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苏州河畔，一栋陈旧破落的宅院里，头部挂彩缠着纱布的徐彪正在与一个满脸络腮胡、身材壮实的男人交涉着。
“彪哥，你可真是命大哦……”
只见正在说话的这个男人，上身穿一件青灰色对襟棉布上衣，下身着一条黑色棉质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因为他的胡须长的有特色，他本人打起架来又很勇猛，水上与人交战过往几乎无败绩，所以江湖人称“胡须勇”。
近两年，胡须勇靠着苏州河的水面过活，向来往的船只打点秋风，收保护费捞点油水，也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一号人物。
此刻，他负手站立，距离半倚靠在床榻上的徐彪只有一米距离。他平静的语气里略带一丝讥笑，仿佛对徐彪自己独活这个事实有点不屑。
眼下，各地都不太平，对于像胡须勇这种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走南闯北跑江湖的人来说，他们眼里的几条人命就像被碾死的几只蚂蚁，天天都在死人，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只是这个徐彪身上背负的事，胡须勇还是极为震惊的。虽然他们同为黑帮出身，但走的路完全不同。现在的漕帮，在沈老大的带领和管理下，运营逐渐正规，以贸易往来和兴办实业为主，像胡须勇现在做的打打杀杀这些事，他们早就金盆洗手了。
“少跟我这废话，事我都替你们干了，我就想知道我的家人现在怎么样？”
“哎呀呀，想不到名震江湖的彪哥还是个情种……”胡须勇摸了摸他光秃秃的脑袋有点不耐烦地回答：“既然事儿你办的漂亮，自然上面不会为难你的家人，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呢，只负责跟你对接，确保任务顺利完成。”
徐彪听罢，长舒了一口气，心一人中的大石头暂时放下了。
“不过，你也不要太放松，你的磨难还在后头。沈老大之死，沈家船毁人亡，最后只有你一人活下来，这事情摆在谁面前，都会对你起疑，你很难逃脱干系，自己好生思量吧！”难得胡须勇还能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这乱世，每个人不过是想着活下去，胡须勇赖以生存的就是这些黑吃黑手段，不过年纪大了，他心里一直秉持着“谋财不害命”的原则。就像这次，若是让他直接害了沈老大，他肯定是不接的，即便赚了一票大钱，后期他还担心被沈家查明后复仇呢，所以当得知是监督善后，他也就无所谓了。
虽然，胡须勇赚的是黑钱，以前打打杀杀的时候，也没少出人命，但如今对着一个背信弃义、出卖家主的人还有了些优越感。
“水路耳目众多，你在这里应该不是秘密了，沈家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下落，你自己好自为之。”
见徐彪没有搭话，胡须勇复又啰嗦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一早，沈云舒在霍斯年的陪同下，就从沪城启程，乘船向着苏州方向进发。
这条路，沈云舒是极为熟悉的，这两年她经手的货物运输生意，大多通过这条线路完成的。只是令她想不到的是，这条自家管辖范围的水面上，父亲竟然遭遇此横祸，此刻她完全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也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喜讯还是噩耗……
霍斯年见她安静的呆着，知道她在为父亲的下落不明而忧心，故而不忍心打扰，只在她身旁坐着默默陪伴。
霍斯年得知关于徐彪的下落，还是暗卫传回的消息，而舅舅文松那边虽然满口答应帮忙，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舅舅打的什么算盘，霍斯年多少还是清楚的，只不过毕竟求舅舅帮忙，他帮了是情分，没帮上或者不想帮，也挑不出人家什么毛病，更没必要得罪。
不久，船停泊靠岸。在霍斯年暗卫的接应引路下，二人来到徐彪藏身的宅院。这里虽然有点破落，但明显有人气，不像是一直废弃的宅子，猜测是水路兄弟平时落脚歇息的地点。
见到沈云舒的面，徐彪不顾身上的伤，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大小姐，我对不起你！”
