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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蛮烟云隐

    保忠给了自己teammate指出了一条活路。经过五天消化,保德那天晚间,一副幽会打扮,头上包着汗巾,脚底一双露出趾头的草鞋,怀里揣着两颗煮的烂烂的土豆,好像木叶村的忍者,上了云雉山。乘着夜色温柔,他慢慢悠悠堂堂正正但内心忐忑的跨过欧若拉河,来到冰冰家门外头,隐身蹲在那棵虬曲老枝下边。如此这般,保德是拿毛孔注意四下动静,做起侦查,就闻见耳边悠悠飘过上头寺里传来的三响定夜钟,他吃了些准备好的宵夜壮胆补充能量,然后弓起身子,猫一般的来到房子后边,沿着山体,爬上了灶间。

    从灶间上轻轻一跃,保德落在了浴室外的天井里。他弹弹身上尘土,大摇摆走进客堂,借着门板窗眼漫进来的月光,他一番调整,收起草鞋,又把头巾小结系在鼻子下边减小音量,运劲提气,小心翼翼踩着木梯子,上来二楼。是踮脚走过曼玉房间,他轻轻掀开冰冰小姐的房门帘,不做呼吸的,霸王龙姿势的,走到受害者的床塌边,他默念咒语“无毒不丈夫,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接着是一个莽汉萝莉坐,保德一屁股骑在冰冰身上,他一手死死掐住对方脖子,一手将身旁的毛毯抄起,捂在了对方嘴上。也就十分钟以下,四分零三秒时间,冰冰小姐两脚一蹬停止了呼吸。

    隔天第一个到达冰冰家的云雉族人是云雉净的大儿子、五级伤残人员、白玛治安官AKA海盗钩子的云雉楷。他从早晨大学堂里人们的议论头条中得出结论,自己是必须赶赴热闹场合出境亮相,积攒社会声誉。所以,用过午餐,他叼着烟斗,斜戴一顶费多拉草帽,领着四名副手,骑着马,来到了云雉山。

    副手几声清跸通报,云雉澄下马走进客堂。阴凉的客堂间,他见到低着头,正被众人簇拥安慰的曼玉。曼玉披着头发,身穿日常白袍,腰间一块同色丝巾随意打着一个长结,恰好勾勒出女性的胸臀曲线。或是伤心关系,她濡湿的胸口绿色内衣隐约可见。

    云雉楷望着曼玉出神,就像当年大学堂里的云雉泰。当然,在云雉楷的眼里,曼玉完全不是他几年前所见过在意的人。对他来说,对面是个他不曾发现的性感少妇,又恰好在今天成熟。也是不自觉的,云雉楷径直走向曼玉,他似乎是礼貌性的搂住对方。

    见曼玉挣扎,不动春色,云雉楷倒也立马咳嗽几声,假装是曼玉勾引自己,正经起来。他先是上楼反复检查冰冰小姐尸体,无所特别发现,他又象征性的检查过二楼其余三个房间。他比较仔细曼玉的睡房,闻了闻她贴身的衣物,行为好像是为了找到某种谋财害命的马脚与可疑,只是很可惜,曼玉的衣物只有让人愉悦的橙子气息。

    一无所获的云雉楷海盗钩子敲着扶梯下楼。他接着象征性的聚拢吃瓜群众,让副手询问起冰冰小姐是否有着仇人,近来这里有否生人面孔出现,而自己叼起烟斗,房子前后左右,又做一番散步检查。就连山中浴室都没发现,云雉楷在排除各种他杀的可能性后,长吁一口气,驱散人群,坐定客堂长条凳上,面对曼玉道,“通过我从业二十年来的经验,结合刚刚整理到的信息,外加尸体的僵硬程度与尸斑均匀分布的情况来看,冰冰小姐应该是今早死的,且我的判断,她是正常死亡,和很多老人一样,是被食物呛住噎死。当然这也和我从她喉咙里取出的,还没吞咽下去的土豆泥,不谋而合。老人这样死的有很多,但是曼玉你,也应该注意到了,冰冰小姐不一样,她是微笑着迎接了自己的死亡。她的微笑应该是她给你,也是给所有人,最后传达的意思。所以你也别太过伤心了。”

    云雉楷说完官腔废话,也是语重心长,拿过曼玉的手放在自己膝盖上,抚摸着轻声道,“你喊冰冰小姐一声妈妈,其实,按情分,我也能叫她一声妈妈。往后你有什么困难,可以依靠我。可以来大学堂找我。可以来和我说。”

    曼玉抽回了手,什么都没做答,她甚至不想拿云雉楷碰过的手捂起自己的脸。她说不上有多伤心,只是很难过,她听着陌生人的说话,想起昨天傍晚,昨天傍晚自己在客堂外头呆呆眺望远方乌云,回过身来,冰冰妈妈朝自己露出的笑脸。

