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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无法反抗终将实现的结局

    谢大腿和信众们的这番谈话一直持续到傍晚11点,太阳完全落山。原因大家都想听听谢大腿描述描绘那些被天人领走的孩子们其最终归宿。这也情由可原,毕竟听讲故事里的天堂远比那千篇一律用矿石珠玉所制作的坛城更为鲜活灿烂。

    另外妨碍信众们早早散去的事,谢大腿的爱徒、那身披白色蕾丝法衣的目连,有两次下山来请堪布回去吃饭。但这时信众与谢大腿正情欲激荡、干柴烈火,一边是听的入迷一边是讲的起劲。

    谢大腿要求把晚餐安排在露天进行。这可并非一个有善果的安排。此时的谢大腿还是年轻率真了些,对人心的了解缺乏谨慎与透彻的理解。就信众们在800米以下40米以上铺着白色桌布,放着银制烛台的长桌上大饱一餐奶茶、薯条、架子肉、坚果、炸面丸子、葡萄干、酥油炸鸡之后,他们面目变得孤傲、他们开始把脚踩在椅子上窃窃私语挑剔起谢大腿对天堂所描绘的细节还有奶茶中炒米的滋味。这番触目惊心的景象不得不叫人感叹人心古怪,“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都有恃无恐。”

    谢大腿倒不彷徨信众们的举动,他滔滔不绝,自恃仁慈乐于奉献,在不继续闻见哭泣声,便催促大家或把吃不完的东西打包早早各自回家。

    其实谢大腿对于他人挑剔看似五大三粗,没心没肺,实在有着自己的心思。你看,他为了这次与信众们见面,不光穿着其最喜欢的法衣与滑板鞋,还特地戴上了圣诞老人样式的白胡子。白胡子难说一定是为了给自己的说话加上权重份量,是的,倚老卖老亘古真理,但谢大腿更在乎自己是泰戈尔的歌迷。眼看着信众们的火把点点往山下移动,厨娘们骂骂咧咧抱怨着银制烛台又少了两支,谢大腿心里有一股浅浅的忧伤与迷茫涌上心头,他觉得自己很是失败,因为他今天没有成功的将偶像的诗歌进行引用。

    因为没能引用上泰戈尔的诗句,谢大腿整整懊恼了七七四十九天。往后他常常回忆起这天,这天是8月14日,奥古斯都十四。可愈往后的回忆,他愈记不清这是哪年。我们是可以原他,因为这一天白玛没有风,日头不是特别高,河图洛书显示这天是个吉日,“神光跃青龙,求谋百事全,万事总吉同”,但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

    是夜,寺里牛毛图腾毡毯和老柳枝条不时摇曳,几位名喇嘛在扎仓秉烛值班念经制作人皮唐卡。谢大腿的曲院套房外,目连提着灯笼脚步匆匆领着一名通信多多赶来。

    院外腰门被吱呀推开,房内的谢大腿一哆嗦,把手从裤裆里掏了出来,他坐起身子抱过贝斯,假装没有睡着,随口念了几句莲师心咒,轻轻嗓子道,“进来,嗡啊吽班纵”。

    目连先一步踏进房间,身后的多多举着纸条道,“堪布,这是伊万卡沙丘送来的飞鸽传书,四分钟前到的。”

    谢大腿交代一个眼神,目连取过信卷。小目连定睛了大概9个月时间,然后支支吾吾道,“嗯,信上确实是说,有个小孩在沙丘里发射南瓜。信上还说,他用南瓜筑起了5米厚的坞堡……又说……大南瓜朝天空发射出无数的小南瓜,以至于……以至于现在伊万卡沙丘那边全部被南瓜籽南瓜瓤所覆盖。”

    看到小目连和多多困惑、愁眉苦脸的样子,谢大腿放下装13用的芬达贝斯,学人稳重拄了拐,站起身来。他走去院子里仰望星空,心里嘴角忍着笑意,他联想着自己十一年前第一次听闻卡巴卡的消息也是和身前小目连这般,不能说是难以置信,多少认为着消息愚蠢荒谬荒诞。

