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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霍斯年今晚的演技,可真是精湛。如果不是看他整天吊儿郎当的样子,沈云舒真心觉得她可以跟方途清成为同行。如果不是跟他打了这么多天的交道,沈云舒自己都相信了“他是自己的未婚夫”这是个事实。

    此刻,她被霍斯年牢牢环抱住,两人并排挤坐在一辆黄包车上。沈云舒坐的极不舒服,想甩开霍斯年的手臂,但他箍的很牢,仿佛怕她要飞走了似的。

    “你放开……”沈云舒小声的说。

    “我有点累……”霍斯年几乎半身倚靠在沈云舒的身上,微闭着眼睛,喃喃着:“让我眯一会儿。”

    沈云舒仰起头看到霍斯年头上的伤,心里一软,也就不再挣扎了,由着他靠着抱着。一路安静,只有拉车师傅“哒哒哒”的脚步声。

    沈云舒心里翻腾着一个想法:霍斯年是神仙么?怎么她走到哪,他就能准确的跟到哪?这人明明刚受伤,不在家里好好待着,来大都会干嘛?去日领馆干嘛?是有意来盯我的梢吗?还是与别人有约,亦或是来寻花问柳……太多的疑问等待时间来解答。

    不过沈云舒能确定一点:霍斯年表里不一,不容小觑!目前看来,他对自己倒没有恶意,反而有那么点暧昧,挑逗,照顾,在意,偏爱?

    这感觉很复杂,沈云舒也说不清。哪怕他现在的行为过于越界,沈云舒却也没那么反感,心里念着的是他的好,比如救她于危险之中,替她解围……果然长的好看的人,就是有先天的优势。

    一路晃晃悠悠,黄包车停到了梅苑门口,沈云舒礼貌道谢付了钱。霍斯年睁开了惺忪的双眼,随着沈云舒一前一后下了车。

    “你跟着我干嘛?”

    “回家啊!”

    “这分明就是我的家!”

    “咱俩还分你我?”

    “你还真死皮赖脸……”

    “人家一天救了你两回,对恩人温柔点。”霍斯年撒起娇来可一点也不酷,跟刚刚的狠角色完全是两个面孔。

    “好好好,我懒得搭理你。”

    沈云舒由着霍斯年的性子,两人一起返回了梅苑。

    当霍斯年在大都会看到沈云舒时,眼睛便从她的身上再也移不开了。他没想到这小丫头还这么有女人味,旗袍的裁剪恰到好处,凸现出她玲珑有致的身材,那修长的长腿摇曳生姿,裸露处的肌肤胜雪,纵然只是简单的搭配了一对珍珠耳饰,再无其他的珠宝修饰,也掩盖不住大家闺秀的气质。

    他看到她被别的男人搭讪时,心里醋意丛生,那三两个酒流之辈,再加上一个方途清,这戏看的还真是精彩。几个酒流子不过是好色之徒,他本想教训一下就完了,哪想到半路又出来个旧情人,特别是看到姓方的那小子长的一表人才,霍斯年就真的有些不爽利了。

    沈云舒刚前脚迈进卧室,霍斯年便后脚跟了进来,双手从背后麻利地关上门。沈云舒一个转身,嘴巴微张,刚要开口说话,霍斯年便一个箭步上前,吻住了她的嘴,给沈云舒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双手抱着她的头,他的手掌轻柔地摩挲着她的头发,嘴唇也是轻轻地覆盖着她的唇瓣,并不着急长驱直入。反而像是在安抚她因突然被吻受到惊扰的紧张情绪。不得不说,年长八岁的男人,真的是太懂如何步步为营了。

    沈云舒由一开始的被动紧张,慢慢随着情绪的舒缓,反应过来想要挣脱霍斯年的臂弯,但他的吻就像是给她下了蛊,让她沉溺。她不喜欢这种被操控的感觉,用力推开他的双臂的同时不慎撞到了他的额头。只听见霍斯年哎呦一声,松开了他的手,捂住了额头。