    她难过再也见不到冰冰的笑容,那种可以安慰温暖人心、真诚的为自己任何所作所为感到开心的腼腆笑容。她也想到往后,自己又将没有温暖的面对这个世界,故作勇敢的,让心里不停翻涌起前几日在哲学书里并列分析的几句鸡血,“在这残酷的世界里,成为最坏最野蛮最无情的人,你必须有遭一日走在被死亡笼罩的阴暗山谷里却满怀信心的说道,我对邪恶毫不畏惧,因为我就是这山谷里最恶毒的人。”“正义之路被自私与暴虐的恶人所包围。以慈悲和善意的名义引导弱者穿过黑暗山谷的人有福了,因为他守护自己的兄弟,寻回迷途的羔羊。那些胆敢残害我兄弟之人,我将怀着无比的愤怒向他们大施报复。到时候他们就知道,我的名字是……”是再又一次确定起往后只有自己,曼玉忽然弯起嘴角抬起头,她痴痴碍碍,跳过屋外人头,望着白玛晴朗远方,她哲学家般于内心总结到,白玛远方总有乌云雷声传来,但这里,从没一滴半滴雨水降下。

    云雉楷见曼玉对自己的暗示毫不回应,连声礼貌谢谢都没,心有不甘,但也做罢起身,举起钩子,示意队伍开拔。是在门外踌躇点烟踌躇,云雉楷考虑到死者冰冰和云雉澄的关系,他不骑马,领着两名副手,迈步向寺庙走去。

    云雉澄这边,早些时候已经知道冰冰小姐离世的确切消息,从山下回来的阿男嘉业也着手准备起了葬礼。云雉楷到达后山修行洞时,其叔父的侍卫虽说为难,但还是领着他,来到了云雉澄的健身房。

    健身房内,云雉澄戴着墨镜,面对园景,正在跑步机上专心。做侄儿的见状,也很知趣,他不让侍卫通报,自己拿手,敲敲门,然后隔着老远,重复了一遍之前和曼玉说过的专业、八年、尸僵等等废话,最后亲切缓慢的道,“请还二叔,保重身体。”跑步机上的云雉澄不说话,他对着窗户,头也没回,他光着膀子露出满背伤痕,内裤全湿,那从墨镜上不断往下滴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

    云雉澄大在跑步机上跑了九九四十八个小时,跑断了两张牛毛毡毯,跑折了五十七根圆木棒子,总共跑坏了三台跑步机,最后心满意足,走回房间,洗了热水澡,换了一身衣服,饿着肚子前去出席冰冰小姐葬礼。

    冰冰小姐的葬礼安排在寺庙西北角的天葬院举行,内场前排VIP观礼者有曼玉、云雉泰、云雉楷、诸华卡恰、云雉泰的小女儿白玛优雅的典范十一岁的美少女云雉晔。东门外场,探头探脑凑热闹的群众中,也不乏我们的熟悉面孔,其中有二保组合、落单容嬷嬷、百事通小孬、杨奇诺经理、LobbyBoy阿弥尔、挑粪员外杜力。

    就日头移到正天中,措钦大殿的金顶首先传来响亮锣声,独眼融巴开始拿大铁棒锤地,示意人们安静,他点燃白塔桑烟,宣布仪轨开始。伴着个大佛殿露台齐鸣的锣响,桑烟白雾漫天而去,大经堂领经师携四十二名喇嘛靠北墙坐定,念咒经文,天葬院的漆红南门这时被豹脸嘉业打开,冰冰小姐的尸体捆手捆脚一副婴儿胚胎模样由狮鼻阿男背着缓步穿过观礼人群,来到院子中心。

    风俗传统关系,举行天葬的死者该由男性后裔背驼,最后放置在院中祭坛。这里,是由云雉澄的得意手下阿男充当假扮。冰冰小姐的尸体被阿男放置在院子正中一块高高凸起五米见方的祭坛上,祭坛中央嵌有一块直径一米五的椭圆白色冻玉石,玉石靠北有个凸起的环扣,阿男将冰冰小姐侧卧放下,拿一块红色腰带将其头部绑定在环扣上,然后恭恭敬敬退下。

    一切准备工作就绪,仪轨主持人融巴,吹动骨笛,一曲渡口笛声悠扬,随着桑烟,扶摇直上第三十三重离恨天。笛声绕梁经过瑶池曲廊、广寒宫传到披香殿时,那只正在偷吃米面的红头黑羽兀鹫摩智耳明心灵,一个冷颤,抖擞围脖,知道来活了,便迅速啸集子孙,下界来打牙祭。

