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沈云舒回沪城的当晚，沈铭城在家等了一夜，女儿迟迟未归。达叔第一时间返回沈家公馆，就向沈老大做了汇报。
“老爷，此次南下，一切顺利。小姐她……
“去了梅苑了吧……她自己？”
“嗯。兄弟们一路保护着，您放心！”
沈铭城摆摆手，达叔便退下了。沈铭城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秉性，也知道她这么多年因为梅瑾的事情，因为自己霸道的一些做事方法，对自己有心结。梅瑾去世后，把她带在身边接触帮派生意的这两年，他觉得和女儿的关系拉近了一些，慢慢她也展露出一些管理才华，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这个岁数本来应该依偎在父母身边，过着撒娇无忧我虑的日子，可作为她沈铭城的女儿，她过早的懂事，独立且坚强，做着一般男孩子所做不成的事。他对她严格要求，甚至是严苛，他控制她的生活，监控她的一举一动，筛查她接触到的每个人，只是想有朝一日，他万一不在了，她自己有护住自己的能力。
他培植亲信，为了保护梅瑾母女，一直在她们身边有一支仅仅听命于他的暗卫。他沈铭城把达叔这个跟了他大半生的师爷派去给女儿做随从，把徐彪这个身手不凡忠心耿耿的武夫派去给女儿做保镖，还有小六子这个他从小养大的机灵鬼给女儿作伴，云舒不至于过的太枯燥……可他的这些苦心，他从来没有对女儿讲过。
谁能想到沈老大，一个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帮大人物，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沈铭城虽正值壮年，仅四十多岁，却为女儿计了好多年。单单他自己的保护还不够，他要女儿的未来过的平顺安康，他要为他选一个靠得住的夫婿。他要他沈铭城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平庸的人，他要在自己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为女儿把后半生安排好，让云舒嫁给一个与她才华匹配，把她放在首位，有责任担当、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所以，这些年，他表面上在做大做强生意，接触黑白两道，暗中他没少悄悄调查与女儿年纪相仿的权贵子弟。从学识个性、人品涵养到家世背景、人脉关系，凡入眼者一一记录在册。
经过综合筛选，沈铭城终于锁定了一个后生：霍斯年，索性快刀斩乱麻，与霍家大帅商定了婚期。
选择霍斯年，沈铭城也是想了又想的。一来，霍斯年是梅瑾好友的儿子，冲着这层关系，以后云舒的婆媳关系不会难处。何况霍斯年的母亲已经独居，云舒住不惯霍家府邸，可以与婆婆一起住，再不济搬来沈公馆，或是住梅苑，哪怕另觅新宅院都成。他沈铭城的女儿，就是要过的自在随心。
对于梅瑾的闺蜜，沈铭城多少有点印象的，虽然梅瑾很少提起自己好友的事情，多年来二人聚少离多，能聊的机会不多，但对梅瑾的事情，沈铭城可是事无巨细皆了然于心。
二来，霍家乃军阀大家，手握重兵，长期割据江南多省。选霍家这个保护伞，无论对帮派还是对云舒都是有益的。虽然霍家大少传闻里是个吊儿郎当的少爷，出国多年，但江湖传言听听就好，沈铭城早已托国外好友打听了霍斯年的行事作风，还是个颇有城府、胸有沟壑、才华横溢的大好男儿。他远离霍家权力斗争，知道明哲保身，定然能护云舒一生。
三来，霍斯年虽然是嫡子，但不喜欢争权夺利，也没有带兵打仗经验，留连风月极不受霍大帅待见。霍家还有三个儿子，轮不到他冲锋陷阵。即便未来政局有变，帮派发生什么不测，霍斯年旅居国外多年，有一定的人脉关系，若有变故，他可以带着云舒出国，远离纷乱。
