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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仙踪难觅世事如常,江湖沸腾祸乱丛生

    返回泉州后,赵瑶将《西河剑器》与《太白剑谱》分别录制,老头、和尚、道长和秦岚各一份,剑谱原本则由赵瑶带回皇宫。秦岚在拿到剑谱后即与众人告辞离去,理由是她师父可能没死,武夷剑派或许还有转机,作为武夷剑派的一员,她不能坐视不理。或许也是自己成长的机会,一直跟随老和尚,虽然安全无虞,但没有自己出手的机会,怕是难有长进。

    小和尚觉得秦姑娘所言极有道理,与秦姑娘挥手告别后,就藏到了胖老三的背后,遮的严严实实。大小和尚在老铁匠这老宅里留宿一晚,这晚八条给胖三儿讲了一夜的秦姑娘,胖三儿只回了八条一句“小和尚是假货!”便倒头入睡。

    半个月后,胖三儿在对照原文、解文以及玉简终于搞明白了那些古怪文字后,总算牢牢记住了玉简投入脑海的古怪经文以及那金色小人的指诀和动作,准备好好犒劳自己一顿饱觉后再开始其他玉简的记诵。胖三儿觉得这古怪经文太难了,亏得跟着徐先生多多少少认得几个古老生僻字,若是半个字不识,那这玉简也就别提记诵的事儿了。胖三儿瘫倒在地,斜倚着墙壁,正睡的嘎嘎香,无粮小道脸色灰白,径直冲倒院墙,砸进了院子,狼狈至极。老铁匠听得声音,慢步走进小院,瞅了小道一眼,便转眼望向院墙外。

    数丈外,一行五人,身穿黑袍,面容肃穆,头前一人手持一柄奇形利剑,尖分三叉,剑锷两侧各有三只指掐法诀的微小手臂,剑柄末端显是一鬼头;其余四人持黑色小盾和短刀,那小盾似被利刃削过,边角不齐。五人盯着小院里的老头未敢妄动,那领头的黑袍人朗声道:“在下阎罗宗宗主罗刹,不敢请教前辈大名。这位道长屡次与我阎罗宗交恶,杀我门人无数,还望前辈高抬贵手,两不相帮就好。”

    “呸,人模狗样的,话说的可真好听,我杀你门人无数,你门人杀害无辜百姓的时候,怎没见你出来说句人话,江湖交恶,杀人夺宝而已,何必找这么好听的理由!”无粮吐出一口血沫骂道。

    老铁匠对无粮小道士的为人,一清二楚,若不是逼的紧了,不会扎到这里来。未及罗刹五人接话,手掐剑指,从其后一人手中强招出道士宝剑,待那人反应之时,宝剑已然扎进道士手中剑鞘。

    “罗刹是吗?罗摩那老狗死的时候记得来这里报个信儿,我也好去给他烧两坨元宝。”皇宫提供的资料中,阎罗宗几乎贯穿整个人类史,但极少在江湖露面。那罗摩是上一代阎罗宗宗主,在江湖上少有威名,但暗地里却凶名赫赫,为培育凶虫暗助蝗灾,为捞取河中宝物决堤放涝,这阎罗宗名符其实,真如阎罗派出的使者,杀人放火,有恶必做。老铁匠在年轻时曾多次截杀此獠,奈何这魔物逃命的本事天下少有,屡屡从老铁匠手中逃脱升天,气的老铁匠七窍生烟。

    “前辈与家父相识那就更好了,晚辈回返后定如实禀告家父,以前辈与家父的交情,想必定不会插手此事,待此间事了,我阎罗宗定有重谢。”罗刹岂知其父与老前辈之间的纠葛,夹枪带棒的一阵威胁。

    “小子,你也不用在我面前逞口舌之利,你五人若是能修好这院墙,或许我能宽容宽容给罗摩老狗留下你这条狗种,若修不好这院墙,嘿嘿,你阎罗宗的存在年月比这中国都要久远,我也不说去找你阎罗宗的麻烦,但这座江湖,你们以后就别再出来了。”

    罗刹那被黑色袍子衬托的愈发白晰干净的俊脸,似要凝出冰来:“叫你一声前辈是看的起你,我阎罗宗说小不小,说大不大,对付你这样的孤家寡人也无需找什么理由。废话就不用多说了,是你死还是我活,今天总得有个交代。”

