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主创出走

    八点半，施展拿着稿子边抽烟边细看，瞄了眼楼下刚停的车，是汪琪。她下意识地抬眼看楼上，转身跟车里人说了几句，车开走了。汪琪边抬眼看一眼施展边进楼道。施展掐灭手里的烟，双手抱臂，倚着栏杆。

    今天是他们吵架的第几天来着，说不清了，依然是老问题。几天前约见的副导演，据说施展给人家递了张大头贴当硬照，让他练台词，他跟人抬杠词不对不应该这么写，别人说他角色情绪不对，他跟人急眼了。汪琪问他能不能放下身段，毕业快俩年了，做个破话剧把自己给显摆了，俩年了房租都是她出的，要不是他爸妈姐姐补贴，早喝西北风去了。他跟李根比不了，人家BJ人，有房有车。。。。。。汪琪现在多了一个每回必须得提的焦虑点：房子。

    每次吵架汪琪一阵单机输出后，施展依然闷不吭声。有些话确实可以反驳，比如房租他也付了，比如他做话剧有成就感，比如李根家的筒子楼，比如她的事业人生规划到现在也没蹦哒出个样儿。但人家这五年多来确实一直在照顾他，也从未提出要贵重礼物。施展的父母每次都会嘱咐儿子：太累了就回沈阳吧。姐姐每次过来玩一会儿就对弟弟说：“这不挺好的么着什么急呀”。而这几句话在汪琪和她父母看来简直要了命了，女儿付出太多了啊！

    汪琪一直跑着小角色，自觉着形象很不错，演技起码比那些女主角差不了多少吧，自己缺的不就是运气么？可接的戏越来越少，也有揩油的制片明里暗里给提示，她在心里一掂量，就一小导演，不值当。今天送她回来的是合作过两次的编剧，已经算是这俩年遇到的最不犯恶心的人物了，起码是懂礼貌。这一行对于新人来说，遇到懂礼貌的剧组工作人员可真是不容易啊。她也厌倦了成天应付这些小娄娄。

    父母每次打电话问起施展，都不知道该怎么介绍。亲戚们每次都能从几部热播电视剧的几场戏中找到她，日常提起自然是骄傲的。而施展呢，不是说是同班同学么，却从未在电视上看到过。还经常日上三竿了，接电话还是没睡醒的状态，听说还要靠姐姐接济，过年过节也没见到礼物送过来，多大的人了一点家教都不懂。这个施展到底是干什么的呢？女儿已经27了啊。

    据说施展的父母是公务员，比自己老两口自然是好多了，可自己这么点儿退休金，还指望女儿养老呢，施展要是个啃老的，女儿可不能跟过去。这老两口这一通蒙头合计，睡不着了，每睡不着就给女儿打电话，念叨的总是一样的话。汪琪是个急脾气，每次电话接到一半就开始发脾气，老两口又唉声叹气挂电话。这些问题，他们都解决不了，但是他们老爱提，他们也需要给亲戚有个交代吧。

    进屋看到施展手边还冒着火星的烟蒂，汪琪放下包，叹了口气，一天积攒起来的愤怒刚想爆发，背后传来转动钥匙的声音，李根探了个头进来：“哥，你今天，啊，汪琪回来啦，我，那什么，我下去买包烟去，不是买瓶水去”，屋里谁都没搭话，只有他尴尬的关上门，一失手门关重了，嗙的一声给自个儿吓得一激灵。

    快九点了，他还没吃上饭呢，看着手机，刚分开的穆小莉应该还没走远吧，她好像住的挺近，李根给穆小莉打了电话，那头：“我我我还在剧场呢，那个我们家灯昨天坏了，我早上修了，没修好，我想先看完本儿再回去”，李根回头找穆小莉，帮她修了灯也蹭了饭。

    回来的时候屋里只剩施展一人，依然贴着阳台栏杆站着，汪琪走了，坐着送她回来的那辆车走的，一来一回车里人都没下来，车里坐的谁没看清。汪琪问了好几个老问题，都不重要，只一句“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都想想，也替对方想想，替爸妈想想”，算是给俩人五年多的关系暂时定了性。

    李根递了根烟给施展，施展接不住，腿麻了，只得再靠近点儿，俩人挨着，给施展抽完烟，拍拍施展，回屋睡觉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