沈云舒呆滞在原地，但旋即上前搀扶起徐彪，把他扶到床榻上，轻声地说：“彪哥，你先起来。”
沈云舒头一次见到彪悍的徐彪，哭的这么无助和伤心。可是她顾不得彪哥恸哭背后五雷轰顶的噩耗，急切地想知道船难的细节，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彪哥，你能活下来，我很高兴。你能具体讲讲当天的情况么，我想知道。”沈云舒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问出了藏在心底几天的谜题。
“好，好，我讲。那天，我那些兄弟随老爷办完事情返回沪城，一路顺风顺水，谁知突然船舱陆续有爆炸声传出，当时我和老爷就站在甲板上，突然而来剧烈的爆炸声波当时把我震晕了，意识模糊中感觉老爷推了我一把，我就落水了，头磕在碎裂的船体上……”
“那我父亲呢？”
“当我清醒的时候，已经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上了岸，老爷和其他兄弟都没了踪影。”
沈云舒僵直在那里，虽然这几天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想相信一向身体强健的父亲突然故去的消息，一直抱有期待，相信会有奇迹出现，可徐彪的话把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让她不得不面对。
“没保护好老爷，我该死！”徐彪此时无助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别这么说，彪哥，你好好活着，是对我父亲最大的安慰。走，我带你回家！”
沈云舒语气坚定但声音有些哽咽，她强忍着心里悲痛，这些霍斯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此刻他走上前轻拍沈云舒的肩膀辅以安慰，让她知道，无论多么难的处境，他都在她身边。
几天时间，沈云舒知道，以沈家的人脉关系，如果父亲活着，肯定会有音讯的。此刻，直到见了彪哥，她知道，自己应该面对父亲去世这个事实了。
躲在暗处偷听的人，等待沈云舒一行人离开后，便匆匆赶到一个秘密联络点，向胡须勇报告了所见所闻，自此沈铭城去世的事实便是板上钉钉了，自然胡须勇也可以向沪城方面的人顺利交差了。
待沈云舒一行人抵达沈家的时候，沈铭城死亡的消息已经在沪城传开了。
黑帮老大的陨落，实在是不亚于在沪城发生了一次地震，曾经平衡的江湖格局很快便要打破了。那背后许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暗夜里复又目露凶光，一场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了。
“彪哥，你可真是命大哦……”
只见正在说话的这个男人，上身穿一件青灰色对襟棉布上衣，下身着一条黑色棉质长裤，脚上是一双黑色的千层底布鞋。因为他的胡须长的有特色，他本人打起架来又很勇猛，水上与人交战过往几乎无败绩，所以江湖人称“胡须勇”。
近两年，胡须勇靠着苏州河的水面过活，向来往的船只打点秋风，收保护费捞点油水，也算是江湖上小有名气的一号人物。
此刻，他负手站立，距离半倚靠在床榻上的徐彪只有一米距离。他平静的语气里略带一丝讥笑，仿佛对徐彪自己独活这个事实有点不屑。
眼下，各地都不太平，对于像胡须勇这种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走南闯北跑江湖的人来说，他们眼里的几条人命就像被碾死的几只蚂蚁，天天都在死人，不是天灾就是人祸，他们早已习以为常了。
只是这个徐彪身上背负的事，胡须勇还是极为震惊的。虽然他们同为黑帮出身，但走的路完全不同。现在的漕帮，在沈老大的带领和管理下，运营逐渐正规，以贸易往来和兴办实业为主，像胡须勇现在做的打打杀杀这些事，他们早就金盆洗手了。
“少跟我这废话，事我都替你们干了，我就想知道我的家人现在怎么样？”
“哎呀呀，想不到名震江湖的彪哥还是个情种……”胡须勇摸了摸他光秃秃的脑袋有点不耐烦地回答：“既然事儿你办的漂亮，自然上面不会为难你的家人，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我呢，只负责跟你对接，确保任务顺利完成。”
徐彪听罢，长舒了一口气，心一人中的大石头暂时放下了。
