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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49章 南梁游访的公主

    “还要一串酥油的苹果!”燕微雨急急忙忙喊着,“甜口的糕点也要!”

    她坐在大车上,黑马被马夫的鞭子教训后总算不懒散了,加快了脚程,反而让燕微雨手忙脚乱起来。

    她撒出去一把铜钱,来不及很礼貌的交到那些贩夫的手里。但那些贩夫不在意礼不礼貌了,讨生活没有这种讲究,他们追着大车将这位漂亮客人要的零食递上去,然后摆摆手夸一句客人的美貌,回身捡地上的钱。

    燕微雨很开心地点头,挥手跟着些妇女男人们道别。她咬了一小口炸苹果,肚子其实已经饱了,之所以还要买买买,是因为享受这样的方式,她在大车上,身后很多人追着,露出开心的笑。

    不像过去她在冷原的城市,所有人都裹得严严实实,睫毛上都是寒霜,没有谁会追随着谁,所有人都必须在极寒的天气中节省时间和体力回家。

    几个人坐着大车一路游逛过南梁成有名的街巷。

    “都是很有诗意的名字。”燕微雨忍不住称赞。

    这次她来东陆大靖的国家,魔君也让她除了重要的事以外,跟着朝廷的老师学一些诗书。

    魔族的诗书很少,他们是一个为了生存而拼尽全力的种族,不会在风花雪月的事情上浪费时间。

    但这些年魔君心里是有想法的,他总觉得好的思想需要笔墨来承载,而且这些年魔族的日子也渐渐好了,每个人都可以有心思做一些别的事,用东陆的诗词歌赋来填补心里的空洞,就是一件很好的事。

    魔君也觉得这对修行是有帮助的,那么寂寞的修者的路,漫漫的长夜星空,也需要有“明月楼高休独倚”这样的诗句来排解寂寞。

    这么想着,燕微雨又买下了路边的一本诗文全集。

    杨拂花感受到老书有些泛潮的味道,慵懒地说:“梨花街、桃花街、铁兰街……很不错的名字吧?但这样以花定名的街巷,却是长着世间的丑恶。”

    燕微月挑了挑眉:“丑恶?”

    “是啊,梨花街其实是女人卖身的地方;铁兰街是南梁城最混乱的地带,三教九流混杂;桃花街的桃花却是很美的……”杨拂花顿了顿。

    “那里有很美的桃花啊?”燕微雨好奇起来。

    但杨拂花没有开口,驱车的马夫终于忍不住,压下自己心里的胆小,回身对车上的贵人们说:“各位大人,桃花街我是万万不敢去的!”

    “为什么不敢?”燕微雨又问。

    “因为那里有范……”马夫愣了一下,急忙住嘴,转而小小声地说,“那里的桃花杀人!”

    任凭燕微雨再怎么说马夫都不开口了。

    最后杨拂花笑了笑,打住燕微雨的疑问:“范难是太医署的署令,私底下却做很多残忍的事。俗语说会咬人的狗不叫,大概就是说他这样的人。”

    “你怎么了解这么清楚?”

    “因为这个人很麻烦啊,所以了解过。”

    “嗯,这样的啊……”燕微雨想了想,轻声地说,“那个范难是讨厌……妖族吗?所以对我来说很危险?”

    杨拂花愣了下,想了一会儿后说:“范难这个人我也猜不透,但唯一知道的是他听苏后娘娘的话,也怕苏后娘娘。所以我想公主不必过多担心。”

    燕微雨点点头。

    吃痛而奔走的黑马没走多久,又懒散了下来。

    但这时候燕微雨左顾右望地看南梁城的风景,看城南老街那株枯死的大槐树下抽出新生的芽,看紫和坊的老人吹糖,也就不着急了。

    她忽然想自己原来真是傻,这样温暖的地方,所有的一切都是能慢慢来的。而她还要生活在这里很多年,不是看眼下的景色,而是十年后的风景里,她重新走过,或许新生的槐树长得很高了,紫和坊老人的儿子终究接过了吹糖的手艺。

    这里不会有风雪要冻住一切似的。

    燕微雨笑了笑,不再像个粗野的姑娘,安安静静坐下来,晒一晒太阳。

    懒懒向前的黑马忽地停了下来。

    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铁兰街外,本来马夫要绕行过去这个混乱的地方,但有握着重刀的魁梧男人拦下了车马。大靖皇宫叫做“塞上宫”,可想而知都城南梁的尚武,所以城中不禁干戈,修者之间打架斗殴也是时常的事。

