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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只能算一半

    看出来林煜德的杀意逐渐消散,薛旗松了一口气。

    要是林煜德当真发疯要把人给杀了,他是没能耐阻止的,后果不堪设想。

    抿了抿唇瓣,很久没有喝水了,观看实验实在是耗费心力的一件事。

    “三个。”地上瘫软如烂泥的那个研究员牙齿都发着抖,上下打架,看也不敢看林煜德一眼。

    那就是魔鬼。

    偏偏当年一念之差的选择,他也成为了魔鬼的仆从。

    “哪三个?”林煜德拿着指挥棒在空中画着什么符号,表情有些随性。

    研究员攥了攥拳头,指甲嵌进了皮肉里面,痛觉带来片刻的镇定与清醒。

    “一号,七号和十五号。”他回答道。

    林煜德目光动了动,不是连号吗?

    看来实验室那边放纵太久了,有必要好好清理一下。

    “哒——”一声响指,在寂静的空间里分外的刺耳。

    “薛旗,实验体的回收交给你和他,没有问题吧!”林煜德看向在一边毫无存在感的薛旗,眼睛里明灭不定的,打量着,审视着。

    接收到这份目光,薛旗的身体一下就颤了一下,赶忙埋下头,掩饰住自己眼中情绪,“请林先生放心。”

    林煜德满意的点点头,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来一把金灿灿的钥匙,很小巧,也很锋利,拿来当做一把刀用也不违和。

    递给薛旗,语气抑扬顿挫,“你就自己去接人吧,相信没有比你更合适当握刀人的了,我最优秀的医师,愿你凯旋归来。”

