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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我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傀儡

    方鸿冷笑一声:“举办清议之论又有何难,你记着,五日后巳正,城北演武场,可千万不要迟到!”

    “请方老爷放心,我一定准时到场。”

    说完,冯梦龙拱了拱手,告辞离去。

    方鸿看着他的背影在堂外的走廊上消失,转眼望见还立在堂中的大儿子,想起他刚才的所言所语,气不打一出来,猛地抓起茶托冲着他狠狠一扔。

    “嘭——啪!”

    茶托击打在方晟和的额头发出一个沉沉的闷响,然后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一抹红印在他的额间隐现,很快又变成一团渗透着星星点点红色血丝的紫色淤青。

    方晟和就这样硬生生地受住父亲这一击,没有痛得哼出声,也没有质问父亲为什么要打自己。

    他只是静静地站着,什么都没说。

    而这样的举动在方鸿看来却是一种无声的反抗。

    他对儿子额头醒目的瘀伤视而不见,脸上浮现一团怒火,语调冰冷道:“你可知我为何会打你?”

    方晟和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低眉垂目道:“爹打我,天经地义,儿子不敢问原因。”

    “你,你!你也学会顶撞我是吗!”

    方鸿怒不可遏,又想抓起什么摔过去,可桌几上除了那本还未来得及翻看的《大学章句》之外,早就空无一物。

    看着父亲极尽发狂的样子,方晟和突然觉得自己望过去的眼神有些漠然。

    是我的心境变了?

    他没有想下去,只是皱着眉头闭了闭眼,心中觉得甚是疲累。

    方鸿被他这一个动作彻底激怒了,三两步迈到儿子面前,劈手就是一巴掌!

    “啪!”

    方晟和的脸甩在一边,一阵火辣辣的痛感从左脸传到心头,微微动了动脸颊,疼痛感却让他忍不住嘴角一抽。

    他还是静静地站着,什么都没说。

    方鸿没有丝毫放过他的意思,两片嘴唇上下飞动,将儿子这些年不顺他心意所做的大小事件,统统拉出来数落一遍,借机发泄着刚才被冯梦龙勾起的怒火。

    “平日里你说你自己嘴笨,不愿意陪坐吃席,哼,我看你今日倒是伶俐得很,帮着外人对付你爹,眼里还有没有尊卑!

    那冯梦龙是个什么人物?放着好好的仕进大路不走,便要钻营这些旁门左道,写出的那些书淫秽不堪!

    怪不得都说文章见人品,我看他就是这般荒淫无度之人!你倒是好,刚才说话阴阳怪气。

    我告诉你,方晟和,你一日住在这方府中,就要吃我一日的米,花我一日的银钱!

    你仔细算算,这么些年,花了我多少银两!要是你像你二弟一样,中了进士也就罢了,可你倒好,天天读书就是考不上,我的银子都打水漂了!

    你仕途无用,平日里也不能给我长脸,说话做事没有一样顺我的心,我真是白养你这么到这么大!”

    方鸿气得在堂中走来走去,又抬腿将桌椅踢得“咣咣”作响。

    见儿子仍旧一言不发,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一般,心头火又窜了上来,他伸出手,准备再甩儿子一巴掌,让他清醒清醒。

    谁料,他高高扬起的右手还未落下,却被方晟和一把抓住!

    方鸿一惊,抬头看见儿子眼中闪着无尽的冷漠和失望。

    “我到底是你的儿子,还是你的傀儡?!”

    说完,方晟和将父亲的手甩在一边,转身大步往堂外走去。

    见儿子有出府的意思,方鸿从难以置信中回神,大吼道:“来人,抓住他!”

    一直躲在门外看热闹的小厮们立即扑上去扭住方晟和,送回自家老爷面前。

    “啪!”

    方鸿仍旧不忘甩他一巴掌,然后对小厮发令道:“把这逆子关在房中,先饿上两日!没有我的命令,不准出门,不准有人去看他!”

    “是。”

    小厮不敢违抗,立即带着方晟和离去。

    方鸿回到房中,写下几封书信,叫来周管家一一送去几户乡绅府上,通知他们五天后到演武场参加清议,一同论辩。

    周管家正要离开,他又马上叫住,刷刷写好另一封送到蔡知县官舍的信。

    “这封你亲自送去,务必请蔡知县前来。”

    周管家连声应是,得令去了。

    就在方鸿计划请那些乡绅们五日后与着自己一同论辩的时候,回到家中的冯梦龙却丝毫没有找人帮忙的想法。

    放心不下的大哥早就来到家中,在他回来之前便把这件事的前因后果和冯父、冯母,还有三弟说得清清楚楚。

    一家四口齐齐坐在院中商量着解决之法,见冯梦龙回来,围着他连连抛出好几个问题。

    “老二,那方老爷有为难你吗?”

    “二弟,晟和贤弟有帮你说话、辩解一番吗?”

    “梦龙,方老爷有读过你的那些话本子吗?”

    “二哥,你真的要和他在清议上论辩一番?怎么想想都是你吃亏啊!”

    此言一出,三弟被皱着眉头的冯母拍了一下。

    “老三,瞧你这话说的,怎么可以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梦熊,你这句话说的确实鲁莽了些,以后与人交谈必须三思,不可想到什么就说什么。”

    三弟自觉说错了话,虽然耷拉着脑袋不言语,但身子依旧围住冯梦龙,站在吃瓜第一线,一步都没有离开。

    冯梦龙被这些连番而来的问题问得有些发懵,不知道该先回答哪一个才好。

    想了想,抛出一句“清议安排在五天后巳正,城北演武场”,然后立即冲出包围,回到房中把门紧紧闭上。

    “二哥这是怎么了?”三弟忍不住问道。

    冯父望着那扇紧密的房门,叹了口气:“那方鸿生性执拗,想来这一场清议之论不是好对付的。就让他安静一会吧,也确实需要理一理思绪。”

    “爹说的是,晟和贤弟虽然很少提起方老爷,但没回说到时,免不了唉声叹气,想来方老爷对他要求甚高,他在家中的日子不好过吧。”大哥感慨道。

    四人心中涌起对方晟和的同情,想起方鸿,望着冯梦龙的房间叹了叹气,没有再去打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