    男人光溜的头皮上刺着灰鲸的文身,是铁兰街管理三成河运的淮帮成员,他头皮上的灰鲸旁溅跃出三滴乌青的水,象征他的身份是仅此于淮帮帮主“四滴水”的二头。

    马夫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支支吾吾说不出话。

    杨拂花抬了抬眼睛:“什么时候淮帮的二头、一个点星初境的人,敢随意在铁兰街外拦车马了。”他沉顿地说,“前些年你们淮帮跟人争生意,拦错了人,上一个二头是手臂文着狼鲨的人吧?我记得是被杀了全家。”

    淮帮的二头甘滨愣了一下,猛地握紧刀,心里想是踢到铁板了,但他知道出来在铁兰街上混,拦了人却不了了之是丢份儿的事,冷哼了一声,脸侧的咬肌贲起:“我不知道你们是什么人,修为也没你们高,但我走南闯北很多年,妖族的气息绝不会认错!”

    他盯着马车上的无小格和燕微雨,铁刀的重锋点在地上。他的身后开始有淮帮的人聚集。

    杨拂花并不说话,他早就预料到会有这样的麻烦。

    先前他们从青石街出来,一路走过的街巷都不是修者聚集的街巷,就算偶尔有修者认出无小格和燕微雨是妖族,也只是微微诧异,不会多事。

    但走到这里就不一样了,铁兰街的修者是很多的,而且都是刀口舔血来生活的人。

    他们有的做黑心的生意,偷盗过妖族西荒长林的物产被杀了很多人,与妖族有很深的仇恨。

    有的则是大靖的士兵,他们在战场上与妖族战斗,有的受了伤或者残疾了,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毁掉了,不愿接受大靖军方的补助安稳生活,潜藏在铁兰街里就是要聚集起自己的势力来杀妖族的人泄愤。

    大靖的朝廷一直知道铁兰街的情况,但没有出手治理是因为没有办法。

    一来蝇营狗苟的事是铲除不尽的,这是人心底最深的欲望,无法抹去,只能借助铁兰街这样的地方圈养起来,施加一些监管;

    二来朝廷的百官没有办法排解掉这些军人心里的恨,所以只要不出现像“烟锅林”那样可怖的组织,孩子似的打闹能消磨掉戾气和愤怒,便是最好的了。

    “不要说太多,打过去便是。”杨拂花看向无小格。

    无小格自然不必他来说,已经翻下了大车。

    他也不动刀,对付这样的人是很简单的事。他缠满纱布的拳头砸在淮帮二头的脸面上,瞬间鼻血花了脸,二头头上的灰鲸像是游在了血里。

    二头甘滨跌撞出去,坐倒在地下。他哀嚎了一声,懵了很久,舔了舔舌头,从嘴里吐出来三颗牙齿。

    淮帮的帮众呼啦啦一下围上来,都是些露出胸板、瘦得吓人的少年青年,修为也都不高,其中最高的才是玄门境。但他们狠狠瞪着无小格,保护住自家帮派的头领,没有一点畏惧。

    无小格这下呆了呆,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孩子什么的若是阻碍他也能杀得,但这是在南梁,他保护燕微雨与人族的结盟,不想惹出太多事端。

    “不……不然我们绕路?”马夫苦着一张脸,几乎要哭出来。

    “就从这里过。”无小格不容拒绝地说,他这一生,没有绕路的时候。

    不想惹事也不是不敢惹事,若是这些家伙不长眼,他不介意今日除名了淮帮。

    “诸位快些住手!”一个白衫的青年跌跌撞撞跑进来,手忙脚乱的,像是提错线的木偶。

    青年双脚用力,在对峙的两方中间刹住脚步。

    无小格和淮帮的少年帮众们都愣住了,不知道这个家伙打哪来,是来做什么。

    青年站正了,扶了扶戴着的小冠,看上去真是很年轻,白嫩的面容像是孩子,甚至不如淮帮这些孩子有眼神中的狠厉。

    青年摸着脑袋笑了笑,理了理长衫,又是一丝不苟的模样。

    他朝淮帮的帮众行了行礼,又转身,很认真的掀起衣摆,朝无小格一行人顿首行礼。

    “在下司马少行,奉老师施国相之命……”他叩首在地下,朗声道,“恭迎公主的到来。”

    一番青年彬彬文质的清音,压下铁兰街外四周的喧嚣。

    越来越多铁兰街的修者聚集过来,听到青年的话,都怔了怔。

    公主?

    妖族的……公主?

    这意味着什么?

    是意味着人类要与妖族结盟,然后……就有北克魔族的机会?