    当时南怀德还不是谢大腿,他刚刚来到白玛,没正经吃喝两天,像个乞丐那样,坐在云雉山下一间人声鼎沸名叫曼玉咖啡的奶茶铺外。铺子外头,大石板砖光亮油腻,有棵枯死的虬曲古树好似艺术品,铺子里头正向众人谈论起卡巴卡的,是来自云雉家的两名癞皮棒子,个矮胖胖的叫保德,个子更矮嘴边有痣的叫保忠。他们举着红泥奶茶杯,穿插在人群之间,豪横的挥舞着手臂。

    胖保德道:“都听说了吗,都听说了吗,伊万卡那边,就是前几年被家里大腿赶走的,连牛羊都没分到的桂枝,最近死了。你们知道是怎么死的吗。嗯?都知道吗?是被他儿子给杀死的。

    见众人摇头惊叹,保忠拈拈痣上的龙须接茬道,“对的。桂枝也是拎不清,本来嘛,自己就是个云雉家的贱种,名字都跟了娘,居然还想过主子的日子,偷衣裳出去卖,去赌,最后可好,被赶了出去。也算是他上辈子有念经,在伊万卡白捡一个寡妇,放放羊,住毡房,不干活,不受气,现在又能白拿拿一个孩子,日子比我们好多了。对不对?还有,你们来评评理看。他又不是上边庙里头有名有牌有面像的人。退八千步讲,数到千百年前,那些真正有名份的人,也不计较孩子这个事,对不对?”保忠环顾四周,伸出手臂,比了个数字八,继续说道,“那千百年前,做主子的,八大****之中的绿帽子王,不就因为孩子不是自己亲生,却仔细养活,最后孩子成了王,小王又追封绿帽子王为开国大王的吗。”

    胖保德不甘心众人心思被保德吸引,把对方的手给按了下去,开口道,“你这叼毛,净瞎说,绿帽子王被尊奉为八大****,关节哪是在这里。古语有云,皇帝轮流做今天到我家,那绿帽子王本家姓驴,马户驴,跟南面那些偷名改姓野原的云雉贱种一样,是牧牛放马的。只因呀,后来成王,深知马户驴三字小儿皆识,难以避讳,所以改姓为绿。此是苍生为先,乃德行也。”

    见保德有理有典的反驳自己,保忠暂时没能想好该如何反击,他搔搔头,渴望使用暴力,却又自觉不是对手,就忍了脾气悄悄声道,“嗨,你们知道那桂枝是怎么被他孩子杀死的吗?嗯?据说啊,他是被用南瓜杀死的。不信?都不信是吧?那桂枝啊知道自己婆娘要生,早两个月赶了四只羊去灵芝找产婆。那些阿婆族的人也是不好找,他走了两个月,最后在灵芝老林里看到了露营车,拿羊换了八条烟,请了产婆回去。也就领着产婆到家一个来礼拜,眼看要生的那天,桂枝堆了柴,烧了水,一个人坐在毡房外边呼呼抽烟。终于,哇一声,娃娃落地了。听见产婆叫唤,桂枝起身闯进毡房,他拿起孩子仔细一看。这一看,不得了了,那孩子的眼珠子是绿色的。可他婆娘眼珠子黑色的啊。桂枝是云雉家的种嘛,眼珠子棕色的。但这孩子眼珠子绿色的。”

    保忠才卖了关子,胖保德便抢嘴道,“更要命的事,那孩子打从娘胎里出来,手里就牢牢捧着一颗南瓜。那么点儿大的南瓜。但这颗南瓜打娘胎里来,不就应了上一年的传闻,说是真的又有人穿过了伊万卡沙丘,来到咱们这儿吗。据说啊,那个人足足有三米高,一餐能吃半只骆驼,他靠着一个大皮袋子拉着三十只南瓜穿过的沙漠。穿过沙漠后啊,他看到桂枝家的毡房直接就钻了进去,叫桂枝那婆娘好好的舒坦了一番,了事儿之后啊,他还挺大方,把那些没吃剩下的南瓜算数留给了他们当消费,哈哈。”

    众人一顿哄笑,店主曼玉过来给加胖保德添奶茶,她扭着腰肢比着手指,向在场男女听众道,“看来啊,南瓜是个宝啊,咱们还得多种种啊。”话音刚落,曼玉一个激灵又道,“可咱们这儿,仔细算算,有南瓜买卖不就也才半年的事儿,按你的说法,那孩子能多大,就杀了桂枝?”