沈铭城以为自己的安排滴水不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但他高估了自己对女儿的了解。那个一贯顺从的女儿，对他的包办婚姻异常抵触。
沈云舒回沪城的第二天晚上，在梅苑里接到了沈公馆的电话。
“云舒，回来了怎么不回家？”电话那头传来沈铭城低沉的嗓音。
“父亲，我想自己待几天……”沈云舒心想，我的行踪达叔肯定都汇报过了，明知故问。
“好。呆够了就回家一趟。”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难得父亲对自己有这个要求，沈云舒已经习惯了父亲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有点受宠若惊。
“给你定了婚事，十天后举办订婚宴。”沈铭城说的斩钉截铁，像在对下属传达命令，对方不容回绝。
“？？？”沈云舒一时语塞，愣在了话机旁。
“提前两天回家，试试礼服。”沈铭城像是对女儿下了最后通牒。
“父亲，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霸道，随随便便让我嫁给一个陌生人！”沈云舒的情绪丢盔弃甲，此时她不再是那个指点帮派，笑看风云的少帮主，而只是一个向父亲哭诉委屈的小女孩。
“父亲，我曾经那么喜欢那个人，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却被你狠心拆散了。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别跟我提宋途清这个爱慕虚荣的臭小子，他配不上你！”沈铭城激动地吼道。
“他只是看你漂亮，只想占你便宜……”
“云舒，你听我说，你相信我，我给你选的夫婿不会错！”
“我不嫁！不喜欢的人我不嫁，要嫁你嫁！”
“不嫁也得嫁，别任性……”
“父亲，没别的事我挂了……”
“云舒，云舒……”
嘟嘟嘟嘟嘟嘟，电话那头已没了声音。
沈铭城落寞地放下了电话。这还是第一次，女儿对她的态度这么激烈，态度这么差。就连上次拆散云舒与那个孟浪的宋途清，她也没有这么大敌对的情绪。
难道，我真的错了？她连订婚对象是谁问都不问？是对我这个爹的选择多么不信任……沈铭城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女儿何时才能懂啊！
沈云舒瘫在床榻上，此时的她对母亲的思念愈加强烈。
如果母亲还在，她定是让我嫁给我喜欢的人，如果母亲还在父亲一定不会这么专横跋扈，如果母亲还在，或许我和宋途清就会在一起，如果母亲还在，我就不用故作坚强，有委屈就哭，高兴了就笑，可以冲着她撒娇耍赖……沈云舒想着母亲的好，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蘭园的夜来香开了，昨夜她经过小花园的时候闻到了，清风徐来，香味时而浓郁时而寡淡。往日里，母亲的身上就有一样的体香。
梅瑾素爱侍弄花花草草，却唯独钟爱夜来香。夜来香的花期不过半年，为了留香持久，母亲会将花瓣风干，然后制作成香囊。正值花期时，母亲会在窗外放一盆夜来香，风起时，香味飘进房间内令人沉醉，风止后，香味渐渐散去淡了，让人忍不住猛嗅，想留住这一缕香。
若有若无间，恰如人的若即若离，一样令人沉迷。
云舒问过母亲，那么喜欢的花儿，为什么不放在屋内？梅瑾只淡淡的说：“夜来香花开时香味浓郁，如果在封闭的空间里，容易让人中毒，不利健康。所以只可远观欣赏，不可屋内培养。”
随后她若有所思的说：“爱欲如毒药，越是爱的深的，越不要想着绑在身边，只要远远欣赏就好。”
长大后，沈云舒渐渐明白母亲的话里有话。父亲对母亲来说，何尝不是夜来香一般的存在？迷人的危险，沉迷却不得不保持距离，可她心甘情愿地做了父亲背后的那个女人到死无怨无悔。