    薛旗颔首接过,缓缓的弓着身子退出去,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

    看着那把钥匙,露出来一个笑。

    同样的,等这一天,等这把钥匙来到自己手中,他也等了许久了。

    *

    昏暗的房间,潮湿腐烂的空气。

    风吹动窗帘,偶尔的扬起带进来稀稀疏疏几束光,可以瞧见那窗帘上布满了的腥绿色的青苔。

    房间里最幽暗的一个角落里摆了一张床,很窄小的一张单人床。

    床上有一个人,或者看上去像一个人,全身上下都缠满了绷带,绷带上血色都凝固成了黑色。

    可想而知有多久未曾换过了。

    如若凑近,那一股恶臭味足够让一个人连肠子脏器什么的都一并给呕吐出来。

    肉眼可见的蛆虫在纱布的缝隙里蠕动着,也翻滚着。

    咔哒的声响传来,生了锈的门锁剧烈的颤动起来。

    然后,封闭已久的大门被打开,缓缓的,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光照进来。

    连同外面稍新鲜的空气也自发的灌了进来。

    薛旗不急不缓的走进,面对这件房的污浊和昏暗依旧冷眼而看,面不改色的走到床边。

    摸索了一阵,从床上那个人的左手上找到了一个锁孔。

    锁孔已经积了灰,甚至有点生锈,显得黯淡无光,但还是依稀可以看得出来原本那金黄的色泽。

    薛旗抿着嘴角,摊开手心,那把钥匙静静的躺着。

    他却始终没有拿起。

    严重剧烈的波光闪耀,似乎在挣扎,在斗争。

    “咳咳。”床上躺着的人发出了响动,艰难的撑开眼皮,露出暗灰色的瞳仁,久久都没有染上光泽。

    他的手指动了动,其余地方一动不动。

    那些纱布不只是纱布,更多的作用是拘束。

    不同于拘束衣的显眼,它很低调,效果也更加显著。

    薛旗蓦地张大眼睛,里面充满了决绝的坚定。

    拿起钥匙,一瞬间就插入锁孔,很准,不偏不倚的。

    往下旋转半圈,滋滋的电流声闪现一瞬间。

    床上躺着的人身上的那些绷带骤然间松弛,一根根的崩断,滑落。

    “是你。”他静静的开口,甚至没有急着活动被束缚已久而僵硬的身体。

    逐渐恢复光泽的瞳孔里面流淌着清澈的光芒。

    他记得这个人,也记得之前的时。

    但他其实不应该记得。

    毕竟,这应该是一场破茧重生。

    都重生了,记忆也该随着死亡而流失。

    偏偏没有……

    那么就是这个人,真的将他从死亡线拉出来了,也阻止了他的重生。

    “我叫薛旗。”薛旗骤然开口,并没有更接近那人,只是站着不动。

    那人点了点头,尽管动作很细微,但薛旗还是可以看出来,心里松了一口气。

    没有太抗拒便好。

    那人慢慢的把自己身上的绷带都扯开,连带着那些凝固的血块,刚死尸体还软乎着的蛆虫,丝毫不在意的支撑起自己的身体。

    脸上的绷带也随着滑落了。

    露出来一张脸,谈不上帅气,但很阳光,很清正。

    皮肤白皙,身材精瘦,有一股子的正气。

    都和他的眼睛很相配。

    白亮的就像日出最开始的那束光一样。

    开天辟地,破暗祛霾。

    正是本该在天使百货自焚而亡的白叶。

    “薛旗这个名字,我有些印象,闻名已久,甚是幸会。”白叶勾起浅浅一弧度的笑,眼里找不见该有的戾气和死气。

    薛旗点点头,“我父亲薛秉和你父亲白明是连号的初代实验体,不过你长在外面,而我长在实验室罢了。”

    白叶摇摇头,语气很平静,“不是初代,一定要算,该是第七代了。”

    薛旗眸子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白叶,声音都差点破碎,“你……说什么……”

    白叶眨眨眼睛,刚刚才从强迫性沉眠里醒过来,身体还不太适应,说几句话便感觉到了疲惫的围绕。

    “能帮我把窗帘拉开吗?我想吹吹风。”白叶开口道。

    薛旗点下一口气,点点头就拾步去了窗边。

    窗帘拉开,可以看到窗外那一望无际的沙漠,偶尔的驼铃声分外悦耳。

    “这里是死亡沙漠的中心吧。”白叶似乎有点感叹,更多是不知从何而来的缅怀。

    让薛旗感到有点奇怪,按理来说,白叶应该从未来过这里,这份缅怀又是从何而来,总让人感觉,他似乎对这里很熟悉,很熟悉……

    仿佛是看破了薛旗的想法,白叶浅笑着开口道:“我确实是第一次亲身亲眼看到这片壮阔与浩瀚,但是在父亲留下的笔记和画作里面,我已经幻想了无数遍,如今,终是,得偿所愿。”

    闻言,薛旗深深的朝窗外看去,果然是浩瀚而壮阔,一望无际的黄色,充满了神秘感,也带给人无尽的绝望和荒茫。

    倏尔,他的瞳孔放大,忽然的想到了什么。

    怎么可能?

    在他的记忆里,白明自从有了血脉延续就被带来了实验室,而且到死也并没有出去过。

    白叶又是哪里来的所谓画作和日记?

    白叶淡淡一笑,“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先言归正传,你有钥匙,应该是这一代的林先生交给你的吧,他有什么吩咐?”

    薛旗拧着眉毛,不明白白叶为什么要这么把话题转移开,但是他不告诉自己,自己就算想再多也是无用的,收了收情绪,看着白叶,点头道:“确实是林先生让我来放你的,有几个实验体跑了,林先生希望我们可以追回来。”

    白叶低笑,眸色浅淡如天边流云,“难道不是直接销毁吗?林家人可从来没有慈悲心肠啊,这般说法,叫人嗅出来一股阴谋的味道。”

    薛旗听到他这么说,也觉出来了一些什么不一样的味道来,抬起眉毛:“怎么说?”

    白叶也走到了窗前,阵阵的轻风吹拂到脸庞上面,滋味甚是美妙,抬手用指节敲了敲那已经没了通透而显得有些脏的窗玻璃,“实验体何其重要,里面是实验室多少年的心血,多年都未曾出问题,在这样一个多事之秋,居然轻轻巧巧的就跑出去了几个,实在不应该。”

    “你的意思是,”薛旗的脸色变得分外难看,有些黑沉沉的,“林先生是故意的,那几个实验体是一个诱饵,他在钓鱼?”

