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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代理人合同

    “啥?”

    酒井太太侧过头。

    “就是那个提高班,我之前在德威的学生作品展示走廊,看到一个姐姐的作品,她画的画……我觉得还蛮认真的。妈妈你招她好不好。”

    酒井胜子斟酌着语气。

    “胜子?”

    酒井太太从躺椅上坐了起来,眯起了眼睛。

    胜子口中的鬼话,

    贵妇人是一个字都不相信的。

    知女莫如母。

    有些女高中生撒起谎来就像是吃饭喝水,但她的女儿胜子明显属于那种不太会说谎话的乖孩子类型。

    头低的羞答答的,额头间细软的刘海下眼神飘忽,指尖掐在一起,脸上浮现出不自然的红色。

    就差把“妈妈,我说的是假话”这行字写到脸上了。

    再说了……

    画的很认真?

    这是什么扯淡的说法。

    艺术要的不是认真,或者说,不仅仅是认真。

    艺术要的是天赋,要的是杰出,要的是让人心中一动的闪光点。

    装修公司的油漆工老师傅们刷墙也刷的很认真努力的好不好。

    可惜,他们却大概率是成不了艺术家的。

    这话听起来有点傲慢,但在酒井太太的世界观中,从事艺术从来都是少数有天赋者的特权。

    认真对于酒井太太的标准来说,只能算是学绘画的底线,甚至连最基础的及格线都算不上。

    这个理由实在是太可笑了。

    “是谁?你在学校里新结交到的朋友么?是她要求你这么做的。”

    酒井太太耐着性子问道。

    她有点生气。

    酒井太太不是生自己女儿的气,而是生那个指使胜子这么做的心机婊女生的气。

    艺术圈子讲究人脉,

    各种利益往来是避免不了的。

    尤其是在东瀛这种人情社会,托关系走门路想要让她收个学生之类的事情酒井太太更是见的多了。

    就连她的丈夫酒井一成教授的画室里,也会偶尔会有几个政治华族或者名古屋本地大企业家的子侄晚辈什么的被送来镀镀金。

    可女儿永远是母亲的宝贝。

    胜子更是一个心思相对清纯干净的孩子,酒井太太有点担心自己的女儿被人给利用了。

    “不,我和她没什么来往,她叫莫娜·珊德努。”

    莫娜?

    酒井太太愕然了两秒钟。

    她从躺椅上走了下来,手搭在胜子的肩膀上,不让她避开自己的眼神。

    “胜子,伱和妈妈说实话,是顾为经那个混蛋小子拜托你的?对吧。”酒井太太直视着女儿的双眼,冷冷的问道。

    酒井胜子不成功的谎言被戳破。

    在母亲的逼视下,她只得慌乱的点头。

    “您生气了?求你了,妈妈。”

    女孩小心的望着酒井太太阴晴不定的脸色,可怜巴巴的请求。

    “还好吧。”

    出乎酒井胜子的意料。

    自己的母亲似乎并没有发脾气的意思,贵妇人只是冷笑了两声。

    “还真是个念旧情的人呢。”

    酒井太太语气隐含嘲讽。

    心中不爽归不爽,她却也没那么生气。

    酒井太太比自己还没有踏入社会的女儿胜子要看的更远。

    不同的人有不同的价值,

    原本的仰光穷学生顾为经在酒井太太的眼中,连给小松太郎提鞋都不配。

    可谁让她的女儿心中喜欢呢?

