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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交心

    加纳瓦灵活地脚踏树冠顶端,在树林中前进,安布·达桑化身水蛇在树下蜿蜒穿梭。

    “泰斐被击杀,卡莱布他们现在仅需迎战两名赏金猎人,必能占上上风,无需自己担心,反倒是我自己,要尽快逃离那名连力量型的大魔导师都能轻易秒杀的精灵族女子。”加纳瓦心想。

    刚才巴塞尔声称这名女子也是赏金猎人,那她这次恐怕是也是冲着安布大叔来的!

    加纳瓦不清楚对方的实力,但初步估计,至少在三阶,也就是和亚尔曼同一个等级,这种等级的敌人绝非他现在可以应付得了的。

    明明只是出来完成一个C级委托,却接二连三撞上这么多麻烦,自己这运气也是没谁的了。

    “加纳瓦小兄弟,我们已经离开战斗地点超过二十公里了,那女人应该没有追上来了吧?”

    加纳瓦将“真实慧眼”和“自然的凝视”两个灵能开启到极致,覆盖范围达到了方圆一公里,完全没有发现那精灵的踪影。

    “应该没有跟上了。之前她能够避开我的检测,乃是因为精灵族天生拥有的在植被茂盛的地方隐匿行踪的能力。但现在我们前行速度如此之快,她要想赶上我们,便难以再隐匿行踪。”加纳瓦回答道。

    “我的监察灵能并未发现她的踪影,她应该是跟丢了。”

    加纳瓦看见了林荫之中,有一处隐匿的山洞,便对安布·达桑说:“安布大叔,前方有一个山洞,位置挺荫蔽,我们就在那里先暂避一下。

    “好!”

    两人钻进了山洞。山洞十分漆黑,也挺深,并不如两人想象中般潮湿,而是十分干燥,地面上还有许多枯枝落叶。看上去似乎曾有人在此居留,但相隔的时间应该在一个月以上。可能是某个冒险者曾在此短暂休息过。

    两人点了一把火堆,为了避免火堆燃起的烟雾跑出山洞,加纳瓦还特意召唤出大量的藤蔓和枝叶一层层遮蔽洞口,吸收烟雾中的杂质,同时能够伪装成岩壁的样子,以隐匿山洞的存在。

    两人便在簇簇火光边暂时休息起来。

    “呼——总算逃离危险了,真是一波三折啊!”加纳瓦挥了挥额头上的汗水。

    “对了,加纳瓦小兄弟,反正现在也是闲着,你不如说说你的过往吧,我还不知道,你一个出自月初港这样的小城市中的贫苦少年,是怎样成为赐灵修士的,而且还是二阶的执念者。”安布·达桑颇有兴致的问道。

    “还有就是,你又为何突然就来到了圣原大陆。”

    “这样啊——告诉你也无所谓,事情要从三年前说起......”

    就这样,加纳瓦忆述起他的过往。

    从他父亲身亡后,自己独自一人爬上月初山,然后进入山洞,找到一名隐居的世外高人,然后拜师学艺,直至现在。除了有关生命之晶菱的内容外,其他的经历加纳瓦都尽数道给安布·达桑听。

    安布大叔,已经两次救加纳瓦于危机之中,加纳瓦已经认定他是名可以倾心的人,因此毫无保留的与他分享自己的心事。

    听着加纳瓦童话般的叙述自己的真实经历,安布·达桑并没有插嘴,只是静静的倾听着,脸上时不时露出欣慰的笑容。

    “后来,我在亚尔曼大叔的请求下,随他来到了圣原大陆,应赴巴特尔家族的预言,同时,我也视之为一场试炼,打算将巴特尔堡当中我在圣原大陆上的靠山,四处游历,不断磨练。”

    “那你又是为什么要加入猎魔者公会呢?”

    “这个嘛,这是因为巴特尔家族给予我的一场考验......”

    “原来如此啊......”安布·达桑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他忽然说道:“也就是说,你若是不能够完成这个委托任务的话,便会失去加入巴特尔堡的资格,只能一人浪迹于这片大陆了吗?”

    “话可不能这么说。”加纳瓦连忙摇头。

    “海阔任鱼跃,天高任鸟飞,我加纳瓦·琉岩坚信只要我肯努力,无论身处什么环境,我都能为自己创造出一片星辰大海!”

    “哈哈哈——很好!”安布·达桑大笑起来。“年轻人嘛,总是要勇于跨越各种困难,锻炼自己的心智,才能到达成功的彼岸!”

    两人都笑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加纳瓦的笑声突然戛然而止,他的眼中充满了愧疚之色。

    “加纳瓦,怎么突然这么惆怅了?”安布·达桑关心的问道。

    “安布大叔,是这样的——”加纳瓦把头埋在胸口,细声说道:

    “还记得我们下午刚刚见面的时候吗?那时候我还没认出你的身份,只当你是普通的山贼,还跟你打了起来,差点把你和你的弟兄们全灭了......”

