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重识母亲

    陈福留回到陈家后，整个人都蔫蔫的，就像六七月的庄稼在烈日的暴晒下，没了生机，没了朝气，没了活力。

    而在听到姑姑陈招弟的消息后，陈福留没有哭泣，没有之前在姑姑家的哭闹，而是开始了所谓正常的生活。何氏有时候会跟他聊在雷城的生活，但陈福留只是说：“在雷城吃不饱，现在在家可以吃饱，家**薯多。”然后就没多说了。

    何氏也就没再多问，她知道自己儿子心里憋着一赌气，不知道撒在哪。但是在那种情况下，吃饱就是最大的奢望，因为谁也不知道天上下一秒砸下来的是不是炮弹，第二天还会不会活着。

    陈甲村现在还算安稳，把村口围起来，不要放任何人进来，牢牢守住村门口，自己在家守住家里的大门就会相安无事，什么妖魔鬼怪都不会惧怕。何氏这套想法也许她自己也已经不再相信，因为姑姑家也是如此，但是现在早就家破人亡，如此光景，令人悲哀。所以何氏现在也就不再多想，只是每天能和儿子吃饱就可以，只要守住这陈家最后一个男丁就可以。

    而守住这最后的一点香火，肯定是不能留在家中的。只是还没找到下家，在这战火纷飞的年代找一个愿意收养孩子的家庭也是不容易，这姑姑一家的消息来得触不及防，现在也没法出去。所以这陈福留最近一段时间也就只能冒着风险和自己住了。

    何氏对于陈福留是陌生的，是亏欠的，是提心吊胆的。何氏不知道要怎么与她的孩子相处，甚至她想给孩子织几件衣服，也不知道要裁多大的布料，不知道儿子的脚是多大。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弥补他，要怎么与他相处，每一次看着陈福留的面孔就会想到他父亲，就会想起那几个孩子，一次又一次的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感到无比恐惧。

    陈福留对眼前的妇女也是陌生，早些年是期待她会带自己回家，后来是不解与怨恨，再后来是冷淡与忽视，似乎有没有这个妇女都可以。但是现在他只有这里，他只有这个家。他不知道要怨恨谁，眼前的这个妇女吗，但是按照大人们的说法，她的做法是对自己最好的选择。

    母亲的本性让她先开了口：“来，留娃，让母亲比比你身体和脚大小，给你做几件新衣裳和鞋子。”

    随后在福留身上开始以手掌为尺子进行测量。陈福留就这么笔直的站着，原来母亲的手是这么温暖，他感受到姑姑，这是姑姑的感觉，今天他在这位妇女手掌中再一次感受到了。

    “来，做到椅子上，量量脚。”

    陈福留坐了下来，脱了那双早就磨破的鞋子，漏出了大大的双脚。

    “你这脚也不知道随了谁的，咱们家就没这么大的脚。”

    陈福留再也忍不住了，这是每一次姑姑带他去买鞋都会说的话，大声的哭泣了起来，没了任何的防备，他在这位妇女面前再也没防备的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