    四周响起喧哗声,淮帮的帮众愣怔在了原地。

    杨拂花不知什么时候从大车上坐了起来,看车前这个垂首的国相的学生。

    他眯了眯眼睛,觉得这是个很神秘的人,无论修行还是内心,都让人看不透。但毫无疑问国相的学生很聪明,这时候来恭迎燕微雨的到来,只提及“公主”二字,却并未提及究竟是魔族还是妖族。

    不愧来自国相府,文字里的功夫比最精美的女红还要细致,不留漏洞。

    燕微雨急急下车,让司马少行平了身。

    司马少行也不是迂腐倔强的人,起身后带着笑,和燕微雨讲今晚施国相在府中设宴为公主接风洗尘的事。

    司马少行说着,忽然高声向四周:“各位乡亲父老都散了吧,公主来南梁游访,不想被过多的叨扰。”

    这么说着,街后忽然走过一队金蝉卫,都带着肃杀神情。

    围观的群众惊呼着散开频频回首,淮帮二头带着帮众离开头也不回,人群中有世家的幕僚悄然退走,向家主禀报这个消息。若是情况属实,那么昭帝的行动未必隐瞒得太过完美,让人觉得其中像是潜藏着什么阴谋。

    世家是朝代绵延的根茎,大树倾塌了一次又一次的,根茎却是无法毁坏。他们就是像根茎一样的藏在泥土中,根据形势改变生长的方向,汲取营养。

    司马少行看着退走的人群,心里想以后又会有多少的波澜生出?

    他心里最担心的还是西荒长林的妖族,若是妖族们知道这样无中生有的事,会怎么猜测?会有怎样的举动?

    但想来会是一场滔天的狂澜。

    他忽然有些想不明白老师和昭帝要去怎么应付了,微微的叹息,想他毕竟还是学生,还有太多要学的东西。

    四周安静下来了,但能听到摊贩的窃窃私语,偷眼看着大车上的一行人。想来燕微雨到来的消失很快会像风一样走遍南梁城,掀起风浪。

    燕微雨无所谓的撇撇嘴,她很信赖她身边的这些人。

    “到别的地方走走吧。”燕微雨定了定心思,望着铁兰街内的繁华说,又害怕街里的人不欢迎她。

    这是一片混乱的地带,但却是南梁城贸易最繁荣的地方。

    连排的木船停航在湖面上,背负货物的汉子淌着汗水来来往往奔走在码头,被汉子带在身边的孩子就在湖边打水仗,河滩上到处是吐着泡泡的小螃蟹。

    燕微雨就是这么远远的眺望,心里就生出很多向往。她来自冷原,冷原的唯一流动的净莲河是禁止被用来运输的神河,所以她人生中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很想走近瞧一瞧。

    “不碍事的。”司马少行微笑说,“我来替公主引路,不会有人敢来闹事。”

    他说着跟马夫耳语了几句,给了马夫一锭官银,是他替人驱车半年才能赚到的钱。马夫千恩万谢的走了。

    司马少行上了马车。

    “请公主上车。”

    他说着,等无小格与燕微雨上车后,马鞭熟稔的一抽,竟有沙场老将的架势。他座下那匹拉车黑马像是中了咒般不再懒散,一声长嘶,往铁兰街里昂首前进,喷出白雾般的鼻息,沿街有运送货物的马匹都垂首下去,仿佛臣子见到君王。

    “好马,拉车可惜了!”司马少行赶着马,抚摩黑马柔顺的长鬃眼睛发亮。

    “你是懂马?”杨拂花有些好奇,司马少行的手握着马缰,像是有了魔力一般。

    司马少行谦逊地笑笑:“很小时候我在八月泽流浪,被收养在焉支寨。寨主给你一个遮风挡雨的地方,但要吃饭,每个人都要出力的,不论是孩子还是老人。所以我那时候跟着寨子里的人学习骑马射箭和修行,很野的马我都驯服过。”

    他摸了摸黑马的头:“这种马我也见过很多,从战场负了伤下来后,就不能做军马了,不知道被朝廷里的什么人偷着卖出来拉车。它们其实有人的志气,不愿就此碌碌,还想回到战场。”

    司马少行看了眼黑马的前腿,杨拂花几个人一起看过去,果然黑马的前腿上有一道狰狞的疤痕,适才他们居然都没有注意到。

    他们都是有经验的人,一眼看出这样的伤势是黑马被绊断了腿,本来受了这样的伤,一匹马的生命就该走到尽头了。但这匹黑马真是钢铁一样的顽强。

    无小格听了也忍不住心里佩服,拍了拍黑马绸缎般的毛皮。

    “公主若是喜欢,等一会儿司马差人到马肆买下来,以后出行就做个代脚。”司马少行说。

    燕微雨点点头,戳着黑马的臀部,见到黑马不满地打着鼻息,觉得很有趣的笑起来。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