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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临武国太子,两世人段墨

    天明十六年,春。南辽国境内,一片繁荣。

    自从仙宗动手后,临武国便名存实亡,使得与其接壤的南辽境内外界来客陡然倍增。

    这其中不光有举家逃难的原临武国国民,据说还有不少皇亲贵族,只不过大家都打扮的十分低调,日常行为上也根本看不出什么。

    毕竟丧国之人无论再怎么怀念过去,此时在逃难的途中也不会招摇过市。

    南辽首都奉天城城东,一家不起眼的铁匠铺内。

    一名壮汉正在卖力击打着早已烧红的铁块,叮当之声不绝于耳。一名身披黑袍,恨不得将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的行人在店门口打量一番后便扎了进去,此番行为全然落在了打铁壮汉的眼中,却好似没看见一般继续捶打着,也丝毫不曾阻拦。

    铁匠铺后院,一批同样身披黑袍的神秘人聚集在一起,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不多时,刚刚进入店铺的人出现,众多神秘人纷纷起身,急忙上前迎接。

    “太子!临武国可有暗报传来?”

    一道颇显尖锐的声音响起,其激动的神色溢于言表,问出此话时虽然极力在克制着情绪,却还是不自觉的颤抖着。

    “东伴伴,别急,我们进去聊。”

    临武国太子神色中看不出波澜,但却十分谨慎。

    “是老奴唐突了。”

    众人见此状况,连忙将太子迎进里屋。

    只见太子进屋后先是四下探查了一番,就连床底和屏风后也未曾放过,又见众人都已进屋,来到窗前屏息打量了一阵,这才转过身缓缓开口道。

    “回是回不去了,临武国各个主要城市都已经被风凌仙宗安排了人手,并且他们还招收了一批逃难的民众组成了巡逻军队,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第一时间上报给仙宗,只怕我们要想做事,会很难下手。”

    “这…”

    众人虽说心里早有准备,但真的听此答案后,仍心里一沉,仿佛最后的心气儿也被这大如登天的消息给压的喘不过气来。

    “众卿家不必担心,本宫早有后手。”

    仿佛早就预料到众人的低糜,临武国太子不慌不忙的说出了这么一句,顿时又将众人的心给提了起来。

    “太子,让老奴做些事吧!”

    东伴伴急忙上前跪倒在地,忽的声泪俱下道。

    “老奴自仙宗动乱之前便被主子安排了过来,如今已近三年,老奴不想再蜗居在主子的庇护下苟活了啊!既然主子尚有后手,那便让老奴去做吧!”

    诸多神秘人均被眼前衷心的老太监的举措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间跪也不是,站也不是。

    临武国太子并未对众人做出任何评价,而是缓缓拉起了跪在地上的东伴伴。

    “放心,既然是后手,就还轮不到东伴伴你和在座的各位卿家,不必这般紧张。你们要做的,暂时只需要保存力量就够了,仅此而已。”

    此话一出,犹如被架在火上烤的众人顿时缓了一口气。

    “那敢问太子,我们接下来该当如何呢?”

    一名黑袍人顺势摘下了帽兜,露出一张颇具儒雅的面庞。

    “李尚书,正如本宫所说,你们需要的暂时只是活下去,至于怎么活,本宫自然也不会过问,你们大可放开些手脚。毕竟这里已是南辽国,虽然仙宗猖獗,但他们的手还不足矣伸到这来…”

    “至于怎么活下去,自然是像一个正常人那般,娶妻生子也好,教书传道也罢,凭各位的本事,想必在这南辽境内过活下去还是绰绰有余的。再说…诸位可不是什么穷苦白身,想必还是有些底蕴在身上的…”

    东伴伴听完太子的讲述,一时间脑子有些没转过来。

    “可,可我们怎么能…”

    话音未落,便见太子从怀中掏出一沓文书。

    “这里是在座各位包括所有直系家属的南辽国户籍文书,从今天开始,你们每个人都将是一名合法的南辽国民,并且可以凭借文书肆意在南辽国境内行动,不受任何掣肘。”

    说着,太子将厚厚的文书随手扔在桌上。

    “还是那句话,本宫不会强求各位什么,哪怕就此走之,本宫也绝不会有怨言。只希望在座的各位能在这段时间里保护好自己,为将来的大业积蓄力量。待到那时……”

    太子并没有继续说下去,而是目光扫过在场的众人。

    面对不知情绪的目光,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仿佛这里的一切都与自己无关一般。

    见此情景,太子微微一笑,招呼着东伴伴道。

    “东伴伴,将文书发予各位大人吧,你看,本宫在这,都没有人敢第一个拿呢。”

    东伴伴眼眸里闪过一抹精光,瞬间明白了主子的意思,便将户籍文书端在手中。

    “那老奴就第一个拿吧,各位大人,咱家可就不论资排辈儿了,谁排在上面,咱家就先发谁的了…”

    不多时,厚厚的一沓文书已经发完,太子再次望向众人,随即躬身鞠了下去。

    “本宫林四诺,以临武国太子之名,恭送各位大人!”

