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还你新生

    话音落下，老李直接僵在当场，手里的挂号单也滑落了出去，飘飘扬扬的落到了地上。

    略厚的嘴唇抖动个不停，原本麦色的脸染了白灰般，肩膀径直就塌了下去，连西服都撑不住，就一个字在舌尖上打着转儿：“你，你，你……”

    医生眨眨眼睛，“先生，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吗？”

    老李直勾勾盯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全身心都在不可置信的漩涡中挣扎。

    医生站起来，慢慢朝老李走近，每一步都踩得极重，皮鞋打地，声响清脆。

    老李的太阳穴处血管爆了起来，思维一片混乱，他似乎感受到了自己的皮肤在迅速的松弛，蜷缩，这是生命的流逝。

    他，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变得衰老……

    正此时，一阵极有规律的敲门声响起。

    叩，叩叩。

    叩，叩叩。

    拉回了老李的理智，慢慢平复下来，胸腔仍在起伏。

    门被推开，白大褂，银框眼镜，正是林恒。

    “先生，看来我说的话，你都忘记了。”林恒虽然在浅浅笑着，但给人一股被压迫的感觉。

    老李腿脚一软就要做到地上。

    医生低嗤一声，眼疾手快挪了一把椅子过去。

    老李瘫坐下，他忘记了什么吗？好像是的，但怎么也想不起来。

    下意识的双手交握，却摸到了一手的褶子，并不陌生的褶子，年迈的老父老母身上都有的，甚至还要严重一些。

    “啊——”

    老李忽然崩溃地大叫起来，之前构想的美好明天全都如梦幻泡影般破碎，徒留下满地的疮痍，不堪入目。

    林恒忽然叹了口气，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来，高高在上的造物主光辉笼罩，手按在老李的肩上。

    老李忽然觉得反感，伸手想掰开林恒的手，可林恒的手却似钳子一般，力道不断加重。

    吐出一口气，老李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就跟生锈了的破锣嗓一般，沙哑刺耳，“林医生……”

    林恒唇角微微一动，一根手指竖在唇前，“嘘，不要说话。”

    医生拍拍林恒，指了指大门，示意自己先出去。

    林恒微点点头，从衣服兜里摸出一把手术刀，刀刃银亮，倒印出老李苍老衰败的模样来。

    “先生，正视它，正视你自己。”

    老李的身体不断抖动着，如同患了帕金森综合症一般，看着刀面反射出的自己，白发苍苍，皮肤蜡黄而褶皱，双眼里满是浑浊……

    这就是距离死亡最近的姿态吗？

    “先生！你仔细想想，你遗忘的……”林恒手指一动，吧嗒一声就收起了手术刀，锐利如刀的目光正正地刺入老李眼底。

    老李不由自主闭上了眼来躲避这阵锋芒。

    他遗忘了的……

    七日后的清晨，你将永不苏醒……

    不，不是这句！

    “先生，你，想活吗？”林恒的眼眸呈深黑色，带着无尽的蛊惑。

    老李忽然屏住呼吸，他记起来了，林恒说的是——七日之后，还你新生。

    新生吗？何谓新生？精神上的再生，再创造，苏醒。

    那又何谓死亡？生命终止，停止生存。

    医学认定的死亡是脑死亡，而非一般认为的呼吸终止心脏停跳。

    置之死地而后生，不历地狱，哪里寻得见天堂？

    老李闭上眼睛，或许世上本来就没有什么所谓的衰老怪病，只是他自己想死罢了。

    拨云见日，一缕阳光自窗缝漏进，打在林恒身上，林恒背转身子逆光而站，长长的影子延伸开。

    “先生，你忘记了太多，现在已经是第二天了，希望在这七天全部过去之前你可以找回被你所遗弃的东西，祝你好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