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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骠骑英雄会(五)

    天空飘着鹅毛般的大雪,他摊开手,两片雪花落在手上,炸裂。

    他微张嘴巴,万分惊诧,盯着手掌上炸开地方,血从那里蔓延,不可阻挡,瞬间遍布全身。

    热辣的灼痛感袭来,他面目扭曲、狰狞,惶恐不安。一把剑从天上飞来,他伸手握住。此剑青光闪烁,睨视天下。

    一股吸力自脚掌传来,吸引着他,向下坠落。

    好似从悬崖上跳下,失去重心,不知归途。

    他低头,看到下方云雾袅绕,看不清真相。

    不知跌落了多久,忽然间,脚掌落地,来到一座下着绵绵细雨的山峰之上。

    刀光剑影,喊杀连天。

    一个个熟悉又陌生的人被人刺中一剑,倒在前方,嘴里大喊“教主,救命”,抓着石头爬了两步,便再也动弹不得,那双眼睛却一直盯着他,面露渴望,表情逐渐凝固。

    他不记得这些人的名字,但他知道这些人都是他的朋友、手下,有人正在收割他们的性命,他恼怒,双手握剑加入战斗。

    “教主,快走。”一双手抬起来,又缓缓落下,他抓过去,差了半根指头的距离,没有抓住,那人下沉,沉入山峰,消失了。

    “不!”他抓着山石,仰头怒吼,头发如同疯子一样散落,真气倾泻,将四周石子托起。

    战斗并没有因此停止,他的吼声引来了敌人。

    六个看不清面貌的人飘然而来,手握宝剑,将他围困在中央,“天魔教主,我们等你很久了。”

    “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他弓着背,慢吞吞的站起来,脸无血色,嘴角轻轻颤动,满腔悲哀,抖动手中宝剑,一一指中六人,“你们都要死!”

    他腾空而起,犹如一条飞龙,剑光所过之处,敌人纷纷避让。他冲出了包围,一个折身而反,袭杀最近的敌人。

    敌人的手臂、脖子相继中了一剑,为避开锋芒,向后急退,另外五人栖身上前,将他的攻击尽数抵挡。

    “六大门派,单打独斗,不堪一击。”

    他飞到身后的山石之上,朗声大笑,这声音加注了内力,扰人心智,让战斗戛然而止。

    “天魔教主,你行事狠辣,天下之人早就想除你而后快。对付你,不需要讲道义。各位掌门,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若今日不除掉这一祸害,后患无穷!”

    他捂住肚子,笑得更大声了,撑着剑才勉强支撑身体不坐到地上,笑够了,使剑指着六人,“设计引走我的是你们,设计围攻我天魔教的是你们,设计杀我天魔长老的是你们。如今六人围攻我一人,不讲江湖道义的还是你们!你们哪里有脸自称江湖正道?”

    他一脸悲愤,“我从未招惹过你们,你们为何要苦苦相逼?”

    “不要听他的胡言乱语,魔教阴暗,人人得而诛之。”

    “闭嘴!”他一剑将脚下巨石劈成两半,踏着轻飘飘的步子,飞到六人面前。

    “你们六大派坐拥江湖几百年,任何不顺你们心意的门派都被称为魔,如今看到我派的势力强大,有超越你们的势头,你们便坐不住了,便要将我们抹杀!是又不是?”他来来回回的看着六人不清不楚的脸,“你们不过想让辉煌延续下去,容不得任何人的挑衅!是又不是?”

    “休要信口雌黄!我六大派传承几百年,以狭义传天下,岂是你等小人可以揣度的!”

    “哦,你们说的便是道理,我说的就是狗屁。”他拱手笑道,“长见识了!”将披风一甩,一剑斩为数段,“江湖就这么大,容不下你我,那只能兵戎相向了。”

    “要战,便战!”

    他双手握剑,紧皱眉头,眼神冷峻,锦衣随着真气鼓动,他急点脚尖,冲入六人的战圈。

    这一战持续了半个时辰,血染红了他的锦衣,他一剑刺伤六人,身后却遭砍了六剑。他双手撑着剑,脸色雪白如纸,伤口太多,疼痛已然麻木。

    他弓着身子,盯着六人,冷笑连连,“六大门派联手,也不过如此。”

    六人的情况比他强上一些,可战斗力也几乎消失殆尽,和他一样撑着剑柄,喘着粗气。

    “哼!你伤了五脏肺腑,不过死撑而已,只要你内力耗尽,立刻就死了!”

    他撑起虚弱不堪的身体,笑了,“你说的很对,我的确只剩一口气”,重新握紧宝剑,腿有些颤抖,“在此之前,我会结束你们的生命。”

    “教主,我冲出包围,帮你来啦!”

    他转头一看,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青年走了来,他大喊一声“好”,在转身的瞬间,一柄剑穿透了他的心口。

    再度转头,不可置信的问,“为什么?”