    众人纷纷跪倒在地,呼出了那声仿佛早已排练好的口号。

    “太子所命,我等必鞠躬尽瘁!”

    …

    待到众人全部走光,小小的铁匠铺后院只剩两人时,东伴伴终于说出了心里的疑惑。

    “主子,您就这般放心让这帮大臣们就这么走了?他们可是…”

    “不然又如何呢?”林四诺眉头一挑,打断了东伴伴的话语。

    “难道要本宫杀了他们的命血祭我临武国皇族吗?呵呵…东伴伴,你知道为什么本宫偏要留你在身边吗?”

    “自然是老奴最为衷心…”

    “错了。国已不国,要没有用的衷心来干什么?”

    “那…是老奴方便主子使唤,主子打小儿就是老奴伺候大的…”

    “又错了。本宫有手有脚,尚能动弹,要那些没用的伺候又有何用?”

    “额…请主子为老奴解惑。”

    林四诺闻言,脸上笑容更胜一分。

    “之所以留你在身边,自然是因为…你没用啊!”

    突如其来的答案让东伴伴浑身一颤,不自觉的顺势就又要跪下去,却被自家主子提前搀了起来。

    “别瞎想了。说你没用,指的是你不会背叛临武国,更不会背叛本宫,所以你才没用。”

    听到此翻解释,东伴伴眼睛瞬间瞪得滴溜圆,但转瞬间就明白了太子的用意。

    “原来如此…老奴…明白了!”

    林四诺也不知他又脑补出了什么,顿时嘴角一咧。

    “算了,就当你明白了吧。”说罢,林四诺将身上的黑色披风顺手摘下扔在了一边。

    “走吧,我们也该出去逛逛了。听说南辽国的三界村,可是处风水宝地呢…”

    东伴伴见状,也褪去了身上的黑袍,显现出一身别样壮实的身躯,却微微低俯着身子,紧紧跟在了太子背后,宛如一条温良安顺的老狗。

    ……

    “砰!”

    一颗皮球不知从何处飞来,不偏不倚的砸中了正在空地一角书写的段墨头上。

    还未等他抬头看清状况,段胥便犹如一匹脱了缰的野马一般飞了出去。

    只见三拳两脚之间,伴随着两声嚎哭,一名约莫八九岁的孩童便被段胥放倒在地,哭的直喊娘。

    村妇们向来闻风而动,见孩子们忽的打了起来,急忙上前观看是何情况,瞬间就将空地围了个水泄不通。

    “哎呀!段胥你个小兔崽子!干啥又来欺负俺家三木?”

    一名大嗓门的村妇看清情况后瞬间扔下了手中打洗完毕的衣盆,转而上前抱住了正在哭喊着的少年。

    段胥却一脸不忿道:“凭啥?他不长眼,踢球踢到了我弟弟头上,打扰了我弟弟学习,我就要打他!”

    “小兔崽子!没有半分家教!待我回头告诉你娘亲,让她好好修理你!”

    村妇似乎略显忌惮眼前的这名只有六岁的娃娃,只敢扶起自家孩子转而放出狠话。

    “哼,我才不怕呢,我保护我弟弟才打得他,是他不长眼睛非得将球踢到我弟弟头上,若是我弟弟脑子被他踢坏了,我就再打得他头破血流!”

    放了狠话后的段胥直接转身向段墨走去,四周闻声赶来的村妇们也慢慢散了场。

    “弟弟,你可要帮哥哥说话啊!”

    见众人都离去了,段胥便哭丧个嘴脸跟段墨祈求道。

    “我又没让你打他。”说着,段墨将地上所书写的内容用脚扰了个干净,仿佛生怕被人发现什么一般。

    “可是三木那小子明显就是故意的!从你上学堂开始,他就一直找你麻烦。之后我用你教的方法让他被屎崩了一身后,他就越来越过分了,今天若不是我在,你肯定就又挨欺负了!”