    沈云舒才反应过来,他的手臂前几天刚受过伤,额头是今天为了救她而挂的彩,内疚和歉意一下涌上心头。

    霍斯年见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马上嬉皮笑脸地说:“没事,你看我没事……”一边说,一边抓起沈云舒的手摸他的伤口。

    沈云舒见覆盖伤口的棉纱布处渗出了血点点,一下子红了眼圈。刚才想要赶他走的话,未出口就生生地给憋回去了。霍斯年看出了她的心事,立刻可怜兮兮地指着脑袋说:“我这个鬼样子,哪也去不了了,你就行行好,收留我吧!”

    “好,那你睡主卧吧!我去客房。”沈云舒是个不愿意欠别人情面的人,反正下午那会儿给他处理完伤口,霍斯年就已经在她的卧房休息过了,既然床都睡过了,再让给他睡一次也无碍。

    “你床那么大,睡得下两个人。”霍斯年面带坏笑含情脉脉地看着她。

    “我不是那么随便的人,希望你把那一晚当成一次意外,一次误会。”沈云舒突然严肃起来,霍斯年觉得她这人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甚是可爱。

    “好好好,行行行,那我睡沙发,你睡床上。”霍斯年连忙说:“在陌生的地方过夜,我一个人睡不踏实。”

    我信你个鬼啊!沈云舒回赠他一个大白眼。

    “不用了,你是病号,是恩人,还是你睡床上吧!”见达不成一致,霍斯年不想再磨嘴皮,便点了点头以示同意。

    房间很大,睡觉的卧室是一个独立空间,有一道推拉门与其他空间隔开,沙发则在卧室之外的休闲区,所以严格意义上说,也并不算男女同处一室。沈云舒拿了一床毯子,准备在沙发上暂且将就一晚。两人依次洗漱完毕,便有点尴尬地互道了晚安。

    躺着的两人,各怀心事,辗转反侧不能入眠。这一天发生的事有点多,脑子里像走马灯一样过着一个个画面。一次解救,两次解围,沈云舒知道霍斯年这人不坏,至少对她很好,但她不知道的是,霍斯年背后为她考虑的多周到。

    今天下午出现在日领馆门口的沪城军不是未卜先知去维稳的,而是霍斯年知道沈云舒陷入危险局面时,第一时间给他的舅舅文松打了预警电话,就近调配的守城小队去现场维护秩序。在他不能确保自己立即到她身边时,他必须确保她无生命之忧。

    离开沪城几年,旁人都以为他霍大少势单力薄,空有一个霍家嫡长子的虚名,实际上他在国外这几年也并没有闲着,所谓的游戏人间不过就是表象,暗地里结交人脉却是真的。

    霍斯年不是十几岁的愣头青,他虽对权力争斗不感兴趣,但并非不懂自保,暗地里培植自己的亲信还是非常必要的。虽然近几年,人不在沪城,但沪城的风风雨雨他全都知晓。

    母亲在霍家的这些年,不吃醋更不争宠,温良淑德的夫人作派颇得人心。从霍斯年小时候起,就有母亲信得过的人做他们的贴身随从,实则是护卫。所以说,心思缜密也是一脉相承的。

    霍斯年想查个人,在沪城并非难事。当他从梅苑醒来,找不到沈云舒的身影时,他的第一反应是担心。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能跑到哪里去?虽然他深知:这个女孩子有些不简单。但一想到下午那一触即发的冲突骚乱,他还是顾不得自己的伤,自己的形象,顶着挂彩的脸,毅然出门寻找。

    沈家公馆书房,达叔立在沈铭城的书桌前一脸肃然。

    “老爷,有人来报,下午小姐出现在日领馆附近……”

    “她没去上学?去那里做什么!”沈铭城的脸色十分难看。

    “听说是学生自发组织的示威游行,抗议日本人的暴行。”

