小伏低、假装温顺的样子。
不要以为你现在这样，就能掩盖你从前闯的祸！你若有你二弟半分才气，何必日日在此跟我低声下气？”
得了出行的许可，方晟和也不去计较这些，忍住心中的喜悦，恭敬地又拜了拜，方才小心退出。
回到房中的他兴奋不已，立即找出初十参加诗会的衣袍挂好。
剩下的几日，他天天研读前人诗词，生怕从未参加过诗社的自己到时候会露怯。
然后又把书中所记的文人墨客喜欢玩的文字游戏都回顾了一遍，觉得心中有底了，才敢休息。
终于熬到初十日，他一早起来梳洗穿戴，等到午间，匆匆用过点心后，便坐上马车去了余家书肆。
他到得实在太早，书铺门前一辆马车都不见。
他自嘲地笑了笑，跳下马车，整肃衣冠，将怀中的邀贴取出，认认真真地握在手中，走进余家书肆。
刚进入铺子的大堂，便有一位掌柜迎上来问道：“客是来参加诗会的吗？”
他点点头，连忙递上邀贴。
掌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方相公，失敬失敬！里面请！”
掌柜引着他进了后堂，只见里面布置得文气十足，无论是摆在桌几上的梅兰竹菊，还是立在正前方的大坐屏，都透着雅致清明，颇有等待文人墨客细品赏玩的意味。
“方相公请随意入座，冯相公很快就到。小人叫陈平，有事唤我就好。”掌柜对着他一拱手，唤来小厮上了茶水，便退出去了。
方晟和头一回来参加诗会，只觉得什么都新鲜。
他走到那扇大坐屏前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刻着一副画，一名坐在孤舟上的儒子正在一片波涛中奋力地摇着船撸。
正当他在心中默默感慨雕刻之精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相公，来得好早！”
想着方晟和艰难处境的冯梦龙早就计划好要在余家书肆的学堂里办诗会。
一来培训班已经上完，场地空着也是空着，不如好好利用一下。
二来余家书肆目前在苏州城里的名气还不够响亮，刚好借这个机会，让城中子弟知道有这么一个事业蒸蒸日上的书铺存在。
最重要的，是为了帮方晟和避开要去钱家的困扰。
冯梦龙将自己的打算和余象佑、余象斗一说，二人欣然同意，两天之内就把学堂重新调整布置，做成一个正堂的样子。
正月初五，冯梦龙正式下贴，广邀社友于初十至余家书肆参加诗会。
接到邀贴的方晟和激动不已。
他看着这张邀贴一改平常提前两到三天递送的习惯，而是足足提前了五天。
原来冯家二弟把我的话都记在心中，这般为我考虑。
一时间，他欣喜得有些过了头，在房间中走来走去，一会思考初十日该穿哪件衣袍，一会焦虑自己的诗才够不够与旁人匹敌。
冷静下来，他发现有一个最为重要的事还没办妥。
那就是如何让父亲同意自己出门参加诗会。
他想起年前为了参加冯梦桂的成亲喜宴，自己又与父亲闹得很不愉快。
本来在苏州城里就没有几个知己好友，唯一交好的一位，还要被父亲嫌弃，非说没有举人功名的冯梦桂与白丁别无二致。
气得自己连马车也不坐，硬是走去参加喜宴。
这回可千万不能再这样了，他心想。
此番去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若是再走着去，岂不是会让他们瞧我不起？
可是爹那边又该怎么说服呢？
他握着邀贴纠结了一夜，等到第二日才想出一个权宜之计。
用过朝食，他怀揣邀贴，敛声屏气地走到父亲房中，见父亲正在吃茶，神色看上去还算舒缓，便一拱手，小心翼翼道：“给爹请安。”
方鸿早知道外门上有一张邀贴送到大儿子房中去了，瞥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这么早过来请安，有何事？”
“儿子昨日得了一张邀贴，是冯家二公子送来的诗会邀贴……”