    酒井太太的眼神落在一边的画框上。

    不仅自己的丈夫这么看好他,长时间的接触下来,连她都要承认,这是一个很有成为大画家潜力的年轻人。

    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欢不至于。

    但酒井太太捏着鼻子也认了一点,这个小子虽然比不上小松能带给她女儿的资源,可倒也并不是完全配不上自己的女儿。

    这种时候她的心思也就多了些。

    酒井太太不想让女儿难做。

    更重要的是,她觉得这件事其实仔细想想也蛮有趣的。

    顾为经拜托自己女儿为青梅竹马的莫娜要一个提高班的名额。

    固然酒井太太从来不觉得这个本地小姑娘会是她女儿胜子的对手啥的,可是,如果她答应了这个要求。

    想必,

    那个珊德努小姐将来会很难在胜子面前,抬头做人吧。

    酒井太太心中玩味。

    ……

    奥地利,

    格利兹新艺术中心,热闹的美术馆中人来人往。

    未来的两个月后,这座造型酷似外星飞船的美术馆将成为一年一度的欧洲艺术年会今年的举办地。

    这是属于艺术界的超级碗。

    格洛德·里希特、曹轩、达明·赫斯特……

    目前旅居在欧洲的世界上最杰出、最富有的艺术家们都将在这里齐聚一堂。

    为了筹备这次年会的召开,格利兹新艺术中心特地从世界各地的知名美术馆中借调来了这些大师艺术家的作品,举办了一个现代美术展特展。

    此时,

    一个漂亮的有些惊心动魄的女孩子,正坐在轮椅上,对着一幅2013年特纳水彩奖得主NaomiTydeman的冷寂风格的黑白风景水彩临摹。

    似乎是怕打扰到了她作画,又似乎是单纯的被她希腊雕塑式的美所震慑。

    她身边方圆几米的范围内,形成了一个安静的场域。

    所有靠近的游客都悄悄的放轻了脚步。

    无数人悄悄的欣赏着她的侧脸,却无人有勇气上前搭讪。

    “YouremindmeofOscarWilde’sfamoussaying:‘Youcanneverbeovereducatedoroverdressed.Youarejustrightwithboth.”

    (你让我想起了王尔德的名言,你的容颜和你的艺术修养,完美的恰到好处。)

    终于,有勇敢的人出现了。

    金发碧眼的俊美年轻人走到女孩的身边,用英语赞叹的说道:“这种诺米·塔德曼冷系风格的水彩画,不是谁都懂的欣赏的。”

    安娜连头也没有抬。

    她只是轻轻伸出手掌,朝着艺术馆展厅出口的方向做了个离开的手势,表示自己无意和这个文艺青年认识。

    “我很欣赏你的眼光。但是小姐,恕我直言,你似乎不是很懂临摹。这位画家的笔触风格要更加随兴一些,你的用笔太僵硬了。这里的多色变晕染处理……”俊美的青年似乎很了解女孩正在临摹的艺术家绘画风格。

    他随手拿起一边女孩放在小桌上的备用狼毫水彩笔,在颜料盘上沾了点黑色的颜料,就要往画板上点去。

    “请您离我的画远一点。”

    笔尖还没有接触到画纸,就被女孩用手背挡开了。

    安娜皱着眉头望了一边的青年一眼,不开心的放下了画笔。

    她知道自己的绘画天赋确实有限。

    所以她每次临摹名家的作品,更多的是享受这种和大师精神沟通的过程。

    至于画的好坏,并不是关键。

    安娜有艺术洁癖,最讨厌某些自作多情的家伙在她的作品乱涂乱画。

    “……呃……”

    这下轮到金发青年尴尬了。

    作为一名小有名气的青年水彩画家。他向来觉得自己勾搭这种绘画水平一般的文艺女孩上床信手拈来。

    没想到在这个漂亮到生平仅见的小姐姐面前,他却吃了瘪。

    没见识的小妞,你知道我一幅画能卖好几千欧元么?

    他还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安娜已经不再搭理他,女孩似乎感受到了衣服中传来的震动,她从米色的风衣口袋里掏出手机,开始回复消息。

    “先生,请您离开这里。”

    伊莲娜庄园的管家幽灵似的从展馆的角落中出现,拍了拍青年的肩头。

    “小姐现在不希望有人打扰,请您跟我们出去好么。”

    管家抖了抖深色正装外套的领子,和善的微笑。

    青年有些下不来台。

    “你是她的父亲嘛,别这么古板嘛。而且这里可是公共场合,我愿意呆哪就呆在哪,你有什么权利……”