    这五人也不迟疑,极速朝小院驰来,老铁匠伸手朝五人连弹出五道剑气,这剑气若有若无,似难以承受空气的阻力,随时涣散一般,荡出一波波涟漪,这罗刹果有其父风范,向小院冲刺过程中,竟不动声色的落后四人一丈有余,未及四人有所反应,四道剑气连人带盾一同切断,骇的那罗刹举剑直劈,这奇异宝剑显然也是一柄宝刃,虽然被老铁匠的剑气削掉一叉,但颤颤巍巍竟挡偏了这道剑气,被罗刹偏头躲过。虎父无犬子,但犬父必有犬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犬出于犬也有可能胜于犬,罗刹眼见手中宝剑颤巍的难以自持,叉口又断了一个,疾坠于地,转身便逃,惶惶如丧家之犬,老铁匠见状也颇无奈,冲那逃遁的罗刹远远打出一掌,将罗刹从空中轰到地上,那罗刹更不迟疑,头也不回再次跃起向前逃遁。

    “我以为你肯定会留下他,这下可麻烦了,我手里的西河剑气被这厮抢了去,你这小院怕也不能长待了。”小杂毛与阎罗宗的人一直不对付,一伙人分别后,小杂毛向西而行,准备去大理晃荡晃荡山水。一路逛到静江府,《西河剑气》和《太白剑谱》也翻的差不多了,这夜月圆,小杂毛突发兴致,来到一座秃毛小山上,月下起舞,将西河剑气和太白剑谱各自耍了一通,剑光霍霍,剑影重重,如雷霆震怒,江河凝光,小杂毛的宝剑终于在此刻溢出那红蓝光霞,如云蒸霞蔚,似天地极光,光影绰绰,彩雾升腾。此刻的小杂毛别提有多兴奋,晃着手中宝剑在秃山上傻嘿嘿发笑。好巧不巧,亲来此地监督分舵建设,屠杀了铁虎帮满门的阎罗宗主罗刹与其手下四大护法刚好路过此地,五人满脸震惊,直到看完小杂毛的剑舞才上前动手。原本小杂毛倚仗手中利剑定能占尽优势,可这四大护法不知杂毛剑利,竟然凭借手中坚盾强压硬打,小杂毛措不及防,后背被闷了一盾,而四大护法也在此时发现手中盾牌竟被削的体无完肤,五人见杂毛身怀重宝,越发眼红,那罗刹也上前围殴,五人围攻之下,小杂毛越发不敌,加之受伤在前,在被罗刹一剑劈开前胸衣衫掉出秘籍之后,小杂毛审时度势,朝泉州夺路而逃,罗刹等人紧追不舍,以五人合力,再强的敌人想来也有一战之力。这小杂毛也是天时不在,快要到达泉州之时又被一伙出门做恶的青衣门堵了一道,以小杂毛的杀力,一伙十几人几个呼吸间便尽皆了事,但小杂毛的宝剑竟然被一死人的盆骨卡住,罗刹五人又堪堪追到,情急之下,杂毛舍了宝剑,假意捂了捂怀里的《太白剑谱》,那五人也是眼利,留下两人拔出宝剑,三人穷追不舍。

    “那罗刹手中宝剑是他老爹的成名利器,名叫六擘魔轮,比你这宝剑差不到哪去。用来逃跑的轻功也非比寻常,是家传功法,打不过未必跑不过,想杀这二人确有些难度,只不过我那一掌够这罗小子消化个一年半载的。就算来了,嘿嘿,老头子和我家胖三儿可是热情的很啊。”

    “老前辈,我在这待上半年仨月的,您老不会嫌弃吧!”小杂毛对胖三儿越发好奇。

    “只要干活,老头子我这里管吃管住,不嫌弃!没事的时候也可以陪我家三儿练练手。”

    小杂毛亲眼见识过胖三儿的手段,脸色有点发黑:“老头,你家胖三儿是吃什么了吗?一个十二岁的小孩儿,厉害的有点过头了。”

    老铁匠面带神秘,嘿笑着朝屋里走去。

    这场打斗来的快去的也快,胖三儿压根就没醒。梦里想着老和尚的莫向外求,正随着那金色小人摆姿势掐法诀,兴致非一般的高。午饭时,小杂毛终于见到了睡眼惺忪的老三,这世间奇人奇事不少,但这种睡着大觉,还把功夫练的这么厉害的还是太少,杂毛觉得自己这几十年时光都活到了狗身上。

    铁匠二人组变成了三人组,小杂毛拉风箱,老铁匠掌钳叫锤儿,胖三儿随着老铁匠的小锤叮当,大锤如流风一般,轻飘飘,但每次落到铁器上的力量和位置把握极致完美,铁锤打出来的速度和力度,轻重厚实,快慢有度,小杂毛听了半晌后停了风箱直愣愣盯着胖三儿的铁锤:“不对,这铁锤不可能有这么大力度!也不对,这铁锤打出来的力度怎么能这么小?不可能,这铁锤怎么可能如此流畅?”一连三问。

    胖三儿极为不屑。老铁匠嘿笑道:“怎么样,要不要老头子调教调教你?”