    保德一把捏住曼玉的屁股道,“要说怎么杀的,晚上我讲给你听?顺便,你给我多炸点南瓜?”

    另一边,保忠又道,“其实也不全赖那孩子。当时啊,产婆见桂枝神情不大对劲,便十分英勇仁慈的抢过那孩子抱在怀里,然后对着桂枝还有那昏过去的婆娘喊道‘你们想要孩子,得先付钱,这是规矩。’嘿嘿,换我要是桂枝,干嘛付那钱费那劲,反正要杀了这孩子,还不如送给产婆算数,一命七浮屠嘛。”

    曼玉甩开保德的手,给保忠也添上奶茶道,“说事儿说事儿。”

    保忠继续道,“也就是火遮眼了。桂枝当时一把撸下手上的珠串,甩给了接生婆。其实那串珠子没啥好货,就四颗松石,还全是铁线。这边不等接生婆讨价还价,桂枝拿过孩子,另一只手就朝孩子脖子嘴巴捂了上去。没曾想啊,那孩子是有原力护体的主儿啊,他涨红了脸开始蹬脚,另外要命的事,他身上的那颗南瓜像生气的河豚那样越鼓越大。你们说说。换谁见了这种事体能不吓怕。能不怕的也只有桂枝了,他当时杀心上来,眼见掐不死那孩子,就更用力掐着不放。就桂枝越死命的掐啊掐,那孩子身上的南瓜愈发变大,一直变大,”保忠砸了口奶茶,望望屋顶,故作深沉道,“那南瓜啊,最后撑破了毡房,推平了毡房外烧水的柴火堆,桂枝还是掐着那孩子不放,他像块蛇皮那样轻飘飘的荡在南瓜上。奈何人的力气总是有限,桂枝最终没能把握住,从六米高的南瓜上掉了下来。摔了这一跤的桂枝才有了些清醒。但来不及了啊,面对着那么大的南瓜,谁有办法,他朝着产婆逃命的方向扯着腿,踉踉跄跄一步三回头的争命赶去。南瓜是没脚的,没去抓桂枝,但那只南瓜的瓜蒂啊,开始晃晃悠悠的转来转去。瓜蒂最终是对准了桂枝。接下去,你们猜怎么着?嗯?那比我八个脑袋还大一个的瓜蒂,突然跟意大利炮似的射出了两万四万九百六十八个拳头大的小南瓜。小南瓜不断且精准的朝落慌逃命的桂枝身上砸去。砸在桂枝的背上、脑门上、鼻子上。桂枝最后是被闷死的,他全身黏黏糊糊,鼻孔、嘴巴、气管、肺里全是南瓜瓤南瓜籽。可惜的还有他那婆娘,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也被大南瓜给活活压死了。”

    曼玉咖啡奶茶铺外,南怀德听见着铺子里头人们重新谈起其他事体,心里没有太多波澜。是起风了,他用力抹开几根缠在他脑袋上的枯草,心中认为云雉家的棒子丝类愚不可及相信神奇,但他也懊恼,懊恼自己没有确凿根据说服自己刚刚保德保忠所言全然荒诞。所以,他只能选择了冷漠对待人们所热闹议论的事宜,当然了,这或原因饥饿,或原因在这信和不信的世上,我们时而热情时而冷酷批判都必需要牵挂以及立场作为情绪地基。而此时尚为白玛局外人的南怀德,地位身份还不足使他对身边细枝末节的发生产生真正的关心与好奇,他才十七岁,饿的像个乞丐,他的未来就像远处天边开始密布的阴云,阴云之中有一声惊雷传来。

    时过境迁,住在寺内豪华套房,身为仁波切的南怀德,早已不再以否定的态度去抵触抗拒自己所未知的世界,当然仁波切的身份也使他再次听闻卡巴卡的消息时,心里关切着那些夜晚在伊万卡沙丘里游荡的亡灵,会不会因为南瓜的腐烂而寸步难行。另外,在他抬头放空时,也回想起了曼玉。