    “她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不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

    “小姐是有正义感的好孩子,那个女学生事件确实挺恶劣的……”达叔忙为沈云舒辩解。

    “你就惯着她吧!不知天高地厚的丫头,迟早给我闯大祸……”沈铭城咬着牙气呼呼地说:“我们与日本人也是偶有生意往来,乱世当道,我们不主动招惹别人,少树仇家,要懂得独善其身,只有平衡好各方关系,漕帮基业才有望长青。”

    达叔频频点头,漕帮发展到如今的规模,跟沈铭城的做人做事有原则和规矩是分不开的。虽然沈云舒已经长大,羽翼渐丰,但毕竟是个女孩子,从小看着她慢慢长大,在他们眼里,永远是个孩子。

    “对了,张家和黄家的动向也要密切注意,有什么风吹草动,我们必须第一时间做出应对。”沈铭城嘱咐道。

    “是!老爷。”

    “我知道云舒在做些什么,送她去上学,本想让她像普通孩子那般过该有的生活,没想到她不学好,跟着瞎胡闹。”沈铭城长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她有一颗热心肠要帮忙,要救人,私运点纱布药品也就行了,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也得适度,注意身份,别落了别人口实,惹火烧身,你给我盯紧点……”

    达叔感受到沈老大的一片良苦用心,自己的女儿打骂舍不得,只能宠着。可他除了是一位父亲,也是江南第一帮派的老大,他也要为这份事业以及追随他打拼的一票弟兄的利益考虑。

    张家和黄家在漕帮地位屈居沈家之下,可他们并非良善之辈,而是趋炎附势利欲熏心之徒。他们知道沈老大膝下无子,盯着那个帮主之位许久了。要是让他们抓到大小姐的把柄,帮派势必会发生一场恶战,如今的大好局面恐怕不再。达叔不敢细想,只是在心底默默记住沈老大的叮嘱:好好盯着小姐,护她安全。

    金泰大戏院包厢,张岳林和黄金叶正在密会。戏台上正唱着那出《捉放曹》,十分贴和他们的谈话主题。

    “宁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张岳林感叹:“曹公乃我辈楷模,对他的所思所想我甚为佩服。”

    “小弟也是。不然咱们兄弟两更志趣相投呢?”黄金叶意有所指,二人交换了一下眼神,意味深长的笑了。

    “沈霍两家要结亲,你怎么看?”张岳林一向暴虐好胜,迷信权术,自然关注这门轰动全城的联姻。

    “大哥觉得呢?”黄金叶一向好色爱钱,但也不是酒囊饭袋之徒,还是有脑子的,可不会授人以柄。

    “沈老大不愧是老江湖,老谋深算这一套,老狐狸玩的还真是透彻……”张岳林微笑着。

    “他真以为搭上霍家,以后帮派老大之位他女儿就坐的稳吗?”黄金叶讥笑道。

    “那可说不定,一个女婿半个儿,霍家重权在握……不然他那么宝贝的女儿,他舍得送入狼窝?”

    “听说霍家长子在国外过的逍遥,除了花天酒地,一无是处,一个霍家扶不起的阿斗,还能指望他在帮派里立威?”

    “难不成他就是给女儿铺路,再找一把保护伞……”一时间两人陷入沉思,这沈老大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可不管怎样,订婚宴他们一定会到的,礼节性之外,更想亲眼瞧瞧霍家这位大少爷是何方神圣。

    不过,他们没想到,订婚宴上扑了空,却在第二天的报纸头条上识得庐山真面目。他们都替沈老大难堪,果然风流本性不改,不去老子给安排的订婚,带着妙龄女子大摇大摆瞎逛?霍沈两家这门亲成不成还不一定呢,看来对自己的帮派地位和利益威胁不大。

    可能他们爬的太高了,过的太平顺了,竟忘了行走江湖,过于高估自己的眼光而低估别人的爱意是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