    无粮小道喜难自胜,但转念又摇了摇头:“老前辈天人之资,又找到三儿兄弟这般天纵之材,实夺天地造化,我自觉没那个能力。想来胖三儿兄弟天生神力,只有力气足够大时才能更好的掌控自身,掌控手中兵器,老前辈以三儿兄弟独特资质,给予专门指导,在力气足够大时发小力习掌控,又减重以激发速度和发力的平衡提高极限,杀力之大绝非人间所有。但若想练到极致,没有足够强大的肉身,怕是难以自持。哎,实逆天而行,难啊,难啊!!”

    “笨蛋,何必练到极致,善用才是无敌!四两拨千斤,你又不是不懂!”胖三儿嗤了杂毛一声。

    这一声犹如天雷灌顶,在小杂毛脑中轰然炸开!无粮道长眼前浮现的是胖三儿一手搂着蛇牙,一手抓着猫耳,将蛇牙插进野猫脑后的一幕,何来的杀力,哪里用了武功,顺势而为罢了,蛇牙欲咬,野猫前冲,胖三儿只是扇了点风、添了把火而已!

    小道士觉得自己这些年真的活到了狗身上!回头冲老铁匠和胖三儿拱了拱手:“走了,收获太大,找个地方闭关。”不待二人招呼,飞身离去。

    这一年的冬天有点长,听说大金那里出了冻灾,天降冰雹,大的吓人,蒙古大军趁机伐金,打的金军丢盔弃甲,连失大水泺、丰利等县,而大宋国内忧外患,马湖蛮扰嘉定、犍为,烧杀抢掠以致民不聊生,同年又临安大火,举国上下人心惶惶。六月宋遣使赴金,欲借金主生辰结联军,而金自绝生路,无暇接使,宋使在历经艰险至涿州后无奈回返。宋国境内,阎罗宗、白莲教、青衣门等极度猖獗,多年未见身影的邪教狂徒们到处以简单利民的教义蛊惑民众,说来不杀生、不邪淫、不盗、不抢、不妄,说来替天行道、风水轮流,说来六道轮回,教人向善,岂知何处无争斗,何处有平等,这如常的世事,在有心人眼里成了天灾人祸,大宋朝一时自顾不暇。

    阎罗宗对于此等暗流涌动的局势尤为积极,于江陵府、重庆府、静江府设立分舵,与绍兴府的总舵对大宋国土形成合围之势,白莲教则遍地开花,大宋、大金、西夏随处可见白莲教徒传播教义,似要救民于水火、助民于危难。那隐灵教俨然一副事不关已高高挂起的态势,只是如疯了一般聚敛财物,从各地暗中掠夺天地造化的宝物,将这座本就欲倾欲倒的江湖搅的面目全非,支离破碎。

    闭关的小道士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部西河剑气会给这座可怜的江湖撕开多大的伤疤。

    阎罗宗宗主罗刹被老铁匠一掌打的上半身近乎残废,整个人差点只剩两条腿,一路不停由泉州逃到福州,老老实实包下一条海船后,沿海上行,一路上连三餐都要人送到舱里。破了功的罗刹连调息都做不到,半个月后到达绍兴府时已然只剩一口气在,船老大为了钱财做了次坏人的好人,上了岸寻来阎罗宗门徒,待救了人走,船老大孤零零一人陪着那艘海船永远留在了海上。罗刹的命是保住了,但一身功力被老铁匠一掌打出了天外,罗摩怒不可遏,骂了老铁匠十八辈祖宗一个底朝天。罗摩一腔怒火无处发泄,把主意打在了这座遍体鳞伤的江湖上。

    一场江湖夺宝大会,就这样光明正大的召开在了朗朗乾坤、青天白日。一本秘籍:西河剑器,一把宝剑:六擘魔轮。剑是真剑,书是假书,可对于一辈子苦无门路的江湖侠士而言,假也假的真实。一个月时间,绍兴府城外集结了上万侠士,完全没有道理可讲,阎罗宗死士手持秘籍和宝剑,与近万江湖侠士辗转,秘籍失而复得,宝剑得而复失,半日时间死伤侠士近千,尸横遍野,血流成河,然尔这满目疮痍的场景只是刺激的众江湖侠士热血沸腾,死的人越多只能说明秘籍越秘,宝剑愈宝。