    “这有什么打紧的?后来你不是及时停手,并为我们进行治疗了吗?而且你们还为我们带来了宝贵的情报,让我们能够及时撤退,我的弟兄们都已经不再怪罪你们了。”

    “不,我担心的不是这点。”加纳瓦摇摇头。

    “三年以来,老师教导了我不少知识,其中一个最重要的,便是无论身处什么环境,什么立场,都要巨细无漏的观察身边的一切事物,考究事实的真相,这样才能免于不公不义。”

    “然而,昨天接受委托之后,直至今天,进行委托的过程中出现了太多的不寻常,事实上我今天早上在佯装商人欺骗你的手足时,便已经发现了不少疑点,但我却刻意忽略了那些疑点,而是继续进行这个不合理的委托。”

    “我想,假如我们要枭首的强盗首领并不是你,而是另一个我不认识的人,但他也恰恰是与你一样拥有惨痛遭遇的苦命人,而我并不知道那人的过去,更不会停下围剿的步伐,那么......”

    加纳瓦把头埋得更低了。

    “是我太过急功好利了,一心想要尽快在三天内完成巴特尔堡给的任务,却忽略了老师一直以来的细心教诲,险些滥杀好人了,若今天遇见的人不是你,恐怕我就会犯下弥天大错。”

    “安布大叔,你说,我是不是一个利欲熏心,辜负了了他人对自己期望的人......”

    安布大叔听完加纳瓦这一番诉苦,短暂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他站起身来,走到加纳瓦的身边,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的说道:

    “加纳瓦,人非圣贤,我们无法像诃利大神那般,时刻约束自己,坚守世间的真理。即便是赐灵修士,也只是普通的人。”

    “既然是人,那便总是要成长的。你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无限的潜力。这次虽然你险些犯错,但这又何不是一次能让你成长的机会?”

    “经历过磨练,才会变得更勇敢;经历过失败,才会变得更坚毅;经历过错误,才会懂得何为人生的道理,这就是人类宝贵的成长啊!”

    “手刃自己的爱人之后,我才发现自己的内心并没有更好受点,反而这个谬误,让我后痛不欲生。如果能重回那一天,我绝不会杀死我的妻子。”

    “然而人生不能够重来,我们总得在错误中成长,不是吗?”

    安布大叔的言语如同一只定心针,抚平了加纳瓦的情绪。他抬起了头,与安布·达桑慈祥温柔的眼神互相交望。心中有万分言语想要表达。

    “谢谢你,安布大叔。”心中的万般感受浓缩成一句言简意赅的衷心感谢。

    “只是有感而发,无需多谢。”安布·达桑笑言。

    “你的老师,以及在天上的父亲,看到你有这般心性,定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加纳瓦站起来,朝洞口走去。

    “时间也过去蛮久了,我去看看洞外的情况,决定一下是要在这里休息一晚上还是找机会出去。”

    正当加纳瓦接近洞口之时,安布·达桑突然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的身体猛然一震。定眼望向洞口,只见一只极不起眼的冷酷箭尖正悄悄在藤蔓中潜伏着。

    几乎是一瞬间,安布·达桑便化身成巨大水蛇朝洞口冲出去。

    “加纳瓦——快避开!”

    加纳瓦愣了愣,还没反应过来,无声的箭矢便朝他飞来,并卷起一阵巨大的狂风。

    电光火石之间,安布·达桑化身的水蛇悍然与那箭矢风暴相撞,几乎瞬间幻灭,水花四溅。

    “跑啊——”安布·达桑忍着受到重创的剧痛,朝加纳瓦歇斯底里的大喊。

    加纳瓦回过神来,立即抱住安布·达桑的身体,如离弦之箭般朝洞口冲过去。

    “呵呵,不选择后退,反而是径直向我冲过来?是谁给你的勇气?”悦耳的女声冷厉的说道。

    在与洞口处的帕尔米拉即将擦身而过之际,加纳瓦使出一道瞬移,直接出现在洞外,然后头也不回的向前冲。

    “哦?洞口被我用屏障封住了,竟然还能逃出去?想不到这人类小子竟然还会瞬移术啊!”帕尔米拉讶异的捂住嘴巴。

    “不过无妨,你们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歪了歪头,病态的笑容再次在她脸上浮现。

    “逃吧逃吧,水蛇首领中了我一箭,不死也残废了,带着一个重伤垂死之人,你能逃多远呢?”

    ......

    树林中,加纳瓦背着安布·达桑竭尽全力逃跑,“自然的凝视”与“真实慧眼”开启到极致,他感应到了帕尔米拉在穷追不舍。

    这可恨的女精灵,显然是没有出尽全力追击,而是像家猫一样,享受着折磨手到擒来的猎物的兴致!

    “加纳瓦啊......我感觉自己快要不行了......”

    “坚持住啊!安布大叔!我现在就带你回烬羽城,到了那里,她一定会不敢再贸然前进了,不要放弃希望啊!”