母亲，也是深爱着父亲的吧，不然怎么会有勇气与母家断了联系，怎么会甘心躲躲藏藏的过了一辈子，明明少时的她也是那样一个明媚又灵动的女子，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沈云舒每每想到母亲，就会变得柔软起来，忧伤的时候，她才最像个女孩子。此刻的她，无助的像个小羔羊，孤单一阵阵袭来，她起身走向浴室。
“老爷，此次南下，一切顺利。小姐她……
“去了梅苑了吧……她自己？”
“嗯。兄弟们一路保护着，您放心！”
沈铭城摆摆手，达叔便退下了。沈铭城了解自己女儿的脾气秉性，也知道她这么多年因为梅瑾的事情，因为自己霸道的一些做事方法，对自己有心结。梅瑾去世后，把她带在身边接触帮派生意的这两年，他觉得和女儿的关系拉近了一些，慢慢她也展露出一些管理才华，对于一个十几岁的小女孩来说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这个岁数本来应该依偎在父母身边，过着撒娇无忧我虑的日子，可作为她沈铭城的女儿，她过早的懂事，独立且坚强，做着一般男孩子所做不成的事。他对她严格要求，甚至是严苛，他控制她的生活，监控她的一举一动，筛查她接触到的每个人，只是想有朝一日，他万一不在了，她自己有护住自己的能力。
他培植亲信，为了保护梅瑾母女，一直在她们身边有一支仅仅听命于他的暗卫。他沈铭城把达叔这个跟了他大半生的师爷派去给女儿做随从，把徐彪这个身手不凡忠心耿耿的武夫派去给女儿做保镖，还有小六子这个他从小养大的机灵鬼给女儿作伴，云舒不至于过的太枯燥……可他的这些苦心，他从来没有对女儿讲过。
谁能想到沈老大，一个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黑帮大人物，竟有如此细腻的心思。
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沈铭城虽正值壮年，仅四十多岁，却为女儿计了好多年。单单他自己的保护还不够，他要女儿的未来过的平顺安康，他要为他选一个靠得住的夫婿。他要他沈铭城的女儿不能嫁给一个平庸的人，他要在自己最年富力强的时候，为女儿把后半生安排好，让云舒嫁给一个与她才华匹配，把她放在首位，有责任担当、顶天立地的好男人。
所以，这些年，他表面上在做大做强生意，接触黑白两道，暗中他没少悄悄调查与女儿年纪相仿的权贵子弟。从学识个性、人品涵养到家世背景、人脉关系，凡入眼者一一记录在册。
经过综合筛选，沈铭城终于锁定了一个后生：霍斯年，索性快刀斩乱麻，与霍家大帅商定了婚期。
选择霍斯年，沈铭城也是想了又想的。一来，霍斯年是梅瑾好友的儿子，冲着这层关系，以后云舒的婆媳关系不会难处。何况霍斯年的母亲已经独居，云舒住不惯霍家府邸，可以与婆婆一起住，再不济搬来沈公馆，或是住梅苑，哪怕另觅新宅院都成。他沈铭城的女儿，就是要过的自在随心。
对于梅瑾的闺蜜，沈铭城多少有点印象的，虽然梅瑾很少提起自己好友的事情，多年来二人聚少离多，能聊的机会不多，但对梅瑾的事情，沈铭城可是事无巨细皆了然于心。
二来，霍家乃军阀大家，手握重兵，长期割据江南多省。选霍家这个保护伞，无论对帮派还是对云舒都是有益的。虽然霍家大少传闻里是个吊儿郎当的少爷，出国多年，但江湖传言听听就好，沈铭城早已托国外好友打听了霍斯年的行事作风，还是个颇有城府、胸有沟壑、才华横溢的大好男儿。他远离霍家权力斗争，知道明哲保身，定然能护云舒一生。
三来，霍斯年虽然是嫡子，但不喜欢争权夺利，也没有带兵打仗经验，留连风月极不受霍大帅待见。霍家还有三个儿子，轮不到他冲锋陷阵。即便未来政局有变，帮派发生什么不测，霍斯年旅居国外多年，有一定的人脉关系，若有变故，他可以带着云舒出国，远离纷乱。
沈铭城以为自己的安排滴水不漏，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但他高估了自己对女儿的了解。那个一贯顺从的女儿，对他的包办婚姻异常抵触。
