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6章 来者
歇山亭的半山腰，残破的尸骸横陈在泥泞里。
血红的枫叶飘落在流入了鲜血的水洼里，让人恍惚间有枫叶沤染了雨水的错觉。
无小格的身体上满是狰狞的伤口，都是被烟锅林的暗器所伤，各种的伤口形状都很怪异，让他本来就难以愈合的体质负担更重，此时站在原地，浑身都是鲜血。
让人看过去都会惊异这样的伤势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活得下来。
石亭中，燕微雨早就没有心思喝茶，看着垓心的无小格，素白的手指不安地捏紧，一直往八月泽平原下望去。她希望暮山紫能快点回来，来救一救无小格。
无小格站在原地，有风吹过，身体微微的摇晃，身后玄黄的神宫几乎要随风逝去。
他杀了很多人，几乎杀光烟锅林所有的人了，他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此时即使有“摧伏”神宫的支撑，他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一个人的血，又有多少可以流呢？
“无小格！”
清越的一声传入耳中，带着十分的着急与警惕。眼前的世界一下从模糊中恢复了些，他猛地醒神，一刀砍断右侧偷袭来的点星境刺客的头颅，一股血泉直冲天空。
嚓——！
沉重的石中刀插入泥土中，支撑住他虚弱的身体。石中刀上的布条早就被撕碎，整柄重刀的刀身显露出来，漆黑的好似人看一眼，所有的灵魂就会被刀身吞没。
无小格喘息着站立，他对面仅剩的刺客嬴深和另一个烟刺同样喘息。
随后，沉闷的一道倒地声。
烟刺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度铭的尸体上。他的胸口有一道横贯的巨大刀伤，血肉已经苍白了，而他身下的度铭则死去了很久，全身都已经变作了紫色。
无小格朝石亭中的燕微雨看了一眼，感谢她的提醒。若是没有她的那一声呼唤，可能这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下。
燕微雨忽然蹦跳着喊起来，但无小格这时候很虚弱了，除了能隐隐听到他的名字，其他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真吵啊……”他低低地说，觉得这个公主生来就是一只叽叽喳喳的燕子，一路以来没有停过。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那个魔族公主着急的神色。他忽然想自己好像明白了这个公主在喊什么。
“好了好了！十年的自由都给你了，不会在这里死掉！”无小格也不知道是否够大声，总之用尽了力气喊。
他振起石中刀，重新站直了身子。
“呵呵，还能再斩出一刀么？”嬴深捂住断掉的一只手臂，身旁的纸人也很残破了，摔在风雨中。
他知道无小格现在虽然还有圆满的真元，但已经力竭了，就像一只寻常的瓶子承受不住洪水的冲击，若是再挥刀，无小格的生命可能就此破碎。
无小格冷冷一笑。他认为这是个很蠢的问题，他不挥刀，死的就是他，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挥刀呢？
嬴深听到无小格的嘲笑，看到此时他的眼神，心里沉默了一下，感叹原来这个家伙真的是度家家主所说的疯子，命里就没有“各退一步”这样的字眼，从来只有你死我活。
“没想到是死在这里，明明还有要见的人……”嬴深艰涩地笑，倒在泥泞中，身旁的纸人随风破碎，像是雪一样落下来。
无小格看了一眼，握起石中刀走过倒地的嬴深，走向石亭。
他在石亭外坐了下来，调整着呼吸休息。石亭中的燕微雨下意识伸出手要为无小格输送真元，但被暮山紫的封禁弹回来。
“没事，没事，我只要安静的休息……”无小格轻声说，安慰燕微雨。
他不说话了，任凭雨水冲刷走身上的鲜血，看到地上的嬴深还没有死去。
无小格忽然想起嬴深说“他还有要见的人”这句话时的落寞。过去他杀了很多人，也听过这样的话。
但他心里没有一点同情，要来杀他，就要做好带着遗憾死去的准备。