    段胥十分认真地分析道,并试图以此来唤醒段墨心中对兄长照顾自己的那一点点爱。

    “好吧,确实是他先欺负我的,那这次我就帮你跟娘亲求情吧。”

    段墨十分无奈,只好应下。

    “我就说嘛!我最亲爱的弟弟才不会眼睁睁看着保护他的哥哥被娘亲胖揍。”

    段胥见计策有效,顿时感觉腰板硬了不少,好似只要段墨开口,那发怒起来就犹如吃人的娘亲就会轻易放过他一般。

    “对了,你上次给我制作的炮仗还有吗?”

    段胥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坏事,急忙向段墨问道。

    “你要干嘛?不会还想去炸三木吧?他已经被你教训的够惨了,你就不能换个人折腾吗?”

    段墨简直无奈。

    自从他也说不清是穿越还是重生来到这个世界后,自己这个便宜哥哥就没少惹祸。不是偷看村妇们洗澡就是炸人家茅坑,简直可以说得上是坏事做尽了。偏偏他年纪摆在那,村子里众人还不至于多说什么,顶多告诉家长一声让段秦氏修理他一顿便就此作罢。

    结果这刚送走一处事端,这段胥又来跟他讨要炮仗。

    “我可不会再给你造这么危险的东西了,要做你自己去做,反正我教过你了,我可不想被娘亲揍。”

    段墨揉了揉自己的小脑瓜,做出一副略显头疼的模样。

    “方法我记得,不就是一硝二硫三木炭嘛…可是我每次做的都没有你做的好,不是哑炮了就是没达到预想当中的效果。求求你了,弟弟…以后我叫你哥哥好不好?就给我再做一次吧!我保证,这次一定好好学!学会了以后就都不用你来做了。”

    段墨见他如此诚恳,便犹豫了片刻,随即说道。

    “那好吧,不过这次的材料你要自己去找,我会告诉你哪里有,之后再教你怎么做,其他的我就不管了。”

    “好耶!我就知道你还是爱哥哥的!”

    段胥一把抱起瘦小又无助的段墨,给他勒得险些窒息才放了下来。

    ……

    天色渐晚,村子里逐渐平息了白日的喧嚣,众人纷纷回到家里准备吃完饭便睡下。

    三界村作为一个猎户村,虽无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习俗,却也在这个没有发明电灯泡的世界遵循着自然带来的客观规律。

    段胥此刻的心情是沉重的,却又是庆幸的。

    沉重的原因很明显,白天被他一顿胖揍的段三木家里已经找了过来,并提前告了状,这难免令他招来段秦氏一顿臭骂。

    庆幸的原因也很明显,凭借对母亲的认知,段胥适时地推出了段墨这个挡箭牌,这才令自己免去了一顿例行胖揍。

    三两口囫囵吃完碗底的最后一口饭,段胥起身便要出门。

    “站住。”

    段秦氏冷漠的声音令段胥身体瞬间僵直,且不由得打了个冷颤。

    “这么晚了,吃完饭干嘛去?”

    “我去帮弟弟收集…收集学习用的东西!”

    面对母亲的疑问,段胥便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话术。

    “白天怎么不见你折腾,到晚了才去?”

    段母虽然疑惑,却全然未曾怀疑跟段墨有关的一切。

    “有些东西只有晚上才好找嘞!”

    段胥见有戏,急忙一溜烟跑了出去。

    “这孩子…唉!”

    段秦氏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而看向了段墨。

    “墨儿,你哥哥白天说你被欺负了他才动的手,是真的吗?”

    段墨此时正细嚼慢咽着,无奈地忍受着这实在没什么滋味儿的晚餐。见自己的便宜娘开口问了,便回应道。

    “是的娘亲。三木用皮球砸了我的脑袋,哥哥才冲上去打人的。”

    异世三年,段家对段墨的照顾不可谓不好。

    由于出生没多久段墨便被扔进了冰天雪地的森林,使得他的身体打小就不怎么样。但两世为人的经验,却令他在读书上颇有些进展,就连给村里孩子开智的先生都忍不住赞叹段墨这三界村百年难得一见的读书苗子。

    过早的鹤立鸡群,使他自然而然的便受到了同龄孩子们的欺负。

    但好消息是,他还有个脑子不怎么灵光,但打架绝对是一把好手的大哥。

    如此,段墨才免了好多欺负。

    再加上全家都认为段墨将来会考取个功名什么的好令众人走出这三界村的穷乡僻壤,对他的照顾又上一层。

    虽不至于说饭来张口衣来伸手那般,却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如此这般厚爱,自然令两世为人的段墨心里暖暖的。也使得他很快便接受了自己这不知算重生还是算穿越的新生活。

    毕竟如今的他已不同天煞孤星般的前世,有兄弟,有父母,还有充分的知识储配。

    带着这配置重活一世,简直不知道怎么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