    白叶摇摇头,单薄的身体立在那里,似乎随时都会乘风归去一般,“非也,非也,薛旗兄弟你也太高估了林先生,纵使他有些通天手段,也还是一个人,只要是人就不可能真的把事事都谋算在自己的计划里面,有所遗漏乃是必然。”

    “你是说,林先生早就知道实验室有内鬼,但所以故意放松了对实验室的管制,本意是给那个内鬼一个露出狐狸尾巴的机会,但是没有想到实验体会趁机逃跑。”薛旗顺着白叶给出来的思路,往下分析道。

    白叶依旧摇头,“你这般的说法吧,对,也不对,现在先说说跑了哪几个吧?这样才能把因给找出来,因果实在是世间最玄妙的一种关系,引人入胜。”

    薛旗干巴巴的笑了两声,他就是个糙汉子,不懂这些文化人的弯弯绕绕,什么因果,什么引人入胜的,在他耳朵里也就是屁话三两句。

    “跑了三个,还不是连号的,分别是一号,七号和十五号。”薛旗也没有瞒着,直接就把几个编号亮了出来,有这个高材生的分析脑,他完全可以当一台机器人休息休息了。

    听到这三个编号,白叶眼里的笑意一时间浓郁了些,显而易见的好心情,“连一号都跑了啊,难怪这么气急败坏的,连销毁都不敢,还得逮回来闹心。”

    闻言,薛旗笑了起来,“一号的确很重要,毕竟是唯一一个一出生就作为实验体来培养的,还拥有一定自由的权利,我甚至有时候觉得就是实验室里的实验体全部跑光了,一号都会留在那里死心塌地,知道山崩地裂,没想到他会逃走。”

    “不是逃走。”白叶的目光深邃,似乎沉淀下来了一些什么。

    薛旗看着他,“那是什么?被另外两个逃走的绑架了吗?”

    说到最后,薛旗自己都笑了起来,可想而知的荒谬,就凭一号的那个脑子和武力值,谁能把他绑架走?

    白叶却不觉好笑,脸上表情依然淡淡的,“不是逃走,也不是绑架,他只是出去办事,办完就会回来,你不必考虑太多关于一号的,想必林先生也没有对此有过疑问,那么,我们的目标就只剩下七号和十五号了,有他们近期的身体状况表吗?让我看看。”

    薛旗点点头,从兜里拿出来一张纸,有些褶皱了,一看便是被翻看了多次的。

    白叶接过手里,一边打开,一边发问,“你看过没有?”

    薛旗摇摇头,“我一个大老粗,哪儿看得懂?要不是老陈非要塞给我,我可没想到这茬儿。”

    白叶点点头,心里有些了然了,那么这些折痕就很有一点意思了,打开后仔细的看了起来,看完过后就是一笑,“果然不出我所料,目标只剩下七号了,”

    话音落下,薛旗实在是有些头昏脑胀了,什么叫目标只剩下了七号,那十五号又去了哪里,莫不是也要自个儿回来?

    在薛旗问出口之前,白叶接着开口道:“十五号已经死了。”

    薛旗的眼睛一下瞪大,“死了?怎么看出来的,就那些莫名奇妙的数据吗?”

    白叶微微颔首,“我好歹也是理科生里的噩梦,这点数据分析不会出错,而且,我的编号是十六,想必号连着的,身体状况差的也不多。”

    “你是十六号?”薛旗这下真的震惊了,连声音都因为扭曲而破嗓了,“你明明才二十多岁,还没到年龄啊!”

    白叶笑了笑,“你若是没救我,我就是完整的十六号,现在嘛,只能算一半。”

    这么一说,薛旗倒是迷迷糊糊算是明白了,“所以,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

    白叶忽然的瞅着他,眼神有些奇怪,让薛旗产生了一种不怎么好的感受。

    果不其然,白叶忽然的嘲讽技能全开,“我真的很怀疑林先生把你派给我是有意让我这个小辈的。”

    这家伙也有点太好糊弄了些吧,好歹是林煜德一直带在身边还甚为倚重的大将之一,就算只是个医生也没有这么天真的,过来送人头吗?怕他们躺着赢不了?

    而且,薛旗之名,可是上了心腹大患榜的。

    太简单的应对,想必没意思极了,像现在这样也好,不是吗?

    “那你就乖乖跟着我,当个肉盾人质吧,一定要时刻记得自己的用途,不然我就只好抛弃你了。”白叶笑着一手刀下去,薛旗就倒在了自己怀里,眉毛还拧着,显然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