    他话才说到一半,整个人就怔住了。

    因为青年看见了这位银发的老先生整理衣服间,正装外套腋下转瞬即逝露出的黑色背带。

    他是美国人,认出了那是一个隐蔽枪套。

    青年立刻意识到了不对。

    就算是在枪支极度泛滥的北美,“隐蔽持枪证”也是最最难搞的持枪证书,而在欧洲,这已经不是难不难的问题了。

    只有少数便衣警察、军情局特工、高官政要身边的安保人员,才有资格用这种西装外套腋下隐藏式枪带来持有武器。

    更不用说这里是安检分外严格的美术馆了。

    现在想来,

    虽说欧洲美术馆并不禁止美术爱好者随意临摹,但这种人流量较大的特别展,想要现场画画却一般是需要特别许可的。

    他在新艺术中心逛了这么久,也只见到了这位姑娘一个人在名家真迹前摆放着画架作画,就是明证。

    自己早该察觉,对方的身份并不简单。

    意识到自己猎艳猎到了不该招惹的对象,青年一下子就怂了,他垂下脑袋,老老实实的垂着头向着美术馆的大门走去。

    将来离开展馆大门的时候,他最后不死心的回望了一眼。

    然后他看到让自己惊艳至极的一幕。

    那位坐在轮椅上的漂亮姑娘望着手机的屏幕,如同高山上的冻雪一样冰冷的眉眼一点点融化。

    她原本极美,却又极冷。

    此时笑起来,竟然有一种春暖花开,万物复苏的感觉。

    不仅他看呆了。

    很多游客都忍不住拿起手机,偷拍女孩美得让人心醉的模样。

    “请问,你愿意做我的经纪人么,树懒先生?”

    安娜望着屏幕上侦探猫发来邀请,心中有发自内心的满足感。

    她很开心能接到这位非洲大姐姐发来的邀请,更开心这个时候能接到对方发来的邀请。

    理论上来说,

    侦探猫现在,并不是一个很好的聘请经纪人的时机。

    经纪人最大的作用就是在艺术品市场上为画家找到合适的合约,以中间人的身份处理画家和雇主之间的各种问题,并获得报酬或者从画家的收入中分成。

    画家和经纪人虽然是利益共同体,

    但却有些时候未必能相处的很融洽。

    最大的问题就是合同抽成。

    很多画家尤其是插画师,在找到合适的雇主之后,往往就觉得自己不需要经纪人了,也没必要让经纪人从自己的收入中拿走那么大一笔钱。

    不讲究的插画家为了省下几百欧元的中介费,绕过经纪人和雇主私下签订新合同,最后搞得反目成仇的例子在艺术圈比比皆是。

    也有些名牌经纪人签小画家的时候,不仅抽成开的很高,还喜欢开一笔天价的违约金。

    然后会像英超俱乐部炒足球运动员一样,等自己手下的画家闯出一点名气了,再把他们转手卖给一些大画廊,以此牟利。

    这些情况安娜都能理解。

    有金钱的地方就有龌龊。

    在艺术圈子,客观现实就是经纪人和插画家彼此亲密无间的不少,互相警惕防备的更多,闹的势若水火,恨的你死我活的也不罕见。

    明明是Scholastic集团私下联系的侦探猫,她完全可以装作不知道这件事,却能主动找来自己,让安娜的心里很温暖。

    “当然,这是我的荣幸。”

    安娜没有任何迟疑就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愿。

    “侦探猫女士,我非常乐意能成为您的经纪人。”

    “有个问题,我可能现在拿不出来太多的钱……您愿意从我的合同收入中抽成么,如果不乐意的话。我只能等这次Scholastic集团合约结束拿到钱之后,才能支付您的薪水。”

    “我不要薪水,嗯……我只要百分之十的抽成,你觉得可以吗?”

    安娜想了想,报了一个数字。

    客观来说,

    百分之十的抽成,在插画领域,不算高也不算低。

    如果把侦探猫女士当做一个一线插画师的话,对方未必在市场上找不到开价更低的代理经纪人。

    安娜并没有特意把抽成开的非常的廉价。

    她一点也不在乎自己能从侦探猫的合约中抽到多少钱。

    以伊莲娜家族的人脉和名望,她愿意的话,去高古轩、里森这样的画廊,百万美元的薪水都只能算是起步。

    她在乎的是这个意义。

    两个人羁绊在一起,名字连在一起,一起朝着一个目标前进。

    开的再少就没有意思了,她的付出也并不廉价。

    “但我不要任何违约金,你什么时候若是觉得不需我了,或者我的工作对不起这份抽成,我们大家就好聚好散。”

    “当然,这对我来说是很优厚的条件。”侦探猫的回答也很是干脆利落。

    今晚或明天争取加更一章。

    大概率是明天。

    我争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