    “不......加纳瓦......我感觉自己的灵能和生命力正在源源不断地流失......我有一事相求......加纳瓦......”

    “安布大叔,你有什么请求,我一定会帮的!不过先逃离了猎杀先,好吗?”加纳瓦急得都快哭出来了。

    “不......我再不说......就来不及了......”安布·达桑大口喘着粗气,有气无力的说道。

    “你之前说过......你来到圣原大陆......成为猎魔者......是为了加入巴特尔家族......这个家族十分优秀......能为你带来无限的机遇......你不是要完成委托任务吗?现在......斩下我的头颅,拿去交差,你便能完成任务......”

    “安布大叔!这怎么行!我加纳瓦绝不会做出这么丧尽天良的事情!”

    “不是这样......一直带着我,只会拖慢你的逃跑进度......我已经是个将死之人,然而我现在唯一的用处,便是这个价值千金的头颅了......与其让穷凶极恶的人掠夺......不如将它交托在值得信任的人手上......”

    “临死前能助你达成任务......便是我安布·达桑最后的夙愿了......”

    “安布大叔......”

    就在这时,加纳瓦的身后传出了帕尔米拉的声音。

    “人类小鬼,想不到你还挺能跑的嘛!好吧,我也玩够了,就在这里了结你们吧!”

    一股卷席着狂风的流光箭矢破开重重树木,摧枯拉朽般夷平身后的森林,如猛兽向加纳瓦飞扑过来。

    这时,安布达桑猛然睁开眼睛,整个人燃烧起青色的火焰,他松开加纳瓦的肩膀,转身向爆裂的箭矢冲上去。

    “我安布达桑这辈子颠沛流离,遭人背叛......”

    “最开心的事情,就是结交了一名你这样的朋友啊,加纳瓦,我们永别了——”

    他整个人变得透明虚幻起来,一只长达三十米,全身燃烧着青色冷焱的巨大水蛇赫然出现,它张开大口,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声,转身朝帕尔米拉飞扑过去。

    “哼——一个濒死之人,竟然还能燃烧自己的生命,短暂爆发出如此巨大的威力?这一下的威能,恐怕有准三阶的水准了吧?”帕尔米拉冷笑道。

    “水蛇首领,你可真是个不得了的人啊!”

    “噗通——”

    箭矢被水流吞没,暴烈的魔素硬生生被水蛇的身体吞噬掉,然而安布·达桑的速度丝毫未减,依旧如狼似虎的朝帕尔米拉扑过去。

    “这样可不妙啊,继续这样下去,你的身体会溃烂的,这样我还怎么带着你的头颅回去领取奖金?”帕尔米拉有些焦虑的皱了皱眉。

    “也罢,是时候结束这场闹剧了!”

    帕尔米拉手中的长弓化作光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把翠绿色的匕首,她瞬间闪现到了安布达桑化身的水蛇身边。

    严格来说,这并不是闪现,而是她极快的速度使人根本看不到她移动的路线,一瞬间便来到了一百米开外的目标身旁!

    “去死吧——”帕尔米拉手起刀落,匕首划过水蛇的头部下方,硕大的水蛇轰然倒地,安布达桑的身形在此浮现,但这次他的首级已经与身体分开,倒在了血泊之中。

    “不——”

    加纳瓦歇斯底里地大喊。

    伤痛的情绪油然而生。

    他从未感到如此的伤痛过!

    无论是因为自己仰慕之人在自己面前死去,还是自己太过弱小,无力改变任何悲剧的事实。

    他跪倒在地上。

    帕尔米拉看着加纳瓦那沮丧的样子,满脸尽是满意之色。

    “人类小子,你倒是蛮有趣的,姐姐最喜欢的,就是将别人的希望一次又一次的摧毁,看着他们浑身发抖的模样,哈哈哈!”

    她将脸庞凑到加纳瓦身边,明明是十分美丽动人的一张脸,此时此刻却让加纳瓦如此的厌恶。

    “不过姐姐今天心情可好了,就先放你一马,你要是有本事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报仇,我就在赏金猎人公会等你!”

    说罢,她便捡起地上安布·达桑的遗首,惬意的转身便离开。

    “放下他——”沉默中的加纳瓦突然放出一句话。

    “哦?小子,你是在跟我说话?”帕尔米拉停下了脚步,但没有回头,轻蔑的说道。

    “放开你那肮胀的手,你——不——配——碰——他——”加纳瓦一字一句认真的说道。

    “呵呵,你是在威胁我?”

    加纳瓦背对着帕尔米拉,她没有看见的是,加纳瓦胸口有一枚翠绿色晶菱缓缓浮现,随之而来的,是加纳瓦整个人的气势正在产生极大的变化。

    老师,你曾跟我说过,这项能力对于我来说太过危险,也存在着许多不稳定的因素,没有把握绝对不要动用。

    十分抱歉,但今天我恐怕要违背您的嘱咐了。

    我所面对的,是一名披着精灵外表的恶魔,而她今天必须接受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