    桑烟散开,但见乌压压七七八十一只兀鹫盘旋天空。融巴见状,收了法器,第一只落在天葬院骷髅墙上的正是那红头黑羽摩智,它撑脖子前撑,“啊”的大叫一声,展开自己三米六的翅膀向融巴示意。融巴也是礼貌,一跪拜倒在地。院落外头的吃瓜群众也无不一一伏地跪拜,嘴里碎念各种佛号。这里不与融巴做伏地状者仅有云雉族人。

    礼拜结束,天上八十只兀鹫整整齐齐停落西边院墙。起身的融巴,朝云雉澄走去。几句密聊,云雉澄抽出皮靴内的匕首,大步迈上祭坛,他遵循横切牛羊竖切猪的道理,翻过冰冰小姐的尸体就是一顿横竖乱劈,不一时,白色的冻玉石上有了鲜血的痕迹。

    退下祭坛来的云雉澄,扶正墨镜,拿丝巾抹手,朝着抱胸皱眉抿唇的曼玉走去。他抬颚平静开口道,“也不见你戴什么首饰,有喜欢的饰品吗?”

    曼玉转过头来,一阵疑惑道,“首饰?”

    云雉澄点点头,“念珠,手串,项链,耳环这样的,有什么喜欢的。”

    “伯伯现在说这个干嘛?”

    融巴又是锤地三声,诵经停止,场内一片寂静。三七二十一秒后,摩智呼煽一下翅膀,旋起一阵腥风,稳稳落在皮开肉裂的冰冰身上,你看它白色的鸟喙在冰冰的伤口上左挑右拣,最后一个猛扎,红艳艳的秃头从冰冰小姐肚子钻进了她的身体。就见到首领的秃头在冰冰身体里进进出出,变得油腻润滑,院墙上,摩智的徒子徒孙也饥饿难耐,纷纷拍动翅膀摩拳擦掌,嗷嗷直叫。刹那间,圣鸟们一拥而上,冰冰小姐的肉身就像半岛铁盒里外爬满了千足蜈蚣,绿毛蛋饼通体挤挤攘攘九千万只皮壳蟑螂,变成了羽山变成了毛团,消失在人们的视野。且看一些兀鹫叼出冰冰小姐内脏心肝抬头享用,一些兀鹫兄弟相互借力,撕咬拉扯,无奈吃些瘦肉脚皮,还有些兀鹫应该是职位等级关系,它们在祭坛上摇来摆去,扯开嗓子为大佬们加油鼓劲,等待上位时机。

    这番煽起腌臜腥臭也是招来远古恶魔苍蝇的饕餮圣景,云雉泰的女儿看了频频反胃作呕;诸华卡恰撇嘴觉得鸟儿也像男人一样猴急;保德皱眉眯眼心怀鬼胎;容嬷嬷一嘴鸟毛吓呆;羊倌儿箕踞屏住呼吸;曼玉侧目回答起云雉澄的问题,说道自己最喜欢的饰品是铃铛“机器猫的铃铛”;保忠小孬两人相互点头,觉得天地奇妙具有灵性;杨奇诺认为兀鹫是个不错玩具,骨笛是个稀奇法器;还有人说,观礼退场闭眼要下那十八层地狱。总之千人心口千种声音,一百分钟都没过去,八十一只兀鹫用了高考长跑满分成绩便把冰冰小姐肉身吃的干干净净,祭坛之上一具白骨整整齐齐。

    天葬的讲求留头不留身,尸骨吃的越是干净,证明逝者越是接近神明。葬礼到了这个关节,苍蝇是不会走的,他们飞来飞去,打扰念经,专挑不洗头的人叮。圣鸟这边,由摩智带领,摇摇摆摆退回西边院墙,干嚎催促餐后点心。又是有劳独眼融巴上场,他迈步祭坛,在众人的关注下,抡起手中的裁决之杖将整具白骨仔细捶打粉碎,然后挑挑拣拣,把一块头盖一块小腿搁在一边,其余碎渣,仔细和上酥油and糌粑,作为餐后甜点送别兀鹫,也是替冰冰小姐于世行善做出证明。

    兀鹫们风卷残云光盘行动,也不感谢招待,温存作别,纷纷呼来喊去,拍拍屁股,振翅回天。照例,人们恭恭敬敬,跪拜圣鸟,嘴里碎念各种佛号;此刻也是有人虔诚,他们和靠北开始庄严诵经一样,希望借由圣鸟,将自己内心愿望带上天听;他们祈愿五大不致升为冰冰小姐怨敌,进而使得冰冰小姐脱离轮回苦海,早日得见五方大觉世尊佛土。伴着颂经声,融巴走到云雉澄的身旁,将冰冰小姐的头盖小腿骨交到后者手中,到此,整个天葬仪式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