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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炼狱

    一袭绿裙转过街角的客栈,看起来步履十分匆忙。

    不远处的白砚快步跟上,隔了约么半条街的距离,看着女子绕过街边的包子铺,进入到了一条巷子里。

    天色渐暗,已是黄昏时分,白砚不由地加快步伐。

    女子在巷子里七拐八绕,终于在一处略显破败的宅院前站定。宅院地处偏僻,从外面看来,像是旧时破落的府邸,内里应该别有一番天地。

    女子上前轻轻把大门推开一道缝隙,侧身进入,随后又关紧了大门。

    白砚紧随其后,在已经关闭了的院门前站定,此时只听得内里一片热闹。

    “姐妹们,都到齐了吗?”女子的声音欢快地响起。

    “除了王家的三太太,都到了。”一个略显呆滞的声音,一字一句地回答到。

    “她为何不在?”女子似有不悦。

    四下无人回应。

    在门外听到背后传来了脚步声,白砚迅速侧身躲到了大门右侧粗壮的门柱后面。

    探身望去,只见一个年轻女子一身贵妇打扮,身形僵直,一步一顿朝着自己的方向走来。走近了,白砚才瞧出,此女子虽然穿戴华贵,但是因为身着深色,只有靠近了才能看出她华贵的外衣已经被破损的凌乱不堪,脸颊上数条血痕和红印,像是刚经历过一场撕扯。并且,这名女子腹部高高隆起,是一名孕妇。

    女子眼神呆滞,并没有发现藏在一侧的白砚,不急不忙地踏上台阶,走到大门前,轻轻叩门。三长两短。

    吱呀一声,白砚这一侧的门被打开了一条缝隙,女子闪身而入。就在这片刻间,白砚借着今日最后一缕光线,终于看清了内里的情景。

    庭院里约么站着三五十人,全是妙龄女子,看妆容却都是别家内室。

    绿衣女子站在庭院左侧的凉亭中,居高临下地面对着眼前众人,满意地对姗姗来迟的王家三太太点了点头。

    大门合紧,落闩。

    “姐妹们,既然都到齐了,那么都跟我进来吧。”又是绿衣女子欢快的声音。

    门外的白砚听到众人脚步声逐渐远去,轻轻摇了摇头。

    这个丫头。

    原本惊异怎么会在这偌大的云安城里碰到她,还一幅鬼鬼祟祟的样子,原来已经结交了这么多知己好友。看这幅场景,想必是她们姑娘家夜聚。白砚嘴角不自觉地溢起一抹浅笑

    云安城到底不比其他,这种时辰深闺女眷还可以外出会友。

    想到这里,白砚突然觉得哪里不对。以她现在的年纪,怎么会结交这么多夫人,并且看起来各个非富即贵,虽说看起来与她年纪差别不大,但为何未见有一位未出阁打扮的女子。

    摇了摇头,白砚停止了思索,姑娘家的事情,咱也想不明白。

    转身想要离去,却停住了脚步。虽然明天就是约定见面的日子,但是难得今天在这里遇到,不如在这里等着她,看这个时辰,她们应该也不会待太久。

    正当白砚扫打完大门口台阶上的灰尘正要坐下的时候,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息从门缝中悠然飘出,灵敏的耳力捕捉到一声女子惨叫,是从宅院深处传出来的!

    白砚惊慌,趴到门缝上想要一探究竟,但是顺着细窄的门缝只能看到宅院内漆黑一片。随着接连传来的几声惨叫,白砚慌不择路,冲着大门就用力撞了过去。可是看起来破旧腐败的木门,此刻却纹丝未动。

    “有人在这门上结了法印!”

    白砚站定运气,提起全身内力想要冲破木门,依旧没有奏效。

    “翻墙!”白砚拍了一下脑袋,赶忙跑到了院墙边上,轻踏一步墙面,用力一翻,就轻飘飘落入了庭院内。

    这一进来才发现,整个庭院内都弥漫着浓重的血腥气味,院子里明显比院外光线暗了不少。抬头看看,明月正圆,光洁璀璨,却仿佛一丝光线都照不进这个庭院。

    白砚心急,顾不得其他,左右巡视,四周都是一片漆黑,血腥味是从正堂后面传过来的。赶忙飞身入室,绕过了正堂进入了内院。

    终于看到了一片光亮。

    二师兄曾给白砚讲过山间猛兽袭人的故事,他说猛兽会在背后偷袭路人,然后一口咬住他的脖子,在路人失血倒地之后,猛兽会用它锋利的爪牙撕裂路人的腹部,啃食内脏。最后剩下一具四肢完好的尸体和空荡荡的腹腔留在原地等着其他小兽继续分食。

    那个死去的人,远看,仿佛是一个完整的人。

    白砚也曾在山间偶遇过拾荒老者,老者说他去过最远的地方是边疆战场,因为那里能捡来最新的物件和最好的兵器。每每在战争结束后的深夜,看着负责清理的士兵将一座座尸山运走以后,老者就会从暗处爬出来。彼时战场已经再也看不到一个完整的人,可漫山遍野都是人。鲜血沁润了脚下每一寸土地,老人会借着月光,在深红色的土地上,翻动那些无主的残躯,寻找属于自己的生机。

    每每听到这种故事,白砚便会心生悲悯,感叹成长于山水间的自己,无法想象那种人间炼狱,更无法想象葬身于那种炼狱的人,会是什么样的感受,又会发出什么样的呜咽。

    可今天,他看到了。

    或者说,他已经置身于炼狱之中了。

    初窥门内场景的时候,白砚只看到了数十位已做出阁妇人装扮的年轻女子,但是因为夜色将至,且都身着宽大外衣背对着他。

    他并没有留意到,这许多妇人,竟都已经身怀有孕。

    这一次看真切了,也确定他们全都接近足月,临盆在即。

    眼前仿佛是一座小山,一个用赤子堆成的山。

    一个个满身血污的孩子,垂着被扯断的脐带。都是足月大的孩子,都是有口有眼,四肢健全的孩子,他们有的小嘴微张,有的手臂伸展,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曾短暂地存活于世。

    此刻他们全都闭着眼睛,没了生息。

    而在尸山四周,又是另一幅炼狱惨景。

    是这些赤儿的母亲们。

    她们确属妙龄,即便面孔都已经极度扭曲,可是从她们毫无遮拦的身体上,便一眼看出韶华未尽,也因即将为人母,个个丰腴饱满。但是她们此刻全都平躺在地,双眼紧闭,腹部皮肤被掀开,留下一个个血窟窿。

    而她们身侧丢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有簪子,有匕首,甚至还有,筷子。

    此时的白砚感觉世间万物都凝固住了,五脏都在紧缩,胃里暗潮汹涌。片刻间血液倒流,脚下虚空,白砚伸手想要搀扶住什么,可是四周除了她们,再无其他。

    “白砚!”有人在叫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