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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暂歇

    当天下午,琅环便带着李云舒回了澜山。

    玄清宫建在澜山之上,外围设有结界阵法,这阵法乃是祖师爷妙玄真人亲手创建,坚固无比,外人不得解法便会围困其中。

    然而,这世间再厉害的术法也有破解之道,澜山的结界阵法关键就在于阵眼,若是有人破坏了阵眼,那么这结界也就会自然消散。

    为了确保结界不被人破坏,玄清宫每一代都会选出两名最顶尖的弟子精心培养。一名作为掌门,继承宗派衣钵,扬玄清宫千年荣光;而另一名则作为守山人,守护结界阵眼,保玄清宫万世太平。

    明华广场上,才刚结束完晨练的弟子还没来得及歇脚,就看见自家师叔祖踏着宝剑从天而降,手边还牵着个陌生面孔的少年,神情自若地进到前殿。

    殿内,玄清宫第十九代掌门若川真人及各峰峰主都已端坐到位,一见到琅环进来,立马全体起立,中气十足地问好。

    “恭迎师叔祖!”

    高台之上,若川真人端坐主位,白衣玉冠,眉目俊朗,靠近他的右手边还放置着一把空的黄梨木座椅,显然是刻意留给琅环的,结果却被她婉拒道:“我今日先不坐了,这孩子的事情还得跟掌门还有各位长老报备......”

    若川知她何意,干脆走上前来,直接点破道:“麟霞山庄的事情,我和长老们都已从传信中知晓,对此我们也是感到十分痛心愤怒......您把这孩子带回来当然是极好的事情,只是这孩子挂在长老名下即可,无须您烦心劳力去亲自教导......若川愚见,还请师叔祖多担待。”

    掌门开腔,底下的长老们自然而然也跟着一道应和起来:“掌门师兄说得没错,师叔祖您平日里还要专心修炼,守护阵眼,这孩子记挂在我们名下就行!”

    “诸位好意,琅环心领了。”

    素衣女子红唇轻启,一双秋水翦瞳里闪着温柔坚定的光:“我先前已在麟霞山庄立下誓言,断不会再将李云舒交由他人抚养。”

    众人立即紧张起来,急声劝阻道:“师叔祖!您且三思啊!”

    “我心意已决,尔等无须再劝。”

    见她神色仍旧笃定,若川只得叹口气,无可奈何道:“好了,我等遵从师叔祖意愿即可。”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所有狂热的、躁动的不安心绪都在这一刻尘埃落定,殿内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了琅环与李云舒的身上。

    这么多双眼睛里,琅环唯独感受到他的情绪,转头与他对望,温柔一笑。

    少年的心脏不可控制地猛跳一下。

    不知何时,众人都围了上来。距离李云舒最近的长老突然往他背上重重一拍,打趣道:“小伙子运气不错!以后我们见了你,都要尊称一声师叔!”

    此言一出,李云舒原本的笑容满面立即转变为惊愕不已,若川见了赶忙解释道:“珍珑师弟说得没错,师叔祖的辈分比我等要高上两辈......你既做了她的徒弟,自然便是我等的小师叔。”

    看着大家似乎都已经接受了李云舒到苍静峰,琅环终于松了口气。在回来的路上,她一直在想怎么说服众人,但现在看来,掌门和诸位长老比自己料想中的还要包容许多。

    热闹完后,琅环紧接着跟在场众人,粗略地交代了下他们在凌云山的经历,接着又说到了贺临风等人追击瞿如鸟妖,迄今未归。

    若川与诸位长老也同样收到了那一队年轻弟子的传信,上面同样也只有“追击瞿如,成后速归”短短八字。

    谁都不明白,贺临风等人为何会遇上这瞿如鸟妖。再联想到凌云仙母的事情,众人都不约而同地觉着这整件事情的背后,多半还隐藏着一个巨大的阴谋。

    但究竟是什么样的阴谋,暂时还无法定论。事出突然,如果说背后主使者的最终目的是,要取借助长剑宗的势力一同仙门各宗,那么琅环的出现,则是将这个计划给彻底打乱。

    可一切看起来似乎又并非那么简单。

    大殿之上,琅环脸色凝重道:“望舒阁内,临风等人的魂灯还亮着吗?”