这时候看到嬴深望着茫茫的夜空，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无小格忽然忍不住想问一问。
“你……要见什么人？”无小格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嬴深。
嬴深艰难地动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却没有成功。
“我真的要死了，这种事轮到自己，总是让人不敢相信。”嬴深没力气看过来，望着天外，“好像也不疼了，就是睡一觉这样……那时候我的妻子反对我做这样的事，每天跟我啰嗦死亡的痛苦，其实妇道人家懂什么呢？”他笑了笑，“无非是一场凋零掉的梦。”
“原来是见妻子。”无小格说。
“其实还有个女儿。”嬴深轻声说。
“女儿……长得漂亮么？”
“很漂亮的，现在十四岁了，是我们镇子里最美的姑娘，有很多小兔崽子觊觎，但有我在，那些讨厌的男孩就不敢做什么。我很疼她的，每次回去都给她买南梁最华丽的衣服，大户人家才穿得起，”嬴深很长地叹息，像叹尽肺里最后的空气，“烟锅林会替我照顾家人吧，只是很多细腻的事只有父亲才能去做啊。”
“我只问了一句，跟我说这么多是要做什么？”无小格嘲笑似的，“以为我会同情你？可你不死，就是我死。我一个人，也要活下去。”他低低地说，却像是呐喊。
“你说的没错，”嬴深艰难的喘气，“没有人该不该死，都是咎由自取，你活下去……以后也能碰到珍惜的人。”
“是么……”无小格喃喃。
“是啊，”嬴深说，“可惜没有她们的画像，烟锅林杀人不让带家人的画……真想，再见一眼……”他仰望着夜空，这时忽地停住。
“封禁，在消失！”嬴深奋起最后的力气，“你不想死，就快走吧。有很强的人破除了封禁入山，那个人也能破除石亭的封禁。不走，就会死！”
他的声音慢慢弱下去，戛然而止。死去的神情定格在几乎要溢出的遗憾上。
无小格不再关心这个死掉的刺客，心里猛地一惊。
他知道影家的刺客都擅长封禁，那么就真的有人突破了暮山紫的封禁走了进来。
而歇山亭的封禁唯一阻拦外人进入的……只有半步天解之上的修者！
“若是石亭封禁被破，你找机会逃走。”无小格再次使用出神宫，真元在瞬间复原，但谁都知道他的身体此刻已经到了极限，像是布满裂痕的瓷瓶。
没有理会燕微雨接下来会说的一些话，因为他知道燕微雨虽然很烦，但不是那么蠢的人。
更重要的是……
一个黑袍的老人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
……
血红的枫叶飘落在流入了鲜血的水洼里，让人恍惚间有枫叶沤染了雨水的错觉。
无小格的身体上满是狰狞的伤口，都是被烟锅林的暗器所伤，各种的伤口形状都很怪异，让他本来就难以愈合的体质负担更重，此时站在原地，浑身都是鲜血。
让人看过去都会惊异这样的伤势怎么可能还会有人能活得下来。
石亭中，燕微雨早就没有心思喝茶，看着垓心的无小格，素白的手指不安地捏紧，一直往八月泽平原下望去。她希望暮山紫能快点回来，来救一救无小格。
无小格站在原地，有风吹过，身体微微的摇晃，身后玄黄的神宫几乎要随风逝去。
他杀了很多人，几乎杀光烟锅林所有的人了，他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此时即使有“摧伏”神宫的支撑，他也感觉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
一个人的血，又有多少可以流呢？
“无小格！”
清越的一声传入耳中，带着十分的着急与警惕。眼前的世界一下从模糊中恢复了些，他猛地醒神，一刀砍断右侧偷袭来的点星境刺客的头颅，一股血泉直冲天空。
嚓——！
沉重的石中刀插入泥土中，支撑住他虚弱的身体。石中刀上的布条早就被撕碎，整柄重刀的刀身显露出来，漆黑的好似人看一眼，所有的灵魂就会被刀身吞没。
无小格喘息着站立，他对面仅剩的刺客嬴深和另一个烟刺同样喘息。
随后，沉闷的一道倒地声。
烟刺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度铭的尸体上。他的胸口有一道横贯的巨大刀伤，血肉已经苍白了，而他身下的度铭则死去了很久，全身都已经变作了紫色。