没等他说完，方鸿立即打断道：“他怎么会给你送帖子？”
方晟和早就知道父亲会有此一问，沉声稳稳答道：“年前我去吃冯家吃成亲宴，多亏二公子照顾。
闲谈之后，才发觉他虽然身份卑微，但交友甚广，与城中不少世族子弟都有来往，还成立了一个诗社，以冯二公子为盟主。”
方鸿眉梢一动，停住端茶的手：“这个冯二公子倒是有点本事，他叫何名？”
“他名唤冯梦龙。”
“冯梦龙……”方鸿口中喃喃，突然想起什么：“难道这个冯梦龙就是去年帮着滕知府扳倒张潜易之人？”
方晟和听得一惊，心想这件事自己还真不太知道，可千万不要扰乱了自己的劝说计划才好。
他的额头慢慢生出些紧张的汗珠。
“这个儿子倒是不甚清楚，”他把头低了低，态度越发恭敬，“儿子请爹允准我去这个诗会。
儿子想去这个诗会不是为了别的，是想帮着爹查一查天许斋先……天许斋的真实身份。”
“这个诗会怎么跟天许斋扯上关系了？”方鸿满脸严肃地喝了口茶。
方晟和深吸一口气，把想好的理由缓缓说出：“当日爹说要查天许斋，儿子便留了心，想替爹分忧。
我查得那天许斋曾经用过另一个别号写书，所出的虽然是个手抄本，但却是在这间余家书肆首此面世的。因为后来刊刻本出得太快，大家便忘了有这么一个本子。
此番有机会去那余家书肆，正好可以查一查，看看会不会有什么线索。”
一番话说完，他大气不敢出，提着心等着父亲的回答。
方鸿默不作声地喝了好几口茶，冷漠的双眼将儿子上下打量了几遍，见他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才松口道：“既如此，去一趟也无妨。
只是不要和那些世家子弟厮混太深，尤其是家中喜欢养些唱戏女子的，整日里吹拉弹唱，没有半点高门贵族、儒学门户的样子。”
他的眉头紧紧皱起，眼神中透出一丝不屑。
“谨遵爹的教诲。”方晟和认真道。
望着儿子谨小慎微的样子，方鸿右手一挥，语气里满是嫌弃：“别在我跟前站着了，真是看不惯你一派做小伏低、假装温顺的样子。
不要以为你现在这样，就能掩盖你从前闯的祸！你若有你二弟半分才气，何必日日在此跟我低声下气？”
得了出行的许可，方晟和也不去计较这些，忍住心中的喜悦，恭敬地又拜了拜，方才小心退出。
回到房中的他兴奋不已，立即找出初十参加诗会的衣袍挂好。
剩下的几日，他天天研读前人诗词，生怕从未参加过诗社的自己到时候会露怯。
然后又把书中所记的文人墨客喜欢玩的文字游戏都回顾了一遍，觉得心中有底了，才敢休息。
终于熬到初十日，他一早起来梳洗穿戴，等到午间，匆匆用过点心后，便坐上马车去了余家书肆。
他到得实在太早，书铺门前一辆马车都不见。
他自嘲地笑了笑，跳下马车，整肃衣冠，将怀中的邀贴取出，认认真真地握在手中，走进余家书肆。
刚进入铺子的大堂，便有一位掌柜迎上来问道：“客是来参加诗会的吗？”
他点点头，连忙递上邀贴。
掌柜接过来一看：“原来是方相公，失敬失敬！里面请！”
掌柜引着他进了后堂，只见里面布置得文气十足，无论是摆在桌几上的梅兰竹菊，还是立在正前方的大坐屏，都透着雅致清明，颇有等待文人墨客细品赏玩的意味。
“方相公请随意入座，冯相公很快就到。小人叫陈平，有事唤我就好。”掌柜对着他一拱手，唤来小厮上了茶水，便退出去了。
方晟和头一回来参加诗会，只觉得什么都新鲜。
他走到那扇大坐屏前仔细一看，发现上面刻着一副画，一名坐在孤舟上的儒子正在一片波涛中奋力地摇着船撸。
正当他在心中默默感慨雕刻之精细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方相公，来得好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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