    若川点头道:“还亮着,方才过来之前我还特意去检查了一遍。”

    这魂灯乃是玄清宫独有的神器,此灯与门中修士的性命相连,人死则灯灭,是宫中用来核对在外出任务的修士存亡的法宝。

    听到回答后,她瞬间松了口气,但转念想到那瞿如鸟妖因其生性残暴,喜食人肉,所以被离得近的蓬莱仙岛度化过一轮,最后仅剩下寥寥几只逃到了外面。

    难不成贺临风等人遇见的那只上了诛妖榜,所以才会这般执着追逐?

    若川看向琅环,沉声道:“这次派遣门中修士前往麟霞派的事情并无外人知晓,且仙魁大赛在即,其他各派必定也会派遣弟子前往各地四处历练......除了凌云山这次,我还未曾听说其他仙宗出现这等变故。”

    “凌云仙母与那瞿如鸟妖的事情必定不是意外,多半是有人在背后精心谋划......我已派遣空镜师弟前往临风等人目前所在的凤栖山一探究竟,至于究竟是何目的,还要等他们几人归来之后,再下结论......”

    众人点头称是。

    几番讨论过后,各峰长老都分别领了任务,暂时没有安排到任何要事的琅环,便先带李云舒回了苍静峰。

    玄清宫的苍静峰,虽说只有师叔祖一人居住,但陈设布置处处尽显华贵。

    黄梁木顶,锦云铺地,琉璃为灯,明珠为芯。镂花香炉,三步一摆,幽幽烟云,香雾缭绕。苍静峰的峰主在这间如梦似幻的宫殿里,肆意展现着仙道大宗的嚣张气派,颠覆着世人认知里对清修道观的寻常概念。

    李云舒瞪大了眼,万万没想到琅环竟是这种做派。

    “师父,没想到您的苍静峰这么......华丽......”

    此类言论,琅环早已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只是淡淡笑了声,语气随意道:“还可以吧,这是我对着上山前的居所原模原样打造的。”

    少年皮笑肉不笑地回应:“师父好品味......别说是玄清宫,恐怕整个修真界也找不到第二处这样的‘好’地方。”

    他故意将“好”字咬得重了些,可惜琅环没听出来,自顾自地在殿里寻了间装潢精美的厢房,将少年安顿了进去后,自己转头去了后院的厨房。

    约莫过去了半个时辰,琅环又招呼着李云舒到外间,只见雕花刻鸟的黄梨木圆桌上赫然摆放着三道做工精美的家常菜,分别是青椒炒肉、鱼香茄子和莲藕排骨汤。

    “师父,这些都是您做的?”

    少年的表情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在修真界中,修士踏入化归境界便不用在进食五谷菜肉,因此在上界中,压根本就没几个会做菜的修士。

    想不到,琅环堂堂玄清宫师叔祖,竟然还会洗手做羹汤。

    见李云舒一脸大惊小怪的样子,琅环自顾自地拉开凳子坐下,随手给他盛了碗汤:“我自然是不用吃饭的,但目前你的修为尚在初蒙,不吃饭就会饿死。”

    闻言,他只得乖乖坐好,动作小心地端起琅环亲手为自己盛好的那碗莲藕排骨汤,用汤勺舀起送入口中,舌尖瞬间被清香浓郁的莲藕气息所包裹,肉味被完美融进汤里,清淡却丝毫不显得油腻,吞入腹中后只觉得丹田处暖洋洋的。

    少年发自内心地赞扬道:“师父,真的很好吃。”

    整张桌上只放了李云舒一人的碗筷,琅环望着那盘色泽鲜艳的辣椒炒肉,思绪忽然飘得很远,沉默片刻后,忽然低声道:“我刚上山时,其实也是需要吃饭的......可当时师父希望我早日晋升化归,于是便强行逼我辟谷......”