无小格朝石亭中的燕微雨看了一眼，感谢她的提醒。若是没有她的那一声呼唤，可能这时候他已经倒在了地下。
燕微雨忽然蹦跳着喊起来，但无小格这时候很虚弱了，除了能隐隐听到他的名字，其他的什么也听不清楚。
“真吵啊……”他低低地说，觉得这个公主生来就是一只叽叽喳喳的燕子，一路以来没有停过。
他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看到那个魔族公主着急的神色。他忽然想自己好像明白了这个公主在喊什么。
“好了好了！十年的自由都给你了，不会在这里死掉！”无小格也不知道是否够大声，总之用尽了力气喊。
他振起石中刀，重新站直了身子。
“呵呵，还能再斩出一刀么？”嬴深捂住断掉的一只手臂，身旁的纸人也很残破了，摔在风雨中。
他知道无小格现在虽然还有圆满的真元，但已经力竭了，就像一只寻常的瓶子承受不住洪水的冲击，若是再挥刀，无小格的生命可能就此破碎。
无小格冷冷一笑。他认为这是个很蠢的问题，他不挥刀，死的就是他，那么他还有什么理由不挥刀呢？
嬴深听到无小格的嘲笑，看到此时他的眼神，心里沉默了一下，感叹原来这个家伙真的是度家家主所说的疯子，命里就没有“各退一步”这样的字眼，从来只有你死我活。
“没想到是死在这里，明明还有要见的人……”嬴深艰涩地笑，倒在泥泞中，身旁的纸人随风破碎，像是雪一样落下来。
无小格看了一眼，握起石中刀走过倒地的嬴深，走向石亭。
他在石亭外坐了下来，调整着呼吸休息。石亭中的燕微雨下意识伸出手要为无小格输送真元，但被暮山紫的封禁弹回来。
“没事，没事，我只要安静的休息……”无小格轻声说，安慰燕微雨。
他不说话了，任凭雨水冲刷走身上的鲜血，看到地上的嬴深还没有死去。
无小格忽然想起嬴深说“他还有要见的人”这句话时的落寞。过去他杀了很多人，也听过这样的话。
但他心里没有一点同情，要来杀他，就要做好带着遗憾死去的准备。
这时候看到嬴深望着茫茫的夜空，雨水滴落在他的脸上，无小格忽然忍不住想问一问。
“你……要见什么人？”无小格看着气息越来越弱的嬴深。
嬴深艰难地动了一下，想要坐起来，却没有成功。
“我真的要死了，这种事轮到自己，总是让人不敢相信。”嬴深没力气看过来，望着天外，“好像也不疼了，就是睡一觉这样……那时候我的妻子反对我做这样的事，每天跟我啰嗦死亡的痛苦，其实妇道人家懂什么呢？”他笑了笑，“无非是一场凋零掉的梦。”
“原来是见妻子。”无小格说。
“其实还有个女儿。”嬴深轻声说。
“女儿……长得漂亮么？”
“很漂亮的，现在十四岁了，是我们镇子里最美的姑娘，有很多小兔崽子觊觎，但有我在，那些讨厌的男孩就不敢做什么。我很疼她的，每次回去都给她买南梁最华丽的衣服，大户人家才穿得起，”嬴深很长地叹息，像叹尽肺里最后的空气，“烟锅林会替我照顾家人吧，只是很多细腻的事只有父亲才能去做啊。”
“我只问了一句，跟我说这么多是要做什么？”无小格嘲笑似的，“以为我会同情你？可你不死，就是我死。我一个人，也要活下去。”他低低地说，却像是呐喊。
“你说的没错，”嬴深艰难的喘气，“没有人该不该死，都是咎由自取，你活下去……以后也能碰到珍惜的人。”
“是么……”无小格喃喃。
“是啊，”嬴深说，“可惜没有她们的画像，烟锅林杀人不让带家人的画……真想，再见一眼……”他仰望着夜空，这时忽地停住。
“封禁，在消失！”嬴深奋起最后的力气，“你不想死，就快走吧。有很强的人破除了封禁入山，那个人也能破除石亭的封禁。不走，就会死！”
他的声音慢慢弱下去，戛然而止。死去的神情定格在几乎要溢出的遗憾上。
无小格不再关心这个死掉的刺客，心里猛地一惊。
他知道影家的刺客都擅长封禁，那么就真的有人突破了暮山紫的封禁走了进来。
而歇山亭的封禁唯一阻拦外人进入的……只有半步天解之上的修者！
“若是石亭封禁被破，你找机会逃走。”无小格再次使用出神宫，真元在瞬间复原，但谁都知道他的身体此刻已经到了极限，像是布满裂痕的瓷瓶。
没有理会燕微雨接下来会说的一些话，因为他知道燕微雨虽然很烦，但不是那么蠢的人。
更重要的是……
一个黑袍的老人已经出现在了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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