“不过，你也不要太放松，你的磨难还在后头。沈老大之死，沈家船毁人亡，最后只有你一人活下来，这事情摆在谁面前，都会对你起疑，你很难逃脱干系，自己好生思量吧！”难得胡须勇还能说出这番推心置腹的话，连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在这乱世，每个人不过是想着活下去，胡须勇赖以生存的就是这些黑吃黑手段，不过年纪大了，他心里一直秉持着“谋财不害命”的原则。就像这次，若是让他直接害了沈老大，他肯定是不接的，即便赚了一票大钱，后期他还担心被沈家查明后复仇呢，所以当得知是监督善后，他也就无所谓了。
虽然，胡须勇赚的是黑钱，以前打打杀杀的时候，也没少出人命，但如今对着一个背信弃义、出卖家主的人还有了些优越感。
“水路耳目众多，你在这里应该不是秘密了，沈家应该已经知道了你的下落，你自己好自为之。”
见徐彪没有搭话，胡须勇复又啰嗦了几句，便转身离开了。
一早，沈云舒在霍斯年的陪同下，就从沪城启程，乘船向着苏州方向进发。
这条路，沈云舒是极为熟悉的，这两年她经手的货物运输生意，大多通过这条线路完成的。只是令她想不到的是，这条自家管辖范围的水面上，父亲竟然遭遇此横祸，此刻她完全无心欣赏沿途的风景，也完全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喜讯还是噩耗……
霍斯年见她安静的呆着，知道她在为父亲的下落不明而忧心，故而不忍心打扰，只在她身旁坐着默默陪伴。
霍斯年得知关于徐彪的下落，还是暗卫传回的消息，而舅舅文松那边虽然满口答应帮忙，却是一点动静都没有。舅舅打的什么算盘，霍斯年多少还是清楚的，只不过毕竟求舅舅帮忙，他帮了是情分，没帮上或者不想帮，也挑不出人家什么毛病，更没必要得罪。
不久，船停泊靠岸。在霍斯年暗卫的接应引路下，二人来到徐彪藏身的宅院。这里虽然有点破落，但明显有人气，不像是一直废弃的宅子，猜测是水路兄弟平时落脚歇息的地点。
见到沈云舒的面，徐彪不顾身上的伤，一骨碌从床上滚下来，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大小姐，我对不起你！”
沈云舒呆滞在原地，但旋即上前搀扶起徐彪，把他扶到床榻上，轻声地说：“彪哥，你先起来。”
沈云舒头一次见到彪悍的徐彪，哭的这么无助和伤心。可是她顾不得彪哥恸哭背后五雷轰顶的噩耗，急切地想知道船难的细节，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彪哥，你能活下来，我很高兴。你能具体讲讲当天的情况么，我想知道。”沈云舒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问出了藏在心底几天的谜题。
“好，好，我讲。那天，我那些兄弟随老爷办完事情返回沪城，一路顺风顺水，谁知突然船舱陆续有爆炸声传出，当时我和老爷就站在甲板上，突然而来剧烈的爆炸声波当时把我震晕了，意识模糊中感觉老爷推了我一把，我就落水了，头磕在碎裂的船体上……”
“那我父亲呢？”
“当我清醒的时候，已经被路过的好心人救上了岸，老爷和其他兄弟都没了踪影。”
沈云舒僵直在那里，虽然这几天心里一直忐忑不安，不想相信一向身体强健的父亲突然故去的消息，一直抱有期待，相信会有奇迹出现，可徐彪的话把她拉回了残酷的现实，让她不得不面对。
“没保护好老爷，我该死！”徐彪此时无助地像个做错事的小孩子。
“别这么说，彪哥，你好好活着，是对我父亲最大的安慰。走，我带你回家！”
沈云舒语气坚定但声音有些哽咽，她强忍着心里悲痛，这些霍斯年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此刻他走上前轻拍沈云舒的肩膀辅以安慰，让她知道，无论多么难的处境，他都在她身边。
几天时间，沈云舒知道，以沈家的人脉关系，如果父亲活着，肯定会有音讯的。此刻，直到见了彪哥，她知道，自己应该面对父亲去世这个事实了。
躲在暗处偷听的人，等待沈云舒一行人离开后，便匆匆赶到一个秘密联络点，向胡须勇报告了所见所闻，自此沈铭城去世的事实便是板上钉钉了，自然胡须勇也可以向沪城方面的人顺利交差了。
待沈云舒一行人抵达沈家的时候，沈铭城死亡的消息已经在沪城传开了。
黑帮老大的陨落，实在是不亚于在沪城发生了一次地震，曾经平衡的江湖格局很快便要打破了。那背后许多双虎视眈眈的眼睛，在暗夜里复又目露凶光，一场场腥风血雨在所难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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