    “挡人前程,如杀人父母。你当了这么久的教主,也该换人了。”

    剑抽出来,心口剧痛,好似有万千蚂蚁撕咬,他的耳畔回荡着尖锐而疯狂的笑声。

    战斗消失了,人消失了,细雨也消失了,连山峰都消失了。

    脚下虚无,漆黑,他坠落,越来越快。

    剑飞扬翻身而起,捂着心口,平复剧烈的心跳,那里疼痛不止,好似那一剑刚刚刺破,还没有恢复。

    擦掉额头的冷汗,这才察觉到浑身被汗水打湿。

    看了眼窗外,四周黑漆漆的,天空出现第一抹亮光。

    “快早上了啊。”

    他翻身起来,穿上衣物,打开门,走到走廊上,双手趴在木质围栏上,看着天空渐渐变亮,心绪渐渐平静。

    回忆着刚刚的梦境,记得的细节已经不多,但他知道,那梦境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是这具身体记忆的一部分。

    “该死的,又进了一步。”

    天魔教主复苏的迹象越发的明显了,若无所作为的话,对方会逐步侵蚀他意识,恐怕他要被吞噬的一干二净。

    而这,他不能接受。

    他清楚的感受到,自己对梦中出现的、背后刺他一剑的人有巨大的愤怒。

    这股愤怒明明与他无关,可是不论他多么的努力,依旧难以压制,好似他就该如此一样。

    “被影响了啊。”

    他咬牙切齿,在明知道那人与自己无关的情况下,他依然有一种想要将那人撕碎的冲动。握紧栏杆的手不自觉的一按,一节胳膊长短的栏杆应声断裂。

    听到木头断裂的声音他才意识到自己的异常。

    “我这是怎么了?”

    他按住脑袋,撕扯头发,蹲在地上,好似得了失心疯。

    他怕了,真的怕了。忽然间,脑海内那个黑影又开始演练武功,他的世界仿佛崩塌了,缩成一团。

    “走开,走开!”他厉声喝道。

    一双手轻轻放在了他的肩头,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样,跳了起来,转头一看,不是徐有余又是谁。

    瞄了一眼徐有余,单手握住栏杆,无神的看着前方,那个黑影就在他眼前展示武功,他捡起地上的木头,向那个方向扔去。

    “去死!”他大声喝道。

    见到剑飞扬失控的模样,徐有余眉头微皱,欲言又止,她不想再刺激剑飞扬了。她抿着嘴唇,沉吟片刻,柔声道,“剑飞扬,你若有事,可以跟我说,一个人憋着难受。”

    跟你说什么?

    说我脑子里有幻影?

    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这些都是秘密,我什么都不能说。

    他斜看了徐有余一眼,左脸上扬,冷笑,“我的事情,用不着你管,走开,你挡路了”,粗暴的把徐有余推开,独自走到楼梯口。

    那笑容太过古怪,吓了徐有余一跳,让她将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走上第一级梯子,剑飞扬忽然意识到,这根本不该是他的反应,什么时候自己内心充斥了戾气?

    转眼一想,明白了。

    是梦中那个人从背后捅了他一剑,将他内心深处的阴暗和戾气点燃,让他失去了理智。

    他停住脚步,没有回头,面露苦涩,“老板娘,对不起。有些事情,是秘密。我不能说出来。你好生照看酒楼,不用管我。”

    说罢,在徐有余的注视下,离开了酒楼。

    徐有余望着酒楼空荡荡的门口,心头难过,十几年前,她的哥哥在离开自己前,也是这般模样。

    如今,仿佛昨日重现。

    “剑飞扬究竟怎么了?”

    “从前日开始变得诡异,在此之前,他击败了‘洪四火’。”

    “莫非这一战和我看到的不同,并不是以剑飞扬大获全胜告终,而是‘洪四火’给他的身体留下了隐患,如今爆发了。”

    一想到此处,她冲下楼梯,走到门口,四处一瞧,哪里还有剑飞扬的影子。

    ……

    每年的今天是骠骑镇的大日子,各方闻风而来,观看骠骑英雄大会。所以,街上的人流比往日多了不少,一大清早的,比往日中午的人还要多。

    行走在人流中,剑飞扬却感受不到温度,寒冷深入骨髓。

    他双眼无神,手脚冰凉,眼神飘忽不定,好似没了灵魂的行尸走肉。

    “我还是我吗?”他拷问自己的灵魂。

    没有人回答他。

    “少侠脚步虚浮,比昨日更显颓唐,显然有揪心事缠身,可否告知一二,我可以替你解惑。”

    听到声音,剑飞扬的眼神渐渐聚焦,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又是昨日那个瞎子。此人距离他起码有五十步的距离,周围又是闹哄哄的,他为何能将老者的声音听个清楚?

    压下疑惑,来到老者身边。不知是不是错觉,他忽然感觉心头的重担轻了几分。

    “最近我心神不宁,老是梦到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那些事情与我无关,却能影响我,让我戾气加深,做出些伤人的事情。”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少侠放宽心,此事自然就好了。”老者捋了捋胡须,脸上挂着笑,“每日花费半个时辰,静下心来,仔细思索自己的担忧是否有价值,待想通了,你的心结也就解开了。”

    剑飞扬听着,似有收获,忐忑的将自己最大的担忧问了出来,“这梦对我影响颇深,我怕有一天变得不认识自己了。”

    “世界万物从未停止变化,那时的你依然是你,是你未来一系列选择所造就。”老者说罢,拄着拐杖离开了。

    剑飞扬细细咀嚼着老者的话,待抬头四望,老者已经不知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