    隐秘的情绪叫人羞怯。谢大腿让身边强忍呵欠的小目连和多多留下信件,各自回房休息。是因为想到了曼玉在烛火中餐桌上曼妙的身形,夜空里似乎也飘荡着她汗津津带有孜然味儿的气息,谢大腿身体悸动之余,肚子一阵抽搐,赶忙跑去了屋后茅房。

    光洁的维宝马桶上,谢大腿肠道一阵放松,轻松愉悦之际,便对着手中信件做起一番仔细计算。他细想着卡巴卡的年纪,心算着鸽子是何时从伊万卡那边放飞过来,同时回想当下驻守伊万卡的多多是否自己亲信。

    所有翻涌脑海的信息使坐在马桶上的谢大腿警觉起来。他认为就整个白玛半岛遭到天人的’M.5’攻击时,既然所有人都成了木乃伊,那么便不会再有任何人有能力置卡巴卡于濒死状态。而且,白天在PP宫与天人的会面中,谢大腿也听的明明白白,他们只会选取带走刚刚年满16岁的孩子。

    “那么,究竟是何种状况使小卡巴卡又发射起了南瓜。是天人想把他带走,而南瓜知道被带走的结局?这不妥当,小卡巴卡也不是什么怪物。莫非?难道是他保护着谁。这样的话,嗯……嗯……”

    又一次肛门高潮,谢大腿吸吸鼻子道,“果然,炸鸡味儿的。”他半蹲起身子回头做cheak,眼看是窜稀了,心想,“还好不是太稀,应该只是吃到凉风,不是晚餐不干净。”

    再次安坐马桶的谢大腿欲望继前思考。可大便形成的抽象立体主义画面占据了他的心灵。于是他起身再次对大便做了一番确认,原来是脑神经给了谢大腿联想白天情景的信号。接着他回想起了白天,白天在pp宫里见到的三位赤身裸体行将就木的家族长老。他们的身体面孔是那么皱皱巴巴,黏黏糊糊。他们在那些确实害怕细菌交流头戴氧气面罩身穿紧身服的天人面前,无不畏畏缩缩、战战兢兢,就像被告做了歹事的屁孩儿一般低头驼背,欲望辩解逃脱惩罚,丝毫没有丁点尊严。一阵恶心夹带惭愧的情绪之余,谢大腿也激灵起自己当时站在pp宫俯瞰白玛寺时,要为白玛立上一位皇帝的决心。

    他取了两块白兔皮擦干净屁股,然后将清水舀进水箱,把各大家族长老的形象送去山下。整整衣服回到套房里,谢大腿坐定书桌前舔舔毛笔,记下两件明天要与内阁商讨的事体,一是将卡巴卡接到寺里来,二是为白玛立一位皇帝。

    笔管偃卧,谢大腿渴望像苏东坡那样以老辣坚毅的图像写下自己要为白玛立皇帝的原因。但此时此刻,独处静夜的他却陷入了语塞,如何也无法将白天那汹涌翻滚喉头的计划与决心以言之有理、条件确凿的词句组成铿锵有力的文章。

    “忆江南,最忆是杭州。山寺房中独自坐,浓墨寻话头。”随便对纸涂涂抹抹,胸意难以抒发,谢大腿望着罗汉塌上的菩萨造像出神,又故意将眉头舒展望向窗外。窗外天空藏青色,犹如深海,星星闪烁波光。谢大腿好像跟人通电话那般自言自语道,“诶,佛祖,难道这就是感觉应该这样的那种感觉吗?”

    夜空不说话。没有得到回答的谢大腿,自然而然的走去窗边走去。罗汉塌上,他双腿一横一立,打个轮王坐,左手成拳托腮,右手结了个ok安慰印。

    摆放身姿,调柔呼吸,舌抵上颗,半合双眼,调动起小周天的谢大腿倒不系念丹田,他寻求着答案,便索性置入定的关隘意寂于不顾。妄念丛生,如此入定的谢大腿眼前星移斗转,月落日升。时间停住,于意念中谢大腿看到了一番未曾经历过的景象;白玛寺内幢幡涌动,香烟缭绕,措钦大殿前胜义火坛熊熊燃烧,他看见自己正在向众人宣布着,羊大为,也就是城里十字街右手边,门口有盆,盆里全是牙齿的那位理发匠成为了白玛皇帝。