    绍兴府城外狗山山坳中,数百侠士汇集于此,南溪剑宗宗主郭浩然立于一块大石之上,朗声道:“西河剑器,大唐年间公孙大娘声动天下的成名绝技,草圣画圣均受益于此人,更有言剑仙李白是此人半个弟子,由此可知此剑法之神妙非凡。我辈武人,争雄一世为的就是在武道一途不断登高,但是活不下去,武功再厉害又有何用。此次阎罗宗出此阴谋,虽然罪不容诛,但也是我等自愿前来,即然大家目的一致,何不联手而为,在夺得宝物之后,任意录制,让大家都有所收获。至于那宝剑,显然是阎罗宗宗主之物,还是不要的好。不知众位,意下如何!”

    “郭老宗主,不知宝籍录制过程中诸多问题,可有对策!”

    “这位朋友放心,谷中兄弟来自各门各派,各门各派相互之间也有交好,我等在夺得宝物之后,由各门派分别举出一到两人,共同监督录制,可保录制过程中不会篡改毁籍,待所有门派全部得手之后,再按由小至大的顺序逐门派离开山谷,至于出谷之后,众人好自为之便是。各位如有问题,可尽管提出,明人不说暗话,大家为夺宝而来,有什么话说到前面总比夺宝之时相互提防甚至暗中下手的好。”

    待众人一翻争论讨还终于达成一致,数百人右腕同系灰带,由郭宗主带头,出谷后直奔沙场,追逐那宝剑秘籍而去。然众多门派在此,总有几个实力强横,明晓阴谋之辈,众人间的独自争斗,演变成了小型团体之间的拼杀。

    三天后,一个可怕的消息不径而走,西河剑器是假,而那六臂魔轮早已被阎罗宗上一代宗主罗摩收回宗内。哪一位侠士是傻子,又有哪一位侠士不知宝籍难得,然满地的残肢断骸又说明了什么,数千仅存的侠士觉得,这阎罗宗出的不是阴谋,而是赤裸裸的阳谋,可此时谁又愿承认自己是傻子,自己不明所已?根本就是明知有坑偏要跳,偏要试试那水是否深,血是否浓,运气是否够好,自己的命是否够硬。

    七月酷暑,腥臭的空气中似吹过刮骨冷风!

    “决不能便宜了阎罗宗,我们要为死去的师兄弟报仇!”不知是何门派,不知是否甘此结局!亦不知是否真有那师兄师弟。

    “报仇!”众人齐声喊到!

    稍纵即逝的安静空隙,有人悄声说道:“西河剑器确在阎罗宗手中,是宗主罗刹受了重伤抢回来的,有人曾在绍兴码头见罗刹被人抬上岸来。。。”安静的可怕!

    “要报仇,要报仇,要报仇!”报仇是需要理由的!逝者已矣,毕竟命是自己的!

    集结起来的仅存的“硕果”们,在十数位武林翘楚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直堵到天姥山阎罗宗山门前!或许众人觉得即便真打起来,也打不到自己这里,就算打到了自己这里,也还是可以逃的了的吧!

    然尔出乎意料,事情顺利的难以想像,那阎罗宗承认西河剑器确在其手,并且非常识时务的交了出来,由十数位带头人分别抄录。而此刻的阎罗宗俨然做起了好人:“我阎罗宗将大家召集到我宗门所在地,原想以武会友,以西河剑器为彩头组织一场交流大会,不成想众位同道如此眼红宝物,竟然提前动手杀了我阎罗宗长老。此事到此为止,我阎罗宗也不想成为武林共敌,秘籍已经交出,众位在抄录之后就请尽快离去吧,我阎罗宗也没有地方招待各位。”一副受了委屈,愤愤不平的样子,说罢转身欲走,正待众人目瞪口呆之时,那发言之人突又转身道:“诸位对此秘籍真假如有怀疑,可前往泉州城外,州城向北一座村庄,有一个铁匠铺子,这秘籍便是从那里流传出来,据传此地乃前朝大能遗宝之地,诸位如有兴趣,可前往一探。”

    活下来的定非凡人,不说武功盖世,至少也是智慧超群,可那又如何!泉州,怎么可能不去!

    或许江湖,就应该是这个样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