沈云舒回沪城的第二天晚上，在梅苑里接到了沈公馆的电话。
“云舒，回来了怎么不回家？”电话那头传来沈铭城低沉的嗓音。
“父亲，我想自己待几天……”沈云舒心想，我的行踪达叔肯定都汇报过了，明知故问。
“好。呆够了就回家一趟。”
“有什么要紧的事吗？”难得父亲对自己有这个要求，沈云舒已经习惯了父亲对自己不冷不热的态度，还有点受宠若惊。
“给你定了婚事，十天后举办订婚宴。”沈铭城说的斩钉截铁，像在对下属传达命令，对方不容回绝。
“？？？”沈云舒一时语塞，愣在了话机旁。
“提前两天回家，试试礼服。”沈铭城像是对女儿下了最后通牒。
“父亲，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这么霸道，随随便便让我嫁给一个陌生人！”沈云舒的情绪丢盔弃甲，此时她不再是那个指点帮派，笑看风云的少帮主，而只是一个向父亲哭诉委屈的小女孩。
“父亲，我曾经那么喜欢那个人，我们是互相喜欢的，却被你狠心拆散了。父亲，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别跟我提宋途清这个爱慕虚荣的臭小子，他配不上你！”沈铭城激动地吼道。
“他只是看你漂亮，只想占你便宜……”
“云舒，你听我说，你相信我，我给你选的夫婿不会错！”
“我不嫁！不喜欢的人我不嫁，要嫁你嫁！”
“不嫁也得嫁，别任性……”
“父亲，没别的事我挂了……”
“云舒，云舒……”
嘟嘟嘟嘟嘟嘟，电话那头已没了声音。
沈铭城落寞地放下了电话。这还是第一次，女儿对她的态度这么激烈，态度这么差。就连上次拆散云舒与那个孟浪的宋途清，她也没有这么大敌对的情绪。
难道，我真的错了？她连订婚对象是谁问都不问？是对我这个爹的选择多么不信任……沈铭城陷入了自我怀疑中。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女儿何时才能懂啊！
沈云舒瘫在床榻上，此时的她对母亲的思念愈加强烈。
如果母亲还在，她定是让我嫁给我喜欢的人，如果母亲还在父亲一定不会这么专横跋扈，如果母亲还在，或许我和宋途清就会在一起，如果母亲还在，我就不用故作坚强，有委屈就哭，高兴了就笑，可以冲着她撒娇耍赖……沈云舒想着母亲的好，眼泪像断了线的珍珠。
蘭园的夜来香开了，昨夜她经过小花园的时候闻到了，清风徐来，香味时而浓郁时而寡淡。往日里，母亲的身上就有一样的体香。
梅瑾素爱侍弄花花草草，却唯独钟爱夜来香。夜来香的花期不过半年，为了留香持久，母亲会将花瓣风干，然后制作成香囊。正值花期时，母亲会在窗外放一盆夜来香，风起时，香味飘进房间内令人沉醉，风止后，香味渐渐散去淡了，让人忍不住猛嗅，想留住这一缕香。
若有若无间，恰如人的若即若离，一样令人沉迷。
云舒问过母亲，那么喜欢的花儿，为什么不放在屋内？梅瑾只淡淡的说：“夜来香花开时香味浓郁，如果在封闭的空间里，容易让人中毒，不利健康。所以只可远观欣赏，不可屋内培养。”
随后她若有所思的说：“爱欲如毒药，越是爱的深的，越不要想着绑在身边，只要远远欣赏就好。”
长大后，沈云舒渐渐明白母亲的话里有话。父亲对母亲来说，何尝不是夜来香一般的存在？迷人的危险，沉迷却不得不保持距离，可她心甘情愿地做了父亲背后的那个女人到死无怨无悔。
母亲，也是深爱着父亲的吧，不然怎么会有勇气与母家断了联系，怎么会甘心躲躲藏藏的过了一辈子，明明少时的她也是那样一个明媚又灵动的女子，一个饱读诗书的才女。
沈云舒每每想到母亲，就会变得柔软起来，忧伤的时候，她才最像个女孩子。此刻的她，无助的像个小羔羊，孤单一阵阵袭来，她起身走向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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