    人头攒动的人群之中,他还看到了羊大为的儿子,羊永信。小永信正在与观礼的野原家人争执着什么。谢大腿想上前仔细听看清楚,但他凑近永信的面孔,却看见白玛寺被夷为了平地。谢大腿转头四顾,那原本殿宇相接、院落雅致,金顶八宝华丽的寺院被夷平成了杂草丛生的马球场。远处一匹落单的白花马朝自己扬扬头,球场边上依然高高耸立着pp宫,宫外山下幢幡涌动,群情激昂。谢大腿随着人们的叫喊方向抬头观望。涌泉福地殿的窗户内,他见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是他爷爷拿着羊皮本子在谷仓里捣鼓蒸馏器的高大身影,而这人原来是小目连,而小目连的身旁似乎站着的是一字胡阿米尔,还有个大个子,还有……逐一辨认,谢大腿的精神被目连胸前的那根穿有恶魔铃铛的法神项链所牢牢牵扯,恶魔铃铛本是曼玉的,“哦,原来”,谢大腿明白这时自己已经死了,而眼前的目连正要求着羊永信结束生命。

    预知真实未来对成年人无有裨益。欲望为自己思绪解惑的谢大腿,这次换成降魔坐,结定印置脐下,行了个大手印法门。意念图像以256倍速倒退,阳光渐渐刺眼,模糊中,他发现自己依然身处涌泉福地殿内。“原来是白天的景象”,这次谢大腿打横站在五色天人的座位旁边,另一侧立着的是三大家族长老,当然还有同样赤身裸体的自己。

    这次,谢大腿看清了自己。他看到赤裸身体的自己与身旁的三位老人同样卑贱。他也阅读到这时自己内心,在天人绝对的实力面前,自己仅仅为了掩饰恐惧,心中一直回顾着寺庙中的巨幅绘画。讽刺的事,自己思绪中全然没有佛祖的图像,而是那些占据壁画巨大位置且被人们称颂的皇帝——眼前的自己多么可悲,居然是幻想着一位宏大的人物来保护自己、替代自己。

    谢大腿也有察觉一丝灵光在自己眼中闪现,那是自己在如此狼狈的时刻发觉了天人们之间是存在着秩序;五色天人以位列当中的那名老者为尊,他偶尔抬手发号施令,氧气面罩内,他皮肤黄色油润,不留胡髭,梳着油头,虎鼻凤眼,是与羊大为同一人种,抛去目光傲慢这点要素,两人确有七八分相像。

    安静无声阳光刺眼却又阴冷的宫殿内,谢大腿在恍惚间,似乎理解了自己,也原谅了自己。他理解自己在身处如此窘境时,要为白玛立上一位皇帝的决定是出于懦弱、逃避。他也原谅自己的懦弱和逃避,他知道自己不够英雄好汉,自己身体这个背篓已经负担太多迂腐的仁慈与太多恻隐,以至于没有胸怀抗下那为白玛建立秩序进而摆脱任人宰割局面所必须付出的杀戮代价。

    终于与自己和解的谢大腿将目光落在三位长老身上。在他们身上谢大腿再次看到了隐藏在白玛的混乱。南边的野原家族自从消灭了云雉一族后,烧杀劫掠之势更盛,他们已在草原联合闲散的家族成为联盟部落。东边的神悦家族虽说也信菩萨,但他们偏安一隅,以贪婪蓄奴为求世世富贵。西边的布鲁家族土地贫瘠日益落寞。

    “白玛将何去何从?”疑问跳进谢大腿的脑海。他把目光投向天人,从天人们微笑友好的嘴部动作中,他又一次听见宣布,他们将每四年来一次,每次都将带走这片土地上刚满十六岁的年轻人。也在这时,谢大腿感觉有人穿过了自己的身体。

    那不是别人,正是谢大腿自己。他没有转头,因为他清晰记得,自己因为听见无法反抗之事,而故作无赖姿态,走去窗边尿尿。“fucktheworld,fuckthecivilization,”谢大腿笑了起来,他知道窗边的自己正同时说着这句话,他也知道那个自己正幻想着自己从窗台尿下去的尿液是观音大士宝净瓶中四洋五海的天水。只是很可惜,尿一下子尿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