    那个时候,琅环还没到化归境界,饿得两眼发昏之际,只得苦苦哀求师父帮忙做顿饭吃,结果妙玄真人却告诉她:“术法变幻出来的食物虽能饱腹,但并无营养,你若实在不听我劝,非要去吃,那便自己学着做。”

    然后她做出来的东西狗都不吃。

    琅环被逼得实在没法,竟大着胆子在师父的药匣里拿了颗丹药充饥,好巧不巧,吃的正是能助长功力的紫霞丹,一口气给她长了十年修为。

    但可怕的事情还在后头,她吃了那丹药,飘飘欲仙,神魂飞离躯体,眼前尽是颠倒幻影。

    这丹药还会令人上瘾。

    往后的日日夜夜里,她的脑海中全是那丹药的幻影,想吃又吃不到,便浑身虚脱,四肢乏力,不管不顾地又要去偷,结果被师兄逮了个正着。

    妙玄得知此事后大发雷霆,将她关到静室里面壁思过,整整七天七夜后才放出来。

    “原来这服食丹药增长修为的法子,在仙修的眼中却是极大的禁忌,原因就在于极易成瘾,长期服用更会被其掏空内里,最终五脏溃烂,痛苦死去......所以,我后来还是强迫自己学会了做饭。”

    琅环用轻描淡写的语气,草草讲完了自己学做菜的前因后果,坐在对面的少年默默听着,清俊面容上的神情不定,似是心疼,又似是怜惜,低声道:“师父,若是你今后想吃,我也可以学。”

    素衣女子表情微愣,忽地心头一跳,许久后才回说:“好。”

    她其实已经完全不用再去进食,吃也只是尝个味道罢了。

    琅环盯着李云舒看,不知不觉间竟然又想起了另一个人。

    从前那个人的眼睛,似乎也是这样的干净,性子比他还要天真些。

    那人怕冷,要强,敏感多疑,认定一件事情怎么也不肯放手。

    他跟人吵架输了,会偷摸约着对方去后山小树林里比剑决斗,然后到了冬日里就开始装病逃避早起,总是赖在床上睁不开眼,含含糊糊地跟她撒娇。

    “师父,徒儿今日也不舒服,怎么起都起不来。”

    “师父帮徒儿跟掌门师伯请个假,好不好?”

    “师父最好啦!师父帮帮我吧,求你了师父!”

    “师父......”

    ......

    身着浅灰色弟子服的少年,斜斜靠在素衣女子的手边,语气天真地问:“师父,你见过雪吗?”

    “澜山不曾下过雪。”琅环握笔的手动作不停,洁白无暇的画纸之上,浓黑的笔墨细细勾勒出一朵出水芙蓉。

    “那真是太可惜啦!有朝一日,我定要带师父出去看看。”

    琅环落下最后一笔,转头问他:“出去看什么?”

    少年盯着那朵娇艳的花,将手放在大腿上认真描摹身旁女子的眉眼,心不在焉道:“看看雪落下来的时候,世界会是什么颜色。”

    “逐青......”

    琅环双眼一闭,脑海中又闪现出那一晚。

    漫天火光里,长成大人模样的少年锋利又寒冷,眉间一颗赤色的朱砂痣,在火光中映照得愈发瑰丽邪魅。

    他站立在藏经内阁的顶楼,抬手抹了把嘴角溢出来的鲜血,痴痴地望着自己问:“师父,怎么?你也是来杀我的吗?”

    白衣染血的女子默然抬手,手中宝剑金光乍起,剑锋直指向他的咽喉。

    “是你......杀了师兄......”

    她像是从一场困了很久噩梦里挣扎出逃,再睁眼时面前只有李云舒。

    “师父在想什么呢?”他盯着她看,小鹿似的眼睛里,荡漾起一汪晶莹剔透的清澈湖水。

    “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琅环随口敷衍了句,起身离开了前厅。

    烛火摇曳影乘风,原本映在墙面上的两道身影中,发髻半挽的女已经悄然离去,身形高大些的少年则坐在原地一动不动。

    他抬头朝琅环渐行渐远的背影望去,眼底闪着意味深长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